第九章
疼呵!沉沉的睡去后,醒來時第一個竄人紅綾意識中是疼痛的感覺。
「啊……痛……好痛!」雖然明知那是走完人生必經的路程,可是她卻再也忍不住的呻吟出來。
「綾兒,-怎麼了?」冉略韜的聲音再次在她的身邊響起,一夜沒睡的他聲音聽起來很沙啞,卻也性感極了。
「你怎麼還在這兒?」忍着疼痛,紅綾語氣不善的質問。
「我說過我再也不會離開-。」冉略韜忽略了她的怒視,體貼的將她扶起,並且還塞了一個枕頭在她身後。
「你走……」紅綾氣極的看着他一臉賴皮的模樣,完全不知如何是好。
印象中的冉略韜從來不曾這個樣子,他總是沉穩的、淡漠的,如今這種打定主意就是不走的他,讓她心疼、心慌、不知所措。
「我求求你,走開好不好?」紅綾說著眼眶又是一紅。「你為什麼不肯放過我,讓我一個人安心的上路,不用再牽挂着你。」
冉略韜深情的凝視着他心愛的女人,終於弄懂了她在想些什麼,原來她並不是真的那麼冷漠呵!
原來她怕的是若是讓他留下來,最後她卻依然走了,那麼他可能會承受不住上天第二次的捉弄。
天啊!這樣一個善良的女孩,他怎麼會誤會她的自私,瞧她自己都已經病成了這樣,還是那麼為他着想,他心疼得不能自己。
「我不會放開-的,這一輩子我永遠纏定-了。」冉略韜執起她的手,溫柔卻也堅定的許下諾言。
這次紅綾沒有費力掙扎,只是定定的看着他的熾熱,感受他手心源源不絕傳來的溫暖。
「不要說永遠,那對我來說遙不可及。」
「只要-願意接受手術,那絕對不會遙不可及。」他鼓勵的說道。
「不會有那麼一天的。」紅綾還是拒絕,並且趁他驚訝的時候抽回自己的手。
「為什麼?」他不解的問道,真的不懂她到底在堅持些什麼。
難道她真的那麼想死嗎?難道她真的毫不眷戀人世,亦不眷戀他嗎?
冉略韜的心受到了傷害,他充滿指控的眼神,筆直的射向紅綾。
紅綾微偏過頭,不敢直視他的眼神。「我說過了我不會接受手術,你到底要我怎麼說,你才能明白?」
「難道我對-而言不重要嗎?-寧願放棄這唯一生存的機會,也不肯為我們的將來努力的試一試?」
冉略韜放開了她的手,聲音聽起來是那麼的落寞,想起前陣子失去她的日子,那種痛苦是多麼的沉重,他是怎麼樣也不願意再嘗試一次。
紅綾無言,幾度張嘴想要-喊出自己的渴望,可是終究不發一語。
見她不說話,冉略韜當她默認,雖然心頭對自己在她心目中沒有絲毫的地位而神傷,但卻也不想就此放棄。
「-不愛我沒有關係,-不在乎我也沒有關係。」他沉重的說道。「難道-也可以不在乎席伯父嗎?-忍心讓他白髮人送黑髮人嗎?」
「我……」紅綾的雙手緊緊的揪着身邊的被褥,冉略韜的話成功的擊中了她的痛處。
他和老爹是她最在乎的人,顧得了他便顧不了老爹,她到底應該怎麼做?
就在她心思糾結的剎那,冉略韜無言的單腳曲膝在她的床前跪下來,顧不得紅綾驚詫地睜大雙眼,他終於紅了眼眶,哽咽的哀求道:「就算我求-好嗎?讓我試一試吧!不要就這樣輕易的否決我們僅有的希望,不要讓我抱憾終生。」
紅綾一驚,快速的撐起虛弱的身子,翻身下床,跟着跪在他的身邊,試圖將他拉起,但是他沉重的身體硬是不肯往上移一分。
「答應我!」冉略韜固執的乞求她的承諾,雙眼一瞬也不瞬的直直盯着她。「若是-不答應,我便不起來。」
若不是心這樣的疼痛,紅綾鐵定會為眼前的情況放聲狂笑,這種電視劇里才會有的情節,怎麼會出現在她的眼前?
「你不要這樣,快點起來好不好?」她着急的一拉再拉,可卻怎麼也拉不起他,最後只好放棄的瞪視着他。
在瞪視的眼中,豆大的淚珠也開始無預警的滴下來,她終於承受不住內外交雜的矛盾,顧不得一切的低喃起來,「為什麼這樣逼我?你難道不知道你這樣做,我會多麼難過嗎?」紅綾的聲音里夾雜着無數的哽咽,聽來分外引人心憐。「我不是不在乎你,而是太在乎、太愛你了,才不希望你去賭上那千分之一的機會,那對你太殘忍了。」
冉略韜聞言,重重地將她攬入懷中,堅定的對她說道:「我不怕那機會只有千分之一,我只怕-不願與我共同努力。」
「你……」紅綾被這句話擊敗了,她睜着大眼凝視他充滿愛意的黑眸,將自己虛弱的身子全然靠在他的身上。「韜,你真的太傻了。」
「-答應了!」冉略韜興奮的嚷道,彷佛怕自己聽錯似的,又再一次的問道:「-是不是答應了?」
紅綾猶豫了一會,內心激烈的交戰着,直到見到他屏息以待的神情,終於不忍再搖頭。
「天啊!-終於答應了。」一直懸着的心終於放下,他激動的歡呼出聲。
他輕柔地抱起虛弱的紅綾,將之體貼的放在床上,跟着自己也上了床,不容拒絕地將她的頭安置在自己的胸膛前。
貼在冉略韜的胸前,聆聽着那一聲重過一聲的心跳聲,紅綾低嘆了一聲,稍稍退出了他的懷中。
「怎麼了?」冉略韜小心翼翼的問道,生怕她又要反悔。
「答應我一件事,好嗎?」紅綾反握起他的巨掌,貼在自己的胸前,然後鄭重的要求道。
「什麼事?」冉略韜挑眉看着一臉堅持的紅綾,安下心后的他,終於稍稍回復了自己的不羈。
「不管手術的結果如何,終其一生你都不能放下你最心愛的手術刀,而且要更快樂的活下去。」她要他縱使失去了她,也不會失去所有,這是她所能為他做的最後一件事。
冉略韜神情複雜的看着她好一會,終於再次將她壓向自己的胸膛。「我這一生何其有幸,方能遇上-呵!」
「答應我。」紅綾的頭藏在他的懷中,再次的要求道。
「我答應-。」終於,冉略韜許下了承諾。「若是-有不幸,我會代替-快樂而且幸福的活下去,並且終身不會再放棄醫師的職責。」
紅綾感動的看着他,知道他是懂得她的,懂得她放不下他的心,這樣的了解讓她的心再次掀起了驚天的愛意。
上天對她其實是疼愛的,不管她將會剩下多少的生命,有了他的陪伴,她將不再懼怕的繼續走下去。
她主動的抬起頭來,在自己的唇印上他的之前,堅定的說道:「我也答應你,不管怎麼樣,我一定會努力的努力的活下去,為了我們。」
語畢,她以吻封箴,將兩個人的誓言混合著彼此的愛意,盡付於交纏的唇舌之中,並隨之流入他們的血液之中,生生世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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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白的牆壁、白白的床單,在這一片的白色當中,躺着一個嬌弱的人兒。
若非她平穩的氣息,否則還真會讓人以為病床上躺的是一個精緻的瓷娃娃,而不是冉略韜心愛的人兒。
冉略韜忙完了一天的門診,還來不及休息一會,便急急忙忙的來到紅綾的病房,探視着依然熟睡的她。
和正在照顧她的席諾理點頭打過招呼,他便逕自趨前朝紅綾光潔的額際印上一吻,愛憐的撫了撫她略顯蒼白的臉頰。
席諾理看了也不禁搖頭嘆息,看到冉略韜這樣的執着於自己的女兒,他是既欣慰卻也不忍。
「略韜,放棄吧!」終於,席諾理代替了所有的席家人對冉略韜說出這句話。
「不可能。」冉略韜淡淡的否決了席諾理的好意,目光亦不曾離開紅綾片刻。「她答應過的,所以我不能放棄。」
「可是已經兩個多月了,雖然她還活着,可是卻只剩下一口氣,已經不會醒過來了,我想小七她也不願意看着你這樣執着於她。」
冉略韜不理會席諾理的勸言,逕自走到浴室內端了一盆水出來,弄濕了毛巾,仔細的往紅綾的手臂擦拭着,又繼續說道:「手術很成功,雖然我不知道綾兒為什麼還不醒來,但是我相信她不會忘了對我的承諾,就像我沒有忘了對她的承諾一樣。」
「你這又是何苦呢?」席諾理低嘆了一聲,紅綾手術后陷入昏迷,雖然打擊了他年邁的心,可是他卻願意接受女兒可能一輩子就這樣的事實。
但是冉略韜卻不願意接受,他日復一日的相信着紅綾會醒來,日復一日的守着她,除了因為答應了她絕不放下醫師的職務而離開之外,只要來到病房就一定看得見她的身影。
他和紅綾之間的深情,雖然讓席家的人感動,卻也讓席家的人傷透了心,對於冉略韜的固執又不知如何是好。
「老爹。」冉略韜跟着紅綾改口喚席諾理老爹,因為在他的心目中她已是他的妻子,所以席諾理自然也成為他的老爹。「綾兒還有希望的,她只不過是累了,所以多睡了會罷了!」
「略韜,你又何必自欺欺人呢?」席諾理苦口婆心,就是不希望這個有為的年輕人將自己的未來葬送在這個白色的監獄裏。「多睡了會是多久,一個月、兩個月,還是一年、兩年?」
「不管她睡了多久,她一定會記得我在等她。」冉略韜的聲音雖然堅定,但誰可以想見他內心的驚慌?「我只有這麼相信着,也只能這麼相信着。」
為了不讓自己崩潰,他只能不斷的說服自己她一定會醒來,否則他就算不瘋,那種心痛也會讓他無法做到對紅綾的承諾。
所以不管其它人跟他說了些什麼,他都不願意去理會,如果真要他放棄,只有兩種可能--
一個是紅綾絕了呼吸,而另一個則是她自己親口告訴他,要不然不管她再睡多久,他都不可能會放棄。
「唉!」席諾理對於冉略韜的堅持,也只能再嘆了一口氣,不再多說什麼,因為他知道再多說些什麼也都沒有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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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人靜,病房內除了紅綾輕微的呼吸聲,就只剩下紙張摩擦時所發出來的沙沙聲。
冉略韜努力的與手中的紙片奮戰着,他努力的折着,將張張五顏六色的彩紙,幻化成一隻只的紙鶴,寄送着他的思念與愛意。
聽說只要誠心的折滿一千隻,上天就會應許誠心的人們一個願望,所以他拚命的折着,並且誠心的祈禱着。
今天就是他即將折滿一千隻紙鶴的日子,但是紅綾卻依然沒有起色,不願放棄的他,依然不停的折着,直到最後一隻的紙鶴挺立在他的手心上。
看着紅綾依然不肯睜眼,冉略韜的心頓時沉入了無底的深淵,長久以來蟄伏的壓力瞬間爆發。
他憤怒的將所有的紙鶴倒在潔白的病床上,蓋滿了沉睡的紅綾一身,接着他握起她的小手,用力的一拉,讓她坐在病床之上,大吼道:「-醒來啊!看看這一床的紙鶴,難道-感覺不到我的真心嗎?」
「我這麼努力,這麼努力的生活着,為的是什麼?」冉略韜不斷的吼着,顧不得會嚇到其它人。「為什麼-不肯睜眼,-怎麼可以這麼殘忍……為什麼……」
他不斷的罵著、哀求着,甚至用力的搖晃着毫無知覺的紅綾,但是她依然緊閉的眼終於擊碎了他所有的希望。
埋首在紅綾低微起伏的胸前,冉略韜黑湛湛的眸中,失去了精光,淌下了若血的淚珠。「為什麼不肯醒來?為什麼這麼對我,-答應過我的。」
在他失去控制的同時,沒有發現在紅綾的雙眼,正嘗試着一點點一點點的睜開。
紅綾感受到胸前傳來的濕意,雖然不太能弄清楚現在到底是什麼狀況,可是卻知道冉略韜的情緒是極度的不穩。
她艱難的抬起虛弱的手,放上了他的頭部,吃力的說道:「我……沒……有……騙……你。」
突如其來的聲音,讓冉略韜一怔,他不敢置信的抬起頭來,看向紅綾的臉龐,發現她緊閉了兩個多月的眼終於睜開。
他欣喜若狂地捧着紅綾的臉龐,在確認自己不是在作夢之後,喃喃地說道:「-終於醒了,我就知道-一定會醒來。」
「我答應過你的,不是嗎?」扯出一抹笑,在經過幾分鐘的適應,紅綾說話的聲音終於順暢多了。
面對她的笑容,冉略韜終於隱忍不住的一把擁住她,顫抖的說道:「-嚇死我了,-知不知道-睡了兩個多月了?」
「兩個多月?!」紅綾驚呼,太誇張了吧!她竟然睡了兩個多月。
「沒錯,就是兩個多月。」冉略韜見紅綾還在懷疑,於是再一次的肯定道。「-每多睡一天,我的心就往下多沉一些,我多害怕-就真的一睡不醒。」
「對不起!」紅綾看得見他眸中的疲累,愛憐的伸手觸摸着他的臉龐,在終於滿足之後,她虛弱的手退回原位,卻發現床上擺滿了一隻只的紙鶴。「這是……」
「一千隻紙鶴,祈求的是-能乎安歸來。」冉略韜不願放開她,只是平淡的解釋着紙鶴的用途。
天啊!一千隻紙鶴,得花費他多少的時間呵!他的手是執刀的手,怎麼可以為了她而做這樣的事情呢?
紅綾的眼眶紅了起來。注視着他充滿愛意和寬慰的黑眸。「你怎麼可以為我做這麼多?」
「別哭呵!我會捨不得的。」冉略韜輕柔的拭去她的淚,然後從床上隨意抓了幾隻紙鶴擺在她的手心。
「很值得的,因為這些紙鶴將-帶了回來,用兩個月的時間換來往後的一生,我占的便宜已經很多了。」
「我愛你,一生一世。」千言萬言不知如何說起,紅綾只能短短的說出最俗氣卻也最真實的話。
「我也愛-,生生世世。」冉略韜擁着她的臂倏地緊縮,生生世世她只能待在他的懷抱之中。
兩人相視一笑,眼光中皆閃着淚珠,紅綾輕輕的拭去冉略韜臉上的淚滴,吻上了他的唇,親密的感覺涌人彼此的心。
自上衣口袋中拿出準備好兩個月的指環,他輕輕的執起她的手。「綾兒,-願意嫁給我嗎?」
「全心全意,我親愛的丈夫,這是我的榮幸。」紅綾嬌羞的答應道。
「是我們兩人的榮幸。」
他們相擁着、纏綿着,相信經過了這一次,等在他們之前的是永生永世的幸福,無論地老天荒,兩人都將長相廝守,不離不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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