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范雲天是個急驚風,一聽說影帶落在艷霓手裏就趕着要。
艷霓才不甩他咧!雖說撿到東西理應歸還,但她的“工作”還沒完成,怎能擅離崗位?至少也得待到鷹眼回來交班吧!
此時,艷霓覺得自己真像荷里活電影裏的青少年保母,周末夜為了賺點外快,只好放棄約會,跑到隔壁家照顧大人不在家的小孩──就差個偷溜進門的男朋友嘍!
男朋友?
嗯,這個名詞似乎鮮少出現在她的生活里。
她到底是哪裏不對勁呀?人家追就跑,又沒有勇氣倒追人家,漸漸的,愛情遊戲已經變成一個她拒玩的遊戲了。
其實這樣也沒什麼不好,光看別人談戀愛就覺得好辛苦,吵架和眼淚永遠多過甜蜜時刻。
天!人類真是自虐!竟然發明這種不公平的遊戲,然後等着結婚後讓柴米油鹽醬醋茶外加公婆小孩來折磨!磨到心中僅剩的一點火花也熄滅。
當錢的奴隸、當小孩的奴隸有她現在舒服嗎?艷霓只想當條米蟲,才不想照顧別人呢!想想就恐怖!
第一天當班,鷹眼就回來的特別晚,都過了用餐時間了還不見他的人影,一定是想給她難看!艷霓恨恨的想。
捺不住性子的范雲天又打了好幾通電話來確認,好像她打算將影帶私藏起來不還他一樣,惹得艷霓毛了,乾脆直接掛他電話。
白思靈見她開始有些毛毛躁躁,體諒的說:“艷霓,你有事就先走沒關係,我平常也是這樣的。我剛才打電話給鷹,他說可能要到十點才能脫身,我知道你又要怨他了。”
“十點?”艷霓不由得怪叫,“我還真是越來越像Babysitter了,要不要哄你上床睡覺啊?”她自冰箱裏拿出一瓶冰啤酒。剛吃完思靈做的晚餐,這時候喝點涼的最棒了!思靈做的菜比她家印佣做的好吃多了,甚至有種餐廳大廚也模仿不來的味道,吃多了會上癮,害她偶爾就要思靈盛情款待一下下。
“你可以開始哄我的寶寶們睡覺了,他們又開始精力充沛的踢我的肚皮了。看,我捉到老大的一隻腳了!”白思靈好心情的和寶寶們玩了起來。
“我說你捉到的是手,他以後肯定像鷹眼一樣會打架。”艷霓懶懶的躺在真皮沙發上說:“算了,今天都耗在這裏好了。”
工作還真是無聊的玩意兒!有了時間限制、有了責任心,害她現在哪兒都不能去,連想出門打個電動都不行,幸好還有線上遊戲可以玩玩。
白思靈搖頭笑道:“這種工作你還嫌啊?一個月五萬塊還可以吃飯、逛街、打電動,也只有你才有這種好康的。”她收好餐盤,休息一下,待會兒再叫艷霓放進洗碗機里。艷霓現在是在打工,不是客人,不能讓她舒服到忘了自己的身份,天下哪有白吃的晚餐。
“拜託!幾乎是二十四小時制耶!我的青春哪值這點錢?幸好不用太久,只要等我爸媽打消幫我相親的念頭就好了。”她現在都搬出來了,見不到人影,艷霓預估不出三個月,爸媽就會擔心的來求她回家了。
“什麼不用太久?好朋友,我是真的需要人照顧,需要人作伴,等孩子生下來還需要一個教母、一個奶媽,你該義不容辭的幫我才對,甚至你要求領薪水都算是很卑劣的行為。”
艷霓仰頭咕嚕嚕的灌下兩口啤酒,這才回道:“你找錯對象了吧?我沒生過孩子,哪來的奶水當奶媽?要不是我爸媽突然扣住我的信用卡及零用錢,我還會跟你計較這些?”說來說去就是自己不懂得備糧,經過這次的教訓,她要更努力的存錢及A錢,至少要A足她下半生要花用的錢。
“那可不行!如果你爸媽開口要你回家,我又還沒生,你是不是就要棄我於不顧了?我得和你簽份合約才對。”白思靈眨着一隻眼,惡作劇的笑着,說著起身去拿紙筆。
“思靈,你當真……”
在艷霓抗議的同時,電話又響起。她以為又是范雲天,結果顯示的電話號碼卻是另外一人。
“幹麼?我正在坐無形監,沒空陪你開Party。”她興趣缺缺的說。
原來是一起玩樂的夥伴何麥可。他是個舞棍,舞跳得一級棒,舉凡各類舞蹈都略懂皮毛,尤其社交舞更是跳得頂呱呱,還曾參與過國際社交舞比賽,得到業餘組的冠軍。他現在玩票性的開了家社交舞蹈中心,常常邀艷霓去免費捧場。
他們兩人號稱舞會國王與皇后,總是能將舞會氣氛炒到最高潮。
何麥可神秘兮兮的嘿笑兩聲,這才道:“艷霓,你猜怎麼著?”
“幹麼笑得這麼淫?昨天晚上又和女孩子斯混了一整晚是吧!”艷霓依他的正常行徑推論。
“快別這麼說,是你自己不來,別再嫉妒別的女孩了。”何麥可心情好像很好的樣子,老是笑嘻嘻的。
“你少臭美了,就算要我倒立走,我也不上你的床!”艷霓一點也不為所動。
“哈哈,說正經的,你猜猜我今天碰到什麼事?”
“剛才不是說了嗎?你什麼時候笑得特別淫?把到漂亮馬子的時候嘍!”
“嘿,這個漂亮馬子你還很熟。”他停下賣關子,這才興奮的說:“不就是你嘍?”
“你是被漂亮馬子的正牌男友K到頭嘍?我人在這兒吶!你上了哪個變身妖怪變身的我?”艷霓開始有些困意。中午沒午睡,現在又剛吃飽,有些無聊,睡意就來了。
“是你媽啦!”
“你上了我媽?”她驚恐的跳了起來,瞌睡蟲一下子跑光光。
這一驚可非同小可,這可是……很沒道德的事!
她知道爸媽的關係有些中年障礙,也許有往外發展的可能,但他們一直是講體面、講責任的長者,這等荒唐的事,叫她怎能接受?這個花花公子做事前也不考慮清楚,如果他大嘴巴的到處去宣傳,將來她如何在社交圈立足?
她沒臉見人了!乾脆躲在思靈家一輩子算了!
“我還沒說完,我是說你媽昨天在美容院碰到我媽。”何麥可打斷她的漫天奇想。
“誰叫你胡亂斷句?人嚇人嚇死人你知不知道?”艷霓撫着胸口吁了口氣。
何麥可續道:“你媽跟我媽說,讓你和我正式相親,正式交往看看,而我媽已經答應了,你還沒收到通知哦?”
“你媽答應了,你沒答應吧?”原來媽說的對象不是什麼路人甲,而是早就認識的。媽真沒品,竟然打她朋友的主意!難道找不到別的對象了嗎?她怎麼說也有個不錯的家世,有張艷麗無雙的臉蛋。
“我答應啦!為什麼不答應?說不定能把你拐上床。”何麥可似真似假的說。
“作你的大頭夢!你再說這麼噁心的話我就不再陪你開Party,湯尼一定很樂意取代你的位置。”
“湯尼那個矮子算什麼!我們倆金童玉女才速配!”
“至少他很會玩,誰叫你肉麻兮兮的對我說話,我……啊!”
艷霓突然驚叫一聲,因為有個人突如其來的出現在她身邊,並且搶走她手中的啤酒瓶。
“你幹麼?追債也不用追那麼緊吧!”她不高興的皺着眉。
原來是急驚風範雲天,他還用另一隻手搶走她手中正在通話中的手機,霸氣十足的道:“立刻去把錄影帶拿來給我,這些東西我替你保管。”
“你土匪啊!思靈!”艷霓轉向白思靈呼救。
白思靈自冰箱裏取了瓶和艷霓同款的啤酒姍姍而來。
“思靈,他怎麼進來的?我沒聽到電鈴聲。”艷霓急急的問。不會是用警察特殊的開鎖技巧進來的吧!簡直是有牌流氓!
“當然是我開門讓他進來的,你自己在講電話沒聽見。”思靈將手中的啤酒交給客人。
電話里的何麥可還在艷霓、艷霓的叫個不停,艷霓試着搶回自己的手機,想不到范雲天仗着人高馬大,竟然舉起電話就說:“這位客兄,現在現場有些混亂,半個小時后再打來。”說完自做主張的斷了線,並將手機關機。
“你到底是誰呀?你比鷹眼遺像流氓!”艷霓奪回自己的手機,氣憤的坐回沙發,一點也沒有準備還他影帶的樣子。
“我只是來拿回我的東西,你不必像防賊那樣防我。”范雲天把手上的兩瓶啤酒一起放到矮桌上,老實不客氣的坐在她身邊,力道之精準,剛好讓艷霓彈跳了下,然後整個人往他身上跌去。
艷霓雖懶,但畢竟是個玩家,舞照跳、球照打,她眼明手快的抓住椅背,才沒有讓自己吃了這記悶虧。
“喂!你幹麼?別想趁機吃我豆腐!”她表情極不悅的抬眼瞪他。
范雲天不知道白思靈買的這組皮沙發彈性這麼好,一切都是無心的,但莫名其妙的被人冤枉,心裏怎會舒服,於是他報復性的又站起來,重重的再一次坐了回去。
這次艷霓沒來得及躲過,她抓着椅背的手竟然轉了個圈,整個人不偏不倚的往范雲天身上盪過去,結結實實的被他抱個滿懷。
※※※
男人看到美女哪有不多看一眼的?男人碰到美女哪有不想盡辦法弄到手的?
范雲天是個男人,真正的男人;向艷霓是個美女,真正的美女。這麼說來好像挺單純,兩人若來電就該交往看看。
但事情並非想像中容易,難道俊男碰上美女就能一拍即合嗎?
范雲天是個正常人,長得又帥又體面,當然有知心女友,而且還是個穩定交往中的女友。因為他今年虛歲二十九,依民間的習俗不能結婚,但若無意外,明年過年前他就會向女友求婚。
而向艷霓,會是那個意外嗎?
他不敢說自己對女友絕無貳心,他也曾背着女友和別的女人約會,但那只是偶然的精神出軌,他不認為有傷到彼此的感情。
現在,當他抱着向艷霓火熱的嬌軀,那股強大的背離感再次浮現。這次不只他的心,連他火熱的慾望都要抵擋不住!
她怎會這麼美呢?遠看艷麗,近看更是挑不出毛病。尤其在這不到十公分的近距離下,他能仔細的描繪出她搪瓷娃娃般的肌膚、彎彎的月眉、狐媚似的雙眼,以及不點而朱的豐唇。
隨着她體溫散發出來的幽香也在蠱惑着他,自然下垂的長發在呼喚着他的手指穿越,柔若無骨的嬌軀也在引誘他收攏雙臂……
他下確定這是不是另一次無傷大雅的出軌,但在這當兒,范雲天可以確定的是,他要她!比他期望的更想要她!
艷霓不是沒被男人抱過,至少跳舞的時候,肢體接觸,摟摟抱抱是免不了的,有時甚至三貼、私密處碰撞都有可能。
只是,這一次為何感覺那樣不同?
她看着他眉宇間的乖張、她看着他挺而高的鼻樑、她看着他抿得緊緊的雙唇……這時,她知道他是不同的,他比別人更專制、更霸道,比別人更有男人味,也比別人更吸引她。
“要我把客廳讓給你們嗎?”白思靈緊盯着兩人之間暗潮洶湧的電流,尷尬的開口。這是她家,她總不能平白無故的消失吧!再者,待會兒要是讓艷霓怨恨就慘了,艷霓最討厭朋友沒義氣,她可是會報復的。
艷霓馬上回過神來,急呼,“留下!”
慢郎中的她也有搶快的時候。
在這種緊張的氛圍下,在這種不明就裏的官能迷失中,她不得不搶快,再慢,可能連骨頭都被他啃光了!那種佔有的眼神她再熟悉不過了,麥可就常用那種眼神看她,雖然總是被她以熟嫻的技巧避開。
“你不必那麼客氣,我拿了我要的東西就走。”范雲天還算理智的對白思靈說,這才有些不舍的放開艷霓。
他本想兩人的緣份也許就到這兒,想不到艷霓有她的一套說法──
“沒那麼簡單,錄影帶不在我身上。”艷霓一脫離他的掌控,立刻就往白思靈走去,她打算離他遠一點,免得他以為她欺騙他而大發雷霆。思靈可是個大肚婆,至少他會有些顧忌吧!
“你說什麼?!”范雲天果然如艷霓預料的滿心不悅,吼得像要吃人似的,壞了他一張俊臉。“那你為什麼騙我你有錄影帶?”他大聲質問。
“請你不要那麼大聲,會嚇壞思靈肚子裏的寶貝們。”她指着白思靈的肚皮,接着慢條斯理的解釋,“我當然有錄影帶,只是沒帶在身上而已。”
“為什麼不帶在身上?你明知我在找錄影帶!”范雲天聞言音量變小,但急切的口吻仍然沒變。
“喂!我沒隨手仍掉就是你不幸中的大幸了,還敢怪我!是哪個沒耐性的笨蛋遺失錄影帶的?”艷霓反唇相稽。急驚風就會壞事!
“你能不能行行好,直接告訴我錄影帶在哪?”范雲天煩躁的抄起矮桌上的啤酒,用力的打開。
“當然在我家,我雖然搬來和思靈住,但沒必要把所有東西都搬來吧!”
“能不能麻煩你下次說清楚?還有麻煩你立刻和我跑一趟?”他朝大門做出個請的手勢。
“當然不行!鷹眼還沒回家,我說過走不開的,而且你還沒說怎麼謝我。”艷霓小氣的提出條件。對於他,她就是忍不住小心眼,誰叫他好話也不說幾句,就只會衝著她要東西。
“怎麼謝你自己想好嗎?算我欠你一次。”范雲天覺得這沒什麼,條件就隨她開。
“爽快!准你在這兒陪我等鷹眼回來。”艷霓一笑,雙手互擊,宛若女主人似的邀請他坐下來一起等,好像人家沒別的事可幹了一樣。
范雲天挫敗的嘆了口氣,只好拿起啤酒就口猛灌,還兩三下就把啤酒喝得一滴都不剩,果真是急驚風,連喝東西都不拖泥帶水。
“艷霓,我說真的,你有事先走沒關係,我不會馬上生的。”白思靈握了握艷霓的手,要她放寬心。
她的個性白思靈最了解──就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她其實是個爛好人,就因為是個爛好人,所以總是提醒自己不要多管閑事,想當初兩人剛相識,便是白思靈落難時。
國中時期的白思靈是個美麗又無助的女孩,常常被剛發情的小男生追得無路可逃,艷霓只是幫她趕走一次蒼蠅,結果就不得下一再的幫她趕蒼蠅。就這樣,不知算不算白思靈黏上了她,總之便開始了兩人堅不可分的友誼。
不過到了今天,白思靈還是不了解艷霓為什麼不接受男人的追求。就像范雲天的出現,她分明很在意,卻表現得恨不得立刻趕他定。其實,白思靈心裏明白,不管范雲天有沒有行動,艷霓都不會接受的。
所以生活在幸福中的白思靈有了罪惡感,自己的手帕交心裏分明有障礙,卻無法突破心房,她覺得自己有義務撮合這一對──尤其在艷霓的父母儼然一副開始催婚的模樣。
“要不然這樣,我打電話叫阿祥哥來陪我。”白思靈提議。阿祥是她老公的特助,兩人熟稔的程度比兄妹還像兄妹,有麻煩事找他就對了。
離預產期還有兩個月,但以她的肚皮狀況是有點危險,醫生警告她可能會提早迎接新生命,所以有人陪在身邊還是比較保險。
“思靈,等一下又不會死,順便培養一下他的耐性嘛!”艷霓才不當一回事,拉着她的手就往旁邊的沙發坐。
此時,大門傳來“喀嗒”兩聲,鷹眼回來了,因為某位經理遺失了一筆重要的資料,會議得挪到明天一早,所以他就提早回家了。
“唷!大小姐,你還在呀!我還以為你有約會。”鷹眼一進門就語帶諷刺的對艷霓說。
“正要走呢!還不給我讓到一邊去?”艷霓倏地起身,對范雲天勾勾手,要他跟着她後面走。
艷霓和白思靈感情深厚,但和鷹眼總是水火不容,碰了面總要鬥鬥嘴、比劃一下。於是經過鷹眼身邊時,她突然伸腳給他來記掃堂腿。
鷹眼是何等人物,這種花拳繡腿根本逃不過他的法眼。他眼明手快,只是左腳一屈,便壓住艷霓的小腿,讓她動彈不得。
“啊!”
艷霓尖叫一聲,感覺小腿一陣軟麻,一時失去重心,眼看就要跌個狗吃屎。她心知動作神速的鷹眼一定救得了她,可是鷹眼偏偏在她的鼻尖擦撞上地板的時候才肯拉她一把,氣得她牙痒痒的。
站穩后,她又想狠狠的踩鷹眼一腳,怎知他好像有預知能力一樣,只將腳移動半寸就輕易的躲開她的攻擊,氣得艷霓都快七竅生煙了。
“你嘛有誠意一點,我的鼻子碰到了啦!”艷霓含着眼淚哀叫道。其實也不是很痛,只是擦了一下而已,但女人就是愛裝可憐!
“想偷襲我?要不要拜師啊?練個十年、八年可能有希望。”鷹眼放開她,只是涼涼的道。
“鷹,你別再逗她了。”白思靈溫柔的勸誡,有些好笑的看着兩人的吵鬧,並緩緩向老公走來。
距艷霓一步遠的范雲天原本只是疑惑的看着她的舉動,沒想到她會和鷹眼打起來。如果他早點反應過來,是有機會救她的,可是速度怎麼也沒鷹眼來得快。
現在,范雲天站在那兒,什麼也沒說,只是比剛才更疑惑──
這三人是什麼樣的關係?
鷹眼是個性情中人,和妻子的關係看起來不錯,至少他快當父親了,這房事可不能少。
那麼鷹眼和向艷霓呢?
雖然兩人才剛動過手,但那種戲譫中帶着親密的舉止,旁人很容易就看出來……
一個血氣方剛的大男人和兩個年輕貌美的妙齡女郎住在一起,不會出岔子嗎?尤其這個大男人的老婆正挺着大肚子……
基於檢察官多疑的個性,范雲天真的想太多了嗎?抑或只因那個對象是一再使他心猿意馬的向艷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