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第八章

安曼作了個夢。

荒誕無稽的夢。

夢裏她變成男人,令方成了女人。

成了女人,仍有一副昂藏之軀,也還是那張英俊迷人的臉,卻身穿洋裝,足蹬三寸高跟鞋,說有多突梯怪異,就有多突梯怪異。

偏偏她在夢中那個同樣突梯怪異的女人身材,卻西裝革履的不男不女,死命窮追他這個不女不男,最後在他的半推半就下,她和他共效雲雨不說,她且神勇威猛,連番進攻,令他欲死欲仙,終而招架不住頻頻討饒。

“安曼。安曼。”

咦,性別變了,姓名倒沒變。

她睜開眼睛,吃了一驚,大叫:“哎呀!”

站在床邊的令方,可不是穿着一件女人的浴袍嗎?不過尺寸小了,便敞開着,露出了他結實的男性胸膛。

“對不起,珊珊來敲門時,我正在淋浴,便隨手拿了你的浴袍套上。”

原來如此。“我醒啦?”

他好笑地掀眉。“大概吧,你眼睛是張開的,除非你有睜着眼睡覺的習慣。”

“珊珊起來了?幾點了?她看見你了?你穿着我的……你在我的浴室里洗澡!哦,天哪!噢!”

令方把她蒙住臉的雙手拉開。

“現在不到六點半。珊珊是看見我在你房間,但我不是光溜溜的,你沒什麼好擔心的。”

“誰管你是不是一絲不掛被看光了?我完了,這一下我的名節全毀了。”

“你的名節?”

“珊珊正當青春期,她會如何想呢?看到你從我房間裏的浴室出來,穿着我的浴袍,卻衣不蔽體,而我……”

“你在床上未醒,衣着整齊。”他拉拉她昨天穿的襯衫,“有些縐而已。”

她往下看。可不是嗎?家居長褲也還穿茗。

“我想,珊珊會想,老爸和媽咪終於名副其實了。”

安曼的腦子這才全部清醒了,記憶回籠。

婚禮。急就章的婚禮。

她領他上床,為他脫衣脫了一半,被他壓住無法動彈。

她漲紅着臉。“我看你在沙發弓腰駝背縮腿的,好心好意讓你到床上睡,你卻恩將仇報。”

“嘩,我醒來時,明明你四肢如八爪角般抱纏住我。唔,不是我不懂消受美人恩,實在是我的膀胱膨脹得非起來不可。我費了好大力才把你手腳掰開的哪!”

“胡說!”

“可惜我沒有拍照存證。”他笑着俯身親親她的額頭。“早,美人。”

她難為情死了。“早。”咕噥一聲,她再不敢看他。“讓路,我要下床。”

“遵命。”

他繫着腰帶以下的部分,不知是否也光溜溜?呵惜她沒膽子瞄一眼。

“你有沒有多一件浴袍?”她淋浴時,他在門外問道。

“有。幹嘛?”

“那好。因為這件我需要穿着。”

“你的衣服呢?”

“你只幫我脫了一隻袖子,所以全成了梅甘菜了。”

“我還脫了你的鞋子和臭襪子。”

“我的襪子才不臭。你若聞到味道,是你靠我的腳太近。”

“腳臭,襪子也臭,一樣。”

“哦,差多了。腳的氣味是人體自然體息,你聞過,應辨得出自然氣味與臭味的不同。”

“去你的,誰去聞你的腳,研究它的氣味?”

他哈哈笑。“謝謝你,小曼,你真體貼,可見你是愛我的。”

你愛我嗎?

“臭美。你早上起來忘了照鏡子。”

“哎,我們新婚頭一天就拌嘴拌得像老夫老妻,不知是好還是不好。”

她開門出來,好對他瞪眼睛。

“誰和你新婚?沒那麼多閑工夫和你拌嘴。你不穿你的衣服,要如何出門?”

“縐兮兮的怎麼穿出去?給人看了,以為我穿着衣服和你在床上打滾。”

“那你永遠不走了?賴在這?”

“夫仰妻養,據說是當前時尚。別擔心,我已打電話叫百珍等一下替我拿套乾淨西裝來。”

她睡得那麼沉?什麼都沒聽見。

“百珍?”

“你見過她,在……”

“我記得我在哪見過她。”她的臉孔和聲調都突然變冷。

任他多麼熱心為善,義行可嘉,男人就是男人,不脫風流本性。

令方怎會看不出她的改變?他不憂不急,反而滿心歡喜。

女人表現出嫉妒是好事,表示她在乎、在意。不過是指為其所愛的女人。對象不對,便會教人吃不消,逃之夭夭都來不及。

越認識安曼,越了解她的心性為人,他越傾心鍾情。此女子才貌內涵兼具,世間少有。

和她在一起,鬥嘴也充滿趣味。

最重要的是,她願意不計回報,沒有條件的關懷別人,幫助別人,毫無猶豫的付出。

安曼找了件大T恤,一條鬆緊腰帶短褲,要他換下那令他看來不倫不類的浴袍。

他換衣服時,她去看女孩們。

她們在廚房。珊珊在烤吐司。小咪原本好好坐在餐桌旁邊,看到安曼進來,倏忽溜到桌子底下去。

嘿,真像碧芸說的,除卻珊珊,其餘人等地一概視為壞人。

安曼也不勉強非要她出來,若無其事走到流理台旁邊。

“哪來的吐司?”

“芸姨買的。”

碧芸?“她幾時來的?”那個人不睡到日上三竿,很少離得開床。

“冰箱空空如也,我打電話告訴她,我們餓得眼冒金星。她買了兩大條吐同和二十個茶葉蛋來。”

買這麼多茶葉蛋,這個碧芸。

“她人呢?”

“回去睡覺了。”珊珊咧齒一笑。“她誇讚我聰明伶俐。”

“你把她清早從床上挖起來買早點,她還誇你?”安曼嘖嘖稱奇。

“是啊,因為我沒有打擾你和老爸的連床好夢。”

安曼不禁氣結,及差紅了臉。

“坐嘛,媽咪。芸姨還買了十套燒餅油條,豆漿我倒出來了,在桌上的茶壺裏。不過燒餅油條我和小咪各吃了兩套,茶葉蛋還有很多。我們只吃了四個。”

安曼光聽就飽了。

“吃了這麼多,你還在烤吐司?”

“嘖,媽咪,你以為我是小豬嗎?吐可是烤給你和老爸的。”

“那你不必烤了,已經烤好的給他就好,我不餓,我吃不下。”

“不行呀,媽咪。早餐是最重要的。不然你喝豆漿好了。豆漿很營養,含有豐富的……”

“好,好,我喝豆漿。”

安曼才要走向餐桌,令方進來了。

T恤雖無男女之別,人人可穿,但畢竟是她的,又作了那個怪夢,她不禁多打量他幾眼。

非但不怪,他越發魅力四射,性感得要命。短褲底下那雙腿,比她的還要修長、迷人。

“我看,有人想拿我當早餈。”他說。

安曼趕快把目光移開。“我可不想消化不良。”

“我有說是你媽咪要把我當早餐嗎,珊珊?”

“我沒聽見丫。”

他們互和眨眨眼。安曼看見了。

“怎麼?你們倆同時得了眼疾嗎?”她沒好氣道。

令方呵呵一笑。

“小咪呢?”

安曼朝桌子底下努努嘴。

令方蹲下去,發現小咪斜着腦袋,豎著耳。不過突然看到他,她馬上垃起衣服蓋住臉。

他若有所思微微一笑,站起來。

“我沒看見小咪丫。誰把她藏起來了?”

安曼和珊珊互相對望,都不明白他用的是哪一計。

“她如果不和我們大家在一起,她的恐龍爸爸再來,我們就沒法幫她,只好讓她被帶走了。”

“你如此威嚇她,和她那無賴繼父有何不同?”安曼責道。

“她必須明白,除了珊珊,她還可以信任我們。珊珊不能二十四小時分分秒秒為她絆住。”他小聲地說。

“她受了太多驚嚇和傷害,你就暫時由她去,慢慢她會適應,了解我們對她沒有惡意。”安曼不自覺跟着壓低聲音。

“跌倒了,最好的辦法是馬上站起來。她精神上和內心的傷害可以慢慢復原,對人的反應卻越早糾正越好,人了,她習慣避開生活在一起的人,更不會接近其他人,便會形成自閉。”

有理。安曼點點頭。

“她又聽不見,我們幹嘛小聲說話?”

“她聽得見。”珊珊和令方同時說。

“我剛剛才發現的。”令方說。

安曼既驚且喜。“這是否表示她不完全是啞巴。她選擇不說話而已?”

“心理學上的說法,是她以此來迴避和自衛。”

“哇,老爸,你好有學問哦。”

這時,小咪很慢地出桌子底下小心的探出頭來。

也許因為他們小聲低語,她沒聽到聲音,好奇地探視一下他們在做什麼。

只一瞥,瞥到三雙眼睛都注意着她,她很快地又縮回去。

“我肚子餓了。”令方大聲說,到桌旁拉開椅子坐下。“嘩,茶葉蛋、燒餅油條,好豐盛呀。”

安曼坐另一邊。“這兒還有豆漿。”她提起壺。

空的。

珊珊拿烤好的吐可給令方。

“咦?”她掩住嘴。

裝茶葉蛋的大碗內只有兩個蛋,盤子裏只有兩套燒餅油條。

“早餐是很重要,沒有重要到要如此暴飲暴食吧?你們不怕撐破肚皮嗎?”安曼睨着目瞪口呆的珊珊。

“什麼?”令方不明就裏。

“這一大一小兩個女孩,吃掉了十八個茶葉蛋,八套燒餅油條。或者,應該說,是用一壺豆漿衝到肚子裏去的。”

“啊?”令方捧住腹部。“我忽然覺得胃脹。”

“可是,這個不是我裝豆漿的壺呀。”珊珊跳着腳。“小咪!”

小咪像一隻小老鼠似的由桌下竄出來,沒跑幾步,便被她身上的負載物絆倒。

十幾個茶葉蛋滾向地板,燒餅油條掉了一地,由傾倒的壺中流出來的豆漿淹過燒餅油條,追着茶葉蛋。

小女孩坐在這一堆真相大白中,淚眼汪汪,恐懼地看着令方和安曼。

而他們都看呆了。

“你為什麼要偷嘛!”珊珊哭了起來,大喊:“你會害我們被趕出去的呀!”

小咪哇地放聲大哭。

不顧滿地狼藉,安曼跪蹲下來,把小女孩哆嗦的身體摟抱住,一面柔聲哄着安撫她。

珊珊慌忙撿抬起茶葉蛋,和被豆漿泡得濕答答的燒餅油條。

“別撿了,珊珊。”令方安慰她。“不要緊的。”

“蛋還可以吃。”她捧着蛋,哭道:“不要生氣,媽咪。你可以趕我走,不要趕小咪。

我沒有看見她偷,要不然我會阻止它的,是我的錯。”

“誰也沒有錯。”安曼不禁熱淚盈眶,把她拉過來,也摟住她。“沒人說要趕你們。”

令方看着抱在一起,哭成一團的三個女生,搖了搖頭。

“為了幾個蛋,一堆燒餅油條,一壺豆漿,如此哀慟,要不要把它們埋了,立個碑呀?”

安曼瞪他一眼,但忍不住笑了出來。

“這才對嘛。小孩子們不懂事,你跟着哭什麼?我不會趕你們走的。”

珊珊用手背把眼淚一抹,一張臉已雨過天青。

“這是媽咪的房子。”她說。

“嘿,這妮子還真現實。”

“從我見到她到現在,她第一次說了句合理的話。”安曼抱着小咪站起來。

她用手指溫柔地拭去小女孩臉上的淚。“沒有關係,小咪,不要哭了。”

小女孩盯着她半晌,慢慢地舉起一隻手,怯怯地摸她的臉,抹了她一臉的豆漿。

“哈哈哈。”珊珊指着她笑。

令方也呵呵笑着。

小咪緩緩彎起嘴,然後發出咯咯的笑聲。

“你們笑什麼?”

安曼一問,他們笑得更厲害。

百珍這時走進廚房。

“嘩,好熱鬧……呀……”

她踩到豆漿,足下一滑,撲通跌在地上,手上提着的衣服摔了出去。

“我的西裝!”令方大喊,同時手臂伸得長長的想在空中接住。但是不僅搶救不及,反而失去重心,向前撲倒,整個人趴在豆漿和一堆燒餅油條上,又把一些豆漿濺起,噴在百珍身上和臉上。

安曼哈哈大笑,珊珊笑得彎下了腰。小咪張開了嘴,笑得咯咯咯咯地。

“大門怎麼沒關哪?你們幹什麼鬧烘烘的?”碧芸一路喊着進來,怔在門邊。“這是怎麼回事?”

※※※

碧芸說著她要在劇本加進去的新靈感,安曼一個字也沒聽進去。

令方和百珍走了。他回去換衣服,他說,然後去上班。

百珍也要回去換衣服上班。

安曼想不承認她在嫉妒都不行。她腦子裏一直浮着她從房間出來看到的一幕。

令方和百珍站得好近,幾乎頭靠着頭。百珍不知向令方低語着要求什麼,他堅決地搖搖頭。她撒嬌地按着他的胳臂搖,又跺腳。他做了個無奈的表情,擰一下她的臉蛋,答應了。

“小曼,喂,小曼!”

安曼眨眨眼,魂今歸來。

“幹嘛?”

“你才幹嘛呢。拜託,才走不到一個小時,就相思得這般魂不守舍。不要如此刺激人好不好?”

安曼臉頰飛上紅霞。“你還說。都是你,出的鬼主意,爛主意。”

碧芸大聲喊冤。“都享受過洞房樂了,還在這埋怨人啊?好人哦,真的是難做。”

“你不要胡亂破壞我的名譽,我和他清清白白,什麼也沒做。”

碧芸圓睜杏眼。“什麼也沒做?”

“我仍是完璧之身。”

“這有什麼好驕傲的?怎麼?他有問題,還是問題在你?”

安曼啼笑皆非。“你才有毛病。”

“別告訴我他對你沒“性”趣,我不相信。”

“對“住”最感興趣的是你汪大編劇。”安曼沒好氣地頂她。

“你用錯字眼了,是最有研究。告訴我,出了什麼狀況?我來為你解。”

“我真有這方面的困擾,找個江湖郎中說不定可靠些。”

“嘿!”碧芸抗議。

“大清早,別“性”事一籮筐好不好?也不怕得胃潰瘍。你昨天的急中計,可害慘我了知不知道?”

碧芸訥訥笑着。“其實我原來是讓你們暫時以假亂頁,扮扮夫妻,把那個無賴擺平。我哪知道醫院裏正好有個柙父?”

“那你應該只和我跟令方商量,把那兩個社工和醫生扯進來,沒想到人多嘴雓嗎?”

“哎,我想多他們幾個,看起來比較像那麼回事嘛,事後向他們說明一下就好了,誰知道臨時來了一大群人湊熱鬧。”

“你一手造成的,還有理由呢!”

“啊,你提醒我了!”碧芸歡喜地一拍手,“想不到除了編劇,我還有導演的才華呢!

昨天我可真是掌控全場,指揮若定哩,對不對?”

安曼撐頭呻吟。“我都不敢看今天的報紙,你還額手稱慶,沾沾自喜。”

“喲,我差點忘了。”碧芸從皮包拿出當日早報,“我就是為了這個又回來的。影劇版頭條哪!”

她得意的敞開報紙,安曼不看也不行。

名演員安曼,上屆金鐘獎得主,閃電結婚!

“昨天沒能“湊巧”在現場拍張精采照片的記者們,一定捶胸頓足,恨死了。”碧芸眉開眼笑。

“幸好我們昨天就把小咪帶回來了。”安曼喃喃。

不然今天湧進醫院欲彌補昨日之憾的記者,會把小女孩嚇死。

不管誰通風報倍,顯然將昨天所有事情的經過描述得十分詳盡。報上把安曼,和她“突然曝光”的秘密名律師男友,形容成大善人。

“崔文姬收斂狂野之心,律師,正義的象徵,平復了這位一生坎坷的美女的滿腔仇恨。”安曼讀着,失笑。“展令方可以改名展昭了。”

“製作人一早打電話向我求證。”碧芸見她有笑容,便告訴她。“我敢說他看到報紙時,一定震驚得把早餈都打翻了。”

“你還笑得出來?我怎麼去向人解釋啊?”

“幾時起你覺得有必要向旁人解釋了?結婚是大喜呀,有什麼好解釋?接受賀喜就好了。”

“事情不是發生在你身上,你當然輕鬆!”

“喂,你忘了?你逼那個男人同意娶你的。”

安曼懊喪透頂。“我當時不知哪裏不對了。”

“對對對,怎麼會不對呢?你們結成佳偶,同時救了一個小女孩,一舉兩得,雙喜臨門……啊,珊珊怎麼辦?”

安曼煩亂中給她沒頭沒腦的問得一愣。

“珊珊怎樣?”

“你們不連她一起收養嗎?”

安曼瞪大眼睛。“你玩上瘋了是不是?”

“你們不收養珊珊?”

“他是他,我是我,什麼你們、你們的?收養小咪,是不得已之下的下下策。我做事向來量力而為,這次這件事已經雞飛狗跳,不知如何收抬了,你建議收養珊珊,是唯恐天下不夠亂是不是?”

碧芸端詳她。“你真的生氣了?”

“我不是生氣,我是……”安曼長嘆,“碧芸,你心血來潮把我騙去拍戲,以及其他的玩笑或惡作劇,我都可以一笑置之,這次你太過火了。”

“對……”

“對不起這三個字,這次不管用了。”

“誰說我要說對不起來着?別瞪,別瞪,我要說的是,對,你進入演藝圈,是我把你哄去的,可是你有什麼損失?名成利就,而且你自己越演越愛上這份職業,你自己說的。”

“我……”

“我還沒說完。以前我愛鬧、愛玩,你最後也都很開心呀。”

“我是包容你。”

“所以我們是好朋友嘛,互相包容,互相了解。因為我了解你,所以幫你一把,你馬上現原形了,不是嗎?”

“現原形?”

“說錯了,我的意思是真情流露。”

“露給誰,同誰露啊?”

“咳,展令方嘛。你若不是心中對他有意有情,你會揪住他,通他點頭嗎?”

“我是被他的態度氣的。”

“那你該叫他滾開,或閉嘴,而不是……”

“你不用來分析我了,有這麼大的精神,去分析展令方吧。”

“我就知道。”碧芸彈一下手指。“原來問題在他身上。不對呀,我明明好幾次看到他脈脈含情望着你,巴不得四周的人全部自地球上消失,只剩他和你,他好對你訴說衷曲。”

“這是你的新劇本是不是?”

“說到劇本,你對我的新靈感有何意見?”

安曼不想讓她知道她根本聽若未聞,否則又要被她嘲弄調侃。

“你需要什麼意見?要聽意見,該去問製作人或導演,我又不是出錢的老闆。”

“當然要你的意見,因為要你去做說客。”

“說客?說服誰?”

“你的新婚老公呀。”

安曼眨了好幾下眼睛。“令方?你要他幹嘛?”

“啐,我要他?朋友之夫不可戲,這點道德我都不懂嗎?我是要他到“她是我媽媽”延長戲中軋一角。”

安曼的下巴掉了下來。碧芸把它推回去。

“冷靜,冷靜,你先失了措,如何去說服他?”

“我才不去。你有本事冒出這種歪點子,你自己出馬。”

“嘖,我怕萬一我和他談得太投機,他突然發現我比你有魅力,對我情難自禁。我不想對不起我這一生僅有唯一的好朋友呀。”

“任你舌粲蓮花,休想我去替你當炮灰,找釘子碰。”

“咦,你這麼肯定他會拒絕?”

“你不肯定,為何找我當說客?”

“哎呀,你們是夫妻,枕邊細語一番,總比我費唇舌節省時間嘛。要知道,時間就是金錢。賺錢不容易呀。再說,朋友有難,見而不救,算什麼朋友?”

“你這算哪門子難哪?你見到珊珊,馬上把她寫進去,現在令方你也不放過。要不要我把我爸爸叫回來和你見見面,好讓你多一個角色?別忘了,還有個小咪。”

“沒忘,沒忘。小咪不用商量,她口不能言,沒有台詞,教她演就行了。”

安曼一逕搖頭。“真服了你了,你當真一個也不漏啊?”

“嘿,經由我一枝生花妙筆,你們轉眼要成戲劇世家了。而且我好人做到底,立刻提供你一個答謝我的機會,非常容易,你說服大律師答應演出即可。”

“你兀自作你的白日夢,打你的如意算盤。他壓根兒不屑演藝這一行,聽到珊珊要演戲,馬上反對,幾乎和我翻臉,要找他演戲,你請便。”

碧芸終日腦子裏的車輪不停,無時無刻不文思泉湧,產量最多,金字招牌的編劇名號,可不是平白無故得來的。

曲曲折析的故事情節,她提筆若行雲流水,思路何等流暢敏捷,這點小事,如何難得倒她?

烏黑的眼珠滴溜一轉,她當下有了主意。

“假如展令方要你退出演藝圈,洗手做羹湯,你答不答應?”

令方只需對地問一句話:“小曼,你可願意全心全意只做我的妻子?”提都不用提退出演藝圈,她迫不及待頭便點下去了。

誰想得到名演員安曼跌入愛河,也和尋常女子一般沒骨氣?

“想這麼久!”碧芸嚷。

“想?用得着想嗎?你問的是廢話。憑什麼我要為他洗手做羹又做湯?幹嘛他不放下律師不做,當個家庭主夫?”

“說得好,真為我們女人爭氣。”

才怪!她會把她得的那座金鐘拿來當做菜的攪拌器。

“但是你也不必太折辱人家,他畢竟是個堂堂男子漢大丈夫。叫他穿着圍裙待在廚房,未免大委屈。你愛他,怎麼忍得下心?”

她愛他。就是愛他,所以苦惱。

天曉得他是去上班了,還是和百珍……“他若愛你,就不會叫你放棄你喜愛的工作。相反的,他該投你所好,和你牽手並肩,共闖一番共同的事業,成為一對銀色佳偶。”

這下安曼心動了。不過地想的是另一回事。

令方認為不學無術者才去演戲,而女演員不過相等於出賣色相。他以為戲是人人能演、會演的嗎?

教他去嘗嘗箇中滋味,他便不敢輕看她。

“碧芸,你給令方寫的是什麼樣的角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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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花亂墜戲中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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