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反叛新娘

第二章 反叛新娘

渲夜,藍煙山莊(谷家大宅)在沉靜如黑絨的穹蒼里燈火通明,熱鬧非凡,賓客們聚首一堂。梵凱夫婦準時入席,雖然,他們的衣着並非是最華麗的,質料也不及一般的賓客,但是他倆卻洋縊着屬於「知識分子」的氣息,和一室的上流社會人士比起來,絕對有過之而無不及。身為親家的梵凱夫婦,受到的禮遇自然是特別的。

谷顥身着黑色的禮服,今晚,他顯得神采奕奕、精神煥發,給人的感覺是——他的英俊是隨着年歲而增長。他似乎很愉快,輕鬆自在地跟着賓客聊天、打招呼,一反大家所認識的谷顥。在他的眼裏,梵凱是和善、幽默、沒脾氣的,葛維潔則是年輕、口齒伶俐、艷麗十足的女人。他覺得芷芹是他倆的綜合體——野得夠動、柔得扣人心弦。想到這兒,他笑了,他喜歡芷芹,相當的喜歡,他認為谷中逸真不愧是他的兒子,有眼光。所有的賓客,都議論紛紛,等着男女主角的來臨。

芷芹對着鏡子發慌,化妝師馬不停蹄和在她的臉上添「顏色」,谷中逸則悠哉的躺在床上,雙手枕着頭,微笑的看着芷芹。芷芹焦急地問着:「是不是已經開始了?」

「嗯!」他仍舊一副若無其事的模樣。

「怎麼辦?」

「別急!慢慢來。」谷中逸就是這個調調,老是想反傳統。

化妝師開始說話:「頭髮來不及做了,少奶今晚不能穿旗袍了,有沒有別的禮服?」

谷中逸從床上跳起來,打開衣櫃,拿出了一件水藍色的絲質晚禮服,高雅又脫俗。「這件如何?」

芷芹從鏡里看到那件衣服,她喜歡得不得了,一層一層的紗,宛如靈秀仙子的羽翼。

「可是現在是冬天,這件似乎太單薄了?」谷中逸說著,他擔心芷芹會感冒。

「哎呀!沒關係啦!少爺,少奶穿這件衫再合適不過了,宛如仙女下凡一般。而且今晚就像初夏一般和暖。」

「嗯!好,芹芹,你就穿這件。」

化妝師立即快手快腳地幫芷芹梳理頭髮,不一會兒烏亮如瀑的長發,柔順地垂瀉而下,倚緊芷芹的肩、背。

「啊!好了!少爺,你覺得怎麼樣?」化妝師興奮的說。

谷中逸細細的看鏡中的她。「是很好,可是,頭髮就是這麼披着嗎?」

「少爺,已經沒時間了。」

「好吧!就先幫少奶換上衣服。]他扶着芷芹站着。

「我……我自己扶着桌子就能站,你出去吧。」

「少奶,就讓少爺幫忙吧,我一個人不好幫你穿。」

芷芹在又窘又羞的情況下,換上了那套禮服,谷中逸的手還有意無意地觸着她的肌膚。

「啊!大功告成了!少爺,我下去了。」

化妝師歡欣而帶讚賞的口吻說著,旋即轉身離去。這時,谷中逸輕輕抱起芷芹,對她說:「我們走吧!」

他把芷芹安放在輪椅上,正準備把芷芹推出去時,忽然想起什麼似的:「等一等,」他拿起了梳妝枱上的梳子,將芷芹那發質細柔、多而蓬鬆、自然微卷如波浪的頭髮往後腦梳。

「好了!這樣不是很好看嗎?」他移動身子,走到了芷芹的身旁。「如何?」

芷芹獃獃地看鏡中的自己,谷中逸居然把她的頭髮梳得柔軟、順滑,遠看像條一瀉而下的瀑布似的;芷芹的輪廓本來就是鮮明、性感的,這麼一來,她的優點更是一覽無遺。

「很好。」芷芹看了看鏡中的谷中逸。「你就穿這樣嗎?你不穿西裝?」

谷中逸穿着天藍色的英式貴族襯衫、緊裹着他臀部的深色長褲,以及刷得發亮、皮質昂貴的長筒靴。

「不行嗎?」

「隨便你。」

「不要這樣說。」

「我又管不着你。」

谷中逸不語,低下頭用唇在她的脖子上撫揉一陣子后,喃喃道:「知道就好。」

氣氛熱鬧的大廳上,出現了一對迷人、才貌相當的男女,不用猜,就知道他們是誰了。谷顥滿心歡喜的瞧着他們。芷芹喜孜孜的望着父母親,從她一到谷家時,她就無時無刻的不想着他們。

豪華猶如皇宮般的大廳,馬上響起了一陣柔和的音樂,賓客們也鼓起了掌聲,看着這對新婚夫婦。芷芹心想:一定又是她那群寶貝同學帶頭起鬨的。她看到了康雅楓——身着寶藍色、顯眼的旗袍緊裹住誘人的身段,黑亮的頭髮挽在後腦勺,額前梳成波浪型的捲曲劉海,雅緻而迷人。她——分明是在搶芷芹的風頭。

在「藍煙山莊」里,藍色是男女主人的象徵,按中國的習俗來說,芷芹應該是穿旗袍的;以谷家的規矩來說,芷芹是該穿藍色的。

康雅楓原先的用意是想把梵芷芹比下去的,以審美的觀念來看,穿着旗袍坐着絕不比站着出色。情況所有些改變,卻更幫助「豪門情婦」達成喧賓奪主的目的。、她的眼光發出了一道道逼人的鋒芒直射芷芹,也深深地刺傷了芷芹的心靈。

為了回報康雅楓,芷芹故意甜甜的對她一笑,然後情深似海的看着丈夫,她拉了拉谷中逸的衣袖,示意他低下頭來。

「什麼事?」

「沒什麼。」

「只是想叫叫我嗎?」

「嗯!」芷芹輕輕頷首,甜甜笑着。

谷中逸笑了,笑得很溫柔,他愛憐的摸了她的下巴。「甜心!如果能的話,我真想在這擁吻你呢!」然後他回過身,招呼身旁的客人,但他是沒疏忽芷芹,右手還不停的撥弄她的髮絲。

芷芹心中充滿了愛的暖意,她瞧了瞧站在另一邊的「豪門情婦」,她正狠狠的瞪了表嫂一眼,便憤憤地轉身,離開了芷芹的視線。芷芹霎時感覺到很難過:何必去刺激雅楓呢!

芷芹環顧四周,被那股瑰麗的氣氛深深的迷住了,尤其是中庭那個充滿南歐格調的噴水池。

「芷芹!」梵凱夫妻異口同聲地喚着他們的女兒,雙雙來到她的面前。

「媽!爸!」芷芹激動地握住父母親的手。

「我們要走了。」維潔依依不捨的對她說。

「不要啦!才開始嘛!」芷芹拉了拉身旁的丈夫。

「是啊!芷芹希望你們能夠留下來!如果你們一定要走,她大概又要苦着臉了。」

「我們也很想留下來,不過學校快要考試了,幾個落後的學生,明天還得惡補一番呢!」梵凱道。

「算了!」芷芹孩子氣地說。

「怎麼啦?親家,你們要走了?」谷顥這時緩緩地走過來。

「是啊!多謝你的招待。」

「哪裏,哪裏,不成敬意。」

中逸驚訝的看着父親,他何時變得這麼客氣。

芷芹嘟着嘴,看着母親。「媽,你最討厭了啦,都不留下來陪我,只願意陪爸爸!」

「哎呀!都這麼大了,說話還這麼孩子氣,小心中逸不要你。」

「他敢?」

谷中逸只是笑,並沒說話,谷顥及梵凱夫婦則哈哈大笑。

「別笑嘛!」

大伙兒反而笑得更大聲,芷芹的臉也覺得更燙了。

「爸、媽,既然你們這麼堅持,那讓我和芷芹送你們吧!」

「不!不!不用啦!還客氣些什麼。」梵凱說。

「爸,這是應該的。」芷芹道。

「可是,你不方便啊!」

「沒關係啦!」

在這僵持的瞬間,谷顥插進一腳。

「親家,讓我來送你們好了,反正我也想清靜清靜了。」

「這……」維潔有些為難。「這怎麼好意思呢?」

「沒關係!走吧!」谷顥爽朗地說。

「那麼,只好麻煩親家你了!我們走吧。」梵凱就是喜歡大大方方的。

就在他們要離開之際,芷芹說話了。「媽!別忘了,每天都要吃藥,還有,爸,要記得小心門戶,還有……」

「拜託!女兒啊!饒了我們吧!都已經出嫁了,還不忘嘮叨。」梵凱故意裝作受不了地說。

谷顥父子倆互望了一眼,兩人心裏都苦澀苦澀的。

「我們走吧!」谷顥避開了兒子那質疑的眼光。

大廳響起了震撼人心的的士高音樂,不少年輕人紛紛地下了舞池,有幾對較新潮的老夫婦們也扭動着他們的身體,在一旁的人則配合著節奏拍手。在人群中,一個妖嬈的女郎,轉着她美妙惑人的身軀,來到了谷中逸的跟前,她微啟着唇,微閉雙眼,做出瑪莉蓮夢露般的撩人姿態,那女郎瘋狂地扭動着豐盈的臀部、擺動纖細的腰,痴情地看着芷芹身旁的人,一點兒也沒把她放在眼裏。芷芹起初一頭霧水,莫名其妙地望着她,而後,她真想殺了那個不要臉的女人。

那個女人挑逗的伸出手環住谷中逸的脖子,湊上紅艷艷的雙唇,頓時大廳所有的人都沉默住,不少女人還發出尖叫的聲音。

「來吧!」那女人說,她放開了谷中逸,倒退到舞池中央去。

天啊!求求你,別讓他去,別……

他大步的追趕了過去。女人們更是尖聲大叫。谷中逸笑着,那個女郎瘋狂地看着他,眼波流露沉迷的目光,她興奮地盯着他,谷中逸也展開了精湛的舞技,與她搭配得天衣無縫。

芷芹緊握冰冷的雙手,她感到自己似乎飄然地從輪椅上站起來,憤怒異常地跑到舞池裏,捉住那女郎的頭髮,狠狠地甩給她一個巴掌,不!十個!不!二十個……然而她並沒有,她還是坐在輪椅上,坐在那將來束縛她一輩子的輪椅上!

「天啊!谷逸逐真帥。」旁邊有人竊竊私語着。

「豈止帥,簡直是瀟洒極了。」

「你猜,如果今天雨煙是新娘的話,他會去嗎?」

「不!他絕不會去的。」

「為什度?」

「因為雨煙是小廸的母親,你想想看,如果谷中逸不愛雨煙,他還會和她共同擁有一個小孩嗎?谷中逸是個絕頂專一的人,如果他真愛芷芹的話,他怎麼會過去?」

「咦!你怎會知道谷中逸是個專一的人?」

「這個你就不知道了。當初谷中逸和兩煙在一起時,總是寸步不離她身旁,也不准她和別的男人跳舞,只要有別的男人邀請雨煙時,他就會說:抱歉,她是我的。」

「哎吔!妒意那麼強。但這並不代表,若有別的女人誘惑他時,他都不會動心。」

「算了吧!那時候,他的眼光只隨雨煙轉,那管得到身旁的其他女人。」

「哎!梵芷芹也蠻可憐的。」

「我倒覺得她是自作自受。」

「怎麼說?」

「聽說芷芹她媽媽原有心臟病,我猜她一定是故意讓谷中逸撞到,然後假裝癱瘓,逼谷中逸娶她,一來嘛!可以得到他,二來也可以用谷家的聘金來醫好她母親的病。」

「但是,我覺得她還有兩點可取,一是她長得好看,二是她蠻孝順的。」

「喲!少噁心了!外在美不及內在美重要。」

「為什麼谷家大宅要叫『藍煙山莊』呢?是不是和雨煙有關係?」

「問得好,這座山莊是為雨煙建造的,原來谷家的人並不住在這兒,這座山莊的藍圖也是依雨煙的意思做的。至於為什麼要叫做藍煙山莊是因為藍色是谷家的傳統,所以上一個字用藍,而谷中逸喜歡雨煙的煙宇,因此叫藍煙。」

「哦,原來如此。」

天啊!原來如此,芷芹真的是欲哭無淚——大家果真認為是自己逼谷中逸結婚,啊!誰教自己這麼傻!傻得跟他結婚。完了,她的一生全完了,真的是自作自受。

「喂!和雨煙比起來誰漂亮啊?」

「你覺得呢?」

「我又沒見過雨煙,只不過從別人那兒聽來的。」

「那妳覺得梵芷芹怎麼樣?」

「嗯!她是我的理想情人——一個傾國傾城的美人,輪廓鮮明,如同環球小姐那般的艷光四射,雙眼充滿着冷靜與慧黠,而她的眉宇之問則流露出谷中清泉般的氣質、天真無邪,她真是魔鬼與天使的化身。」

「嘿!再怎麼樣她還是比不過雨煙。」

「比不過?」

「是啊!雨煙的美是飄逸的、浪漫的,渾身充滿着無人所能比擬的靈氣,然而她的眼神所流露出的卻是成熟的、嫵媚的、勾魂攝魄的。」

「我倒覺得芷芹給人的感覺是很有個性的。」

「人家雨煙啊!柔得像水一般。」

「水?水才是最可怕的東西。」

「誰說的?」

「就因為水太柔了,所以,大家都不知它的危險性。」

「胡說八道!」

「我才沒胡說哩!不然為什麼有那麼多人被淹死。」

「才不呢!」談論的聲音愈來愈小。

「芷芹哪!中逸居然和別的女人跳舞!」康雅楓不知何時來到身旁。

芷芹這才回過神來,她茫然地看着舞池中的「丈夫」,發覺在他身旁的女人更多了,那堆圍着他的女人,個個施展媚力,帶着乞求的眼光望着他,盼能與他共跳一兩節拍子;谷中逸就這樣不停的換着新舞伴,他的表情有時好像是瞪着仇敵,面無表情,令人不敢逼視,也教人不敢接近;有時則熱情的笑着。

「怎麼!毫無感覺?」康雅楓繼續刺激着她。

芷芹依舊不作答。她並不是毫無感覺,而是她深知谷中逸的心裏只有一個人——雨煙。這些女人們,只不過是他的玩物罷了,絕對引不起他的興趣,他的狂舞,也只是藉着她們來忘卻背叛雨煙的愧疚,芷芹再也嫉妒不起來了,她的整顆心完完全全的冰冷。

「你氣暈了頭嗎?可憐蟲!當他的妻子真可憐啊!」她的話是在暗示芷芹,當他的妻子絕不比情婦好。芷芹垂下了眼,撫了撫自己的髮絲,淡淡的說:

「我倒不覺得,可憐的人絕不是我。」

「天啊!你的心是什麼做的?居然不認為自己悲哀得可憐?」

「真正可憐的是那些女人,中逸到最後還是會回到我的身邊。」

「當然,有幾個大丈夫肯放棄對新婚妻子的權利?」康雅楓笑了,笑得花枝亂顫。她是故意刺傷芷芹,好掩飾自己破碎的心,她驀然的收回笑容,冷得像座冰宮,昂起她的胸膛,丟給芷芹一句話:「好好的享受這孤獨的滋味,慢慢地咀嚼它吧!」

芷芹的同學原想去安慰她,後來想想也就作罷,芷芹雖然堅強,卻也很脆弱,只是一接受別人的溫情,她所有武裝就會崩潰。不知何時,芷芹的身旁圍了不少的男士。

「天啊!中逸真是個傻瓜,居然放着美麗的新娘,讓你獨自留在這兒。」

「是啊!可人的新娘,我們是否有這份榮幸,暫時充當你的護花使者。」

「願意嗎?」一個站在芷芹面前的男人,執起她的手,湊上了唇,芷芹害羞的縮回了手,垂下頭。

「哎吔!我們的新娘可真迷人。」

「對!真令人情不自禁的想一親芳澤。」。

「你們真會開玩笑。」芷芹大方的抬起頭,對他們笑,她不想輸給中逸,也想氣氣他。她臉上的笑靨雅緻又清新,所有圍着芷芹的人不禁吹起口哨。

站在芷芹面前的那個男人說:「我真該來個橫刀奪愛啊!對!我先來自我介紹,我叫做浪翟航,今年二十六歲,以海為家,我是個大副。」

「和你的名字很相配。」芷芹道。

「你在這兒等我一下,不能走喔!來!勾指作承諾。」他那黝黑的皮膚,白晃晃的牙齒,在芷芹的眼前晃動,他很熱情,卻有些孩子氣,也很蠻橫。

「好吧!」

他開心的和芷芹勾手指作承諾,然後笑着走了。身旁的男士,開始向芷芹自我推銷;芷芹忙着應付他們,卻心不在焉,她的目光往舞池裏一瞥。谷中逸那雙如鷹般銳利的眼神,立刻與她對上,他的目光似是譏笑,似是警告——小心點,別太過分。芷芹抬起下巴,做出了不止同妥協的表情,故意和身旁的人談笑風生。

浪翟航踏若輕鬆、愉快、生氣勃勃的步伐來到了芷芹的面前,他的手上拿了一束嬌艷欲滴的玫瑰花,像個純情的男孩。

「送給……」

「想送我們,是不是,謝謝你。」谷中逸在浪翟航的身後,接過了那束代表着——愛的玫瑰花。

浪翟航那張充滿活力的臉,突然黯淡了下來,眼神帶着不可思議的憤怒。谷中逸嘲弄似地看了他一眼,然後把那束玫瑰花,送到芷芹的面前。

「甜心,很漂亮是不是?我想我們應該把它插在新房的花瓶里。」

芷芹接過玫瑰花,她真的快窘死了,她摸了摸花瓣。「浪先生,謝謝你的玫瑰花,歡迎常到我們家來玩。」

「你喜歡嗎?」

「是的,我喜歡這束玫瑰花,真的,謝謝你,這是我所受到的最好的禮物。」

浪翟航聽了她的話后,高興得眉飛色舞,他正想再開口說話時,谷中逸已先發制人:

「各位!謝謝你們今天的大駕光臨,希望你們玩得愉快,現在時間已晚,再加上內人身體不好,今天,又忙了一天,我怕她累壞,請諸位多多體諒。」

一個較年長的賓客開口道:「我們也該告辭了。」

接下來的送客,芷芹才真的是忙壞了,她得應付着客人,說些客套話……大廳逐漸地冷清了下來,只剩下最後一堆人——同浪翟航一夥的,他們一個個在芷芹的臉上吻別,她不但不高興,反而覺得受不了,她的臉快癢死了。

最後一個吻落在芷芹的臉上——時間比別人長一倍,浪翟航意猶未盡的抬起頭來。「我會再來的,祝你們有個美好的夜晚。」他的下一句話,充塞着濃濃的醋意。

「浪先生,少爺及少夫人要歇息了。」站在一旁的僕役鄙夷似的對他說。

「你算什麼東西,居然敢趕起我浪少爺來?」

「浪先生,你失態了,回去最好再補讀有關修養之道的書,小泰,送客!」谷中逸很不客氣的下了逐客令。

「請吧!」小泰得意的說。

浪翟航極不樂的走了幾步,又回過頭來。「谷夫人,我會再來看你的。」

芷芹只是茫茫然的看着他。他的話真是可怕極了,他在向谷中逸挑戰?

回到房間后,谷中逸重重的摔上了門,他把芷芹從輪椅上抱起,重重的丟到床上,芷芹的骨頭差點沒散掉。

「浪翟航就是你所欣賞的那一型?」他語氣兇惡的問。

「是又怎樣?」芷芹故意挑釁的說。

「你這賤女人。」

他用力的抓起她,芷芹快要被他摔死了,她這輩子最討厭的、最痛恨的就是暴力。

「你這沒人性的東西,你才是最……」她還沒說完話,就已經挨了谷中逸一巴掌,她震驚的摸着臉頰,那有如千萬隻螞蟻在咬、爬的地方。

「你說話最好盡量小心點。」

芷芹的胸口劇烈的起伏,肩部更是不停的抖動,她忍住疼痛的淚水,怨憤的瞪着谷中逸。「我說話天生就是這樣。」

「天生?就算你再刁蠻,我也會治好你。」

「你有那本領?」

「我?梵芷芹,你是吃了熊心豹子膽?居然敢這樣對我說話?」

「就是剛吃過,你要怎麼樣?」

「怎樣?我告訴過妳不要惹惱我。」他陰沉火爆地說,接着摔向她,芷芹的身子又整個的彈回床上,她快氣炸了,她咬了咬唇,瞪着谷中逸,而他卻比芷芹更狠辣。他怒氣衝天的站起身,抓起了玫瑰花便往窗外丟了出去。

「你幹什麼?」

「幹什麼?你不是看得很清楚嗎?告訴你,你是我的財產之一,沒經過我的允許,你妄想接受別人的禮物。」

「就偏要。」太霸道了,她決定反抗到底。

「你敢?」

「怎麼不敢?」

「你聽着,這是最後通牒;如果你隨隨便便和別的男人打情罵俏的話,你看我殺不殺了你;還有,浪翟航的禮物,不準接受,而且,你也不準見他。」

「我就是高興接受他的禮物,我就是喜歡見他。」企芹雖然也不想見那個大副,但為了爭一口氣,她賭氣的說。

「好!你就等着看我怎麼教訓你,我就不信一隻脫了韁的小馬,會不被我制服。」他打開一旁的抽屜,拿出了一條皮帶。

芷芹驚恐的看着他。「你要幹什麼?」

「野馬不治治怎麼行呢?」

芷芹就偏不信他真會往自己的身上抽。「沒有用的!谷總裁。」

第一下無情的抽在芷芹的背部,天啊!芷芹虛脫似的趴在床上,第二下又落在她細柔的肌膚上,她咬緊牙關,身上的那份痛楚,在芷芹的每個細胞上擴散,她抓緊了枕頭,因疼痛所流出的淚水也沾濕了床褥,她盡量不使自己哭出聲音:!

她不記得谷中逸在她的背上抽了幾下,朦朧之間,她似乎聽到了汽車發動引擎的聲音。噢!他一定是去尋開心了,找別的女人了。這是芷芹的直覺反應,她的身心都受到極大的創傷,她伸出顫抖的手,摸着背上的刺痛,猶如萬馬在上面奔騰,那火辣辣的創痛,毫不留情的戳刺着她的心靈,啃噬着她對谷中逸的那份柔情。

「天殺的!天殺的!」她流着淚,啜泣的詛咒着他,腦海里一片渾渾噩噩。

「天啊!少奶,你是怎麼回事?」譚媽忽地走了進來,看見芷芹身上的傷痕,震驚地睜大了眼。

「沒……沒……什……么!」芷芹強咬着唇。

「我的天啊!是少爺嗎?」

「……」

「少奶,妳先休息一下吧!我馬上叫醫生來。」

譚媽匆忙的走了出去,芷芹的體力已支持不住,再記不得以後所發生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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芷芹睜開了沉重的眼皮,意識相當的模糊,背部刺骨的疼痛又陣陣侵來。「水……我要……水。」她覺得喉嚨乾燥得難受。

恍惚間,有人端來了水,像是沙漠中的甘泉,滋潤了芷芹。她喝了幾口后,又昏睡了過去。在芷芹朦朧的意識里,她身旁的人不停的更換,唯有一張胖胖的、慈祥和藹的臉,總是不停的在她的眼前出現。只要她稍微清醒時,她就感受到谷中逸對她可怕的「懲罰」,那懲罰不僅僅是背部,甚至全身都難逃劫數,除了那雙沒知覺的腿之外。

這次,芷芹再度的睜開眼睛,她的視野一片迷濛,漸漸的,眼前的事物開始清晰,直覺地,她摸了摸頭,再摸摸臉,已經有人幫她卸了妝。我睡了多久?背部也不像原先那樣的疼痛,但,還是隱隱作痛。她環顧室內,有兩個女僕正分站兩旁,她們笑盈盈的看着她,有人在笑,這使芷芹覺得很舒服。

「少奶,你醒了嗎?」

「叫什麼都可以,就是再不要叫我少奶。」她虛弱的說。

「是的。」她們的聲音不但甜,也溫順。

「我睡了多久了?」

「三天。」

「三天?」

「嗯!」

「少爺……少爺來過嗎?」

「嗯……少爺還沒回來呢!」較年輕的說著,較大的對她使了使眼色。

「少爺打過電話。」

「他說了些什麼?」

「嗯……嗯……」

「唉!別騙我了。」

「對不起,少奶……」

「我說過,不要叫我少奶!」

「是……是的?」

「對不起,我不應該對你們那麼凶,我只是不想老得那麼快。」兩個女僕笑起來了。這是個很微妙的解釋!事實上,芷芹是不願接受她已是谷中逸的「財產之一」的事實。

「小姐,喝點牛奶好嗎?」

「不!我不想喝,我一點兒也不餓。」

「不行吔!妳要是不喝的話身子會更虛弱,多少喝一點嘛!]

「死掉算了!」芷芹恨恨的道。她有些惱怒,她真的恨死谷中逸了,他一發起脾氣,那股火辣辣的刺骨疼痛又侵襲她的感覺世界,她不禁呻吟了一聲。

「小姐,你沒事了吧?]

「還好。」她的眼角滲出了淚珠。

「小姐,你最好不要亂動?」

「嗯……嗯……下面墊的是些什麼?」芷芹的聲音相當、相當的微弱。

「小姐,下面是水墊。」

「哦,我累了,讓我休息一會兒好嗎?」愈來愈微弱的音量,似有,似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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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譚媽!人家不想喝了啦!」

「可是……可是……醫生吩咐過的。」

芷芹蹙着眉,看着那杯五百毫升的鮮奶。

「再喝的話,人家就要吐出來啦!」

「芷芹不喝就算啦!你想吃些什麼呢?」谷顥無聲無息的踱進來,小廸則跟在爺爺的後面,這天,是芷芹結婚後的第七天。

「我想喝些果汁。」

「那好,譚太太,弄杯鮮橙汁給少奶。」

「是!」

「小廸,還不快向媽媽打招呼?」谷顥已完完全全的知道那一夜所發生的事情,他認為兒子做的並沒有錯,他痛恨芷芹,如同痛恨妻子一般,他認為男人風流一些也無所謂,但身為妻子的人,就是不行。他對芷芹的好感,全然消失,他以為天底下的女人一樣下流。因此,今天,他趁着芷芹的病情稍微好轉,意識尚清醒,卻仍無力還擊的情形,帶着小廸來。

小廸的睫毛迅速朝芷芹揚起,那蒼白的臉又浮現出第一次芷芹見面時的表情。

「我不要,我不要叫她媽媽。」他那微顫的聲音,不但倔強,也高亢。

「小廸!」

那種半虛情假意的聲音使芷芹感到噁心,芷芹已看出端倪,如果谷顥真的是關心她的話,絕不會帶他的孫兒來!這次小廸並沒有跑走。

「她不是我媽!」

谷顥執起了拐杖,他是在告訴芷芹——就因為你,我的兒子七日未返,現在連孫子都要受到妳的牽累。「叫不叫?」他惺惺作態的對着小廸吼。

小廸的臉色更是慘白,他像只被催了眠的小鳥,木然的站在那裏,一會兒,他的臉又露出了陰沉的表情,他緊握雙拳,肩部不停的抖動。

「不要這樣,你大可不需要這樣。」一大股血迅速的往芷芹的腦門沖,她那微怒而帶着幾許哀求的聲音在半空中回蕩着。

谷顥慢慢地放下拐杖,像是電視裏的連續劇正在播放慢動作一般,緩慢而獃滯。芷芹閉上雙眼,她的腦神經頓時一麻,她的病容,顯得不堪一擊。

「芷芹,你是不是想歇息了?」

她迅速的睜開眼,看到那祖孫倆嘲弄的眼神,她再度憤怒得血脈債張,很明顯的,所有谷家的人都在排斥她,待會兒,大概就是「豪門情婦」的「大進攻」吧!

「小姐!這是你要的鮮橙汁。」不知情的譚媽正好端着果汁進來。

「謝謝!」芷芹不禁鬆了口氣,她真感謝她的救星。她輕啜了日果汁。「還好,我並不想那麼早就睡了。」

那杯果汁的效用還真不錯,或許,是心理作用的關係,原本,谷顥是可以輕易的就擊敗兒媳婦,現在卻……他嚴厲的瞪了譚媽一眼。「你去忙你的。」

「是的,老爺。」譚太太退了下去。

「既然,你不想休息,一個人一定很無聊吧!我和小廸留在這兒陪你好了。」

「小廸!不上學嗎?」

「星期六下午不用上課。」

「哦,爸爸你們坐下嘛!」

「唔!好!」

芷芹看了看谷顥那陰鬱的眼睛,及緊抿的薄唇,再看看小廸,芷芹想起了那天在晚宴上別人所談的話.再細細的盯着他,小廸充滿靈氣的臉孔給了芷芹答案,他看來似母親較多,她發現小廸正在瞪着她,似乎在抗議她的注視,芷芹溫柔地對他一笑。

「小廸,幾年級了?」

他撇撇嘴。「三年級。」

「九歲嗎?」

「嗯!」他答得心不甘情不願。

「小廸,如果你不想叫我媽媽,你可以叫我阿姨。」

「不成,媽媽就是媽媽。」谷顥故意堅持的說著。

「我什麼都不想叫。」小廸賭氣、倔強的說。

「小廸!你……」

「爸爸!算了啦!小廸,那你想叫我什麼?隨便你好了。」

「真的?」他臉色出現了一抹驚喜,隨後又馬上消失——像照相機的閃光燈。「爺爺,可以嗎?」他像個大人般的鄭重。

「嗯!既然這樣,好吧!」

小廸笑了,他笑起來實在很可愛,大眼睛變得明亮有神,蒼白的雙頰,也變得紅潤有光澤。

「小廸,你想叫我什麼?」

「有兩個,讓你選。」

「好啊!」

「你要我叫你……芹菜,還是草紙?」他笑得更粲然,那惡作劇的笑容,明亮的印在芷芹的眼裏,她憤怒得想摑他一巴掌,企芹再看看他身旁的爺爺,他——那對魔王般的眉毛輕輕的揚着,他正在等待芷芹的反應。這惡意的羞辱,使得她的淚水差點兒奪眶而出。她把果汁往喉嚨里灌,血液疾速地流竄着。

「要芹菜,還是草紙呢?」小廸的聲音,再一次的響起,芷芹放下了手中巧奪天工的花雕玻璃高腳杯。

「小廸,你知不知道長輩、平輩、晚輩的意思?」

「當然知道。」小廸不屑的說。

「那麼我是你的長輩、平輩,還是晚輩?」

小廸的臉在一瞬間又變回慘白的樣子。

「平輩!」小廸倔強的說。

「好,就算我們是平輩好了。只要你答應我一件事情,草紙、芹菜隨便你叫。」

「好!什麼事?」他快活的說。

「答應讓我叫你小蹢。」

「小廸?一樣啊!」

「不!不是叫『廸』字。」

「那是哪一個?笛子的笛嗎?好啊!笛子可以吹出美妙的音樂,不錯啊。」

「不是笛子的笛。」芷芹寫在手上給他看。

「什麼意思啊?爺爺!」

谷顥那輪廓深刻帶有惡意味道的臉上,只見黑眉倏然一揚起,嘴角扭曲着,他在忍着笑。

「你不要耍我!」小廸對芷芹低聲怒吼。

「你怎度可以這麼說呢?」芷芹一副無辜的表情。

「說!那是什麼意思?」他跟他父親一樣,說話口氣都用命令的口吻。

「豬蹄。」

他的蒼白喪失。「不準,不准你叫我小豬蹄。」他的聲音大而顫抖,已有慍怒的味道。

「你不答應這件事?」

「當然!」很明顯的,他受不了這屈辱。芷芹倒反同情起他來,一個九歲的小孩,怎麼忍受得了呢!

「我不叫你草紙,也不叫你芹菜。」他要聽芷芹的回答。

「好!」

他鬆了口氣。「不准你說出去。」

「我不會說出去的。」芷芹很溫柔,她的眼神流露出關愛與小廸從小就渴望見到的神情;小廸起先呆了會兒,然後他尋求安全感。

「爺爺,你當證人。」

「唔!好!」

「你說出去,我就叫你草紙。」小廸道。

「可以。」其實,小廸還是個小孩,為什麼要這麼刺傷他呢?芷芹責備自己。

「爺爺,我要去做功課了!」

「嗯,去吧!」

小廸從椅子跳下來,他跑到門口,又轉過身來。

「爺爺,你不走嗎?」他看着芷芹,卻對爺爺這麼說。

「爺爺有話跟媽媽說。」

小廸盯着芷芹那憔悴的臉。「我明天可以再來嗎?」

「可以啊!」芷芹訝異道。

「那……那阿……阿姨,再見。」他一溜煙的不見了。

那突來的稱呼——阿姨,使芷芹的每個細胞都興奮的躍動。但那感覺像照相機的快門一樣,來去匆匆。

「芷芹,你已經是谷家的人了,希望你能盡守婦道。」

「爸爸,我認為我並沒有做錯任何事!」

「沒做錯?」

「當然!我不是那種女人!」

「可是浪翟航為何要送你玫瑰?」

「是他要送的,並不是我要他送的。」

谷顥不語,他站起身走到門口。「蝴蝶若不是先展開眩目的翅膀,別人會去捕捉嗎?」他帶上了門。

芷芹憤懣的把頭往那軟綿綿的枕頭靠:什麼意思?好象我去勾引別人一樣,太過分了,怎麼不想想你的兒子?莫名其妙。她的眼皮發酸得厲害,才一合上眼,便沉沉入睡。

☆☆☆www..net☆☆☆www..net☆☆☆

「小雲,表小姐呢?」芷芹問着正在整理衣局的女僕,她很納悶,為什麼康雅楓沒來對自己冷嘲熱諷一番。

「那天晚上,少爺出去的時候,她也跟着出去了啊!」小雲說著,覺得沒有什麼不對,她關上衣櫥,開始整理床旁几上的器皿,沒注意到芷芹臉上的變化。

「小姐,吃飽了吧?」

「嗯!飽了。」芷芹沉額的回答。背部被谷中逸鞭打的地方,傳來了微微的疼痛。

「你猜他們會到哪兒去了呢?」

「聽說少爺在郊區有棟別墅,根可能是到那棟別墅去了吧!」

去度蜜月?多可笑!梵芷芹,你好似一個小丑、一個絕頂悲哀的小丑。

「小姐,還有事嗎?」小雲把器皿放到餐車上。

「沒事了。對了,小雲,等一等,那公司由誰照顧?」

「別忘了,還有老爺在呢!」她甜甜一笑,椎着餐車出去了。

冰冷的雨水下着,芷芹透過窗子凝視着,熱淚盈眶,對她而言,這是個多麼不可理喻的世界,她熄了枱燈,室內所有羅曼蒂克的景象,不再出現在她那美麗的眸子裏,在黑夜裏她獨自飲泣着,獨自忍受着痛苦煎熬。雨水、淚水不停的落着,金光燦爛、陽光照耀的日子,什麼時候才又能回到無依無靠的芷芹身邊?

翌日,芷芹梳洗完畢后,她翻了翻報紙。

「小雲,把窗帘拉開。」

「是的,小姐。」窗上蒙上一層濃濃的霧水,外面的世界朦朦朧朧。

「小雲,外面還下着雨嗎?」

「嗯!」

「很冷?是不是?」

「嗯!」

「小雲,把暖氣關掉好嗎?」

「好!」小雲丟開旁務,關上了暖氣。

「再麻煩你把窗戶打開。」

「什麼?小姐,你會感冒的,真的!很冷吔!」

「小雲,拜託!我已經整整有十天沒吸到外面的空氣了,再這樣下去,我會悶死。」

「好吧!十分鐘,只准開十分鐘哦!」

「好!謝謝妳,小雲。」

「待會兒,把這外套給被着。」

她從衣櫥里拿了件外套,芷芹無奈地看她一眼。

「你真像個老太婆!」

「小姐,我這是關心你吔!」

「好了,別生氣。跟你開玩笑的啦!」

窗戶打開后,一股冷冽的空氣,吹了進來。那是靜謐的、清新的。窗外雨點紛飛,陰綠的樹葉輕快的晃動着。

「小雲,快過年了吧!」

「嗯,我算算看,差不多還有十天。」

「那麼快。」

小雲笑着,並沒有回話。

「你是不是很高興。」

「是啊!我一直在等侍着呢!」她的神情有些激動,那純潔善良的眼睛裏流露出不少期待。

「小雲,我和少爺的事,外面的人知不知道?」

「小姐,你放心好了,絕不會有人知道,更何況,少爺到郊區去了,別人都以為你們去度蜜月了呢!」小雲是個沒心眼的女孩兒,說話很直。

度蜜月?到底誰和誰啊?芷芹真是欲哭無淚。她打了個噴嚏,小雲急忙關上落地窗。

「小姐,叫你不要開,你就要開,你看,這下子可好了。」小雲又打開暖氣,嘴裏喃喃地念着,在抱怨。

「好啦!小雲,別生氣嘛!」

「小姐!你啊!就是這樣不聽話。」她責難的看芷芹一眼,然後拿走了換洗的衣服,走到門口。

「咦!小少爺,你站在這兒幹什麼?」

芷芹丟開了剛拿起的報紙,朝門邊一看,小廸穿着白色的套頭毛衣及牛仔褲,正靦腆地看着她。

「進來啊!站在那兒做什麼呢?」芷芹溫和地說。

他的羞怯不見了,變得像王子一般,他走了進來。

「我說過,我要來看妳的。」一個小孩子偏偏要裝得跟大人一樣。

「來,坐這邊。」

「妳好多了沒?」

「好多了。」

「騙人,妳剛才還在打嘖嚏。」

芷芹有趣地看了他一眼,小廸的臉馬上紅起來,好像做錯事,受到老師的責罰。

「你在那兒站多久?」

小廸則咬着唇,有些惱怒。「不許問。」這一定跟他爺爺學的,再不,就是他爹。

芷芹正色地說:「小廸不能這麼沒禮貌,我是你的長輩。」

「我說過是平輩。」

「不對,你昨天叫了我阿姨。」芷芹故意逗弄他,他的臉更紅了。

「告訴我,站了多久?」

「不很久。」

「你會不會彈鋼琴?」她換了個話題。

「不會。」小廸搖了搖頭。

「爸爸沒教你?」

他低着頭,搖得更厲害。

「你喜不喜歡?」

他用力地點了點頭。「爸爸喜歡的我都喜歡,你會不會,教我好嗎?」他熱切的說。

「我只是個草包,只會Do、Re、Me。」

他顯得很失望,看來谷中逸對他可能很冷淡。

「小廸,你喜不喜歡畫畫?」

「你會嗎?」

芷芹微笑的點頭。

「教我好嗎?」

「當然好!」

小廸欣喜的笑了,笑得很開心。

「你等等,我去拿筆和畫簿來,你教我素描。」他迫不及待的跑了出去,沒一會兒,他又回來了。

「先畫我,如果你畫不好,我就不要你教。」雖然是命令,卻帶着濃濃的孩子氣。

「好,你坐那兒,我來畫,可是你不準亂動,你要是亂動,我就不畫你。」芷芹學着他的口氣。他咧開嘴又笑了,芷芹心裏想:這孩子,應該常常笑才是。他乖乖的坐在椅子上。

「這樣不行,小廸你坐在我旁邊不好畫,把椅子拿到中間去。」

他拿起那張法國式的銀藍、米白兩色相間的椅子放到中央。「等一等,我去換件衣服。」半晌,他又回來了,頭髮卻亂得厲害。

「來,梳梳頭。」他梳了幾下,又跑到中間,坐在椅子,他換了整套法式服裝。

「你選個你覺得舒服的姿勢。」

「好!」

他調整了一下坐姿。芷芹開始畫起他來,她已經很久沒拿畫筆了,她覺得自己不再是叱院風雲的美術系狩獵女神。她細細的、專註的畫著。畫到後來,她老是眯眼。

「阿姨,你一直眯眼睛幹什麼啊?」

「這樣才能看清楚你的臉上光線的明暗啊!才能顯出立體感啊!懂嗎?」

「懂。」接着室內一片沉寂,片刻……

「好了,小廸。」

他從椅子上跳下來,接過畫簿,興奮的看了一眼,然後,跑到梳妝枱前,看看自己,再看看畫簿里的他。小廸的臉頰變得紅彤彤的。

「好像!阿姨!好像!」他高興地叫着。

「怎麼樣?要不要我教?」

「要!」他轉過身。「謝謝你!阿姨。」

小廸說完話后,他倆同時聽到了車子的輪胎滑在濕路面上發出的磨擦聲。一會兒,是熄引擎的聲音。

小廸突然叫起來:「爸爸,是爸爸回來了。」他跑到窗前,原想打開落地窗,猶豫了一會兒。「阿姨!你會感冒的,對不對?」芷芹沒回話,她聽見了大門吵雜的聲音。天啊!一定是的,她的胃縮得緊緊的。為什麼不多給她幾天寧靜的日子。

「阿姨!你怎麼了呢?」

「沒什麼!」

「我下去看看。」他跑到門邊,又轉過身。「明天教我畫畫?」

「一定。」

他跑了出去。寧靜的日子?事實上,這是在騙自己,芷芹對「丈夫」的思念是與日俱增的,這幾天以來她的生命是凄苦的,在她的心中不再有陽光。她認為她已被世界遺棄,然而,谷中逸所做出的事情,卻更令芷芹痛心,他的專制,他的蠻橫,他的大男人主義,宛如一把銳利的刀,深深的刺戳着她的心,恣意的嚙噬着她對他的每一寸愛;而谷中逸與康雅楓的出遊,對芷芹而言,更是一個悲劇性的開始,這些事實,飽吮了她那晶瑩澄澈的淚珠。所有吵雜的聲音不見了,接下來是一片沉寂,一會兒,芷芹聽見了康雅楓那雙高跟鞋接觸到地面所發出的聲音,跟在後面的則是谷中逸那疾迅有力的腳步聲。

「表哥,待會兒見。」

「待會兒見。」聲音沉寂了一會兒后,康雅楓發出銀鈴般的笑聲,大概依依不捨吧!

她凄痛地抓住胸口,谷中逸踢開了門,他——英姿不減,體態俊挺如往昔,散發出了一股咄吶逼人的氣勢。他走了進來,又用腳踢回了門,他目光一直都沒離開過芷芹,她那輪廓鮮明的臉因病情變得有些柔和,一雙盛水秋瞳除了幾抹恐懼之外,變得空洞無光,她的雙頰微陷,甚至連她那美麗性感的唇都不復見紅潤,那雙原本已經夠大的眼睛,如今配在那瘦弱的臉孔,顯得更大。她身穿純白的睡衣,使得她猶如一朵風中的花,楚楚動人。

「美麗的太太,我回來了,怎麼,不歡迎我。」他來到芷芹的面前,把一束嬌艷欲滴的玫瑰送到她面前。

想諷刺我嗎?諷刺我這快凋謝的喇叭花!她的心在翻騰,就像隨風滾動的沙粒,瘋狂地吹擊着。她接過玫瑰后,便用全身僅有的力氣,往丈夫的臉扔了過去。花散開了,紛紛地落在地毯上。芷芹真希望她那深厚的感情也像這束花一樣的消散。

「看來你很好嘛!我以為你病得快死掉了呢!」

芷芹閉上眼睛,不搭腔,她的心在淌血,毫不留情,任意地淌着。

「怎度?你的浪翟航沒來看你嗎?」

「……」

「怎麼?沒來!相思教人瘦,是不是?」

「……」

一連串晶瑩剔透的淚珠自芷芹的眼緣滑了下來。

「哦,難怪你惆悵,難怪你沒精神。」

芷芹低下頭,悲痛逾恆,她的淚水,不斷地滾落在床褥上,她試着把心碎的心情隱藏起來。谷中逸捉住她的肩膀,宛如兩把鐵鉗,他用力的晃動着她,使芷芹不得不面對他。芷芹終於幽怨地抬起頭,哀痛地迎着他那憤怒的目光。

「你愛他,是不是?僅僅見一次面,你就對他一見鍾情,嗯?」

「……」

「你說話啊?」

「我……」

「不准你說,你是我的附屬品,這一輩子都是我的。」他把芷芹擁入懷裏,恣意地吻着她,他的唇灼熱如火,他的吻並沒有撫平芷芹心靈的創痛,她依然難以釋懷,谷中逸的手在她的背上用力的滑動,他所有的動作,幾乎全是懲罰,比馬鞭更無情。背部的創傷,由於他的動作,使得芷芹更無法忍受,她呻吟着,她想掙扎,但卻虛弱無力,谷中逸放開了她。

「痛?是不是?讓我看看。」

芷芹緊閉着雙眼,極力的忍着余痛。她以顫抖的口吻說:「不……不……痛。」

「讓我看看,把妳的衣服脫掉。」他粗暴地說。

「不要,真的,真的不痛了。」

「我看,還是讓我來幫你好了。」

他解開了芷芹胸前的紐扣后,把她的睡衣給褪到下半身,芷芹雙眼閉得更緊,連大氣都不敢喘。她感覺到,丈夫正替她翻身。谷中逸讓她趴着,芷芹的背上青一塊,紫一塊,幾乎所有的肌膚都難逃劫數,背上還有些輕微的腫傷。

「看來我那天很殘忍是不是?像極了你口中的暴君。」他戲謔地說著,手在芷芹受傷的地方溫柔地撫着。

「你每天什麼時候擦藥?」

「……」

「說話。」又是命令式的。

「早晚各一次。」

「以後讓我來幫你擦。」

「……」

「聽到沒?」

「聽到了。」她的聲音微弱得幾乎聽不見。

谷中逸低下頭,開始吻着芷芹受傷的地方,甚至用他的舌頭舔着,芷芹抓緊枕頭,身子禁不住的戰慄着。

康雅楓像只貓般的走進來。芷芹聽見了開門聲,她扭動着身子,想起來,谷中逸卻按住她。

「表哥,舅舅吩咐你,公司有一大堆的事情等着你和他商量。」她站在離他倆約有五、六步的地方說話。

「是嗎?告訴他,過兩個小時后我再去。」他保持着原來的動作,芷芹窘死了。

「可是……」

「不要可是可是的。在兩小時以內,我和芷芹不希望受到任何人的干擾,還有以後進房記得先敲門。」他慍怒地對康雅楓說。

「是的,我知道了。」她疾步的走了出去。

谷中逸低聲的詛咒一聲。他走到門邊,用力的關上門,接着把鎖帶上。他又回到芷芹身邊,一副惱怒的樣子,他把芷芹的身子翻轉過來——很溫柔的。芷芹正要拉回睡衣。

「等等,」他阻止她,摸索她的脖子。「我給你的鏈子呢?」他的聲音粗暴,臉色又變得極為可怕。

「先讓我穿回衣服,好嗎?」她乞求着。

「不行,告訴我,妳什麼時候拿掉的?」

「拜託!」

「說!」他用力的從牙縫迸出這個字。

「……」

「看來,你也把戒指拿下來了吧!」他抓起她的手,然後摔開。

「為什麼拿掉?」

「我躺在床上,戴着不舒服嘛!」她溫婉的解釋着。她那柔情似水的樣子,實在惹人憐。谷中逸一言不發地幫她穿回睡衣。

「我在家的時候,你才可以拿下來,我不在的時候,你一定要給我戴着。」芷芹不解地看着他。「我只是要你不要忘了你的身分罷了。」他整理好枕褥,幫芷芹蓋好被子。「不管我人在哪裏,你的心一定要繫着我。」

「……」

「聽進去了沒?」

她點點頭,以示回答。他簡直專製得要死。

「休息一會兒,我馬上來。」

半晌,浴室傳來了嘩啦嘩啦的水聲,他在洗澡。她打開了床幾的抽屜,趕緊把項鏈和戒指戴上,再惹他生氣,倒霉的人可是自己。事實上,芷芹並非是因為那個理由而拿下戒指和項鏈的,而是昨天得知丈夫與「豪門倩婦」出遊,在極度悲傷下,才拿掉的。芷芹覺得很沒有用,受了一肚子的怨氣,居然就這麼的……但是她一想起谷中逸對「豪門情婦」那兇巴巴的樣子,她所有的不甘願,也就全煙消雲散。她拿起床几上的梳子,梳理她那稍凌亂的髮絲。

「叫你睡,你不睡,梳什麼頭髮,來,我幫你梳。」

「不用,我已經梳好了。」她慌忙的放下梳子,趕緊把眼光調開,因為他只是腰下系了條浴巾,他的頭髮濕淋淋,發色變得更深濃。她覺得雙頰滾燙得厲害,谷中逸拿起掛在肩上的毛巾,擦了幾下頭髮后,鑽進被窩裏,坐卧在芷芹的身旁,他從床幾的抽屜拿出了一本電話簿——他翻着,然後撥了個號碼。「長途電話,請接紐約……」

芷芹莫名其妙的看了他一眼。「你要幹什麼?」

他溫柔地笑着,然後把她摟進懷裏,他看到了芷芹的右手,然後,讚許地盯着她,好像是在說,你真是個聽話的小妻子,她不語,把頭埋進了他的胸膛,環住他的腰。電話接通了,谷中逸用着英語與對方交談,他時而撥弄芷芹的發,時而撫着她的手,一分、一秒似乎都沒忘記,芷芹聽得出他是在談生意,有不少商業上的專有名詞,她一句都聽不懂,於是,她懶得聽,在丈夫那寬大的胸膛里,實在很有安全感,那份感覺是實在的,思緒因此不知不覺覺地飛到了別的地方去。

「你在想什麼?」谷中逸掛回聽筒,憤怒地說。

芷芹被嚇了一大跳,體貼不到五分鐘,又變得兇巴巴的。

「你管。」她掙扎出谷中逸的懷裏,與他怒目相視。

「你人在我身邊,心裏就只能有我,不准你想到別的。」

「想我爸媽可以吧!」她冒火的說。在她的心裏,父母第一。谷中逸默然不語。

「我離開了父母那麼久,想他們也不可以嗎?你憑什麼這樣限制我,我又沒有限制你想別的,包括你的雨煙!」

谷中逸的臉霎時鐵育得難看。

「不要叫她的名宇,不准你叫。」他的聲音陰沉得厲害,然後,他憤怒的下了床,走進床后的更衣間。沒一會兒!他穿了件格子襯衫、外套V領毛衣及黑色長西褲走了出來。他一臉陰鬱的走了出去。

天啊!他的心裏還是只有雨煙。她是多麼的想對谷中逸說:你若離我遠去,將會帶走我所有的陽光,我倆的愛情才剛萌芽……她不禁掩面而泣,那滿懷的愛要向誰傾訴。

「小姐,你怎麼了?」譚媽不知何時來到床前。

「……」

「小姐,告訴我好嗎?是不是又和少爺吵架了?」譚媽像個慈祥的母親。

「我……譚媽,以前的少奶是不是長得很漂亮,很美?」

「以前的少奶?」

「我……我是指雨煙。」

「少爺是這麼告訴你的嗎?」

「嗯,求求你,譚媽,告訴我,好嗎?」

「哎呀!其實以前的少奶並沒有多好看。所以啊,小姐,別擔心!」

「譚媽,不要騙我,求求你,拜託,兩煙的人怎麼樣,至少,至少你要讓我知道。」她哀求着。

「好吧!我那兒有張前任少奶的舊照片,我拿來給你看,可是你得要答應我,別再和少爺吵架,好嗎?」

芷芹舔舔唇並沒有回答。

「他很愛她,只要一提起雨煙,你不知道,他的神情是多麼的痛苦,所以,譚媽求求你先別逼我,告訴我,告訴我雨煙的事,讓我了解雨煙是什麼樣的人好嗎?」芷芹哀痛地等着譚媽的回答。

「好吧!小姐,妳在這兒等着。」

芷芹耐心的等待着,當譚媽拿着雨煙的照片給她時,一顆心不安的、強烈的撞擊着。她甚至希望在宴會裏所聽到的全是假的;希望雨煙是個其貌不揚的女人。然而,儘管如此,谷中逸還是深深愛着她啊!她憂慮的,雙手微顫的接過照片。她所有的感覺幾乎全部停頓,她抬起手按住大陽穴。

真的是該認輸了!一顆淚珠落到了那張相片上,而照片上那個絕世佳人卻依然笑着,她——笑得那麼脫俗,那麼的含蓄,宛如一朵潔白的蘭花,散發出淡淡地幽香,她那水藍色的縐紗羅衣輕飄着;她那如鳥羽般的髮絲在風中飛揚;她那雙眸子彷彿蒙上一層薄暮,迷濛而浪漫,成熟又世故。她嬌小得玲瓏有致,任何一個男人見着她,無不起憐惜、保護之心。一對碧綠、宛如藍寶石的眼睛,吸引了芷芹的目光那是一隻純白的波斯貓!它蜷伏在兩煙的懷裏,深深的染上了女主人的高貴氣質。好不容易芷芹才恢復意識。

「譚媽,告訴我有關她的事好嗎?我是指她嫁過來的時候。」

「嗯!她的性子很好,像似無形的水,對待人很和氣很溫和,甚至連老爺都喜歡她。真的,全家上下,除了表小姐外,沒有一個人不喜歡她的,那時候啊!雨煙小姐可真是迷人呢?」譚媽沐浴在回憶里,談起雨煙,她似乎有些陶陶然。

「她有些什麼興趣?」

「鋼琴!少爺也喜歡呢!」

「那麼,她是因為少爺才喜歡的?」

「嗯!少爺教她的。」

「她什麼時候死的?」

「小少爺生下沒多久就死了。她身子虛弱,有哮喘病。」

「這麼說,她是病死的?」

「是啊!」

「她死的時候,少爺一定很傷心吧!」

「哎呀!小姐,你就不知道了,當少奶死的時候,少爺簡直就快瘋掉。」

快瘋掉?她忽然想起背後的傷,如果那天晚宴的事發生在雨煙的身上,谷中逸一定是痛苦的跪在她身邊,吻着她的手,求她不要背棄他。多可悲的芷芹啊!你真是天底下最最可悲的女人。她咬着下唇,淚水又不知不覺的徜在臉上。

譚媽彷彿覺得話說得太多,她輕輕地拿起芷芹手中的照片。「小姐,你想吃些什麼東西?」她急急忙忙地轉移話題。

「我什麼都不想吃。」

「小姐,別哭了,都怪我不好,我太多嘴了,我……哎……」她愧疚的看着淚水汪汪的芷芹。

「譚媽!這不是妳的錯,不要太責怪自己,是我要妳說的,別忘了。」她的聲音沙啞得厲害,唉!從認識谷中逸后,就不知哭了多少次!「譚媽,別擔心我,去忙你的吧。」

她憂心忡忡的看着芷芹。

「沒關係!我不會有事的。」

「好吧!!」譚媽無奈的走了。

誰說愛情是美妙的?誰說的?愛情只不過是使人更苦惱、使人如在地獄裏受刑般的痛苦。唯一獲得的是什麼?除了足以聚成海洋的淚水,及成千上萬的……天啊,還有什麼?再不,就是使你的心支離破碎而已,破碎的心靈……梵芷芹,這就是你所換得的,這就是你的最佳寫照,該死、該死的東西!她靠着枕褥,抬起下顎,空洞的望着天花板,奈何一串串的淚珠,還是不斷地爬上她的雙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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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怕的夢魘侵襲若芷芹。她……她看見雨煙回來了,她彈着琴,一聲一聲的響着,一個音、一個音的敲擊着,藍煙山莊到處瀰漫著她的影子,她那溫柔的笑,她那蓮步輕移的樣子,她那宛如黃鶯出谷、清脆可人的聲音……她輕巧的帶着一把藍色的劍,穿着藍色的希臘女神的復仇者之衣,她……她要來複仇了,她要來奪回她的丈夫。冰冷的劍刺進芷芹的心……

芷芹的唇顫抖着,她全身無力,汗涔涔的她,知道她在作噩夢,但她卻睜不開眼睛,雨煙不斷在她的眼前晃動。哦!到底有幾個她?

誰?誰在摸我的脖子?雨煙?是雨煙嗎?她要勒死我?用她那條水藍色的髮帶?睜開眼,芷芹木然的凝視眼前的幽靈……不,是人。

「你在作噩夢?」

那人撥動芷芹額前因汗水所濡濕的劉海。她愣然的望着在黑暗中的那個人,那個人的輪廓依稀可見。芷芹彷彿還置身於夢中,一俟噩夢清醒后,她一定會莫名其妙地哭了起來。但她還沒哭,不!流淚了,驚慌,害怕的淚水從她的眼角滑出。

「……我怕。」芷芹抽噎着。

「別怕,別怕。」那人把她摟進懷裏,撫着她的發。「別怕,我在這兒。」

芷芹緊緊地環住那人,回來了,他終於回來了,他抱着芷芹雙雙滑倒在床上,他吻着芷芹的唇,低低的喃着:「芹芹,原諒我,我不該打你,不該那麼專制……告訴我吧,現在你的心裏只有我。」

「是的,只有你。」她喘息着,谷中逸放開了她,摸摸她的唇,芷芹決定,決定不提及有關雨煙的事,否則,他只會再度離她而去。

「午飯、晚飯都沒吃?」

「……」

「生病了,還不吃飯?」

「……」

他開了燈,這突然來的燈光刺得芷芹雙眼難受,她眨了眨眼。

「起來。」谷中逸把她拉起來,細細的看着她。「這麼瘦了,要是再不吃,那還得了。嗯!等等,待會兒再吃。」他開始放肆的吻她,手也滑進了她的衣內,輕柔的輕撫她受傷的後背……

「你什麼時候才能走?」他的眼中充滿了慾望。不用再說,芷芹就知道他的含義。

「我努力。」

「……」

「一定。」他滿足的笑了笑,又輕撫了她的下巴。

「現在幾點了?」

「十點多了,想吃些什麼?」

「你呢?」

「我在問你!」

「好吧!三文治和炸雞。」

谷中逸按了電鈴。「小泰,吩咐廚房,送三文治和炸雞來我這兒。」

「還有鮮橙汁。」芷芹小聲的在丈夫的耳邊說。

「再來杯鮮橙汁。」

「是,少爺,馬上送到。」他倆相視而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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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我懂你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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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反叛新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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