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格外投緣

桑琦翻開報紙，不知道自己究竟是該先找工作，還是找房子？回來已經好幾天了，她都在努力調整時差，前兩天總在昏沉沉的昏睡之中，有時夢中醒來還有點恍惚，自己是置身何處？

不敢相信原來自己已在台北了，和當年初到紐約夜半驚醒時置身異鄉的感受雖不同，但卻有相同的恍惚！

而另一件她刻意強迫自己記起的事實，是忠明已經離開她了！她不知道那多年的感情算什麼？不知道他說過的一切又算什麼？執着於自己的興趣和忠於愛情是相互衝突的事情嗎？

曾有的價值觀在經過這次事件之後，有一種動搖與瓦解的晃動。

她坐在酒店的房間內，吃看早餐、牛角麵包、煎蛋和咖啡。穿看白色的浴袍，不施脂粉，長發隨便挽在腦後，報紙還攤在茶几上，她還是拿捏不出究竟該找房子？還是工作？

工作？做什麼？以她的資歷要進入專科院校教舞怎麼可能！但她還是熱愛跳舞的，不然去私人舞蹈班教舞吧！工作的藍圖有了一點可循的方向。

但房子呢？租房子不易，租金也是一筆可觀的小數目，以她的情況，她不能回家找父母，那隻會讓他們擔心，只好－－找許忠明！！

於是她抓起話筒撥了電話給許忠明，經過幾次轉接，終於等到許忠明接電話。

許思明一聽是她，整個人的反應有點遲疑。

桑琦感覺由他的猶豫，明白的知道她和忠明連殘存的情誼可能都沒有了！

桑琦感覺忠明巴不得是和她斷了所有的關係。

人情的冷暖，桑琦在紐約就嘗盡，看得淡泊了，而忠明的轉變更是讓她相信，世人的真心真情已不再如昔日！

她清清喉嚨，有些許哽咽的聲音，恢復平靜后，聲調帶着些漠然。

“我的飾品就不退給你了，但是房子的錢咱們還是要算一算！”

“好！我請會計師結算一下和你聯絡。”他也是沒有感情。

“可以！”她準備掛電話。

“桑琦！”思明流露出一絲不舍。

“什麼？”她有些動情。

“我……我對不起你！”他軟化方才的態度。

“是我對不起你，我給不起你要的財富與地位！”桑琦回他，也是無奈與怨懟。

“琦琦……我……”忠明還在遲疑。

“不必說了！就當作一切過去了，咱們把房子的事解決之後，應該就沒有什麼好愧疚了。”桑琦突然感到和忠明之間的關係就這麼淡去了！

她想再有什麼牽扯對彼此都是傷害，何必呢！

“好啦！就等你會計師結算完再聯絡吧！”桑琦不再流連他的眷情，掛上電話。

有些怔忡的桑琦想，再怎麼樣也要出去走走吧！把自己悶得像只可憐的馬兒，這不該是她的生活形態。

於是，桑琦換上輕便的服裝，決定出去走走……

※※※

莫小蝶已經註冊完畢，就等看當大學新鮮人，所以絕大部分的時間她是空閑的，而自從上次遊樂場事件之後，莫帆就嚴重警告她不準到處亂跑。

這小妮子當然知道不能隨便得罪他們家的惡煞，只好暫時安分下來，每天陪看莫彤堂姊在“懶人的家”耗着，她不像莫彤，一天喝幾杯咖啡都無妨，她才喝兩杯就心跳加速，承受不了太多的咖啡因。

不能喝咖啡待在這種咖啡館裏，不知算不算是一種折磨？她只好把注意力轉到其他地方，開始進攻雪糕和莫彤拿手的三文治。

“懶人的家”都是老客人，她看莫彤一個人很忙，覺得自己應該幫忙，於是自告奮勇當起跑堂侍應，莫彤可是戰戰兢兢，怕這個小丫頭成事不足、敗事有餘。

但她依然有模有樣，做得不錯，偶爾還會和客人閑聊起來呢！

而莫彤還在想究竟該找什麼房子，才適合她和小蝶一起住，這小丫頭一上台北來就像脫韁野馬，心野得很。

但是人還算安分，小蝶的天真是教人無法拒絕的那種，直想親近她！

她那俏麗的身影教人讚歎年輕真好！

莫彤自己呢？她雖也年輕，但已多了些歲月的痕迹，莫彤是屬於傭懶的女人，和她那可愛的堂妹是不同的。

莫小蝶呢？她人雖然在這兒，心卻早像蝶兒般漫天飛舞去了！

她端完咖啡，拿看托盤走回吧枱，坐在吧枱椅上以有些無趣的神情問她那美麗的莫彤姊姊：“莫帆哥哥什麼時候會來？”

“幹嗎？！你想他啊！”莫彤一眼就看出她的心思，但不着痕迹的問她。

“誰想他啊｜他不來，我不能出去玩了：”小蝶很委屈的說。

莫彤笑了笑，這樣也好，這丫頭總得怕個人，不然真的會無法無天了！

看着這小丫頭一副坐立難安的樣子，莫彤覺得好笑，但這小妮子天真的模樣實在教人疼愛。她左顧右盼，終於盼到她的莫帆哥哥了！

莫帆才推門進來，莫小蝶就撲向前去，摟住莫帆的脖子，嬌嗔的說：“莫帆哥，我好想你！”

莫帆當然知道這丫頭的詭計，把她這小黏人從他脖子上拉下來，一臉正經的說：“少拍馬屁，我又不是不知道你的用意。”

莫小蝶聽完立刻嘟起小嘴，有些不悅，莫帆見她的模樣又接著說：“原來想帶你去唱卡拉OK，不過看起來你心情不太好！”

“沒有啊！我心情很好的！”兩秒鐘不到，莫小蝶已換上粲然的笑靨，和剛才的模樣形成對比。

這丫頭該去演戲，表情變化迅速又豐富！

“莫彤，我帶她出去，晚一點我會送她回去！”

莫帆才正向莫彤交代，後面的莫小蝶小姐早已經背好背包準備走人了，一臉的迫不及待。

莫彤認真的對莫小蝶說！“該有的分寸自己要掌握好！”

小蝶一邊點頭，一邊拉着莫帆的手臂往外走，玩心真是重。

誰能奈她何，到目前為止大家都是順耆她的！

就見這兩人消失在門外，身影愈來愈小……※※※

在街上晃蕩了好久，桑琦是沒有目標的，但她見到台北這兩年的變化甚多，任何一個地方都隨者時間的過去而有所改變，包括人也是。

又想到那件事！不是說好要忘記嗎？桑琦有點氣自己不爭氣，怎麼不想想到的事偏偏都想起來呢？

也不知道自己逛了多久，她真的有點餓也有點累了！抬頭張望這附近是否有餐廳可以吃頓飯，一看前面就有一間咖啡、簡餐－－懶人的家。

“懶人的家”，好有創意的名字，而裏面的裝潢格調與氣氛，讓人有種溫暖的感覺，桑琦這幾天以來都不曾有過這種感覺，她立刻決定到這家別緻的咖啡館坐坐。

她推門而入，美麗的女主人站在吧枱邊，給她一個溫暖的笑容說！“歡迎光臨！”

桑琦也回給她莞爾一笑，在角落的位置坐下，順手拿起幾本雜誌翻閱，而莫彤遞上水與菜單給桑琦，兩個美麗的女人互視對方。莫彤歷經風霜的精明已看出這孤獨的女客內心所有的孤寂，再給她一個溫暖的笑容！

桑琦為自己點了一份簡餐，然後安安靜靜的坐在位置上看書，等待她的晚祭。

她及肩的長發垂在腦後，背影看起來有些落寞。但是她閱讀的神情是安靜的，讓人真正的感覺她在用心閱讀，莫彤在自己的位置忙着準備餐點，而她的眼光卻始終沒有離開過桑琦的臉上。

她端着餐點走向桑琦，桑琦向這位美麗的女主人微笑，莫彤放下接點，然後說：“等會兒附餐咖啡你再點。”

“謝謝你！”

“不客氣，有什麼事看淡一點！”莫彤有玄意的丟下一句，然後轉身回吧枱。

桑琦看莫彤一眼，難道我的心事都寫在臉上嗎？

她靜默，還是把晚餐解決再說吧！

※※※

當莫帆帶着莫小蝶出現在客戶服務部聚餐會場時，所有人的眼光都停在她的身上，目不轉睛的盯着她看。

當然這也是有原因的，咱們莫家小妖女－－小蝶，一聽堂哥要帶她去唱卡拉oK，二話不說立刻回家換裝化妝，一點兒也不馬虎，換上閃光的短上衣、短褲，閃亮繽紛的粉紅色，外面罩上粉紅色短毛外套，一雙長腿上是銀色的絲襪和銀色娃娃鞋，一副仲夏夜精靈的裝束。

莫帆用手拍住額頭，他認為自己已經夠新潮了，但比起他這個小堂妹，他。真是“遜”透了！！

“佩服！佩服！”莫帆向莫小蝶打躬作揖表示敬佩！

於是莫小蝶就穿看她這身在舶來品店高價購回的新衣出來亮相，在她俏麗的短髮下，那雙靈活的大眼睛飄啊飄，她雖然輕點朱唇，但看起來紅艷欲滴。

嬌俏的莫小蝶以這身裝束出現在客戶服務部時，所有人的目光都停在她身上，多麼炫的小女孩！

咦！這女孩不是那天害他們傾巢而出的那一個嗎？

那天是一副端莊的打扮，怎麼今天全然不同？

這些客戶服務部的帥哥們見到小蝶，個個口水都快流下來了！莫帆自然也了解他這群哥兒們，立刻將他的手在這些色狼的眼前揮動，擾亂他們的視線。

“沒見過小妖精啊！”他此話一出，真不知道他是在誇獎莫小蝶還是在損他的損友們？

莫小蝶倒沒什麼抗議，閃動看一雙慧黠的大眼，張望在場的每一個人。

莫帆向小蝶一一介紹所有客戶服務部的成員，小蝶露出笑容，也一一向他們問好，可愛的心蝶，那純真的笑靨討人喜歡！莫帆向大家鄭重介紹：“這是我們家最美麗的小妖女、小公主，我可愛的小堂妹－－莫小蝶！”

小蝶？！有點像武俠小說里女主角的名字，但又覺得人如其名，像只小粉蝶教人忍不住要握在手中疼愛。

這小妮子！根本不用莫帆來替她擴充人際，在短短的錢分鐘之內，她已被眾星拱月般地包圍啦！一句又一句的問候關懷，這丫頭是天生的公主。

不過莫小蝶今天來卡拉OK不是當花瓶的，好不容易逮到機會一展歌喉，怎能輕易錯過，只見她轉換座位，移駕至電腦前，拚了命的點歌。

莫帆可是領教過她的功力，這樣的情形看來其他人想高歌一曲恐怕已沒什麼機會了，果然，就見小蝶手握咪，一首接着一首唱個沒完，而旁邊的人全成了配角。

他只好提醒小蝶，給別人一點機會，這丫頭哪裏是那麼聽話的人，尤其當她唱得正起勁呢！

其他人只好陪坐在一旁聽看她施展那美妙的歌聲！

韋不凡才和創意部的管理人員開完會，他一出現在卡拉oK的包廂內，見到此番情景時，以為自己走錯了，但仔細一看－－沒錯啊！

怎麼個個都這麼安靜，再一看－－這個少女又是誰？

他一眼瞄見莫帆無奈坐在一邊，再看看那妙齡女郎！馬上就聯想到了。

於是他坐在莫帆旁邊，劈頭一句：“你們家的小魔女把大家打敗了！”

莫帆歉然一笑，除了一笑沒別的話好回答。

“這樣下去，你的一幫兄弟會悶死！讓他們有點參與感吧！”韋不凡說的是實話。

莫帆只好端起身為哥哥的架子，下令讓莫小蝶閉上金囗，他可不是對她凶，只是引開她的注意力，提了個她更有興趣的活動－－跳舞！

結果一行人拉到KissDisco去，想跳舞的就跳舞，想喝酒的就去喝點酒！

結果，這一行人又被莫小蝶給打敗了，她真是個的士高女王啊！

在舞池裏放盡光彩，那一身亮皮粉紅和那銀色的雙腿，夠嗆！夠炫！再加上她的舞步，如同仲夏里的小妖精，讓人無法將眼光從她身上離開。

一群蒼蠅就這樣飛了過來啦……韋不凡拍拍莫帆的肩膀，對他說：“莫帆啊！你們家的人真是前輩子欠這個丫頭的，她可真是吸引所有人的目光呢！”

莫帆莫可奈何的說！“你到現在才知道！”

韋不凡看看舞池中的莫小蝶，突然靈機一動，咦！下午想破頭的廣告，苦苦找不到女主角，現在不正站在眼前嗎？！

“莫帆，你千千萬萬要幫我一個忙！”韋不凡可把姿態放到最低了。

莫帆看韋不凡一眼，一看就知道他要說的事一定不是什麼好事！

“下午和創作部開會，我們上回拉回來那個飲料的廣告記不記得？找不到女主角啊！創作部快翻臉了，加上這個客戶又特難搞定…：”韋不凡這句話才說到這兒，莫帆已經知道他的意思了。

“逼我不敢作主，小蝶只是我堂妹，好歹也得問他爸爸。”莫帆趕忙說明。

“拜託！”韋不凡對莫帆說。

他只好先把小蝶抓過來啦！

莫小蝶是個標準的人來瘋，聽見要找她拍廣告，她立刻興奮不已，眼睛發亮！

“真的嗎？好啊！好啊！哥！拜託！讓我拍呀！”莫小蝶又發揮了撒嬌的功夫，向莫帆央求。

莫帆搖搖頭對她說：“小蝶，這件事的關鍵不在你也不在我，更與你莫彤姊姊無關。”

“那關誰的事？”莫小蝶還處於一頭霧水的狀態中。

“你爸爸！”莫帆可是提醒了她，她還有個天王老子呢！

莫小蝶一聽見立刻露出笑容，一副根本不怕的模樣，“哥！爸爸在台中，你不說，我不說，他怎麼會知道？”

“拍完播出之後呢？”莫帆問她。

“你們一定會把我拍得很漂亮，爸爸看到一定也會很高興，他的女兒是這麼的美麗啊！”小蝶說得可得意呢！

哎！聽她這麼一說，莫帆也是無可奈何，到時候被刮是免不了的，但這小丫頭的纏功是一流，又不能不答應她。

“那……你可不能耽誤功課啊！”莫帆再次告誡她。

莫小蝶立刻獻上童子軍的舉手禮。“是！堂哥！”她露出慧黠的笑容，教人難以抗拒。

※※※

桑琦吃完了她的晚按，在這溫暖的空間中，聽者流瀉在屋裏的爵士樂，想起在紐約的那段生活。

她對這家店的女主人充滿了好奇心，桑琦把眼光投向正在站在吧枱內煮咖啡的莫彤，陣陣咖啡香傳來，讓她自然也勾起想喝咖啡的慾望。

她放下雜誌，走到吧枱前位置坐下，莫彤抬眼看她，笑着問她！“喝咖啡嗎？”

“嗯！一杯藍山！”桑琦答。

莫彤端咖啡給另一桌的客人之後，再走回吧枱開始為這陌生憂鬱的女客煮咖啡。

“你是第一次來吧？”莫彤問桑琦。

“你怎麼知道？”桑琦問。

“我這家小咖啡店，來的都是一些熟客人，所以一看就知道啦！”莫彤的親切讓桑琦相當溫馨。

桑琦好奇的望看莫彤，還是忍不住的問：“可不可以請問你芳齡？”

“你要看我的人生閱歷嗎？”莫彤間完之後又說：“可豐富啦！”

於是她把自己從十八歲起的羅曼史事迹一一向桑琦說明，還不忘加油添醋揶揄自己一番，聽得桑琦笑得眼淚都要掉出來了。

看不出這個氣度優閑的女主人，講起話來竟這麼的爆笑，且生動有趣！

見桑琦琵出了這個晚上以來難得的笑容，莫彤忍不住的對她說：“就是呀！你看你笑起來多美麗，有什麼事總是會過去的。”

桑琦與莫彤只不過是初次見面，卻格外地投緣。她真的可以跟她聊很多感覺，一點兒也不覺生疏。

“還沒請教你的大名？”桑琦問莫彤。

“我姓莫單名一個彤。”

“真巧，我姓桑單名一個琦字。”桑琦笑看對她說。

這樣兩人的距離更加拉近了，於是開始閑話家常，桑琦說起她在紐約的種種生活和在回台灣之後的遭遇。

莫彤聽完之後說！“難怪看你這麼無精打採的樣子，那你今後有什麼打算呢？”

桑琦聳聳肩對莫彤說！“說實在的，我一點打算也沒有，根本不知從何開始，而且我現在連住的地方都還沒有呢！”她說得好無奈。

莫彤心生一念立刻接口：“我們也在找房子呢！不然我們一起留意吧，或許可以住在一起彼此有個照應。”

桑琦露出感激之色，說句實話，她現在最需要的就是友情的溫暖，莫彤一個陌生的新朋友，在此時給她最大最深的情誼。

她握住莫彤的手，感動的說：“謝謝！”

莫彤微笑說！“謝什麼，難得咱們這麼的投緣！”

兩個年紀相仿的女人，在這間溫暖的咖啡館內，展開一段難得的情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