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問題是,歐陽楚瑾就沒那麼幸運了,不,應該說是,他自作孽。
歐陽楚瑾心想素齋不用錢,不吃白不吃,但凡人吃鬼食,不吃壞肚子才怪!
福雨兒扶着歐陽楚瑾,劉大姊圭在前頭領路,三個人慢慢走進了下一個城鎮。所幸這個城的首富的婚事是劉大姊作的媒,而且他們身上所剩的錢也不多,為了避免掃把星掃到首富,劉大姊暫時將歐陽楚瑾和福雨兒安排住在旅館,她一個人去首富家,向他商借銀子,醫治歐陽楚瑾的痛,日後再遣人來還。一碰到床,歐陽楚瑾火燒般的手便捉住福雨兒的手,不讓她離開半步。
“楚瑾,放開我。”福雨兒想拉回手,可是他的力氣依然大得嚇人。
“我不要,我不准你離開我。”歐陽楚瑾孩子氣的吵鬧。
“你流好多汗,我去打盆水來幫你擦汗。”福雨兒解釋自己要離開的原因。
歐陽楚瑾絕望似的大叫。“你為什麼非走不可?你為什麼非要從我身邊逃開?”
“你乖乖聽話,快放開手,我很快就會回來。”福雨兒柔聲安撫。
“你騙我,我知道,你有別的男人。”歐陽楚瑾嘶聲指控。
福雨兒露出苦笑。“我是你大嫂,若說有男人,那男人也是你大哥。”
“你為什麼要嫁我大哥?你為什麼不肯嫁我?”一滴淚從歐陽楚理的眼角滑落。
“婚姻是父母命,媒妁言,我別無選擇。”福雨兒忍不住用沒被束縛的手,以指尖將淚珠勾去。
突然他放開她的手,兩隻粗壯的手臂緊緊環在她頸后,將它的臉拉向他,她發出驚訝的喘氣聲,微啟的唇被灼熱的舌尖探入……
福雨兒眼睛瞪得大大的,目光探索着歐陽楚瑾臉上的表情,他閉着眼,額頭上至是汗水,皮膚又紅又燙,她不知道他是否清醒。但她完全知道他陶醉在這個高熱的吻中,他吸吭着她的柔唇,彷彿要把她吞進肚裏,是那麼的強烈、粗暴……
她不怪他,她了解他的心情,打從兩人第一次四目相對,他們就被對方吸引,為對方着迷。但他們永遠也不可能有歡喜的結果,他們只能將深情壓抑在心底,只能在夢中迴旋對方的身影……
她懂了,高燒使他以為這是夢。
狂熱的物漸漸變得溫柔,比一片飛絮的雪花還要輕飄親。她放棄矜持,合上眼,全心全意地投入他的夢境;這也許是她今生唯一真正的吻,她的心抽搐起來,她好高興,能與她愛的男人有個美麗的吻,不枉此生啊!
歐陽楚瑾疲倦地躺下來,連帶將她一起拉到他身上,吃力地撥開她耳邊的垂髮,以顫抖的聲音呢喃。“在我和我大哥之間,你比較愛誰?”
“我根本沒見過你大哥。”福雨兒聆聽着他如擂鼓般的心跳聲。
歐陽楚瑾有氣無力地說:“你最好不要見到他,他病得只剩皮包骨。”
“你不是說他只是有頭暈的毛病?”福雨兒蛾眉輕蹙。
“我騙你的,我娘要我這麼說。”歐陽楚瑾發出乾澀的自嘲聲。
“我不怪你,我也有……”福雨兒話還沒說完,額頭突然被偷襲的吻打斷。
歐陽楚理小聲而甜蜜地問:“跟我私奔好不好?”
“不好,你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雖然我愛的人是你……”福雨兒羞怯地將臉埋進他胸膛,卻聽到均勻的鼾聲。
她抬起臉,看到他臉像爐火般紅通通,眉鼻皺成一塊,顯得很痛苦的樣子,她趕緊去找夥計要來臉盆,替他擦掉臉上大量的汗水。
看他翻來覆去又不停地呻吟,彷彿身處煉獄裏,她為自己不能減輕他的痛苦而感到痛苦;她雙手合十,跪在床邊,同菩薩祈求,千萬則讓他死,她願意減少自己二十年的壽命分給他,讓她早死早超生,下輩子運氣再壞也壞不過這輩子做掃把星的苦難。
這時,劉大姊走了進來。“我回來了。你在幹什麼?”
“我在向菩薩祈求讓你借到錢,借到了嗎?”福雨兒滿臉期待地轉過身。
“那個小器……”劉大姊盯着她浮腫的嘴瞧。“你的嘴唇怎麼了?”
“我煩惱時有咬嘴唇的習慣。”福雨兒心虛的否認。
“二公子強吻你,是不是?”劉大姊可是身經百戰的過來人。
“不是,你別亂猜。”福雨兒不打自招的臉比歐陽楚瑾的臉還要紅。
劉大姊語氣嚴厲地強調。“有些事,不用我講,你自己應該要有分寸。”
“我不是小孩子,我知道該怎麼做。”福雨兒轉移話題地問:“錢到底借到了沒有?”
“借是借到了,不過有個條件。”劉大姊坐到椅上,倒了杯茶解渴。
這年頭人情薄如紙,她到了首富石府,石員外不在家,整整等了一炷香的時間,石夫人才化好妝來見她。石夫人娘家是魚商,靠了她的三寸不爛之舌,才能飛上枝頭做鳳凰。
原本她以為,石夫人會以感激的心情慷慨解囊,沒想到那女人只肯施捨五兩銀,氣死她了。她起身告辭,心裏卻暗自盤算要叫福雨兒來踢石家大門,把石夫人踢成乞丐婆;此時小廝正好進來回報,石員外今晚不回來睡。
石夫人聞言立刻嚎陶大哭,當場說誰能讓石員外晚上回家,她就賞銀十兩,若不是為了二公子,劉大娘才懶得幫石夫人。後來她跟石夫人說,她有辦法讓石員外以後晚上都留在家裏睡覺,石夫人也改口說要幫她度過難關,結果還是經過討價還價,最後敲定石員外的心只值五十兩銀。
她這麼辛苦,帶點羞辱的借了錢回來,福雨兒達一聲關切都沒有,令她感到相當不悅。這些日子以來,他們兩個偷偷眉來眼去,她全責在眼裏,別以為她人不在,就能隱瞞她什麼,那種浮腫的嘴唇,她一看就知道是偷吃的證據。
“石夫人的條件是……”
不待劉大姊說完,福雨見不禮貌地打斷她。“我先去請大夫來,回來再聽你說條件是什麼。”隨即急急忙忙地往門口走去。
“你別急,大夫只能我去請,你的任務是去完成條件。”
“也對。我去請大夫,大夫恐怕會比楚瑾先死。”
“二公子福大命長,你不要咒他死。”
“我不是咒他,我是怨我自己掃把,帶給他噩運。”
“小聲點,你是想把他吵醒,讓他聽到我們的談話內容么?”
“我沒那個意思。劉大姊,對不起,我剛才不該冒失地打斷你的話。”
“我也不好,不該拿你當出氣筒。”劉大姊心平氣和地說。“石夫人給了我五十兩銀,條件是幫她奪回石員外的心。石員外最近迷戀“醉紅樓”的名妓仙仙,你只要去碰仙仙一下,就算是完成任務。”
“這樣好嗎?我跟仙仙無冤無仇,刻意去傷害她,有點殘忍。”
“我也不想做壞人,可是為了二公子,我們別無選擇。”
“好吧!我馬上去“醉紅樓”,劉大姊,你也趕快去請大夫來。”
““醉紅樓”是妓女戶,良家婦女不能隨意進出。”
“我去買件男裝,女扮男裝混進去。”福雨兒發覺自己也滿聰明的。
“不成。“醉紅樓”不是普通妓院,要穿緩羅綢緞,門房才會看你一眼,光是一套體面的衣服至少要三兩銀,打賞門房要給一兩銀才能走進門,見到嬤嬤要給五兩銀才能叫姑娘,坐到椅子上要先叫一桌起價五兩銀的酒菜,仙仙姑娘的見面禮要十兩。你算算看。這樣已經去掉多少銀子?”
不待福雨兒回答,劉大姊自己就按着說:“去掉二十四兩銀子,還剩二十六兩銀子,二十六兩銀子夠二公子安心養病嗎?”
“那劉大姊,你有什麼好建議?”福雨兒很耐心地聽完劉大姊的話。
“最好的建議,就是去買一件普通的女裝,去當“醉紅樓”的姑娘,那你就可以見到仙仙,碰她一下,讓她從此再也不能搶人家的老公。”
“萬一他們把我留下來當妓女……”
“你放心,沒人敢留掃把星,除非“醉紅樓”想關門大吉。”
一夜過去,新的一夜來臨,旅館內充滿來吃飯客人的談笑聲。
劉大姊徹夜不眠地守護着歐陽楚瑾,心卻懸着已經一夜未歸的福雨兒。
福雨兒這麼美,被嫖客糾纏的可能性很大,劉大姊毫不懷疑那個嫖客肯定會死狀凄慘,但她擔心的是她自己。二公子醒來以後,她該怎麼說呢?福雨兒潛入妓院,二公子知道一定會發火,責怪她不該推羊入虎口。
假設石府不在此,為了籌二公子的醫藥費,她一樣會建議福雨兒去妓院簽賣身契,畫押下去馬上就有銀子可拿,是應急最好妁辦法;再說福雨兒是掃把星,嬤嬤拿到那張賣身契,鐵定比拿到燙手山芋更棘手,自己會乖乖地撕掉賣身契。
其實,怪她是不公平的,生病的人是二公子,兩害他生病的罪魁禍首就是福雨兒。而福雨兒自願去妓院,表面上看起來是負責,但劉大姊清楚的知道,她是為愛而去。
就在劉大姊苦苦思索說辭時,歐陽楚瑾緩緩張開眼皮,他以為第一眼會看到大嫂,他心裏原本還有點尷尬,因為他作了一個可恥的美夢。但看到床邊坐的是劉大姊時,失望之情溢於言表。“我大嫂人呢?”
“她出去辦事,你別擔心,她很快就會回來。”
歐陽楚瑾手心貼床,撐起上半身。“她人生地不熟的,去辦什麼事?”
“你肚子餓了吧,我去叫店小二準備肉粥。”劉大姊顧左右而言他。
“我不餓,你快告訴我,我大嫂現在人在哪裏?”歐陽楚瑾心急如焚。
“你聽了別生氣。”劉大姊自知這句話是浪費口水。“是她自願的,她在醉紅樓幫借錢給我們的石夫人辦點小事。”
“你居然讓我大嫂去妓院那種地方!”歐陽楚瑾吼叫似地說。
劉大姊尖着嗓子提醒。“我剛才說過了,她是自願的。”
歐陽楚瑾將雙腿伸到床下,冰冷的地氣從腳底竄入他心臟,一陣抽搐使他身體冷得不停地發抖。他粗喘着氣,吃力地責備劉大姊。“真是荒唐,大嫂冰清玉潔,你應該勸阻她去污穢的場所。”
劉大姊不甘示弱。“她會這麼做還不是為了你的醫藥費。”
“我寧可病死,也不願她名節受損。”歐陽楚瑾氣得火冒三丈。
“你死了,誰來護送福星娘子去成都?”劉大姊從咬緊的牙縫迸出冷言冷語。
“我要去找她。”歐陽楚瑾勉強站起身,雖然頭暈目眩,但他擔心得一刻也不平靜。
劉大姊又將他拉回床上。“你看你路都走不穩,我勸你還是好好休息。”
“你別攔我!”歐陽楚瑾推開劉大姊,崛強地穿上靴子。
“劉大姊、楚瑾,我回來了。”福雨兒笑嘻嘻地提了籃水果走進來。
“你怎麼現在才回來?”劉大姊鬆了一口氣。
歐陽楚瑾顛步走上前。“大嫂,有沒有人欺侮你?”
“你身體還沒復原,快回床上躺好。”福雨兒撬扶着他回到床上。
“我去叫店小二煮肉粥。”劉大姊疾步走了出去,其實是她自己肚子餓。
福雨兒細心地脫下歐陽楚瑾的靴子,拉過被子蓋住他全身,這原本只是很普通的舉動,但看在歐陽楚瑾的眼中,卻是無比親切的照料;他從小就是個健康的孩子,跟他哥哥截然不同,母親總是全心全意的照顧哥哥,很少來他的房間。
老天!有多久沒有人替他蓋被了?他已不記得上一次是多麼遙遠的事,但他會永遠都記得這一次,在他最脆弱的時候,一雙縴手帶給他甜蜜而難忘的回憶,這將和他夢中的唇吻一起收藏在他心底。突然,那雙縴手覆蓋在他額頭上,令他窘得臉紅。
“真奇怪,你的額頭不燙了,臉色卻還是好紅。”福雨兒不解地說。
“我實在沒用,讓大嫂受到如此的委屈。”歐陽楚瑾巧妙地轉移話題。
“我不懂,我受到什麼委屈?”福雨兒偏着頭,雙眸圓睜,看來心情好得不得了。
“為了我的醫藥費,害你到妓院……對了,你去妓院做什麼?”
福雨兒沒有心機地說:“當然是做妓女,滿好玩的。”
“什麼!”歐陽楚瑾雙手壓在床上坐起來,瞳孔盛滿驚愕的放大。
“不過我只做了一晚,嬤嬤就不要我了。”福雨兒俏皮地吐了吐舌。
“天啊!你做妓女,我該怎麼向大哥交代?”歐陽楚瑾難過得不知所措。
福雨兒笑容燦爛地說:“做妓女沒什麼不好呀,有吃有喝,而且還可以唱歌跳舞。”
“大嫂,你太單純了,做妓女有辱家門,你知不知道?”歐陽楚瑾話中沒有責備只有擔憂。
柔弱的女人最能激起男人強烈的保護欲,他抬起一隻手臂,本來想將福雨兒樓入懷,但這不是夢,他不能這麼做,只好將手轉移到下巴,佯裝沉思。
“不知道,不過我不覺得。”福雨兒以輕快的聲音解釋。““醉紅樓”里的嬤嬤和姑娘都對我很好,客人也很有禮貌,那裏充滿了歡笑,我在那兒過得很愉快,若不是我擔憂你的病情,我還真有點想在“醉紅樓”多住幾天。”
打從福雨兒走進“醉紅樓”的第一步起,整個“醉紅樓”氣氛全變,沒人有心情尋歡,小廝拿來文房四寶,眾人在弦琴的伴奏下,吟詩作對,載歌載舞。而石員外卻因跳舞扭到腰,被家丁扛回家,從此無法下床,雖然說這算是完成了任務,但石夫人從此不性福。
“大嫂,你在說什麼傻話?”歐陽楚瑾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我說的都是實話,你不信可以去“醉紅樓”走一趙。”福雨兒認真地說。
歐陽楚瑾不悅地別過臉。“我才不去那種低級的場所。”
“楚瑾,你別生氣,我保證以後不再去“醉紅樓”。”福雨兒乞求。
“都怪我生這鬼病,連累大嫂的名節。”歐陽楚瑾猛烈地睡胸自責。
福雨兒急忙拉住他的手。“楚瑾,你不要這樣打自己,我看了好心疼。”
“我恨這具軀殼,平常壯得跟牛一樣,卻在緊要關頭犯此大錯。”
“是我不好,是我……”福雨兒講不出自己是掃把星。
“大嫂,你為了我做那麼大的犧牲,是我對不起你。”歐陽楚瑾道歉。
福雨兒捂着臉,淚水從指縫間流出。“求你別再說了,你什麼都不知道。”
“大嫂,你別哭。”歐陽楚瑾再也剋制不住,將她緊緊擁入懷中。
福雨兒哽咽地說:“我不如你想像中的那麼好。”
歐陽楚瑾以指尖抬起她的下巴。“你是不那麼好,你是最好的。”
“楚瑾,我……”福雨兒眼眸里充滿了哀怨,欲言又止。
任何一個男人看到楚楚可憐的美女,內心都會有情不自禁的衝動,歐陽楚瑾着魔似的想要以吻去她臉頰上的淚痕,他的臉緩緩地靠近……就在千鈞一髮的一瞬間,門外傳來碎步聲,兩人迅速地分開,佯裝若無其事的樣子。
“肉粥來了,二公子乘熱快吃。”劉大姊端着漆盤走進來。
福雨兒走向劉大姊。“劉大姊,我來喂楚瑾吃粥。”
“不用那麼麻煩,二公子手又沒斷。”劉大姊趕緊閃身,語帶嚴厲的責備。
“謝謝大嫂的好意,我自己來就行了。”歐陽楚瑾接過漆盤,以眼神安慰福雨兒。
劉大姊拉開一張椅子,坐在桌邊觀察他兩人,她的眼睛比兀鷹還銳利,這兩個人臉色無端發紅,剛才必定有狀況發生。看來她得時時刻刻注意這兩人,不再讓他們有孤男寡女獨處的機會,免得他們犯下滔天大錯。
““醉紅樓”的情形怎麼樣?”
福雨兒走向桌邊,在劉大姊面前,她不敢太過放肆自己的感情。““醉紅樓”很好玩,仙仙還給我一籃水果,劉大姊,你要不要吃顆蘋果?”
“她一定是怕你怕到瘋了。”劉大姊搖了搖手,她還想活到一百歲。
“才不是,她說她愛上我了,但是她覺得自己配不上我,她要出家,求菩薩保佑我。”
專門勾引男人的狐狸精,居然愛上女人?而且還想變成吃齋念佛的女尼?
掃把星真是威力無窮,劉大姊驚訝得無法言語,倒是歐陽楚僅以佩服的語氣說:“大嫂果然是福星,仙仙真是幸運,遇見大嫂,脫離苦海。”
翻過這座山頭,成都城就會映入眼帘。
藍天、綠樹、混漏的小溪,讓他們三人忘卻旅途的辛勞。
都怪石夫人太小器,不過她已經有了報應。扣除藥費和住宿費,身上的銀子又剩不多了,為了節省不必要的開支,三人今晚只好以大地為床,而且加快腳步,一鼓作氣地來到半山腰,過熱的太陽使汗水浸濕他們的衣服,恍如第二層皮膚黏在他們身上。
歐陽楚瑾知道她們難受,而且這座山他常來,對一草一木瞭若指掌,於是他刻意帶領着她們來到一處隱密在林中的小湖,望着被夕陽染紅了的湖水,劉大姊再也受不了身上的臭汗,要求到湖裏泡一泡。
劉大姊泡完后,換福雨兒去泡涼,歐陽楚瑾運氣突然變好,獵來三隻野兔,劉大姊負責去毛,歐陽楚瑾則去撿樹枝準備生火烤兔。但他的眼皮不安地眨動,直覺驅使他走向湖邊,正如他所擔憂,一條黑白相間的雨傘節和福雨兒對看。
“大嫂,別動,我來趕走它。”歐陽楚瑾亮出劍,大步走進湖裏。
福雨兒羞怯地以雙手擋在胸前。“你別過來,我沒事,它自己會遊走。”
“它有毒,被它咬到可是會要命的。”歐陽楚瑾不聽勸阻,一心想要表現英雄救美。
“我是福星,它不會咬我的。”福雨兒轉過身子,優美的背部線條令人着迷。
“糟糕!”歐陽楚瑾看傻了眼,一個不小心踩到滑石,跌坐在水裏。
這時那倏雨傘節突然轉身朝水濺聲游去,福雨兒剛好也轉過身,情急之下,她產生天大的勇氣,伸手飛快地捉住蛇頭下方;可能是她的力氣太大,也可能是她太掃把,那條雨傘節連掙扎都沒有就嗚呼哀哉了。
福雨兒趕緊將雨傘節拋掉,走向歐陽楚瑾,關切地問:“你還好吧?”
“我沒事。”歐陽楚瑾兩眼發直,目光盯着渾圓的乳房不放。
“來,我扶你起來。”福雨兒忘了自己一絲不掛。
“幸虧有大嫂福星高照,不然我就慘了。”歐陽楚瑾心裏頭的小鹿亂撞。
“你的手流血了!”福雨兒拉起歐陽楚瑾,發現他手心被劃破。
歐陽楚瑾整個人像掉了魂似的喃喃自語。“你真美!”
“你快把眼睛閉起來!”福雨兒羞黠的命令。
“我……”歐陽楚瑾反而將她抱起來,放到她藏在岸邊隱密處的衣服上。
“楚瑾,你要幹什麼?”福雨兒雙手抵擋地撐住他的胸膛,眼眸里充滿害怕和喜悅。
“我不知道,我想我一定是瘋了。”歐陽楚瑾整個身體趴到她身上。
福雨兒焦急地說:“不要,讓劉大姊看到,我們就完了。”
“劉大姊正在忙,她不會知道的。”歐陽楚瑾俯低頭,理智從他眼裏消失。
“不……”福雨兒想要拒絕,可是反倒讓他的舌長驅直入她的嘴裏……
偏偏這時響起劉大姊的聲音。“二公子,你在哪裏?”
歐陽楚瑾和福雨兒像對受到驚嚇的鴛鴦,兩個人身體僵硬地泡在一起,連喘氣都不敢,靜靜地躲在大石下,聽到劉大姊喃喃的聲音。“奇怪?怎麼連新娘子也不見了?”
等她的腳步聲緩緩的走遠,歐陽楚瑾才起身離開福雨兒的身體。他看到她眼眸里的自己充滿悔意,穿上褲子,幽幽地說:“對不起,大嫂,請你原諒我。”
“我也有不對,不能全怪你。”福雨兒趕緊坐起身.背對着他穿上衣服。
“雖然我向你道歉,但我別才沒有輕薄之意,我是……”歐陽楚瑾想說“愛”這個字。
福雨兒急忙厲聲阻止他。“今天這件事就當成我們倆永遠的秘密。”
“大嫂.我無法把它當成秘密,我會把它當成最甜美的回憶。”
“求求你,別再說了,劉大姊正在找你,你快去吧!”
“我去撿乾柴。”歐陽楚瑾快速地轉身離開。
留下雙手捂着臉、無聲哭泣的福雨兒,她的心彷彿破了一個大洞,被穿過樹梢的冷風吹了進來。她告訴自己不要再痴心妄想,今天已是她人生最美的一天,能夠和楚瑾有這樣親密的接觸,她別無所求,這樣就足夠了。
穿好衣服、理好頭髮,深吸一口氣,她隨手摘了幾朵野花,努力保持鎮定地去找劉大姊;她現在最怕面對的就是劉大姊那雙會看透人心的眼睛,果然如她所料,劉大姊一見到她,就以懷疑的眼神從頭到尾打量她一遍。
劉大姊語氣有點輕蔑的質疑。“你剛才跑到哪兒去了?”
“我去摘花,好香,你要不要聞聞看?”福雨兒故意嗅了嗅花。
“不用,我說過很多次,你別太靠近我,我還想長命百歲。”劉大姊警告。
“柴揀回來了,你們兩個在聊什麼?”歐陽楚瑾捧着足以燒死一頭豬的乾柴走來。
“二公子,你的衣服怎麼了?”劉大姊輪流看着歐陽楚瑾和福雨兒。
“我揀完木柴后,走到湖邊喝水時,不小心摔了一跤。”歐陽楚瑾面不改色的回答。
“原來如此。”劉大姊沒有多表示意見地點了點頭。
但當他們吃完了兔肉,歐陽楚瑾去洗澡,劉大姊和福雨兒圍着火堆坐,看着跳動的火焰,劉大姊忍不住爆發心中的不滿,尖刻地問:“你和二公子做了嗎?”
“啊?做什麼?”福雨兒裝糊塗的反問,但肩膀卻微微顫抖。
劉大姊冷哼一聲。“做那種事,你要我明講嗎?”
“沒有,劉大姊,你為什麼這麼認為?”福雨兒抵死不承認。
“因為你們倆同時不見,而且二公子的衣服是濕的。”劉大姊完全不相信。
“楚瑾已經說了,他是喝水時不小心跌倒。”福雨兒臉色顯得有些招架不住。
“喝水跌倒,濕的應該是上半身,不是下半身。”劉大姊明白地指出。
“楚瑾不是有意說謊,而是不想讓你誤會。”福雨兒硬着頭皮解釋,但她仍然不想全數招供,只想點到為止。“其實我在洗澡時,有一倏雨傘節游向我,楚瑾正好經過,下水來救我時,卻不小心跌了一跤。”
“然後呢?”劉大姊一副打破砂鍋問到底的模樣。
“就只到這兒為止。”福雨兒垂下眼睫,心虛使她說話氣若遊絲。
“你說謊。你不敢正視我就是最好的證明。”劉大姊緊緊捉着她的把柄。
福雨兒舔着唇辯解。“劉大姊,我們真的沒有到那種地步。”
“那是到哪種地步?”劉大姊毫不放鬆的追問。
“只有親吻和撫摸。”福雨兒坦誠,但語氣里全無悔意。
“你真不知羞,還沒過門就跟男人有肌膚之親,更糟的是那男人是你小叔。”
劉大姊的話像枝沾了毒的利箭,又狠又准地射中她的心,胸口一陣劇烈的疼痛,使得福雨兒雙腿一軟,跪在地上,久久不發一語。她最怕想到她和楚瑾的身分,那是她永遠地無法跨過的鴻溝,每次楚瑾喚她大嫂,她就會感到心在淌血……大嫂,彷彿她身上的烙印,比掃把星更令她痛苦。
猛烈地吸一口氣,福雨兒懺悔道:“劉大姊,我知道我錯了,求你原諒我。”
劉大姊壓抑住想哭的衝動,她的職業是媒婆,她最想做的是,湊合天下所有的有情人。雖然她很想建議他們兩個私奔,可是她不敢得罪歐陽老夫人,她家有老有小,她不能隨便說話。“你長得那麼美,二公子難免對你意亂情迷,但你不能當真。”
“我知道,我下次不會再犯了。”福雨兒承諾地點頭。
“我這麼嚴厲地說你,都是為你好,若讓老夫人知道,你會被浸豬籠。”
“謝謝劉大姊。”福雨兒感激得熱淚盈眶。
劉大姊晴天霹靂地說:“回到成都之後,老夫人交代我為二公子作媒。”
“哦。”福雨兒咬住下唇,以肉體的疼痛代替永遠都無法痊癒的心痛。
“人的命運是老天爺早就安排好的,你和二公子註定無緣,你就別再妄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