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一大早,貞媚才走進門市部,就看見桌上放着一盒包裝得很別緻的手工巧克力禮盒。
她什麼也不用問便知道今天吳啟邦又要出現了。這是一個他慣用的預告,只要他送來鮮花或禮物,便表示他會守株待兔等在店門口,表示他今天要她。
“雪特!”貞媚根恨把糖丟進了垃圾桶,在心裏咒罵著。
她下定決心要在今天就把他解決掉!
挑了一個身旁沒人的空檔,她打電話給傑亮。
“傑亮,你早,我是貞媚。”
“貞媚啊,你好嗎?這麼早,有什麼事嗎?”
聽到他的聲音和溫柔的語氣,她的內心就感到一股暖意,她告訴他:“聽到你的聲音好多了。”
“怎麼啦?又情緒低落了?給自己打幾分呢?說給我聽聽看!”他鼓勵她說。
“零分。因為那個陰魂不散的人又來糾纏我了,我想今天就把他解決掉!”
“很好啊,放下屠刀立地成佛,我很高興你終於下定決心改變自己的人生!是不是要我幫你?”
“是啊,你願意讓我利用一次嗎?”
“當煙幕彈是吧?我從來沒當過臨時演員,希望不會穿幫!”
他爽朗地答應了,約好時間在一家PUB等她。
晚上貞媚收工時,吳啟邦果然守在外面。
貞媚故意化了妝,噴上香水,臉上含笑往外走。
“貞媚,你今天晚上特別漂亮!”吳啟邦湊上去,還以為貞媚是為“悅已者容”,為他打扮的呢!
“是啊,現在我有一個約會,別擋路害我遲到!”她看也不看他,以一種神氣的姿態繼續往前走。
“別鬧了,貞媚,你知道我等了你一整天,今天晚上我要你!”他拉住她,專制地告訴她。
“別拉拉扯扯行嗎?你以為我是一個投幣式的性服務機器嗎?你想怎樣就怎樣?”
“你是在罵我吧?我才是你的性服務機器!如果你有什麼不滿意,我可以按照你的意思修改!”他嘻皮笑臉,緊緊尾隨着她。
“我想把你報銷掉!”她轉回頭,大聲告訴他,走了幾步,又回頭對他說:“我真的有約會,你想當電燈泡?”
“我不信!我知道你需要我!你騙不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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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這一點你需要懷疑嗎?”傑亮告訴他。
“張先生,我想你不知道自己被愚弄了!我很同情你,真的!”啟邦的黑臉上露出蔑笑再道:“貞媚是我的人,你懂是不懂?”
“貞媚是你的人?這是什麼意思?”傑亮繃著臉,把兩道眉毛接到了一塊,瞪着啟邦,又盯着貞媚,沉着聲反問。
貞媚做出無所謂的表情,什麼也不說,吳啟邦搶道:“什麼意思?這個意思就是說,貞媚和我的關係非常親密、親密到了極點!需要我說得更露骨嗎?”
“貞媚,他說的是不是真的?你和他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傑亮把臉拉長得像一隻馬,轉而責備貞媚。
貞媚以大謬不然的口氣答道:“喂,你們這是什麼態度?三堂會審啊?你們又不是我老公,憑什麼審判我?管我這麼多?”說完,她把食指指着吳啟邦罵道:“喂,尤其是你,你這個人怎麼回事?誰和你關係非常親密啦?在我沒有結婚之前,眾生一律平等,沒有人能管得了我要做什麼事!”
吳啟邦氣極了,搶罵道:“貞媚,你竟然腳踏兩條船,把我耍得團團轉!為了你,我不惜天天被王茱蒂當小偷、當罪犯地逼壓迫害,而你卻另結新歡,完全漠視我對你的一片真情和用心!”
“你這是什麼態度?根本是莫名其妙嘛!你可以和王茱蒂談論婚嫁,我為什麼不能交男朋友?不能和別人約會?我是你的禁臠嗎?”
貞媚嗤之以鼻一頓搶白,吳啟邦的氣焰果然消退大半,降下聲量來攝嚅地說:“原來你這樣認為,你說得也沒錯,不能完全怪你,這樣對你是不公平的……。”
“你不要會錯意,我從來不會因為王茱蒂而吃醋,也不想和她比分量!我只想讓你知道,我有權利交任何男朋友而不需要你的首肯,你了解了沒有?我和傑亮的感情愈來愈穩定,我不想因為你而節外生枝!”說著,她勾住傑亮的臂彎,上半身緊緊地偎着他,對他又甜又黏地撒嬌道:“傑亮,我知道你不會怪我的,我對你完完全全坦白,也不否認和他那一段過去,你不會生我的氣吧?”
傑亮做出一副大男人的樣子,不搭理貞媚,過了三秒鐘才對吳啟邦說:“吳先生,貞媚已經把話說得很清楚了,你知道自己該怎麼做了吧?”
“這……,貞媚,這不是真的,你存心氣我!你只是存心氣我,報復我那時候向你提出分手!我什麼都對你好,只是曾經提出分手,你就要恨我一輩子?”
“吳先生,想不到你會這麼不識時務!你還弄不清楚自己扮演的角色嗎?既然大家各有發展,為什麼不能表現一點風度,彼此好聚好散?”
傑亮一副肝火上升的樣子,貞媚急忙打圓場道:“好了,傑,你別動氣!我們再這麼三頭六面吵下去,等一下一定會有人掀桌子!這樣吧,你先離開,讓我和他把牌攤清楚,做一個了結,明天我再請你去喝咖啡,好不好?”
傑亮故做強橫道:“要攤牌大家一起攤!我不怕和任何人公平競爭!有什麼怕我知道的?”
“不是這樣啦,傑,拜託你先走,我有話要和他講清楚,過了今天晚上,這個人便和我一點開系都沒有!我向你保證!”
傑亮沒再說什麼,只用駕嘆號式的神情表達了他的惱怒和不快,便不情不願地走了。
啟邦一等傑亮消失了粽影,立即坐到貞媚身邊去,抓住她的手追問:“你到底在搞什麼把戲?你想怎麼樣?”
貞媚冷笑嘲訕道:“我不相信這麼簡單的情節你會看不懂!這當然是我故意安排的!我要你知道,我已經有很好的對象,好教你離開我遠遠的,不要總是陰魂不敬,纏得我沒辦法投胎轉世!”
“貞媚,你怎麼這樣講?!我愛你的感情比以前更熾烈,難道你真的感覺不出來?我最愛的人是你,即使我不得不和王茱蒂虛與委蛇,我心裏最愛的人還是你!”
“誰教你和她虛與委蛇?你可以很認真地和她去結婚!”
“結婚就能代表真愛嗎?很多婚姻都是利益結合或是形勢所逼──。”
“所以你什麼都要,要利益,也要投幣式性服務機器?”
“貞媚,我不怕你笑我,我很無助,只有你能給我慰藉,我不能忍受你有別的男人,因而要把我甩掉!貞媚,我不能沒有你!”
“你這個天底下最自私的混蛋!到今天我才真正了解你有多自私、多可惡!”
“給我一次機會,讓我去擺脫王茱蒂,我會給你補償的!”
“不可能的!我很愛我的男朋友,你做做好事成全我行不行?”
“我不會放棄你!除非讓我親眼看見你披上白紗,否則誰也唬不倒我!”
“吳啟邦,你根本是一個無賴!一個超級無賴!”
貞媚氣得發抖,再也說不出半個字來。
頌唐不知道大郭為什麼突然召見自己,忐忑地三步並成兩步便往二樓跑。
該不是自己打屁過頭了吧?他覺得最近有些走衰運,每回大郭下樓來,都看見他一邊工作一邊吱吱喳喳!他知道自己就敗在一張大嘴巴上,但不打屁瞎扯為生活製造一點樂趣,他總覺得人生就沒有那麼充實……。
進得大郭房間,他必恭必敬喊了聲:“表姊夫!”
“頌唐,你坐下來。”大郭停止手上的工作,指着近旁一張椅子對頌唐說。頌唐乖乖坐下來。
“樓下最近怎麼樣?”大郭問。
頌唐很有些心虛。下面要是有什麼小狀況,大部分都是他自己搞出來的。當然他不露痕迹、機伶地迅速應說:“沒有,一切都很好!大家都知道我們要擴充成為百貨廣場時,會請他們都來喝開幕的雞尾酒哩!”
“很好啊。”大郭漫不經心地誇讚一句,語氣里並沒有多少熱情,頓了一下,才又問:“沒有什麼特殊狀況吧?……。貞媚怎麼樣?我發現她最近總有些心不在焉,她還出過什麼樓子沒有?”
上一回王茱蒂來鬧場的事,頌唐一字不漏地稟報了大郭。頌唐頓時體悟到大郭今天叫自己上來,仍舊是為了向他打聽貞媚的狀況。於是,他依舊是忠心不二地告訴大郭:“表姊夫她沒事我還不敢向你亂打小報告哩!”
“她怎麼啦?”大郭一張臉繃緊起來。
“還不是那個吳什麼的糾纏不清嘛,我真擔心早晚有一天,王茱蒂那個恰查某會來把我們的屋頂給掀掉!”
“你知道他們怎樣糾纏不清?”
“那個男的常常來站崗。只要他一來站崗,貞媚就一副三魂七魄出竅的樣子!就像表哥你剛才說的,心不在焉,而且是嚴重的心不在焉!”
“嗯!我知道了……。”大郭摩搓着下巴,沉吟了半晌,以破斧沉舟的表情大聲、清晰地交代頌唐,“下次再看見那個人出現,你立刻不動聲色來告訴我!”
“好!表姊夫,根據我的觀察,我已經有了關於這個人的周期經驗,今天他很可能又會現形!”頌唐得很意的說。
大郭點着頭,一臉蓄勢待發的亢奮和沉重。
頌唐又獻計道:“表姊夫,乾脆我們去報警處理好了,騷擾我們做生意嘛!”
“你懂什麼?也許貞媚和人家兩情相悅哩!人家吃米粉你喊燒,是不是?”大郭用一句台語斥責他,好像火氣忽然就冒出來,隔幾秒又說:“你不要亂講話!尤其是關於貞媚的事!懂不懂?你表姊有沒有打過電話給你?”
“沒有!沒有!沒有!”頌唐怕了,疊聲否認。
“沒有就好!注意點,看見那個人就告訴我!”
大郭下了結論,頌唐如獲大赦般竄下樓來,掏出面紙擦拭額上的冷汗。
“喜怒無常!比皇帝還難伺候!”
他咕咕儂儂嘀咕着,一對眼珠子不斷往門外瞟,盼望那個站衛兵的吳啟邦趕快出現,否則自己已在大郭面前拍胸脯說的大話若是不能兌現,再見到大郭恐怕只有鑽地洞的份了!
好在上天垂憐,吳啟邦的周期效應果然被他抓了個正着!晚餐時刻,頌唐看見他又現身了。他立即悄悄通知郭家河。
大郭不動聲色下得樓來,整個門市部都在接待客人,貞媚也不例外,沒有人注意到他出門去做什麼,只有頌唐和他打了個眼色。
他向穿着白底灰條紋襯衫、打着紅領帶、站在店門左側邊打樁似的吳啟邦走去,依照頌唐的情報,他確定他不會認錯人,但仍然對那人探詢一聲:“吳啟邦先生?”
吳啟邦冷不防感到意外,下意識點點頭,大郭又問:“是來找貞媚的?”
吳啟邦根本沒有時間應變,只能答說:“是啊,我找貞媚。”
“貞媚在忙,一時沒辦法出來。我是她的老闆,久仰你的大名,如果你現在方便,我有一些問題想和你談一談。”
“嗯?談貞媚的事?自然奉陪!”吳啟邦挺了挺胸膛,自認很洒脫地答應了。
“那麼,這邊請,我請你喝一杯咖啡。”
大郭領着啟邦往巷內走,三拐四轉鑽進一家小CoffeeShop。
“吳先生在追貞媚?”一落了坐,大郭老實不客氣地劈頭就問,語氣流露着沒有善加掩飾的敵意與衝動。
“這位老闆大哥,還沒請教貴姓大名?”吳啟邦一頭霧水,自然也有他的見地,不答反問。
大郭草率告訴他:“郭家河。”
“是郭老闆?失敬!失敬!”眼看對方態度不佳,啟邦也開始以嘲訕回應,“看來郭老闆不太高興看見女職員談戀愛?還是貴公司訂下了什麼女性條款?聽說這是違反勞基法的噢!”
“很抱歉,最近我店裏不太平靜,為了我的員工和人身安全,我不得不做一點溝通和防範!”
“這是什麼意思?我追貞媚,妨礙到你們什麼了嗎?”啟邦理直氣壯反彈起來。
“吳啟邦,你已經是個和別的女人談論婚嫁的人,為什麼還要纏着貞媚不放?”大郭開門見山逼問。
“這……這是我和貞媚之間的事,不用外人來插手!”
“在我看,外人應該是你!你不應該擾亂貞媚的生活,害她連工作的心思都沒有!”
“郭老闆,我倒認為你對員工的私生活干涉得太過度了!貞媚個人的感情問題你沒有立場出面干預!這是我和她之問的事,不需要藉由不相干的人從中處理!”
“好,既然你這麼說,那麼我可以用我身為貞媚朋友的立場告訴你,收斂你的行為,離她遠一點!”
大郭愈來愈強橫,啟邦也不甘示弱:“朋友?你說你是她的朋友?就算是朋友也差遠哩!你還是不夠格來下命令指揮我!我吳啟邦不是被人嚇大的!除非貞媚是你老婆,否則誰也管不了我追她!告訴我,她是你老婆嗎?”
大郭一時語塞,一張臉漲紅起來,氣勢已被壓了下去,卻又不甘罷手,鼓起勇氣又說:“貞媚是個好女孩,你應該放過她,你不適合她!”
“我不適合她?我該放過她?難道我是豹狼虎豹,還是猛鬼出閘,會把她吃了?我非常非常愛她,很早以前我們就在一起了,什麼叫做我該放過她?”
“可是你們已經各走各路,你再回頭來找她,只會毀掉她一生的幸福?”
“奇怪,大老闆,為什麼你對貞媚的私事這麼清楚?我倒是希望知道你這麼了解她、這麼關心她的原因在哪裏?”兩個男人對抗了半天,吳啟邦到此時才算摸到了一點蹊蹺所在!他疑雲重重地開始反擊。
“這……是貞媚告訴我的!”
“貞媚為什麼要告訴你那麼多?她是不是還告訴你,她和我又上了床重溫舊夢?”
吳啟邦猝笑起來,認為自己反制了整個局面,他抓到了郭家河的小辮子。
大郭也鐵了心要和他攤到底,強硬回答道:“對,她什麼都告訴我,所以我要保護她,我不容許你再踐踏她!”
“這是什麼話?我看事實真相是你和她也有一腿!”
吳啟邦惡聲惡氣反咬他一口,兩個男人像兩頭怒獅一般對峙着。
“閉上你的臟嘴!我不許你污衊貞媚這樣一個好女孩!”
大郭幾乎要跳起來,他們的爭執已經驚動服務生不得不把音樂的聲量放大了,但是他們本人卻是渾然不覺!
“貞媚的確是個好女孩,是個人見人愛的好女孩!”啟邦話中有話地故意嚼着舌根,又吐出一句,“人見人愛!棺材見了打開蓋!”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大郭怒目橫視地問。
“什麼意思?我是說貞媚真有本事!人見人愛,來一個死一個!大概沒有一個男人逃得過,也沒有一個男人不相信她是個好女孩!到今天我總算開了眼界,又對她刮目相看,得再重新評估一次!”
“吳啟邦,你把話給我說清楚,貞媚不是生下來給你糟塌的!”
“你搞錯了,大老闆,不是貞媚給人糟踢,相反的,是她糟塌別人吧?你和我一樣,一直都認為她是個又專情、又痴情的好女孩對不對?很不幸,沒多久以前她才把她的男朋友亮給我看,而現在,我眼前又出現了活生生的,另一個以護花使者自許的傻瓜!大老闆,你說世界上有這種本事的女孩子能有幾個呢?她真是一種了不起的雜食動物,而且看起來是葷素不忌!”吳啟邦被舊妒新怨燒昏了頭,極盡能事地侮辱、嘲諷着貞媚和郭家河。
“沒有這種事!貞媚絕對不是朝三暮四的女人!”大郭痛苦地為貞媚辯解。
“我的痴情大老闆,你以為我知道貞媚花心會很開心?你以為我喜歡和別的男人分享她?很不幸,那個男人有名有姓,如果有需要,我可以把他的名號告訴你!”
“不必了!我會自己去問個水落石出!”大郭深覺自己被打敗了,也被愚弄了!霎時一股熱流直直衝上天靈蓋,差點沒有腦充血中風,他拔蔥般地忽然站了起來,丟下一句話就往外沖。
“大老闆,請你保重一點,如果還有進一步的發現,可別嚇着了我們善良可愛的貞媚!”吳啟邦回報的是這麼一句。
貞媚正在和一組客人談拍全家福的Case,她的專線電話急響起來。
“喂?邱貞媚。”她奔回座位夾着話筒公式化地回應,兩隻手還在抽屜內找預約登錄的電腦報表。
“貞媚!下班前你不準離開辦公室一步!收工后我在三八三巷那個PUB等你!”話筒內傳來的是大郭怒氣沖沖的聲音。
貞媚早想反問一句,但直覺告訴她,大郭從來不曾用這麼高壓的語氣跟她說話,事態似乎相當嚴重,也就不再多問,訕訕應了一聲好,就把電話掛斷。
這個晚上的客人特別多,光是來試禮服和造型的客人就有三組,她幾乎沒有時間去思考大郭不尋常的約見是為了什麼,也忘了吳啟邦曾經通知她,下班的時候他在門外等她。
等到客人都散了,下班時間也過了,她匆匆收拾完畢往門外走,才看見正在騎樓下苦等的吳啟邦。
“別煩我!我今天真的沒有時間和你窮耗,你放了我行不行?”貞媚極不耐煩,厭惡地對他說。
“喲,幹嘛這麼神氣?跩個二五八萬似的!怎麼,這麼搶手啊?急着去和哪一個男人約會?”啟邦步步緊隨,嘴裏不忘回報一串刻薄的嘲諷,這可和以前對她搖尾乞憐的態度回然不同。
貞媚倏然一轉身,怒目相視地抬起下巴告訴他:“對!我的約會排得滿滿的,還輪不到你!你可以放過我了吧?”
啟邦看她這麼尖銳強硬,竟又是軟化下來,低調求道:“貞媚,今天我是真的有話和你商量!你給我一點時間,讓我把事情告訴你,我會告訴你我最後的決定!”
“我也真的告訴你,我最後的決定就是不再和你窮耗!我有我的日子要過,你到底要怎樣才聽得懂?”
貞媚知道時間已經很晚,大郭正在PUB等地。她不能和他在巷邊糾纏個沒完沒了。
“我求求你,貞媚,我正在努力擺脫王茱蒂,我根本不想和她在一起,但是我簽了幾張支票在她那裏,她掌握那些東西,還有很多人脈資源,她壓得我喘不過氣來……,只有你能支持我,救我,給我打氣!”
原來是這樣!
貞媚倒抽一口冷氣!他早知道她有一筆當做嫁妝的老本!可惜她已將它拿去拯救另一個男人了!
“哈!我還不知道自已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偉大,竟然能被你們這些男人當成了救世主!”
貞媚覺得諷刺極了,也悲哀透了!原來男人向她需索的,不是錢,便是性!還有誰會真心愛她?
啟邦卻辯解道:“不,貞媚,我沒有別的意思!我只是覺得很無助、很虛無,需要一點真心誠意的感情來支持我!這世界上只有你能給我這些!像以前那樣愛我,我會勇氣十足來面對一切挑戰!我不再接受王茱蒂的頤指氣使,我要做一個真正的男人!”
“你的台詞很動人,可惜我消化不了,也吸收不到!你還是回去好好伺候王茱蒂吧!只要你當做沒有遇見過我,乖乖跟着她,日子一定非常好過!”
“不要只是因為我曾經提出分手,就把我們過去那麼深刻的感情完全抹殺!”
“不要再說下去!也不要再跟着我!不然我們就到警察局去!”她嚴苛地變了臉,對他最後的忠告。
“好,今天我不跟你,你好好地冷靜思考兩天我再來找你!貞媚,我愛你,我不能沒有你!”
他當真停止了亦步亦趨的動作,凄涼而迷茫地告訴她,哀求她,彷彿是一個就要被遺棄的小孩。
貞媚心中一慟,但還是什麼也不說地丟下他就走!
到了約會的PUB,她在昏暗的燈光下逐一去尋找那一張張陌生的臉孔,終於在偏僻的黑暗角落找到了大郭,從他渙散的眼神看來,他已喝了不少的酒。
舞池裹已有不少人在忘我她扭動,Band正演奏着快節拍的街舞旋律。
她看到他那副潦倒的樣子,像泄了氣的氣球般癱在角落裏,不由然溫柔地坐近去問:“發生什麼事啦!看你臉色這麼差,別再喝了。”
大郭懶散散拖了幾秒鐘,才回答說:“我哪有喝多少?是燈光太暗了。”
“為什麼想喝酒?傍晚為什麼又那麼生氣?”
“剛剛你沒有直接從店裏過來嗎?我等了你好一會兒了!”他不回答她的問題,只是負氣地質問。
“我……十分鐘前才離開,是我上的鎖。”
“是這樣嗎?我以為你被攔路打劫了。有沒有人攔路打劫你?我認為有!”他咕咕唳儂說著,一直用不信任的眼光凝望着她。
“大郭,你究竟想說什麼,就直說出來好了,我不喜歡你帶骨又帶刺的冷嘲熱諷!”
“貞媚,實話雖然會令人受挫,但謊言可是更傷人心!我的心受傷了,你知不知道?”他很傷感地很有情意地對她講。
“我撤了什麼謊,讓你這麼介意、這麼消沉?”她很疑惑,卻也感覺很甜蜜,“我不是說過了,大郭,我不要看你自怨自憐!”
“那麼你肯坦白地告訴我,除了吳啟邦,你還有別的男人嗎?”
他盯着她的眼睛問,又把酒杯傻傻送向唇邊。
“我?沒有!如果和你這樣,拖泥帶水的也算,那就有!”
她哀怨而忿憊地回答他,也端起酒來喝。
“是這樣嗎?在你心裏,我也算數?”
他悲凄地望着她,顯然非常疲憊和無奈,彷彿連一絲期待都不敢妄想!
“大郭,你是一個好男人,我只有隔霧看花的份!”
她含情而無奈地告訴他,和他一樣地悲苦、軟弱。
“你是一個好女孩,我也只有隔霧看花的份,貞媚,本來我一直都是這麼認為!”
他的無奈更深一層,也滲進了懷疑和失望。
“你的意思是,其實我不值得你這樣的評價,我欺騙了你?我傷了你的心?”
“我希望不是,我想證實。”
“大郭,你對我有多少感情?如果你老實告訴我,我就對你說真話。”
她真是既怕受傷害,卻又是那麼期待。
大郭躊躇了一會兒,終於告訴她:“這一段日子,我全靠你來填滿心靈那一片荒涼無援的空白,你就是我的全部!也許你不知道,總之我是盡己所能地在壓抑!所以,當我知道你對我並不是完全坦白,而是有所保留,我真的不能承受那種挫折和被愚弄的感覺!”
“我沒有愚弄你,大郭!你是知道了什麼?”
他的傾訴打動了她,教她不由得把一顆自我防禦的偽裝也柔軟了下來。
“除了吳啟邦,你還有其他的男人,是不是?”他把心中盤據不去的疑點又說了一次。
“你根據什麼這樣論斷?”
“吳啟邦告訴我的,難道他會亂栽贓?”
“吳啟邦?你怎麼會找上他?”貞媚想不到郭家河會做這種事情。
“因為我吃醋!我再一次承認我吃醋!我再一次因為你不聽我的勸告,繼續和那樣一個男人交往而表示不滿!可是他竟然告訴我你是個──”話衝到這裏,他即時熬了車。
貞媚追問:“我是個什麼?他說我是什麼?”
“他說你是個雜食動物,葷素不忌!”
貞媚氣極反而失笑起來,恨恨問道:“那麼你呢?你認為我是嗎?我來者不拒,什麼都吃?”
“我不知道!他的口氣不像無的放矢,還說你親自帶他去見過那個男人!貞媚,你倒是告訴我,有沒有這回事?”說到最後,大郭把酒杯往桌面重重一放,顯得極其煩躁。
“好吧,大郭,你既然有勇氣向我攤開心裏的感情,我也不想和你打啞謎。那不過是我的緩兵之計,我只是想教他知難而退,事實上根本沒那一回事!”貞媚咬了咬下唇,終於也告訴他,“我最在乎的人是你!這一段日子填補我心靈空虛的,也是你!吳啟邦仍然只是一個聖誕老人,而聖誕節也不過只有那麼一次,那些根本過去了!”
“真的是這樣?你不是在哄我?愚弄我?”
“我沒有那個本事!你知道的,在感情的遊戲裏,我永遠是一個輸家!”她垂頭喪氣、不勝唏噓地告訴他。
“貞媚,你坐到這邊來。”大郭露出欣慰的笑容,叫貞媚坐到他身邊來,然後輕輕攬住她。“你是一個最溫柔的女孩子,儘管你自己覺得是一個輪家,卻能帶給男人一種女性的力量!你知不知道?”
“女性的力量?是女性的弱點才是吧?不然我為什麼始終連自己切身的問題都不能解決?我仍在半空中擺盪,不由自主?”
她任他按着,沉醉在渴盼已久,來自一個穩重好男人懷抱的溫暖和安全感之中,她告訴自己,也許自己該學得一點及時行樂的聰明,只享受眼前的愛情,不要去碰觸任何掃興和煩惱的問題。只有眼前的溫暖和沉醉是最真實的!其他的,過了今夜再去面對!
也許,大郭的想法和她完全一樣吧?他們都因為太過僵硬的價值觀而錯失了許多相互依偎的溫暖?
在他們互相依偎的這一刻,勁歌熱舞也不知道什麼時候靜止下來了。Band的演奏已暫告一個段落,柔緩的音樂輕輕飄了過來。
“貞媚,我們去跳舞?”
他在她耳邊輕語,濃濃的酒味和男人的噓息,同時酥軟了她那顆倍受衝擊而寂寞無助的芳心。
她點頭答應,任他擁攬着滑進舞池,像一對情侶般在陰暗浪漫的燈光中緊緊貼偎,輕移腳步、如夢如醉地擁舞。
“貞媚,我們錯過了很多。”他告訴她,感情似乎軟弱得就要哭泣起來。
“是什麼使你改變,讓你變得激進、勇敢和這麼率性?是太寂寞、太孤獨?還是厭倦了做一個道德君子的沉重負擔?”她問他。
“都有!但是還有愛和嫉妒!貞媚,你可不要忘記,今天晚上我們互相承認了彼此在心中的地位,而那地位沒有人替代?”
“嗯,我也不會忘記你告訴我的每一句話。大郭。”
她把臉貼在他鬢邊,閉着眼睛告訴他。在這一刻,她忘記了一切一切,忘記了吳啟邦、王茱蒂、章翠麟、張傑亮,過去的男人、過去的種種,以及全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