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在去醫院的途中,蕾凡突然心生一計。
幾番考量之後,她覺得強留姊姊在家也不是辦法,而且那個讓姊姊痛苦的人一定會繼續讓她痛苦的。
讓姊姊如此為難的人是誰呢?唯一肯定的是,他一定不是什麼好對象,要不然就是有婦之夫,否則姊姊幹麼逃?
不管是誰,蕾凡覺得家裏沒有任何上得了枱面的男人配得上姊姊,能藉這個機會做個了斷也不失為一個方法。
敷上藥之後,蕾凡支開姊姊,單獨和傑瑞談了會兒。
「傑瑞,讓姊姊去和你住如何?她住在店裏我不放心,這樣既可以避免和那男人見面,又可以解決安全上的問題,一舉兩得。」喔!她真聰明,這樣一來問題就都解決了。
「我住的是單人房。」傑瑞提醒她。
「那就換雙人房啊!」
「我們孤男寡女。」
「我信任你。」
「我在追求你姊,你還信任我?你的邏輯有問題!」傑瑞忍不住想勒死她。他在她心中到底算什麼?他到底要如何對她,她才會把他擺在第一位?要他求她嗎?她到底在想什麼啊!
蕾凡曖昧的笑問:「你確定你追的是我姊?」聰慧敏感的她,怎會分辨不出他對誰比較有意思呢?她的魅力果然所向披靡啊!
眼看詭計被拆穿,傑瑞只有認栽的承認,「就算我的目標是你,也不能和蕾心同住一房,我們又不是男女朋友,要有私人的事物要處理時怎麼辦?」
「總比便宜了家裏那個男人好。」她不在意的聳聳肩。
傑瑞有些不能接受的道:「那我們怎麼辦?」
「我們?」蕾凡猶豫了會兒,才想起稍早兩人吻得難分難捨,他當然無法接受她又將他推給姊姊了。
可是她也沒辦法呀!她就是這麼善變。
「我們的事以後再說吧!」蕾凡歪著頭想了下,突然古靈精怪的叫了聲,「傑瑞!」
他沒好氣的問:「幹麼?」
「我很喜歡你哦!」她笑得比陽光還燦爛。
傑瑞聽了不禁有些飄飄然,不過一會兒後他又開始懷疑她這麼說背後有什麼目的了。
果然,她接着又說:「不然你現在就告訴我那個男人是誰,好讓我有個底,知道怎麼對付他,這樣我們的事就好辦了。」
「他不是你能對付的人。」不是他想潑她冷水,但包哲行既是她哥哥,又是個固執的男人,包蕾心和他的親情及愛情是永遠也厘不清的。
「無法對付?」蕾凡嗤道,「我告訴你,我包蕾凡不僅在社交圈是個女王,在家也是女王,連我哥都要聽我的了,誰敢不看我臉色做事?」
傑瑞負氣的說:「那你回家去問你哥吧!」
「我哥也知道?!全世界只有我不知道嗎?」蕾凡忍不住尖叫。
「再見,我相信你可以自己叫到車子。」他轉身就要走,不想涉入包家的這筆爛帳中,而且她的態度讓他覺得自尊受損。
「我姊的事如何?」她叫住他。
「叫她自己去訂房。」這件事沒得商量。
「現在連五星級大飯店都有人開搖頭派對耶!要是有人嗑了葯後,誤闖她的房間怎麼辦?」蕾凡才沒那麼容易打發。
「蕾心是個成熟的女人了,她自己會處理。」
傑瑞的自尊不容許他留下來自取其辱,她的若即若離讓他挫敗,這是向來在女人堆中吃香的他,第一次嘗到這樣的滋味。
傑瑞打電話向孟世旅抱怨他的人氣下滑,魅力不再,還叨叨絮絮的細數過去的豐功偉業,還有蕾凡的不解風情,聽得孟世旅都不耐煩了,只好找旁邊的屬下當槍手代聽、代答。
回到酒店,有一個驚喜在等着他——瑪歌。
才在感嘆另一個女人給的挫敗,此時瑪歌的熱情迎接讓他格外開懷。
對嘛!女人就是應該這樣,柔柔弱弱、笑容滿面、聽話又愛他……
其實蕾凡並不強悍,笑容更是迷死人不償命,但就是難以掌控,總是弄得他心痒痒的。也許就是因為這樣,他才會覺得特別煩躁吧!
他安慰自己,他愛的仍是瑪歌,對蕾凡的感覺很快就會過去了。
問題是,瑪歌為什麼沒事先知會他就突然跑來了?這是以前不曾有過的,難道她也懷疑他的感情變質了嗎?
自從和瑪歌的婚期訂了後,他的確變得有些心不在焉,來台灣做什麼也沒有交代的很清楚,身為未婚妻的她合該是要擔心的。
想想不知算粗心、胡塗,還是覺得沒有必要,他已經一個多禮拜沒有打電話給瑪歌了,整個心思都轉移到蕾凡身上,現在,瑪歌也加入這場遊戲,接下來該怎麼玩下去?
「瑪歌,你為什麼跑來了?我以為你會很忙。」傑瑞有些心虛的笑着。
「人家很想你嘛!而且,結婚是兩個人的事,你不和我一起挑磁器、挑菜色、列名單,感覺好像是我逼你結婚的一樣。」瑪歌心有不滿的說。
「我說過你可以全權做主的呀!有什麼困難,你可以找我媽商量。」這麼瑣碎的事也要他摻一腳,雖然他是學室內設計的,但在工作以外的時間,他可不想再花精神設計其他的東西。
「我不要!席拉老是以過來人的姿態告訴我該如何如何,我計劃的是我的婚禮,不是她的婚禮。」瑪歌滿臉不悅,顯然為這些瑣碎的事和他母親爭執過。
此時,傑瑞覺得她有些變了。
從前瑪歌不會這樣,她對他母親總是和顏悅色,極盡討好之能事,明明自己是學服裝設計的,卻時常問他母親的意見,搞得好像他母親是大師級人物似的。
現在決定結婚了,她卻開始嫌他母親自以為是?
傑瑞暗暗苦笑了下。
看來,訂下婚期後,兩人的心態都有些變了。
婚姻就是這樣嗎?他現在就有同床異夢的感覺了!
如果這就是婚姻,他寧願自己沒有求過婚。
傑瑞問:「你訂房了嗎?」
「我可以住你的房呀!」瑪歌開心的道。
「瑪歌,我住的是單人房。」
「那改雙人房嘛!」
傑瑞簡直哭笑不得,她的反應怎麼和蕾凡一模一樣!
只是這句話蕾凡說起來是那麼惱人的天真,而瑪歌說起來卻是那樣刺目的理直氣壯……
槽了!他開始偏袒蕾凡了,不久之後,他會不會對瑪歌生厭?他真的要和她結婚嗎?
甩掉疑慮,傑瑞耐心的解釋,「瑪歌,我們快結婚了,你覺得從這張床搬到那張床有什麼意義嗎?我以為你要的是完美的婚禮、新婚的喜悅?況且這個時節到處都是觀光旺季,你以為想換房就有得換嗎?」
她想了會兒,才回答,「這倒是。」
「而且我在台灣有事要辦,可沒空陪你到處觀光,你還是待個一、兩天就回英國吧!」
說到這點,瑪歌反而笑了,她拍拍他的手,故作神秘的道:「我在台灣也有朋友哦!別小看我了。」
傑瑞懷疑的問:「真的?為什麼我從來沒聽你說過?」
「我在米蘭認識的,改天給你個大驚喜。」瑪歌還是下露口風。
說著,兩人手挽手前往櫃枱去訂房。
結果,果真讓傑瑞的烏鴉嘴給說中——沒房間了。
難道真要讓瑪歌住進他的單人房?
這點他難以妥協。
兩人又打了好幾通電話到別的飯店查詢,仍然沒有找到合意的。瑪歌不肯屈就小旅社,而傑瑞不容她侵犯他的婚前空間,就這樣僵持不下。
怎麼辦呢?
「你朋友家有空房嗎?住幾天成不成問題?」
「我不清楚。」瑪歌不是很確定。
傑瑞催促。「打電話問啊!」
「但是……」畢竟她和包家姊妹只有一面之緣,這樣莽莽撞撞的跑去跟人家借宿,妥當嗎?
「你不是吹牛的吧?」他揶揄道。
「當然不是!」
「那就打呀!來者是客,我相信你朋友如果幫得上忙,應當不會拒絕。」
瑪歌考慮了會兒,似乎下定了決心,這才開口要求:「我需要一點私人空間,你不介意吧?」
傑瑞不解的看着她,不知道打個電話有什麼好迴避的。是男人?而且是有曖昧關係的男人嗎?
奇怪的是,他對這點並沒有太大的反應。
難道他不再愛她了?否則正常男人在這種情況下,應該要追根究底的呀!
看他沉思,瑪歌笑着解釋,「我說過是個驚喜,現在告訴你就不叫驚喜了。」
「看來我認識這個驚喜。」傑瑞點點頭,似乎略有所悟。
然後他踱了開,而瑪歌則打電話到包家,只可惜兩姊妹都不在,行動電話也不通,到頭來這個如意算盤還是沒有打成。
不得已之下,傑瑞只好安排她去住盂世旅的家。
當初,孟世旅曾想安排傑瑞住他家的,但傑瑞覺得不方便,畢竟現在兩人不再是室友了,而且孟家還住着孟世旅收養的兩名子女及保母,感覺就是奇怪。
後來經過協商,孟世旅才同意讓他住酒店,差別在於這一次重臨台灣,他還特別弄了輛車給他開,以方便約會之用。
剛開始,傑瑞還真被台灣的交通給嚇壞了,經常停在馬路中間動彈不得,況且在英國是靠左邊開車而駕駛座在右邊,視覺及距測都不太一樣,真的很不習慣,幸好幾天後他駕輕就熟了。
只是,想不到他拒絕住進孟家,如今卻讓自己的未婚妻住進去,應該不會出什麼事吧……
「世旅……」傑瑞看着瑪歌和僕人提着行李上樓,一時間有些五味雜陳。
孟世旅斜睨他一眼,哼道:「想說什麼?」
「你不會……」
「我不會藉機報復的,如果你想問的是這件事。」
「嗯,麻煩你了。」傑瑞自嘲的笑笑,拍拍好友的肩膀。
唉!往事不堪回首。
隔天,傑瑞去勘查孟世旅交給他的工地現場,並在那兒待了一整天,畫了許多草圖,像是故意做給瑪歌看似的,證明他來台灣真是在工作,不是來鬼混。
瑪歌不以為意,要他安心工作,並試圖和包家姊妹聯絡上。
這次,她終於找到了包蕾心,並說想到她的婚紗店裏參觀一下。
到了婚紗店,沒什麼心機的包蕾心只是竭誠的歡迎她,還以為瑪歌真的是來參觀她的店,一時也忘了她和傑瑞是什麼關係。
接下來這幾天,傑瑞想要避開瑪歌又不想讓她懷疑,所以開始趕工作進度,到處找材料、詢價、訂貨、調工人。
而蕾凡因為背部受傷,害怕留下後遺症,所以整日往氧身館胞,做SPa、睡高氧壓力艙,只求早日恢復她白皙透明的肌膚。
她可是女王耶!怎能讓那些醜陋的瘀痕在她身上逗留?多刺眼啊!看了心情就不好。
瑪歌來台的事,蕾凡有聽姊姊提過,但她根本懶得管,只等傑瑞自己去解決。
誰叫他一次招惹這麼多隻蝴蝶?當心謊言被拆穿時,蝴蝶全變成了鱷魚,不但緊咬住他不放,還把他生吞活剝下去。
蕾凡不怕競爭,有競爭表示這個男人有價值,而且她從來沒輸過,哪懂得別人的心痛及恐懼。
這期間,傑瑞曾打電話給她,說他最近比較忙,可能沒空去看她。
哦?一句沒空就想逃出生天啦!如果不藉機為難他,她就不叫包蕾凡。
她打了電話給他,「我去看你吧!」一接通蕾凡便熱情的說。他沒空來看她,她有空呀!她倒要看看他在忙什麼,如何自圓其說。
「我現在正在看貨版,不方便。」傑瑞有些遲疑的說。幾天不見,其實他也滿想見她的,如果時間、地點適合,他還真想答應她的要求。
蕾凡故做天真的問:「真的?不是和別的女人在一起?」
「別的女人?你怎麼會有這種想法?」他心虛的回答。
「既然沒有別的女人,就不用怕我查勤啦!待會兒看完貨版來接我,一小時夠你用吧?」她自作主張的道。
「我等會兒還要拿設計圖去給世旅過目。」不能見面,他感覺有些遺憾。
「為了見你,我可以忍受孟世旅那張冷臉。」蕾凡再打一劑強心針。
想起孟世旅沒有喜怒哀樂變化的表情,傑瑞不禁莞爾。每次見面,蕾凡總是對孟世旅不假辭色,如今美麗的她為了見他,竟願意忍受孟世旅在場,說不動心是騙人的。
傑瑞猶豫了三秒鐘,宣告抵抗失敗,並有些竊喜的問:「你現在在哪裏?」意思就是他待會兒去接她。
「我在做火山泥美容浴啊!如果你早點來的話,說不定可以進來參觀美女出浴哦!」她在電話那頭調皮的伸伸舌頭。
「真的?」傑瑞傻呼呼的問,腦海中不禁幻想她美麗的胴體。唉!他只是個健康的年輕男性啊!
「我這個人最大方了,尤其對我最喜歡的傑瑞·班德森更不會小氣,相信我。」蕾凡仍然用挑逗的語氣說話,勾得傑瑞魂飛魄也散了。
她說她最喜歡他耶!
雖然喜歡離愛還有點距離,但對保守的台灣人來說,已經是一大跨越了。他不禁感到前途特別光明燦爛。
真希望馬上就能飛到她身邊啊!
「我會儘快!」傑瑞興奮的說著,像個情竇初開的毛頭小於。
「讓我看看你的設計圖。」蕾凡很感興趣地拿起傑瑞的設計圖,作勢要打開。
在孟世旅自營的日本料理店內,她和傑瑞在等餐,而孟世旅人也還沒來,等著等著,她覺得有些無聊。
雖然趕了又趕,傑瑞還是沒趕上美人出浴,害他頻頻扼腕嘆息。
幸好蕾凡賞了他一個熱吻當作補償,否則他這下肯定鬱卒到不想赴孟世旅的約。
「你看得懂嗎?」傑瑞揶揄道,一手攬着她的腰,一手體貼的幫她拉着設計圖的一邊。
「像不像,三分樣。我能分辨美與平衡,這是我的本能。」蕾凡睨他一眼。敢瞧不起她,再怎麼說她也是美的代言人啊!
但,沒想到她還真看不懂。
設計圖畫的是間屋子沒錯,但看起來不像人住的,而是像童話世界裏的夢幻屋,蕾凡一時有些錯愕。
她奇怪的問:「這是什麼?」
「世旅規劃中遊樂園的一角。」
「原來是遊樂園。」她了解的點點頭,轉頭問道:「這就是他的大計劃嗎?」
「嗯哼!不過因為你有點延宕。」他藉機敲邊鼓。
她只是淡漠的說:「看起來真夢幻。」
「你對那塊山坡地,真的沒什麼特殊感情嗎?」
「特殊的感情?」她不解的皺皺眉。
「比如說你曾上那裏做過什麼事,和家人在上面度過某些特別的日子。」
「沒有。」
「那為什麼不讓想創造夢想的人去充分利用它呢?」
「為什麼不讓有夢想的人去實現夢想?因為我自己沒有夢想啊!這算是一種嫉妒吧!」她說的理所當然。
「你沒有夢想?」傑瑞用一種困惑的眼神看她。一般人都會有夢想的,即使只是一點幻想都算。
蕾凡反問:「你有夢想嗎?」
他看着她,深吸口氣,才娓娓道出,「我夢想有個心愛的女人為我梳頭,她愛慕的看着我、吻着我的發、吻着我的耳朵、吻遍我的全身。」他低沉的聲音呢喃著,溫柔的眼神鎖住她,恍惚中,夢想中的人影開始與她重疊。
傑瑞從來沒向任何人說過這個夢想,不知道為什麼,就這麼告訴她了。
那是他有一天在夢中看到的情形——
一個陽光燦爛的午後,他仰頭坐在獅之心花園的鞦韆上,腿上擺著設計圖。原本只是個很平凡的夢,但夢境開始變得很激情、很寫實。不久有個女人走向他,低頭看他,刺眼的陽光讓他看不清她的模樣。
但他看見她嘴角的笑,看見她開始吻他,那一刻,他感覺他是全世界最幸福的人,滿腔的熱血及愛戀在那一刻焚燒到最高點。
是她嗎?那個夢中的女神是她嗎?
蕾凡沒發覺他在發楞,俏皮的拉拉他蜜金色的發,笑問:「要借用我實習一下嗎?」
「有何不……」
「伊拉瞎伊媽歇!」一聲問候驚醒這對愛情鳥。突然拉門一開,走進一對穿着日式制服的服務生。
「莉莎!」傑瑞看苦其中一人驚呼。
「什麼?」蕾凡循着他的視線轉頭望去。
另一場風暴即將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