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宋凱兒沒想到工作會這麼忙碌，每天有一堆展超的電話，還要登記他所有的約會事項，往往取消后又改定其他時間，有的則是他們私下約定並未告知她，因此經常會將兩項會議時間軋在一起，常弄得她焦頭爛額的。
公事再忙她都可以忍受，但有的電話是女人打來的，展超只要一聽見她們的名字，便二話不說的接了過去，在電話中與她們談笑風生，讓她坐在一旁聽着滿心不是滋味。
突然想起允香曾說過他很風流，當時她還為他辯解，如今想想允香說得沒錯，是她不了解展超這個人，也或許……她根本就是在欺瞞自己？
因為她總告訴自己，那隻不過是他又一次的逢場作戲。
唉……她不能再胡思亂想了，否則面對這麼煩雜的工作，她真是會出紕漏。
桌上的電話突然響了，宋凱兒趕緊拿起話筒：“總裁辦公室。”
話筒里傳來極為冷漠的聲音：“我是展超。”
“超，是你！你不是在開會嗎？怎麼有空打電話給我？”
宋凱兒心底的顧慮一掃而空，方才真是自己胡思亂想了，他是這麼的愛她，她怎麼能不信任他呢？
“在公司請喊我總裁。”展超這句話又將宋凱兒的心打落谷底，讓她驀然一驚，頓時傻愣住了。
“總……總裁。”她鼻根微酸地喊出這兩個字。
自從她來熾日上班后，她從沒喊過他總裁啊，可今天為何……
“你現在來會議室。”
“現在？”宋凱兒不解道：“我手邊還有很多事。你們的會議並不需要我——”
“我叫你過來，你聽見沒？”
根本不給她把話說完的機會，他用力一拍桌子，發出的巨響，透過電話清楚的傳到宋凱兒的耳中。
她嚇得一愕，直瞪着話筒。
他是怎麼了？為何要大發雷霆，她究竟出了什麼錯？
“總裁……發生了什麼事嗎？”她怯怯的問道。
“別問那麼多，我要你過來你就趕緊過來，別再拖拖拉拉，我們的時間可都是很寶貴的。”
聞言，宋凱兒的淚水已止不住地落下，但她還是強忍着說：“好，我這就過去。”
展超清楚聽見她哽咽的嗓音，該死的是，他為何會心頭抽緊了起來？
不，他不能心軟，非得執行他的復仇計劃不可。
“那就快點。還有，把儀容弄好看一點，別一副小媳婦的樣子，可是會貽笑大方。”說完，他便重重地掛下電話。
宋凱兒這時候可說是心碎神傷，將電話掛上后，她忍不住掩面痛哭，想不通他為什麼要用那種態度對她？
就算她真的做錯什麼，他可以好好跟她說啊，難道要她在大庭廣眾下出醜嗎？
宋凱兒來到會議室外，伸手輕叩了下門，聽見展超回應的聲音響起，才膽怯地推門而入。
一走進去，她立刻感受到眾人投射過來的犀利目光，直讓她心生畏懼。
宋凱兒心底想着，究竟她做錯了什麼？為什麼大家都要用憤怒的眼光瞪着她瞧？
展超站了起來，舉步走向她，望着她一雙水霧的眸子，冷着聲說：“宋秘書，我要你在大家面前坦承，你到底有沒有認真做事。”
“超——”她隨即斂下話，改口道：“總裁，我一向都非常認真，你交代的事情我從來不敢馬虎，到現在為止我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麼？”
“哼！你還好意思說，就因為你的疏忽，讓公司損失了數億元的生意，你現在知道你的罪有多重了吧？”一位女經理忍不住拍桌站起：“我看你還是滾回家吃自己算了。”
“什麼？”宋凱兒驚退了一步，眼光含淚地望着她。
“你是不是怕總裁被拐走？所以才故意隱瞞這件事？”女經理咄咄逼人的質問。
與會的每個人鄙夷的眼神，看在宋凱兒眼裏，只覺自己成為眾矢之的，就要被這些人利箭穿心。
她拚命搖頭：“我根本聽不懂你們在說什麼？我一點也不知道。”
“哎呀！你又何必裝蒜呢？”那位女經理仍不肯放過她，直在她面前奚落又挖苦。
宋凱兒當真傻了。
她急急跑到展超面前，抓住他的手說：“能不能告訴我，這究竟是怎麼回事？你快告訴我啊。”
他深吸口氣，眯起眸望着一臉無辜的她：“你為何不把昨晚的重要約會告訴我？”
“昨晚的約會？”她愣了下：“昨晚沒有啊！”
“還狡辯！”展超重重地咆哮出聲：“你這是什麼態度，只會推諉過失嗎？”
他轉身從桌上拿起一卷電話錄音專用的錄音帶：“你自己聽聽。”接着他用力將它往桌上一扔。
一旁有人將錄音帶放進錄音機里，按下播放鍵，不一會兒，響起女子嬌脆的嗓音：
“我找展超。”
宋凱兒記得這個聲音，她就是“日林企業”的千金，也是日林的執行總監琳達。
“我們總裁不在。”
“你是？”
“我是他的秘書。”
“那我跟你說也一樣。”
“請說。”
“我是日林企業的執行總監，有件CASE我要跟展超當面談。”
“好的，你說，我記下來。”
“聽好了，這可是關於你們熾日集團一年數億元的龐大營業額呀。”
“嗯，我知道，我一定會轉告給總裁。”
“我約他下個禮拜四晚上七點到悅華酒店與我爸爸會面，可不能遲了，那晚還有日本客戶出席，將作出重大的決定，懂嗎？”
“嗯，我知道，也一定不會忘記。”
這時的宋凱兒，不停在腦海里回憶當時的情形，但在那麼多雙眼睛的注視下，她可說是心神已亂。
“你怎麼說？別跟我說剛剛那聲音不是你。”展超眯起一對狹眸，語出咄咄地逼問她。
“沒錯，我是接過這麼一通電話，可是隔天她的秘書打電話來取消了。”
“她的秘書？”展超蹙起雙眉：“確定？”
“我當然確定。”
那位女經理又站起身，一臉壞樣地問：“既是如此，那我問你，那位秘書姓什麼叫什麼？”
“姓什麼？”宋凱兒愣住了。
“你該不會連人家姓啥都不知道吧？”
宋凱兒無言以對，她說得沒錯，她並未問對方姓名為何。
“不知道對方姓名就真以為是琳達小姐的秘書。”女經理勾起嘴角，一臉不屑地說。
宋凱兒說不出話，只能站在那裏發著抖、流着淚。
“打電話來取消約會的秘書是男是女？”展超開口追問。
她哭腫了眼，瞧着他此刻冷漠無情的臉孔，恍似在剎那間，他已變成她完全不認識的男人。
“是女的。”她小小聲地回答。
“女的？哼，琳達的秘書是她弟弟，那女的又是誰呢？”他抿緊唇，目光似劍般冷厲。
“這……我不知道。”宋凱兒雙肩垮下，已是心力交瘁。
“不知道！”展超用力拍了下桌子，指着她的鼻尖道：“你知不知道幾億元有多少，琳達的父親為我們介紹了一筆生意，卻因為你的失誤、你的大意，就這麼不翼而飛了，你知不知道你犯的錯誤已是不容饒恕？”
“不容饒恕？你……要我賠嗎？”她睜大眼地望着他那冷硬的表情。
莫非他倆之間的感情就因為這筆上億的生意而成了泡影？
他曾經承諾給她的情和愛呢？是否也一併收回？
“你賠得起嗎？”他反問她。
“賠不起，或許連下輩子、下下輩子都賠不起。”宋凱兒突地笑了，是心碎、是心傷，更是種豁出去的創痛。
沒錯，這是她的錯、她的疏忽，可是他需要用這麼殘忍的手段懲罰她嗎？就因為他與她的感情不能與那幾億元媲美？
“你要怎麼懲處我？”事到如今，她再怎麼辯解也沒有用，只剩下任人宰割的份。
“哼，你以為懲處就夠了？”女經理又揚聲咆哮：“我要是總裁，定將你革職，像你這種粗心大意的人哪適合當總裁秘書。”
宋凱兒沒料到她會這麼說，轉首看向展超，含着淚，委屈地問：“你說呢？是不是要將我革職？”
他深吸了口氣：“我……”
“總裁，不管她是誰，你該公事公辦的。”女經理對着其他與會的同事問道：“你們說呢？大家都知道宋小姐是總裁帶進來的，難道就因為如此，必須將這個禍首留下？”
對她犀銳的指責，展超眯起眸子，撇撇嘴，漾起一抹絕俊笑容：“好，就依你所言，我把她辭退。”
“什麼？”宋凱兒倒抽了口氣。
“還有什麼不滿意的？我並沒要你承擔這次的損失啊。”展超目光一眨也不眨地瞅着她。
“你怎麼這麼說……”她眉心輕鎖，後退一步：“難道我們之間……”
“別把公事私事混為一談。”他語出冷冽：“好了，你回辦公室整理東西，然後就可以走了。”
宋凱兒任淚水狂流而下，這時的她已不在乎這裏還有許多旁觀者，她只想將他好好看個清楚。
看了他好半晌，她才問：“我們之間的關係是不是也到此為止？”
展超沒料到她會有此一問，他先是看了看兩側的旁觀者，隨即眉頭重擰：“如果你希望這樣，那我就成全你。”
宋凱兒渾身一震，痛苦地撫着胸口，含着淚一步步離開會議室，好不容易走回辦公室，她忍不住趴在桌上痛哭天聲。
看着凌亂的桌面，剛剛她還在為一些事傷神，現在什麼都不用了。
這陣子她幾乎天天和他在一起，他的一蹙眉、一顰額，全都看在她眼中，對他的愛也與日俱增。
可如今呢？
什麼都沒了！
她的心碎了、她的身子也不再純潔，她的人再也無法如往日般自在，一切都回不到當初了……
而他只是一句簡單話，便斷了他們之間的一切。
拭去淚水，她開始收拾桌上的東西，以最快的速度將它們整理好，最後只拿着屬於她的私人用品，快步離開這裏。
她不想再留下，不想再留在這裏觸景傷情，對他……她已不知該用什麼樣的心情面對。
或許，他已變了心；或許，他五年來的跟隨與那些撼動她心的照片，已隨着這段結束的感情而消失，不再有意義。
凱兒離開熾日集團之後，拖着無力的步伐一步步往住處走，她不想坐公車，寧可吹着風，希望能讓自己的腦子清醒些。
好不容易走到公寓外，她已累得雙腿發軟，意外的是她竟然瞧見展超的車子就停在不遠處。
展超開門下車，兩人遙遙相對無語。
她忍不住滿腔酸意，原以為流乾的淚又再度湧現。
“怎麼用走的，難怪讓我等那麼久。”
最後還是展超先開口，並對她露出魔魅的笑臉，好似對他在會議室所說的那些狠言狠語早已忘記。
“請問有什麼事？”她故作冷漠道。
“沒事就不能來看你？”他一雙眼亮熠熠地凝睇着她，那副瀟洒不羈的帥勁是如此的迷亂女人心。
沒錯，就算是被他傷透心的宋凱兒見他這般，仍是忍不住芳心悸動。
“你不是已成全我了？”她苦笑地問。
“嗯？”他像是忘了自己所說過的話。
“我們的關係已到此為止了。”宋凱兒越過他身側，緩緩走向大門，正欲進門，卻被他拉住。
她轉首瞪着他：“你要做什麼？”
“我只想看看你。”
其實為何會來找她他也理不清，只知道看着她傷心地離開，他竟有種……不舍。
“沒什麼好看的，我知道你認為我很沒用。”
她露出一抹淡笑，經過這件事後，她凡事都看淡了，什麼真情真愛都是騙人的，玩弄人的。
“凱兒！”他用力抓住她的手腕。
“既然我們已經結束了？你還要做什麼？”她直掙扎着，想掙脫他的鉗制。
“我是公司的總裁，自然得秉公處理，若我偏袒你，你該知道會有多少背後話。”他目光如炬地瞅着她。
“我知道……我什麼都知道。你一直以為我騙你，我是故意不告訴你昨晚那個約會，對不對？”說著，她的淚水又一次淌落。
“我沒有這個意思。”他粗嘎着聲反駁。
“有，我聽得出來。可我真的有接到那通取消的電話，你信不信？”宋凱兒咬着下唇，目光含淚的凝視着他。
“這已不重要了。”
“怎麼會不重要？讓我在那麼多人面前丟臉。沒錯，我是疏忽了。可是有人會冒充別人秘書來電就表示對方居心叵測，你為何不去調查？”她深吸口氣，平聲道：“放開我，走了好多路，我好累。”
“要休息是不？那來我車上休息。”
“你要做什麼？放開我——”
他的蠻橫讓宋凱兒覺得害怕，不明白他先前將她貶得一文不值，為何現在又要對她糾纏不休？
“你不是要休息嗎？去哪兒休息都一樣。”他勾起嘴角邪惡的一笑，不顧她意願的將她往車裏拖。
宋凱兒掙脫不開他，最後被他硬塞進車裏。
“現在我已坐進車裏了，你有什麼話就快說。”她蹙起眉心，揉着被他抓疼的手腕。
展超凝睇了她半晌，才開口道：“看樣子，你是真的吃了秤鉈鐵了心？”他煩躁地抓抓頭髮：“關於你剛剛所說的事我會去調查，你就不用對我板着張臉，難道你非要這麼氣我一輩子，永遠不理我了？”
“我不是氣你，只是認清你我的關係。知道嗎？當初你把我帶進公司里，多少人用看笑話的眼光看我，認為我絕不可能受寵多久就會被攆出熾日集團。當時我不以為意，因為我相信你不是那樣的人，我更相信你滿房間的照片絕不是欺哄我的，可現在……我終於明白是我對自己太有信心，也太相信你了。”
“凱兒！”在這一瞬間，展超似乎已忘了他與宋翡兒之間的仇恨。
“別說了，我想下車。”說完，她用力打開車門打算下車。
展超急忙握住她的手：“別走，我還有話想跟你說。”
“什麼話？”她回首看着他。
倏地，他低下頭吻住她微顫的粉唇，炯亮的眸光凝視她愕然的大眼，熱唇碾過她的唇瓣，狂傲又霸氣地不讓她有喘息的機會。
宋凱兒軟馥的身子被他抱得滿懷，兩人身軀緊緊相貼，不留絲毫縫隙。
“不……”她雙手貼着他的胸，用力推抵着他。
她不懂，既然他能狠心地對她說出那樣的話，現在為何又要對她做出這種事？
“除非你軟化，否則我不會鬆手。”他更加緊扣住她的身子，從她的唇吻她到香滑的頸部，接着往她微開的領口攻擊而去。
宋凱兒倒抽口氣，知道自己逃不開他撒下的情網，她逐漸放軟身子，不再掙扎了。
展超撇撇嘴，滿意的撤身，但目光仍凝住她那水漾的眼瞳不曾稍瞬：“只要你乖點、聽話點，我就會如你所願。”
她錯愕地望着他：“既然你心裏沒有我，為何不放過我呢？”
展超雙眸半眯，眸中閃着迷人光芒，笑得洒脫：“傻瓜，你怎麼知道我心裏沒有你？”
“可是剛才你表現得這麼決絕，要我怎麼相信你對我仍然有愛？”他變臉的速度也太快了。
“我剛剛不是說了嗎？那只是演戲給旁人看，你到底懂了沒？”
展超的確不明白自己為何會這麼做，可是他告訴自己因為復仇的計劃還沒結束，不能讓她這麼輕鬆地離開他，他絕對要讓她嘗嘗真正的心碎神傷！
“可是我——”
“別想那麼多，這五年來我對你的感情，怎會因為剛剛那些話就輕易毀於一旦呢？”
“可是……我覺得好委屈。”
憑他這三言兩語就想化解她心底混亂談何容易，那畫面像是揮之不去的鬼魅烙印在她腦海里，每每想起都會心裏發酸，還不住流淚。
展超輕撫着她的發：“好了，那就算是我的錯，當初不該硬要你來公司上班，流語蜚言不是你承受得住的，這麼吧，我會幫你留意別的工作，這陣子你就在家裏休息。”
宋凱兒信他也不是，不信也不是，只有點頭答應他的要求。
“那就笑一個。”他勾起她的小臉，熾熱的眸子看着她。
她沒轍，慢慢對他漾出笑容。
“這才對，好久沒嘗你的手藝了，冰箱裏還有菜嗎？”
“有是有，但可能不夠。”她想了想回道。
“沒問題，走，我帶你去超市買。”展超面帶微笑地發動車子。
他並沒有發現心底冷硬的角落已漸漸被這溫柔小女人的甜美給融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