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冷媽媽看着站在窗前佇立良久的冷傑問:"你在想什麼?"
"想設計圖。"冷傑沒有回過身,腦里想的全是松崗徹的俊臉。
"騙肖!明明是想男人!"知女莫若母,冷媽媽毫不留情地戳破謊言。
冷傑臉色丕變。她愛頂嘴其來有自,全是拜她媽所賜;人家母女是沒事嗑瓜子,她們是沒事嗑牙齒,比賽誰的舌頭比較麻辣。
照冷媽媽的說法,這樣才不會一被外人欺侮,就講不出話,放不出屁,哭得滿臉麻花。
畢竟,社會是現實的,瞧不起窮人的比瞧不起日進斗金的妓女多。
靈機一動,冷傑想到反擊的武器!她轉過身來,眼皮一眨也不眨,深怕錯過媽媽臉部表情的變化。"你才是,主治大夫一來,你就拋媚眼。"
冷媽媽倏地滿臉通紅,一時之間講不出話來,也放不出屁。
她也不知道為什麼?守寡守了八年,從沒對死去的老公以外的男人動過心,即使有幾個三姑六婆的鄰居想替她穿針引線,她連人都沒見到,就一口回絕,難道這次她真的會晚節不保?
躺在病床上的小偉,平常一天說不到兩句話,突然開口附和姑姑的見解,而且一說就是一個星期份。"我也覺得奶奶的第二春來了,奶奶你要好好把握,我問過主治大夫,他老婆去世三年了。"
"小孩子,有耳沒嘴,大人說話別插嘴。"冷媽媽臉轉向孫子開炮。
"奶奶!你臉紅了!"小偉興奮得像發新大陸的哥倫布。
"被你氣的。"冷媽媽羞得想挖地洞。
小偉一臉的委屈。"明明是姑姑起的頭。"
"我就是氣你被你姑姑帶壞。"冷媽媽趕緊把矛頭轉向冷傑。
"怎麼都沒看到小仙?"冷傑適時地轉移話題。
冷媽媽無可奈何地嘆息。"她每天忙着跟網友聊天。"
"這樣不好,報紙上每天都有少女被網友騙身的社會新聞。"
"我知道,但我一勸她,她就嫌我嘮叨。"冷媽媽一臉憂心忡忡。
小仙比小偉小一歲,才十四歲,因為家庭的緣故,過分早熟;不管是爸媽離婚,或是爸爸跑掉,媽媽再婚,甚至媽媽給她吃閉門羹,她都沒掉一滴眼淚,一直壓抑的結果,遲早會爆掉。
冷傑自知她不能像不負責任的大哥大嫂,對小仙漠不關心,只是她現在是泥菩薩過江,自身難保。
冷傑嘆口氣說:"等我工作告一段落,我會回去開導小仙。"
這個家,自從冷爸爸去世后,一直都是烏雲密佈,冷媽媽期望快快有好事出現,於是眼巴巴地看着冷傑。"我什麼時候可以當主婚人?"
"啊?"冷傑一臉的茫然。"誰要結婚?"
"當然是你,傻女兒。"
"我跟誰結婚?"
"當然是總經理大人。"
沒錯,松崗徹是對她有意思,但只針對她的處女身以及打賭的事。冷傑也不否認自己喜歡他,甚至想以生米煮成熟飯,逼他娶她;可是她考慮很久,還是覺得不能接受他是雙性戀的事實。
冷傑堅定地說:"就算太陽從西邊出來,我也不會嫁他。"
冷媽媽氣得猛跺腳。"你眼睛被蛤仔肉糊到是不是?"
"他是雙性戀,我無法接受。"
"胡說!"冷媽媽起身想摑她一巴掌。
冷傑洞悉地飛快閃身。"我還見過他男朋友。"
小偉急聲大喊。"奶奶,姑姑沒騙你,他戴耳環。"
"戴耳環能代表什麼?你別不懂裝懂。"冷媽媽的手僵在半空中。
小偉一知半解又自以為是地說:"這是舉世公認,代表他喜歡男人。"
其實,要看是戴哪只耳朵才能判斷他是不是男同志。
戴右耳,是玻璃圈共通的戴法;戴左耳,像松崗徹,只是追求時髦而已。
冷媽媽信以為真,不由得悲從中來。天底下哪個做母親的,都免不了有嫌貧愛富的心態,希望女兒將來吃香喝辣,希望女兒帶金龜婿回娘家;更何況總經理大人對女兒這麼好,而且還愛屋及烏,請看護照顧小偉,讓她回家休息,原來只是空歡喜一場。
"怎麼你跟我一樣命苦!"
冷傑佯裝不在乎地說:"有其母必有其女。"
"反正姑姑名字男性化,做人也男性化,姑姑你乾脆當自己是男人不就好了。"
小偉才放完厥詞,耳朵便被冷傑擰了一圈。"你皮癢!"
冷傑買不起關於室內設計的書,只好跑到圖書館搜集資料。
突然,她的肩膀被人從背後拍了一下,回頭一看,居然是掛着微笑的王鳳英。
兩人靜悄悄地走到圖書館外,坐在階梯上。冷傑是第一次在辦公室以外的地方見到王鳳英,她沒想到她居然脂粉未施、穿牛仔褲,但跟過去的濃妝艷抹相比,還要更漂亮,不愧是有辦公室之花頭銜的美人胚子。
"你怎麼會來圖書館!?"冷傑臉上藏不住訝異的表情。
"跟你一樣,來找室內設計的資料。"王鳳英一派輕鬆自在。
"鳳姊,你找到工作了嗎?"冷傑覺得自己好差勁,很少關心別人。
"沒去找,我想先充實自己比較重要。"王鳳英已經痛改前非,重新做人。
冷傑眼中不覺流露出替她高興的笑意。"鳳姊你變了!變得更漂亮了!"
"是變聰明,我終於知道沒有三兩三,是不能上梁山的。"
"沒錯。"冷傑非常贊同地用力點了一下頭。
"我聽說你受到重用。"王鳳英語帶恭賀。
冷傑謙虛地說:"還好啦,做不好一樣會被開除。"
"有總經理做靠山,誰敢動你一根頭髮?"王鳳英消息靈通。
"你聽誰說的?"冷傑本來想解釋兩人沒關係,但她不想越描越黑。
"美芳,我昨天在百貨公司碰到她。"王鳳英據實以告。
"她亂說的,謠言止於智者。"冷傑希望打住話題。
看她一副此地無銀三百兩的樣子,王鳳英更加確定消息無誤。不過,她被開除這件事,着實令她憤憤不平,她很想知道是誰在背後嚼舌根,直到昨天那隻黑手逐漸浮現在她腦里。"昨天我不僅碰到美芳,還在同一個樓層碰到屠經理。"
冷傑沒聽出她話中有話。"那你昨天應該去買樂透,搞不好會中頭獎!"
"問題是,你難道不覺得太過巧合了?"
"鳳姊,你暗示什麼?"
"我是擔心美芳步我的後塵,跟有婦之夫是很少會有好結果的。"
夏美芳哈男人哈得口水常掛在嘴邊,全辦公室的人都知道,她在網上以小甜甜的代號,談虛擬戀愛,這麼說來,她的確有可能病急亂投醫。
冷傑感到一陣不寒而慄的顫意。"你越說,我心裏越起毛球。"
王鳳英抿了一下唇,只有她最清楚屠經理根本是個道貌岸然的偽君子,他曾經仗着掌管人事資料,打電話騷擾她,她威脅告狀,他才不敢再造次。都怪她自己讓他以為她人盡可夫,於是她以肯定的語氣警告冷傑。"我懷疑抓耙子是屠經理。"
"我會小心的。"除了屠經理,冷傑也不做第二人想。
"你也要提防美芳,免得被穿小鞋。"
一連四天,松崗徹都沒有來騷擾冷傑。
冷傑也無暇多想,除了上廁所和吃便當之外,其他時間皆埋頭苦幹;每天幾乎都是忙到晚上十點,才彎着僵硬的脖子,以機械人的走路方式走回家。
法國人天性羅曼蒂克,為了營造出這種氣氛,她特別重視燈光效果。此外,客廳的地板改成帝王石,卧室改鋪熱情的暗紅色地毯,並把原本放電視的地方,設計成裝飾用的壁爐。
電視則改放客房,客房當然就成了休憩的視聽房;廚房改為開放式空間,並在餐廳加上隱藏式酒櫃;浴室里除了有按摩浴缸之外,另外還從天花板垂落耐熱耐濕的植物盆栽……
她連小細節都沒有放過,像是門把、電源開關、水龍頭……
經過不斷的修改,設計圖的雛形逐漸完成,她的臉上終於露出喜悅的光彩。
小心翼翼地拿着設計圖,冷傑迫不及待地用高跟鞋踢了踢總經理室的門,在得到請進的回應之後入內;她將設計圖攤在桌上,像個想得到糖吃的小孩,嘴角泛着稚氣的笑容。
"總經理大人,請你過目和不吝指教。"
松崗徹連看都不看。"我又不是業主,你拿給我看幹麼?"
"不看拉倒!"她沒好氣地撇撇嘴,完全不明白松崗徹的苦心。
"如果你對自己沒信心,你就無法成為優秀的設計師。"松崗徹指出。
冷傑聽不進去,一時無法控制情緒地落淚。"不打擾你了。"
"老天!你哭什麼?"他的眉頭皺了起來。
冷傑哽咽地說:"你罵我,我當然要哭。"
"我哪有罵你?"松崗徹無動於衷。
"剛才,還有現在。"她近乎無理取鬧地耍大小姐脾氣。
他公事公辦地說:"公是公,私是私,你要分清楚現在身處哪裏。"
"我是笨蛋,這樣總行了吧。"冷傑習慣用袖子揩淚。
松崗徹拿她沒辦法似地猛搖頭。"你大姨媽來了是不是?"
"人家辛辛苦苦畫好了設計圖……"她抽噎地連話都說不完整。
松崗徹起身走向她,雙手搭在她肩上,把她推向沙發,語調恢復私底下相處時的溫柔。"我了解,你辛苦了。現在你乖乖坐在沙發上,等眼淚停了再出去,我趁這個時間,好好欣賞你的大作。"
冷傑要脅地:"你如果敢說不好,我會哭得更凶。"
他揶揄地道:"那我不用看了,也不用做總經理了。"
"求求你看,但不要把我的設計批評得一文不值。"冷傑雙手合十懇求。
松崗徹一眼就看出她的缺點。"以浪漫為設計重點是很好,但空洞了點。"
聽到他前後不一的評語,冷傑的心如洗三溫暖,屁股上像被針扎,她連忙撲到桌前,看着設計圖。她越看越覺得無懈可擊,根本找不到一絲缺點;她懷疑他是因為失戀在即,拿她當出氣筒,真是個公報私仇的小人。
一抬起臉,原本想譏嘲他的,但看他目光嚴厲,三字經哽在喉嚨里,她露出困惑的表情,卻以撒嬌的聲音問:"你覺得要加什麼?"
"你自己想。"松崗徹不是賣關子,而是訓練她負責的工作態度。
"小氣鬼!"好不容易止住的淚水又滴上微紅的眼眶裏。
一份設計圖,如果只是設計師自己閉門造車,就算畫得再好也無濟於事。簡單的說,好的設計是由設計師的創意和業主的想法,兩者結合為一才進得出火花;而松崗徹一看圖就知道,這裏面完全沒有如芝的風格。
"這段時間裏,你有跟業主通電話嗎?"
"沒有,有什麼不對嗎?"
果然不出他所料。"你沒跟業主溝通,如何了解他要的是什麼?"
冷傑實在不願意被他看扁,強詞奪理。"靠心電感應。"
"現在不是開玩笑的時候。"松崗徹拉長了臉。
"是,我現在就打電話給如芝,電話幾號?"
"連這都不知道,你需要好好反省。"松崗徹在紙上寫下電話號碼。
又被訓的冷傑,氣得牙痒痒的,卻只能看着紙條,拿起桌上的話筒,按下數字;鈴聲響了三下后,變成答錄機的聲音,冷傑掛上電話,無可奈何地聳了聳肩。"如芝不在家,我現在該怎麼辦?"
"要不要我教你怎麼吃飯?"松崗徹反問。
"我媽教過了,用不着你費心。"她又一副快要哭出來的樣子。
他投降地嘆了一口氣。"你不會在答錄機上留言,跟他約時間嗎?"
冷傑重新拿起話筒,按下數字,在聽到嗶的一聲之後,開始留言。"如芝,我是冷傑,我被總經理大人罵得好慘,明天我去你家跟你訴苦……"
突然松崗徹打岔地說:"改成星期一。"
冷傑照着他的意思修改,然後掛上電話。"為什……"
"明天有晚宴,你白天至少該去美容院洗個頭和化個妝吧!?"
"沒錢。"冷傑直截了當,但眼巴巴地看着他。
"你比搶匪還厲害。"松崗徹掏出一千塊。
她不滿意地低呼。"才一千塊哦!"
"我知道行情用不着一千塊。"
"我還要做臉,讓皮膚看起來掐得出水。"
松崗徹才不平白無故做冤大頭。"今晚早點睡覺就可以了。"
冷傑突然想到什麼似地說:"對了,我沒有像樣的鞋子搭配和服。"
"你再想想看,你還缺什麼?"他用嘲弄的語氣,唇角還有一抹冷笑。
她乘機揩油地說:"手錶、皮包和耳環。"
"去找跟你有心電感應的朋友借。"松崗徹面無表情。
沒有日行一善精神的傢伙,明明錢多得花不完,卻不肯分一點給她花,若是他死後不下地獄,這世上就沒天理可言!冷傑心裏惡毒地想着,不自覺地從眼裏流露出令人毛骨悚然的怒光,一時口無遮攔地說:"你對我這麼不好,還想要佔我的便宜,門兒都沒有。"
"你現在給我佔便宜,我就買給你。"她的話正中松崗徹的下懷。
"哼!我才不賣身!"冷傑捧着設計圖,像只被迫着打的老鼠溜了出去。
難道他對她有那種意思?不可能,冷傑搖了搖頭,她只想做他的辦公室朋友,一點也不想成為共處一室、共躺一張床、共枕一個枕頭、共用一條被子、共同棵裎相對的那種室友……
夕陽從窗外射進房裏,橙黃的光線中,很明顯地看到浮動的灰塵。
冷傑的房間比上個星期更亂,連臟衣都懶得放在洗衣籃里,而是隨地亂扔。
和服比她想像得麻煩,整整奮戰了一個小時,好不容易才戰勝。這時,門鈴響起,是松崗徹照約定的時間準時來接她。
冷傑細碎地移動步伐,一打開門,松崗徹像見到鬼似的瞳孔放大。"你家遭小偷了嗎?"
"我每天加班,累得沒時間整理。"冷傑強調辛苦,希望能加薪。
"哇!灰塵這麼厚,起碼有一年沒打掃了吧!?"松崗徹手指劃過電視機上。
"又不是你住,你窮嚷嚷什麼?"冷傑給他看白眼球。
松崗徹擔憂地說:"這樣遲早會生病。"
"烏鴉嘴。"她的身體早就被鍛練成百毒不侵。
"好歹你是個女人,家務事該做做。"他咋舌地打量四周。
"這不是我家,是租的,而且我還是女孩。"冷傑又抓到小辮子。
松崗徹粲然一笑,黑色深邃的眼眸里有兩簇火焰跳動。此刻冷傑向上攏起的烏髮,發尾的地方有少許細細的髮絲垂落在白皙的頸部,比起那天用橡皮筋隨便一紮,此刻的模樣更令人心神蕩漾。"你是在暗示我,你想變女人嗎?"
四目交纏,眼波流轉,冷傑彷佛被他催眠了,她沒有辦法移轉開視線,更沒有辦法阻止愈來愈快的心跳。
看着他朝她逼近,冷傑感到他溫暖的呼吸輕拂過她的臉頰,一種難以壓抑下去的害怕,使她全身不寒而慄地顫抖起來,如果她再不回神,後果將不堪設想。
她猛地背過身,顫着嘴唇說:"你會不會系腰帶?"
"你的手真短!"松崗徹有點失望,但他有預感快了。
束緊的腰使她上身向前一傾。"你想把我勒死,謀財害命啊!?"
"不綁緊一點,裙子的下擺會鬆開,大腿就會讓人看到。"松崗徹言之鑿鑿。
"你很有經驗嘛!"冷傑心想一定有很多日本女人請他代勞過。
"我以前常幫我妹妹綁腰帶。"他自若地回答。
冷傑不由得冷哼一聲。"還有其他日本女人吧!?"
"你在吃醋嗎?"松崗徹聞到一股酸味。
"白疑,醋是用喝的。"她回過身,拿起放在床上的皮包。
松崗徹呆站在原地。"我感覺到勝利離我越來越近。"
突然,冷傑在經過他面前時,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手指朝他眉心偷襲地一彈,讓他變成印度人。
報仇的感覺真好,冷傑笑嘻嘻地說:"別再作白日夢了,再不出門就沒得吃了。"
松崗徹視這舉動為"打是情",心情好極了。他繞到不能走快的冷傑前面,紳士地拉開門,望着她看似淑女的背影,不忘耳提面命地警告。"你要記住,千萬別狼吞虎咽,把公司的形象毀了。"
計劃被識破,冷傑顯得有些無精打彩。"是,總經理大人。"。
"對了,我有沒有告訴你,你現在美若天仙?"松崗徹一臉認真。
"灌迷湯對我起不了作用。"她不屑地噘噘嘴,心裏卻樂得半死。
"我要飛上青天,上青天……"冷傑邊甩鑰匙圈邊雞貓子似地鬼叫鬼唱。
"吵死了!"松崗徹忍不住地大吼一聲,心情惡劣到極點。
被他這麼一吼,冷傑突然頭痛欲裂。"我的頭快要爆炸了!"
"叫你少喝點,你不聽,活該。"松崗徹毫不同情。
"那麼多人找我講話,害我口渴得半死。"
冷傑自己也沒想到,晚宴中獨領風騷的人會是她這位灰姑娘。
晚宴是由一間國內知名的建設公司舉辦,其中不乏長袖善舞的女明星,但也許是那些男士見慣了熟面孔,又加上穿着和服的她像極了日本洋娃娃,讓人耳目一新,爭先恐後地想知道她是誰。
她笑而不答,讓他們猜,有人猜她是未來影壇的明日之星,有人猜她是從日本來的千金小姐,還有人猜她是從天上來的仙女……
被男土們團團圍住的冷傑,讓松崗徹連介入的機會都沒有。說實話,她是達到他原先的要求,做個稱職的花瓶,但只要一聽到她發出銀鈴般的笑聲,他就氣得肺快炸了。
跟那麼多男士調情,冷傑舌頭都乾了,只要她一說口渴,十幾個高腳玻璃杯就會立刻捧到她面前;她根本不知道喝下的是雞尾酒,直到她開始感到頭暈目眩,已經來不及了。最後,她幾乎是在半扶抱下,被松崗徹押進車裏。
松崗徹咬牙切齒地說:"全場就看你像蝴蝶似的,滿場飛舞。"
冷傑身子一斜,臉倒在松崗徹的手臂上,笑着說:"你嫉妒我受歡迎。"
"你別妨礙我開車。"幸好松崗徹的手臂肌肉強而有力,車子才沒因此而打滑。
4c咦!你怎麼有兩個頭?"冷傑眼花撩亂。
松崗徹沒好氣地說:"你喝醉了。"
"怪物!打怪物!"冷傑發起酒瘋來,打得松崗徹滿頭包。
松崗徹趕緊把車停到路邊,抓住她的手。"你別鬧了行不行?"
"不好了!我想尿尿!"他突然哇哇大叫起來。
"就快到你家了,你忍着點。"松崗徹用力踩着油門。
"不行,我膀胱快爆炸了。"冷傑時而語無倫次,時而說話正常。
"這兒有個公園……"車頭一轉,松崗徹把車子停在公園旁。
"我是淑女,不是狗,你怎麼能叫我隨地大小便?"
"店家都打烊了,你將就一下。"
松崗徹像屁股着火似的,連忙把她拉下車,冷傑一個腳步不穩,趴在地上,發出驚天動動的嘔吐聲。她已經醉得搞不清楚吐和尿的不同,再回到車裏,整個人蜷成蠶寶寶,縮在椅子上叫苦連天。"媽呀!我的胃好難受哦!"
"記住這次的教訓,以後別喝酒。"松崗徹心疼地看了她一眼。
"我再喝就罰我變成小狗。"她閉上眼睛,眉宇之間痛苦地扭曲。
過了一會兒,車子停妥,松崗徹邊拔鑰匙邊說:"到了,我扶你進屋裏。"
"男女授受不親。"冷傑推開車門,腳一軟,摔成狗吃屎的糗樣。
"看吧!又是一次不聽話的報應。"松崗徹這次索性袖手旁觀。
"你別再說風涼話了,還不快扶我起來。"
"皮包給我。"到了門外,松崗徹接過皮包。好好的一個名牌皮包,裏面卻亂七八槽,有原子筆、筆記本、綠油精、零錢、一堆男士們毛遂自薦的名片,甚至還有衛生紙包的雞腿,但就是沒有鑰匙圈。"鑰匙怎麼不見了?"
"開門!快開門!"冷傑發瘋般地敲打鐵門。
"安靜點,別吵到鄰居。"松崗徹被她搞得也快瘋了。
她像迷路的小孩坐在地上喃喃。"我要回家……我要回家……"
他回想地說:"我想起來了,你剛才在車上玩鑰匙。"
"媽……我想睡覺……"冷傑的眼皮沉重地抬不起來。
"你別亂跑,我回車上拿鑰匙。"松崗徹轉身離去。
很快地,松崗徹拿着鑰匙圈回來,打開了門,把睡着的冷傑拉起來;冷傑突地張開眼,眼神顯得迷迷濛蒙。"爸!怎麼是你?"
"乖孩子。"松崗徹拍拍她的頭,吃豆腐地應了一聲。
"爸,我好想你……"冷傑一看到床,身體像被地心引力吸過去般傾斜。
"先別睡,先把牙刷一刷。"他一手扶着她,一手擠牙膏。
"我是不是死了?怎麼一點力氣也沒有?"冷傑連牙刷都拿不動。
松崗徹挽起袖子,當起保母來。"來,張嘴。"
"啊──"冷傑立刻張大嘴,牙刷在她嘴裏刷來刷去。
"把牙齒合起來。"松崗徹還來不及拔出牙刷。"不是叫你咬牙刷。"
"咦──"冷傑鬆開嘴,然後把牙齒閉合,這次是刷牙面。
他按部就班地命令道:"喝水,漱口,把水吐掉。"
"呸──"冷傑呸了一大口水,接着被扶到床上。
男人真命苦,愛上冷傑的男人更苦命!這時松崗徹才恍然大悟,毫不矯情的冷傑早已深深擄獲他的心,所以他才會容忍她亂七八糟的習性,甚至像個傭人般替她脫去鞋襪,蓋上被子,帶着依依不捨的心情告辭。"我走了!"
"爸,你別走!"她彈了起來,雙手緊環着松崗徹的脖子。
"小傻蛋,你認錯人了。"松崗徹扳開快勒死他的一雙纖細柔荑。
冷傑抱怨地問:"爸,你為什麼替我取這麼難聽的名字?"
"你不喜歡,去改名字不就得了。"
"我又想吐了……"冷傑兩頰鼓脹了起來。
"你還真麻煩!"話才一說完,代志就大條了。
"好點了沒?"松崗徹看着臉色發白的冷傑。
"謝謝,舒服多了。"冷傑坐在床邊,用他拿來的濕毛巾擦臉。
"清醒了嗎?"從她變得清澈多了的大眼中,松崗徹看到自己關心的表情。
"嗯,不過四肢還是無力。"冷傑想把毛巾放回浴室,卻站不起來。
松崗徹從她手中拿走毛巾,到洗臉台洗了一下,擰乾后一甩,然後掛回空蕩蕩的架上;這女人居然只用一條毛巾,從頭擦到腳,真不衛生。
來到床邊,皺眉看着被單上五顏六色的穢物,開始為她發愁。"床被你吐髒了,你今晚怎麼睡?"
冷傑無所謂地說:"睡地上啦!"
"老了會得風濕病!"松崗徹大表不贊成。
她有恃無恐地說:"我骨頭很硬,不會有事的。"
"要不要去如芝那兒睡?"松崗徹掏出手機,準備通知如芝。
"我不想太麻煩他。"冷傑不想做電燈泡,妨礙他們所剩不多的嘿咻。
他想了一下說:"那去飯店好了。"
"凱悅?"她一直很嚮往睡豪華大飯店的床。
"我知道,我出錢,你就去。"松崗徹又得當凱子了。
冷傑咧嘴一笑。"你越來越了解我。"
"起來吧!"松崗徹好人做到底。
冷傑雙手吃力地撐在床上,試了好幾次都站不起來。"我爬不起來。"
大好機會又來了,松崗徹不由得唇弧上揚,露出經佻的表情。"我抱你。"
就在冷傑還來不及反對之下,整個人被抱了起來,倚偎在他懷裏,可以清楚地感覺到他的胸膛有多結實。
她抬起臉,想叫他放她下來,但卻被他含情的眼眸深深吸引住,看到他的唇突然向她逼近,她連忙別過臉。"我口臭。"
"你果然是清醒的。"松崗徹溫柔地一笑。
她喘不過氣地說:"腰帶好緊,幫我放鬆一點。"
松崗徹只好放她下來。"你吐了那麼多,居然肚子還是鼓的。"
"對不起,麻煩扶我去廁所,我要拉肚子。"冷傑的胃忽然一陣絞痛。
松崗徹懷疑地說:"上吐下瀉,你該不會是食物中毒!?"
"太好了,我要找醫生開證明,向建設公司勒索。"
"不準,我已經跟對方談妥一筆大生意。"
"萬一我要住院,醫藥費誰付?"
"我。"松崗徹扶她到浴室,便出來把門關上,替她把床單拉掉。
冷傑好不容易撩開裙子,坐在馬桶上,卻沒馬上嘩啦啦,反而不好意思的要求。"你能不能到屋外一下?我不想讓你聽到泄洪的聲音。"
"好。"他才拉開大門,又被叫住。
"慢點!衛生紙沒了!"冷傑可不會放過任何削凱子的機會。
"是,姑奶奶,我去便利商店買。"松崗徹哭笑不得道。
一下樓,停在不遠處的車子不在原位,松崗徹沖了過去,地上也沒有留下電話號碼,這表示不是因交通違規被拖吊,而是被偷車賊偷走他心愛的車子!老天,他是招誰惹誰?怎麼會這麼倒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