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調了最後一抹色彩,石芳專註認真的畫上最後幾道加強的光線。
一幅陽光下的燦爛男孩水彩畫於焉完成。
石芳激動的呆坐在畫架前,絲毫沒有發現爸爸已來到身後。
“總算完成了?”
“爸,您嚇了我一跳。”石芳快速抹去眼角輕顫的淚水。
石繼端撫撫女兒的頭髮,疼愛的問:“他對你好嗎?”
咦?爸知道?
石芳回頭用眼神詢問。
“別懷疑老爸的觀察力,老爸也曾年輕過。”石繼端報以一抹了解的笑容。
“爸,有時候太幸福,你會害怕嗎?”她盯着畫中的熟悉面容問。
“會。這是人性,所以幸福掌握在手上時要小心經營。”他知道答案了,畫中這男孩應該給了女兒最多的幸福。
“他很難形容,但這是我盼了好久才來的戀愛。”石芳第一次和第三者談起安樹,縱使是爸爸,今天也是她第一次承認自已在談戀愛。
“他看來有個性且俊俏,是真的如此,還是你把他神化了?”不置可否,單就神韻的拿捏,便可看出畫中人物的個性及畫者的感情投入。
“他就是如此。”石芳笑指畫中人物的模樣,不自覺也漾起朵朵笑容。
“那你們在學校並肩走時,一定很引人注目啰?男孩帥氣,我女兒美麗。”他捏捏石芳的臉頰,很是得意。
“爸,哪有人像您這樣賣瓜的?”石芳看看老爸挺直的鼻樑,老爸確實有驕傲的條件,因為石芳繼承了石繼端挺直但較秀氣的巧鼻。
“別騙老爸了,在學校轟動嗎?”
石芳緩緩搖頭。
“為什麼?”
“爸,安樹在學校如你所猜,真的是風雲人物,所以我們並沒有讓人知道。”石芳不想提林蔓如的事。
若讓學校那群人知道安樹不追林蔓如之後,馬上和她交往,她想安樹大概會造成第二次茶餘飯後的轟動話題,所以至今她仍以死黨姿態自然的和安樹一同上下課。
除非離開學校範圍,或者換掉制服,她才肯以安樹的女友角色出現。
“他的建議?”石繼端不太高興,他可不喜歡女兒談戀愛要這樣掩人耳目。
“不是的,爸,是我的意思,我不想談個戀愛還成為別人的話題,這會影響我。”其實這不是真正的原因。
“女兒,爸不相信別人的無聊話語足以影響你。”所謂知女莫若父,石繼端不強求女兒一定要將所有的事說出,“但如果有任何委屈一定要告訴爸,知道嗎?”
石芳感動的望着石繼端,其實這樣不能公開的約束感並不好受,她並不是要大肆宣傳,但至少不用擔心安樹牽她的手時要先四處張望。
“嗯。”
“主題想好了嗎?”石繼端再次審視眼前這幅畫。
“嗯……“樹”可以嗎?”石芳有點害羞的問。
“樹?為何取這樣的名字。”畫中有綠蔭和草地,但沒見到任何一棵樹。
“樹是他的名字,他叫安樹。”石芳解釋。
“傻女兒。”石繼端覺得女兒長大了,有小女人的姿態,他只希望畫中這男孩可以給她一次美好的戀情,“好吧,你拍照后,打包妥當再交給老爸,這次參展的評審期較長,等結果出來時,可能是下學期了。”
“要送到日本去審?”不知為何,她竟有點不舍,畢竟這是她最用心投入的創作。
“嗯,這次的國際參展選定日本東京,還不算太遠,放心。”石繼端像看透女兒心思般安慰道。
“爸──”真討厭,老爸什麼都輕易看透,好像她是個單純的小寶寶。
“好啦,早點睡。”石繼端把時間留給女兒和畫中人相處,帶着笑意步出書房。
☆☆☆
石芳背起背包,打算一個人趕搭捷運,安樹說他今天有事,沒辦法一同回家,怪冷清的。
但是,她可是又酷又獨立的石芳呢,怎可談個戀愛就變成愛依賴的小女孩模樣。
於是振奮起精神,依然一蹦一跳的來到捷運站。
就在要進捷運站口時,突然一個戴着安全帽的機車騎士走近石芳,用低沉的聲音說:“小姐,可以和你做朋友嗎?”
騎士型的安全帽讓石芳看不清他的面貌。
體格還不錯,石芳上下打量了一回,但這些搭訕者對石芳來說都是──無聊男子。
“對不起,我有男朋友了。”石芳冷冷的回答,一點都沒放慢腳步。
搭訕者竟亦步亦趨的跟上來。
“可惜啊,你這麼漂亮配誰都可惜了,只有我才適合你這種美女。”
變態!這是石芳第一個念頭,加上他的聲音又低沉得可怕,而且一直戴着安全帽。
她瞠目瞪着這變態,快速走到售票機前,哪知無聊男子竟伸手堵住投幣口,用很可怕的聲音說:“小、姐,我送你回家。”
石芳嚇得幾乎要尖叫,完全失去判斷力,也忘了現在天還亮着,捷運站來往的人也很多,她毋須害怕成這樣。而且她如果鎮定一點應該會發現,堵住投幣口的修長手指是她熟悉的。
“先生,我勸你離開,否則我找警衛了。”石芳鎮定的抬頭望着安全帽,其實一雙手早顫抖得出汗,手上的零錢幾乎握不住。
怎麼這麼倒霉啊!安樹一天沒陪她下課而已,她腦中閃過那些猥褻信件……
“小姐,別那麼凶嘛。”
他竟然帶着笑在說話。
石芳大步往警衛方向小跑步,哪知他竟一手抓住她。
“救──”老天,他還捂住石芳就要尖叫出聲的嘴巴。
天哪!沒政府了,當眾綁架!石芳心慌的胡亂掙扎。
“芳──是我,安樹!”搭訕者突然說,依然含着笑意。
騙人,石芳根本不理他,依然使力掙扎。
“芳──”安樹只好空出一隻手來掀開安全帽的護鏡。
“救──”眼見石芳就要尖叫。
已有人側目,而警衛也大步朝他們走來。
“安樹?!”石芳認出來了。
安樹見她鎮定后,才將安全帽整個取下,眼角、嘴角凈是促狹的笑意。
“你……”石芳真想殺掉他,生氣的想抬腿踢死他。
結果才輕舉一下,鬆懈后的腳軟了下來,安樹快速伸出手撬扶,才不至於癱倒。
“你……豬八戒!”偎着安樹,石芳罵人。
“哈、哈……”安樹實在忍不住笑意。
“同學,有什麼問題嗎?”警衛已來到他們身旁。
“喔……沒事,沒事。”石芳趕緊站好對着警衛解釋。
“沒事就好,早點回家。”魁梧的警衛見狀便嚴肅的離開。
“你看,開這種低級玩笑。”石芳朝他的胸膛狠狠一捶。
“乖嘛,來。”安樹人高手長的圈住石芳的脖子,催着她走出捷運站。
人家都是溫柔的搭肩牽手,安樹可不,他對石芳的親密方式總像兄弟,但石芳喜歡他這樣。
“喂,你搭捷運幹嘛戴安全帽啊!”石芳雙手扶住他橫在她脖子上的手臂,邊捉邊說。
“嘿,來嘛。”
哼,賣關子!石芳低頭咬了一口,嘿,報仇了。
“小鬼!”安樹拍她的頭,然後停在一輛機車前,神色得意的放開她。
“這……幹嘛?”石芳瞪着機車滿是疑惑。
“我的。”安樹用大拇指指指自已,既得意又興奮。
“你的?!”石芳貼近機車,東摸摸西看看,樂得又叫又跳,“真的?!”帥啊!
“嗯!”安樹猛點頭,取出鑰匙打開機車行李箱,取出一頂紅色的小型安全帽,“你的。”然後遞給石芳。
石芳一看到安全帽便漾起一抹笑,險些衝動的攬起安樹玩親親。
“戴上。”安樹幫石芳戴妥系好環扣,然後退了一步后大笑,“哈!好像大同寶寶。”他寵溺的敲了安全帽一記。
什麼嘛!石芳扁扁嘴,自已看了後視鏡也忍不住大笑,真的是像極了“大同電器產品”的代表娃娃。
“來,上車。”安樹也戴上安全帽,跨上機車。
“我們去哪裏?”石芳在他身後大叫。
“抱好!”安樹抓住石芳的手往他腰部放,石芳的另一手也圍繞住安樹,像把一切交付給他一樣。
一路上只聽見安樹不間斷哼着變調歌曲,沒有目的地、沒有盡頭的奔馳。
他帶她來到淡水靠海處,淺水灣附近。
下了車,他牽着她往沙灘上走。
他們來到沙灘上的一段大枯木旁。
“生日快樂。”安樹從口袋掏出一個小盒子交給石芳。
“啊?今天……”對哦,今天是她的生口,自己都忘了。“這……”石芳感動得說不出話來。
“打開看看。”安樹鼓勵着。
雙眼迷濛的石芳小心翼翼的打開禮物,是一條有樹形墜子的細緻項煉。
“好漂亮……”說著,石芳豆大的淚珠滾下臉頰。
“來,我替你戴上。”
夕陽下,銀色的項煉閃耀着,石芳同樣晶瑩的雙眸更是淚珠不斷。
“愛哭鬼。”安樹伸手溫柔的拭去她的淚。
“安樹──”她投入安樹的懷抱,環着他的腰,不顧一切的哭了起來。
“好乖,好乖。”他疼惜的拍撫她的背、她的發,心中滿是憐惜。
直到哭夠了,石芳才百般害羞的脫離安樹的懷抱。
“你討厭。”她不肯抬頭看他,推開他后慢慢朝海邊走去。
安樹靜靜跟上來,在她背後說:“我一直計畫著有機車之後,第一件事就是帶你來這兒。”
“從這兒看夕陽好美。”石芳往左方看去,金黃色的霞光美不勝收。
“嗯。”他停下腳步,脫掉籃球鞋,赤腳越過石芳,邊跑邊叫,“玩水更好。”
“哇!”尖叫之後,石芳看着安樹捲起褲管,搶先地甩掉布鞋沖入海水,彎下腰鞠起水使往他身上潑濺。
伴着夕陽餘暉,兩人大玩起水花大戰,無人的海邊被他們倆叫囂得熱鬧有朝氣。
兩人玩到幾乎全身濕透。
“怎麼辦?”石芳扭轉裙擺,一串水珠流下。
“怎麼辦?趁天還沒黑趕快回家,要不然等會兒一定很冷,來。”他牽起石芳濕冷的小手往機車處跑。
奇怪,一牽上安樹的手,石芳就覺得什麼事都不用擔心,管它濕答答或冷冰冰,反正安樹自有辦法。
“穿上。”安樹遞給她一件雨衣。
“又沒下雨……”才不要,糗斃了。
“冷死以後不帶你出來玩。”安樹威脅道。
哼!
“可以,來,上車。”她催促着,他也跨上車發動。
一路上,風仍暖和,安樹的話從風中傳來,“以後不可以讓別的男生載你。”他突然說。
“我沒有啊。”石芳挺無辜的說。
“上次在士林,載你的是誰?”他氣憤的說:“你還側坐。”
噢──石芳壓根兒快忘了童首傑這人。
“他只是普通朋友啦。”吃醋了?石芳吐吐舌頭可不敢問,只好用力抱緊安樹,將臉貼在他的後背上。
“別撒嬌敷衍,下次再讓人騎機車載你側坐,我真的會生氣。”
“那正坐呢?”石芳故意問。
“別鬧了!”他不做下面的回答。
哼!石芳從背後往他肩上一咬。
“哇!痛──”
他們邊騎邊玩鬧,直到太陽快要下山。
突然,安樹將車停在路邊,指着山邊快要沒入的太陽。“你猜數到幾,太陽會消失在山後?”他指着金黃色的太陽問。
“十!”石芳胡猜。
“數數看。”
“一、二、三……”石芳邊數邊望着太陽隨她的數字增加而下降。
真的在數到十的時候沒入山頭,收起了金色絲線,留下微藍的天空。
下一秒,安樹溫柔的吻上石芳紅艷的唇,輕撥她微濕的短髮,久久才鬆手。
這樣的幸福會長久嗎?石芳有一絲不安,現在她無所求,只希望能帶給安樹同等的幸福,真的,這是唯一的願望。
☆☆☆
回到家梳洗完之後,安樹才發現書桌上有一張紙條。
樹:
有位叫做林蔓如的女孩打電話找你。
媽留
林蔓如?!
他詫異的望着紙條發獃,她找他幹嘛?
抓起紙條衝到客廳,他有點急促的拉着母親問:“媽,這……”他晃着手上的紙條。
母親邊吃着水果邊看電視,“喔,七點多打來的。”
“有說什麼嗎?”安樹莫名的激動。
“沒有,她很有禮貌的說改天再打,媽怕忘了特別留紙條給你。”
“喔……”
“媽咪的字漂亮吧!”老媽活靈活現的朝安樹眨眨眼。
“漂……漂亮。”安樹略微鎮定后回答。
“來,陪媽咪看影集。”戰媽拍拍沙發要兒子坐下。
“媽……我……”他不想看電視,躊躇着沒坐下。
“坐下,媽咪找你聊天,坐下!”
安樹知道逃不過媽的銳眼,只得乖乖的坐下。
“今天你是和石芳出去?”戰媽看過石芳一次,從死黨身分到女友角色她都知道,唯獨沒聽過“林蔓如”這名字。
“嗯。”安樹坦然點頭。
“那林蔓如是誰?”戰媽可是百分之兩百喜歡石芳這女娃,所以對剛才那個說話吞吞吐吐的女孩敵意頗深,加上兒子這副煞有其事的緊張模樣,挑起了她非搞清楚不可的決心。
“嗯……社團的朋友,只是社團朋友啦。”
“兒子?”戰媽早知他根本沒參加任何社團。
“呃,不是,是以前的朋友,呃……不是!是……”在老媽銳利的眼神下,安樹根本無所遁形,說得的一塌胡塗。
“老、實、說。”戰媽可不容許自已的兒子三心兩意或腳踏多條船,“她是誰?”
望着老媽固執的臉,安樹嘆口氣,只得將幾個月前發生的事一五一十全招出來。
“那她現在找你幹嘛?”戰媽言詞犀利,她先人為主就不喜歡反覆無常的女孩,像林蔓如。
“媽,老實說我也不知道她找我幹嘛?”安樹搔搔頭,模樣甚是無辜。
“那你剛才那麼焦急又是幹嘛?”兒子的一舉一動可逃不過她的法眼。
“我哪有。”安樹突然心虛。
“兒子,媽常教你要對自已誠實,可沒要你變成任性、為所欲為、不負責任,懂嗎?”
“我知道。”安樹平靜的點點頭。
“去吧,去忙你的,別妨礙我看電視。”戰媽揮揮手,示意兒子離開。
“媽,爸呢?”
“爸爸去幫媽媽買吃的給兒子。”戰媽用第三人稱敘事,暗諷兒子晚歸也沒告知的缺失。
“媽──”有個太聰明的媽實在很累。
“少撒嬌,去,爸回來了再叫你出來吃東西。”
吐吐舌,安樹聰明的溜回房,手上的紙條迅速一揉,往垃圾桶一扔──進籃!
他執意把林蔓如的名字一同去出腦海。
☆☆☆
接着一連幾天由於從捷運族階級升為有車階級,安樹每天固定載石芳上課,而石芳從第二天開始就吵着要安樹教她騎車。
每天下課後,兩人就到圓山附近一個大空地練騎機車。
常常是司機石芳老神在在,而乘客安樹在身後伸直腿驚叫聲連連。
“左手煞車,左手!”安樹嘶吼着,眼看這種車速石芳若以右手碟煞煞車,必定人仰馬翻,結果石芳仍大力按緊右手煞車。
嚇得安樹只得長手一伸越過石芳的身子,趕緊穩住龍頭,接着左手使力按緊煞車,然後努力撥開石芳因緊張而右手死握住的煞車。
“就、要、撞、上、啦!”
石芳閉眼尖叫,下一秒鐘車子因安樹放下長腳磨地,停在一棵樹前面。
“閉嘴,張開眼睛!”安樹鬆口氣命令道。
啊?沒撞上?
石芳緩緩張開閉緊的眼睛,充滿歉意的回頭探視趴在她後背喘氣的安樹,“唉……對不起啦!”她縮着脖子等挨罵。
“你這笨蛋!”他開始後悔用新車來教新手騎士,他心跳幾乎停止,擔心人出事、車報銷。
“坐好,手放下。”他繼續掌控龍頭,圈着石芳邊騎邊教。
石芳根本無法用心受教,他低沉的聲音在她耳朵旁震動,雙手就這麼環着她,怎能怪她學不好嘛!
“你有沒有在聽啊?”安樹發現石芳根本不認真。
嘿,被發現了,她微笑不回答,任風吹得發香飄飄,學不學得好根本不是重點。
安樹圈着石芳聞她清新自然的沁香,他不再教她,便在她身後邊繞邊吹起口哨。
☆☆☆
戰安樹一進門,剛好遇到媽咪要出去。
“兒子,林蔓如又打電話來。”戰媽拍拍兒子,“媽有個晚會,晚飯在桌上,你記得熱了吃。”說完便走出玄關。
安樹皺了皺眉頭,虛應之後走人客廳。
他天天和石芳玩到八點多才回家,就是不想遇到林蔓如的來電,原想一次、兩次不回,她大概就不會再打來,沒想到幾乎一星期了,她仍天天打來。
看着客廳茶几上的電話,他怔愣了一會兒,慢慢的走進房裏。
☆☆☆
星期五,最後一節空堂,安樹習慣性的待在“芳鄰”等石芳下課,和小毛廝殺一盤GAME。
正玩得汗流挾背、勝負難解時,對面的小毛突然停下動作,神色凝重的朝安樹的手上一按。
“喂,別抓我的手──”安樹大叫,這才發現小毛努着嘴暗示他往外望。
他不耐又狐疑的回頭一望,是林蔓如和吳靜敏。
吳靜敏站在前面,而林蔓如有點不安的扯着她站在後面。
“不要啦,靜敏!”林蔓如說。
安樹猶豫的和小毛對望了一下,獨自走出店外。
開口的是靜敏。“戰安樹,我想請你幫個忙。”靜敏望着安樹,毫不畏懼的說。
安樹注意到蔓如低垂下頭,不敢正視他,“什麼忙?”他對着蔓如發問,奇怪,以前會不安的感覺消失了,他平靜得像面對一個普通人。
“是這樣的,其實我打了很多天電話到你家,一直找不到你,今天才決定當面說明。”
哦,原來打電話的是靜敏,她冒林蔓如的名,難怪沒有退縮,安樹想通了。
他等待靜敏說出重點。
“就是……蔓如遇到麻煩了,有兩個男生每天埋伏在她下公車的地方騷擾她,嚇得她每天都不知如何回家,我想可不可以麻煩你這陣子接送她回去?”靜敏看着安樹又說:“聽說你已經改騎機車上下課,這樣更安全了。”
“但是……”他皺了眉,她們知道他買車,會不知道他每天載送石芳嗎?
“你要載石芳對不對?”靜敏大膽問。
“靜敏──”蔓如急得想阻止好友亂說話。
“她是你的好朋友嘛,像我和蔓如一樣,以後也會成為蔓如的好朋友,對不對?”她故意曖昧的對安樹微笑,喻意明顯。
被靜敏一陣搶白之後,安樹啞口無言,不知該不該說明他和石芳真正的關係。
“靜敏──”蔓如竟露出少見的害羞,這讓安樹十分訝異。
“本來就是呀,而且你害怕成這樣,身為朋友互相幫忙一下也不為過啊!”靜敏對着蔓如說明,但同樣的也讓安樹清楚聽到。
害怕……他想起上次對石芳的惡作劇,石芳也是嚇得險些腳軟昏厥,而蔓如比石芳膽小許多,驚嚇程度一定更甚。
見安樹遲遲未答應,蔓如顫抖的對死黨說:“沒、沒關係,我……我不怕了。”拉着靜敏就想離開。
“明天開始可以嗎?”安樹突然堅定的迸出答案,留住了蔓如的腳步。
林蔓如條地抬頭望着安樹清澈的眼眸。
“可以!”靜敏搶先回答。
“謝謝。”林蔓如輕點了下頭,溫柔的說,然後轉身離開。
看着她們離開后,安樹才轉入“芳鄰”。
小毛的臉色不太好看,劈頭便問:“怎麼回事?”
安樹沉默不語,不知如何說明,而且等會兒對石芳說明更是難題,他思索着該不該先對小毛說。
“你說話呀!”小毛開始不爽,有沒有搞錯,林蔓如一來這傢伙馬上表情凝重,他看了就火大。
“沒事!”安樹也煩了。
“你!”小毛揪起安樹的領子,掄起拳頭想一拳揍下。
安樹不躲不擋也不解釋,表情凝重,眉頭深鎖。
“SHIT!”小毛大力甩他回去,“我警告你,傷了石芳的話你就給我小心點!”說完拿起書包便往外走,留下不言不語的安樹。
直到石芳走進“芳鄰”,安樹仍然不發一言。
“安樹?”石芳察覺到安樹的不對勁。
“石芳,我有話對你說。”停頓了半晌,安樹決定實話實說。
這樣嚴肅的氣氛,讓石芳覺得不安,她也跟着神經緊繃起來。
“記不記得上次我假扮無聊男子搭訕你的事?”
“嗯。”
“你是不是嚇了一大跳,而且十分害怕?”安樹望着石芳的眼眸。
“嗯。”石芳無法回答太多,安樹今天的態度也嚇到她了,所以她只能點頭。
“如果有另一個女孩同樣被嚇到了,而且不是惡作劇,她來求我載她回家一陣子……你會答應嗎?”
石芳聽完呆了半晌,還是沒法完全消化,無法將問題灌進腦海,這……是真實的情況嗎?
該死!安樹苦惱的搔頭,他開始後悔剛才衝動的決定。
望着安樹苦惱的模樣,石芳清楚接收到了──這是事實,而且如果沒猜錯……
“是林蔓如?”石芳的心直往下掉,血液也朝同方向流失。
安樹抬起頭,怔愣的望着石芳,然後以幾乎看不見的幅度點頭。
石芳一寸寸將焦距移開,低頭看着地上雜亂圖案的磁磚,她該說什麼?能說什麼?
“你會答應嗎?”決定權不該是她,於是她反問。
安樹心虛的不回應,他要如何說出他已經答應了?在沒有詢問她的情況下便答應了,他低垂眼眸。
一個更可怕的事實呈現在石芳的眼前。
“你……已經答應了?”
安樹仍只點頭不發一言。
石芳聽到幸福碎裂的巨響轟隆轟隆,敲打着她的心。
她是誰?她的位置在哪兒?怎麼辦啊……
這是她渴望已久的戀愛哪!
石芳獃滯失焦的眼神刺得安樹心痛極了,“芳,我去回絕她。”
“不!”石芳猛搖晃頭,“不要。”她輕聲喊,捉住安樹的手臂。
“芳……”
石芳緩緩搖頭,平靜的問:“要很久嗎?”眼神中沒有嫉妒,祈求的成分居多的望着安樹,希望他能給她一個可以相信的未來。
“石芳──”安樹心疼的圈過石芳,緊緊抱着她。
“今天開始嗎?”她如驚弓之鳥。
“明天。”安樹說不出撫慰的話,在石芳的信任下不想說謊。
一星期,至多一星期,他就要將事情圓滿解決,回到石芳的身邊,安樹堅定的對自己許下承諾。
“明天……”石芳不敢再問何時結束,會有結束的一天嗎?安樹為何不對她承諾任何事?!“那今天……”
“我載你回家。”安樹打斷石芳的疑慮。
“嗯。”石芳點頭,想給安樹一個“沒關係,我可以諒解”的笑容,無奈,她就是笑不出來。
共通的默契使得她根本沒有立場對安樹動怒,一開始石芳就覺得沒勸安樹繼續追蔓如是潛意識的目私,因為以她敏銳的女生直覺,可以很確定林蔓如喜歡安樹,而她竟然沒有鼓勵安樹,反而讓應該相互喜歡的一對戀人分開。
這都是她的自私造成的!
造成現在安樹的猶豫、難過,就只為了她祈求已久的一場戀愛。
走到機車旁,安樹遞給她紅色的安全帽,“戴上。”
石芳聽話的戴上,因為她不知道何時才會再次聽到這兩個字,也不知道有沒有機會再戴上這項安全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