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亞蘿,我昨天聽新聞說你爸爸被射殺呀?”凱蒂一看見她便尖聲問道。
費亞蘿搖搖頭,輕笑道:“你是看哪一台新聞呀,胡說。”
凱蒂抓抓頭髮,“難道不是?”
“當然不是,若是真的,今天我怎可能還會過來。”費亞蘿邊說邊走進工具室,找出義工的背心服穿上。
“可昨天這則新聞鬧得很大,事情的來龍去脈新聞都說不清楚,我又不敢打電話問你。”
“為什麼不敢?”費亞蘿不解地揚起眉。
“還不是怕你哭得死去活來的。”凱蒂偷覷着她的表情。
瞪了她一眼,費亞蘿揮揮手,“呸呸呸,我爸好好的,我哭什麼,別說這些話觸我楣頭。”她頓了頓,又說:“其實昨天有個人替我爸挨了一槍,我爸才逃過一劫。”
“是你爸的保鏢?”凱蒂好奇地張大眼。
“不是,一個陌生人。”費亞蘿微蹙起修長的柳眉,“只是我不明白,為什麼有人要害我父母呢?難道一扯上政治,人就會變得這麼可怕嗎?”
凱蒂聳聳肩,“對於政治我也不懂。”
“唉,還是別懂比較幸福,我已經失去母親了,不容許任何人再奪走我父親的性命。”費亞蘿心裏為父親感到擔憂,更不齒那也不擇手段、隨意奪人性命的壞人。
“我知道你心底的孤寂,還有,你一點也不在乎自己的身份跑來這裏當義工,真的讓我很佩服。”凱蒂由衷地說。
“提這個做什麼?”費亞蘿搖搖頭,“我是個普通人,只想做我想做的,別把我說的這麼偉大。”
“呵呵,我就是喜歡你這種不造作的個性。對了,暑假已經過了半個月,剩下的時間你還會來嗎?”
“當然會來了,你放心吧,我不會讓你想我的。”對她扮個鬼臉后,費亞蘿又道:“我去給愛琳婆婆擦身體,有事再叫我。”
接下來的時間,費亞蘿不但幫老人擦洗身體,還替他們處理一些穢物,可說是相當盡責。
一直忙到中午,她才鬆了口氣,依照慣例,她準備到對面的咖啡屋叫杯咖啡與小點心當午餐果腹。
她剛越過馬路就看見阿威從另一邊走過去。
奇怪,他不保護爸爸,跑來這裏做什麼?該不會是來找她的吧?
她快步跑過去,揚聲喊道:“阿威……阿威……”
“大小姐。”一見到她,阿威恭敬地鞠個躬。
“你是來找我的嗎?”跑得太急,她微喘地問道。
“不是的,我是追那位替先生挨了一槍的病人。”他邊說邊往四周瞧瞧是否有裘子騫的身影。
“他怎麼了?”她心頭一驚。
“他趁我去買午餐時溜了。”阿威緊皺着眉頭,“昨天他才從手術室出來,不好好躺在床上養傷,跑什麼跑,簡直是不要命了。”
聞言,費亞蘿不禁心急起來,“你怎麼知道他往這兒來呢?”
“我追出醫院時,正巧看見他往這個方向跑來,可追到這裏卻不見人影。”阿威愈說愈急,“我剛才通知過先生,他要我一定得找到那人不可,可我要往哪兒去找人呢?”
“我幫你找好了,你往那兒,我往這條路。”費亞蘿提議道。
那傢伙到底在想什麼?傷得那麼重竟然還亂跑,如果昏倒在馬路上還得了。
“大小姐,謝謝你,否則我定會被先生叨念的。”阿威朝她點點頭,隨即往另一個方向跑去。
費亞蘿也往前找去,一路上她不停的左顧右盼,搜尋着那人的身影。
走了好久,她走得腿都酸了,仍不見他的人影。
他該不會是往另一邊跑了吧?否則一個受了重傷的人怎有體力跑這麼遠呢?
費亞蘿靠在路邊石牆上喘息時,突然瞧見對面公園的休息椅上坐了個黑衣男子。
雖然他背對着她,可她有種感覺那個人就是他。
她快步跑過去,輕手輕腳的靠近他,離他愈來愈近,她更加確定他就是她要找的人了。
“喂。”她輕輕喊了聲。
坐在休息椅上的男人抬起頭,眯起一雙似深潭般的眸子看着她,“怎麼又是你?”
“看樣子你還記得我。”費亞蘿絲毫不在乎他的冷漠,反倒因他記得自己而沾沾自喜。
裘子騫一手撫着胸坎,氣息微端地看着她,“這有什麼好高興的?”
“呃,我……”被他這一問,她無言以對。
他將身子往後靠在椅背上,緊閉雙眼,還微微咳出聲,“咳……咳……”
“你是不是傷口疼?”瞧他額上不停淌下汗水,費亞蘿不禁為他的身體擔憂。
“與你無關。”他硬撐着要起身,可才站起來又坐倒在椅上。
費亞蘿看得心一緊,緊張地上前,“別逞強,我這就去叫人來,你千萬別再亂跑了。”
可她才跑了幾步,卻聽見他說:“你未免太喜歡擅自作主、自以為是了吧?”
裘子騫斜睨了她一眼,再次站起身,腳步不穩的朝另一頭走去。
“喂!”她急切地喊住他,就在她追上他的同時,他整個人倒向她,她趕緊伸手擋住他,可……他好重哦。
“大小姐,我來。”這時阿威正好跑過來,連忙將昏過去的裘子騫扶起來。
“還好你來了。”費亞蘿甩甩差點被他的體重壓傷的手臂,“瞧他這麼大塊頭,差點壓垮我。”
“我看他是體力耗盡了,才會昏過去,我們得趕緊送他回醫院。”阿威扛起他,發覺他一身都是糾結的肌肉,硬實得很,要扛着他走挺吃力的。
“你說什麼?他昏過去了!”費亞蘿仔細看看他,發現他的臉漲得通紅,伸手一觸,熱度驚人,“老天,他發燒了!”
“對,他全身很燙。”阿威悶聲回道,扛他走路真不是簡單的事。
費亞蘿趕緊衝出公園,攔下一輛計程車。
“快呀,阿威,快送他去醫院。”她不停地對他揮手,阿威只好加快腳步,將病人送進車裏。
車子到達醫院后,阿威便急急將他送進去,費亞蘿則不停問着醫生:“他的情形怎麼樣了?為什麼這麼燙?”
“應該是傷口受到感染才會這樣,我得再動一次手術。”醫生搖搖頭,“真沒看過這麼硬的男人。”
費亞蘿只能眼睜睜的看着他被推進手術室,心底的憂急更深了。
過了一會兒,費慕林也趕來了,他看見女兒也在這裏,不禁好奇地問:“你怎麼在這裏?”
“唉,說不清楚啦。”她坐在椅子上,雙手托着腮。
“阿威,這是怎麼回事?”費慕林只好問着站在旁邊的阿威。
“先生,是這樣的,那傢伙一直要離開醫院,我跟他說他的傷還沒好,可他壓根聽不進去,居然趁我去買午餐時偷溜,我追出去時才遇上大小姐的。”阿威照實說。
費慕林微眯起眸子,“難道你沒跟他說他救的人是誰?我有意報答他的救命恩情?”
“說了,可他只說不必了。”
“想不到他還真有骨氣。”費慕林眉一挑,“那他現在人呢?”
“傷口受感染,又進了手術室。”回答的人是費亞蘿,她依舊雙手托腮。
“唉,這小子。”費慕林搖搖頭,“亞蘿,我看照顧他的工作就交給你吧。”
她驚訝地張大眸,“什麼?交給我?”
“對,反正你也習慣照顧那些老人,只是換個脾氣拗的年輕人而已。”費慕林走上前拍拍她的肩。
“可是爸……我們孤男寡女的,好嗎?”她遲疑的問道。
“你照顧那些老人,有的不也是男人嗎?”費慕林笑睨着女兒。
“不一樣呀,那些老人躺在床上,可說是動彈不得。”她嘴上雖這麼說,其實心裏對那個神秘男人十分好奇,但她總不能大咧咧的向老爸表示她願意……非常的願意吧。
“怎麼會不一樣,那小子從手術室出來,不也將動彈不得好一陣子嗎?阿威和大喬是男人,出生入死他們不怕,可是要照顧病人就嫌粗枝大葉了,請看護我也不知道他們會怎麼照顧,會不會盡心?就你有經驗,最適合了。”他輕柔的撫着她的髮絲,“算是幫爸一個忙吧,嗯?”
“好吧。”費亞蘿點點頭,心底有種說不出的雀躍。
半夜,坐在椅子上打盹的費亞蘿突然聽見一絲細微的聲響,立刻張開眼睛,看到裘子騫掙扎着要起身。
“喂,你做什麼?”她急忙阻止他。
“我要離開。”裘子騫推開她,但傷口疼得他下不了床。
“你為什麼急着走?”費亞蘿急急將他按回床上,並把被子拉好。
“我只想趕緊回到我的生活,住在這裏哪也不能去,根本是浪費時間。”他揚起眉,突然笑了,“你我似乎很有緣,怎麼老遇上你。”
“你救了我父親,我本就該向你道謝,你留下來好好養傷,真要走也得等傷好了再走。”費亞蘿試圖說服他。
“你們想做什麼?”裘子騫搖搖頭,“上回那個人已經說過你們會給我多少好處了,但我不要。”“我知道你不要,可你若逞強就得再進一次手術室,這不是耽誤大家的時間?”她蹙起眉望着他,真不明白他如此執意究竟是為什麼。
“我……”裘子騫利目只着她,“你別管我,請回吧。”
“要我回去可以,先將你的傷養好,我也不想待在這滿是藥水味的地方呀。”費亞蘿被他逼極了,不悅的喊道。
“你……”他爬了下頭髮,無奈地挑起眉。
“就算你有骨氣又怎麼樣?身體不養好,再多的骨氣也是白搭上
真不明白他到底在想什麼?難道跟她相處的感覺那麼差嗎?難道跟他們費家址上關係讓他受辱嗎?
見他不語,費亞蘿低聲說:“對不起,我不該在你剛轉醒就對你大聲咆哮。”
“算了。”裘子騫不情不願的躺回床上。
“你餓了吧?”她望着他那對閃着謎樣光芒的眼眸,輕聲地問道。
“不餓。”他仰頭看着天花板。
“你一直想離開,是不是心底挂念着什麼事?我可以幫你忙。”
“我住院至今,一直沒跟我父親說,我怕他會擔心。”像是被她問到心底的憂處,他忍不住揉揉眉心的說。
“是這樣呀。”她眸子一轉,“這樣吧,他住哪兒,我去告訴他。”
“你要怎麼跟他說?說我中了槍正在醫院嗎?他不急死才怪。”裘子騫撇撇嘴,”副酷傲的模樣。其實他會百般拒絕費慕林的答謝,找機會溜人,甚至不惜傷害自己的性命,全是為了要得到費慕林對他的賞識與信任。
如今他既然願意讓他的寶貝女兒照顧他,肯定是對他已有了某種程度的信任,如果他再加把勁,將目標轉向“她”,是不是贏面更大了?
“那……那我該怎麼做?你說,我一定儘力。”費亞蘿的態度非常誠懇,想了想又說:“要不我去跟他說,說你在我家做客,要他別擔心,好嗎?”
“不行。”他擺擺手,“若真如此,為什麼我不回去親自跟他說,再說他也不認識你。”
她鼓起腮幫子,望着他臉上是一副受挫的表情,“那究竟要怎麼樣嘛?你動不動就溜人,我就不信你帶傷回家,你父親不會懷疑你的不對勁。”
“算了,我不想理你。”他揮揮手,像是傷口極疼的蹙起眉。
“你怎麼了?要不要我去請醫生過來?”費亞蘿緊張地問道。
“你真的很煩,能不能讓我清靜一下?”
雖然接近她、博得她的歡欣可以讓他更進一步接近費慕林,但他現在的心情好亂,亂得只想閉上眼,讓腦子平靜下來。
費亞蘿臉色一變,想說什麼又怕讓他的傷勢更重,只好住口。
看了他一眼,她走到旁邊,坐在臨時搭起的小床上,拿起雜誌翻閱着。
可她心底卻極度不滿,幹嗎呀,她不過是好心想照顧他,怕他傷勢又惡化,他為什麼要這麼對她?
鼓着腮幫子,她用力翻着雜誌,刷刷刷的……讓躺在病床上的裘子騫覺得刺耳不已。
“小姐,你若不想留下,可以出去。”他忍不住了,抬起臉對着她說。
“想騙我走再溜人呀?我才不上當。”她露出俏皮的笑容,“告訴你,我才不像阿威那麼蠢呢。”“我已沒力氣再溜了,信不信由你。”他雙手枕在腦後,瞧着她坐在那張臨時搭起的小床上,不禁疑惑的問:“你今天要住這兒?!”
“對,不只今天,只要你一天不出院,我就一直留在這裏。”她低頭翻閱手中的雜誌。
“你要睡這裏?”裘子騫想起身,卻不小心扯到傷口。
“你別激動,我不睡這裏又怎麼照顧你呢?”費亞蘿說得很理所當然,可聽在裘子騫耳里卻挺不是滋味的。
瞧她那語氣,活像他已半身不遂了。
“不用,我只要再躺一會兒,就可以起身了。”他閉上眼,無奈地說。
“真的嗎?”費亞蘿不相信地睨着他,“我若不留下,半夜你若要上廁所或肚子餓了,看你找誰幫你?”
“敢情大小姐打算負責我一切吃喝拉撒的問題?”他不以為然的撇嫩嘴,俊逸的臉上難掩鄙視的神情。
“沒錯,就是這樣。”反正她照顧那些老人不也要做這此嗎?
“你的意思是可以滿足我的一切需要?”裘子褰轉首凝視着她,臉上的笑容十分詭異。
“沒……沒錯。”瞧着他那笑容,費亞蘿頓覺渾身發毛。
他挑起眉,目光瞬也不瞬地望着她,“是不是包括男人的生理需求呢?”
“生理需……你下流!”她嚇得全身一緊。
“哈!真害怕的話,我勸你還是趕緊走好。”他薄薄的唇揚起一抹嘲弄的笑弧。
“哼,我知道,你是故意想嚇跑我的對不對?我才沒那麼沒用,隨便被你嚇唬着玩的上即便心底有點緊張,可她還是強硬的留下。
“你是千金大小姐,做這些事未免玷污了你高貴的身份。”他冷冷一哼,真不明白這女人腦子裏在想什麼?
“喂,你這麼說好像不相信我會照顧人,對不對?”瞧見他那兩潭深泓閃着絲絲譏誚,她立刻丟下雜誌站起身,直想為自己辯解。
這時候,隔壁病房突然傳來尖叫聲——
“媽!媽,你怎麼了?你沒事吧……這緊急鈴怎麼沒作用?媽,你撐一下,我這就去找醫生!”
費亞蘿聞聲連忙衝到隔壁病房,發現一名老人一手撫着心口急喘氣,看來是心臟病發作,還來不及說什麼便昏了過去。
“怎麼了?”她急急地扶起老人,見醫生護士還沒趕來,她想起半年前有位神父到老人院講解的神奇的足部按摩,還說了一套心臟病急救法。
對,她何不試上一試呢?
她走到床尾抓起病人的腳,找出幾個重要的穴位,開始指壓。
“求求你,你一定要醒來。”
醫生和護士趕來時,老人正好轉醒,醫生立刻接手急救的工作,幸運的挽回病人的一條命。
醫生看着費亞蘿問:“你是這位老太太的……”
“我不認識她,我是隔壁房的,剛剛聽到聲音趕過來,她是不是怎麼了?”她擔心地問道。
“她沒事了,你剛剛做得很好。”醫生讚賞的說。
“真的?我只是心急,沒想到真有用。”聽醫生這麼說,她覺得欣慰不已。
“我們還是要謝謝你。”病人家屬一臉感激的說。
費亞蘿點點頭,鬆口氣地離開。
才走出病房門,便見到裘子騫倚在門邊望着她。
“你怎麼下床了?快快,快回床上去。”她連忙撐着他的身子,緩緩走回病房。
“我已經沒事了。”被迫躺回床上的裘子騫忍不住想解釋自己並不是那麼沒用。
“那更可怕了,說不定你哪時候又要開溜。”費亞蘿抬眼裏入他那雙總讓她無法抵抗的眼裏。
“沒想到你真的會照顧病人。”他扯辱一笑,眼神仿若會放電般的看着她。
“我連續三年的暑假都在老人院當義工,對照顧老人已有經驗,所以你也該信任我,我絕對能照顧你。”
聞言,他有些意外。“你堂堂一位大小姐,為什麼要做這種事!”
“我喜歡不可以喝?”坐回她的床,她打了個呵欠,“我好累,想睡了,你也睡吧。”
裘子騫扯開嘴角,突然道:“我餓了。”
“你餓了?”正要躺下的費亞蘿又坐直身子。
“對,你不是連我的五臟廟也要負責嗎?”他揚起眉挑勾着她。
“可是這麼晚了我要去哪兒買?”走太遠又怕他溜人。“對了,我泡牛奶給你喝好不好?”
她起身拿出準備好的奶粉,倒熱水泡牛奶,當然,她也不忘為自己泡一杯。
裘子騫半撐起身子,望着她的身影,心中考慮要不要從她身上下手?她是費慕林的掌上明珠,如果他與她走近些,定對以後的行動有幫助。
“來了,你一杯,我一杯。”費亞蘿端着兩杯牛奶走向他。
他遲疑了一會兒才接過手,“我最痛恨喝牛奶了。”
“真的嗎?你放心,我這杯牛奶很香醇的,鐵定讓你對牛奶改觀。”舉起杯子,她對着他展開笑靨,“乾杯。”
他搖搖頭,不置可否,看她將牛奶一口喝下去,一臉滿足的表情,他好奇地喝了一口,自小對牛奶的奶腥味過敏的他仍是忍不住一臉的排斥。
不過……見她喝了牛奶,他也就安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