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第五章

徐偉烈不知道伯伯為什麼十萬火急的召他去,但是不管什麼原因,他都不敢耽誤,薛伯伯待他就好像是自己的兒子般,加上這些年的照顧、關懷,別說是一份恩情,就憑薛伯伯是他父親的好友,他也會隨傳隨到。

來到薛家,只感受到一股很凝重的氣氛。

薛敏一見到他的出現,給了他一個哀怨、不諒解的眼光之後,就轉身走了出去,留下在客廳中已等候他多時的薛遠哲。

“薛伯伯,怎麼回事?”

“先坐下吧!”薛遠哲說,語氣還算平靜,在事情還沒有弄清楚之前,他也沒有什麼好激動的。

徐偉烈鎮定的坐下,他不知道有什麼好“驚天動地”的,在他經歷過那麼多的事之後,已經沒有什麼事能教他皺一下眉頭了。

“聽敏敏說……”薛遠哲頓了一下。“你有女朋友了?”

“是的。”他很坦率的說。

“叫……”

“傅琳。”徐偉烈不知道自己在說這兩個字的時候,表情是多麼的滿足、多麼的喜悅,但是看在薛遠哲的眼裏,這簡直是一件很悲哀、很罪過的事,不應該發生的,居然發生了。

他女兒不甘心的請人去調查了有關偉烈女朋友的事,這一查,可查出了大麻煩。

“偉烈,這個叫傅琳的女孩,今年是不是二十一歲?”薛遠哲求證的問。

“是啊!”雖然有些意外薛伯伯的“神通廣大”,但是徐偉烈也沒問什麼。

“你見過她的父母沒?”

“還沒有。”

“但是你想和她結婚?”

“是的!”

薛遠哲不知道徐彬如果地下有知的話,會不會從墳墓里跳起來?!雖然上一代的事和下一代沒有關係,但是天底下這麼多的女孩,尤其是還有一個痴心的敏敏,偉烈竟然會去愛上傅宏凱的女兒?

這到底是天意還是命運在捉弄人?

看得到偉烈是個沉醉在愛河裏的人,如果他說出事實,對偉烈一定是個很大的打擊,但是他又不能不說,總不能教偉烈去娶仇人的女兒。

“薛伯伯,到底是怎麼回事?”徐偉烈的好奇心整個被挑了起來。

“你知不知道傅琳是誰的女兒?”薛遠哲並不想敲碎偉烈的美夢和憧憬,但是事情演變到這個地步,他不當劊子手也不行,總不能在遺憾造成之後才說出真相,徐彬不會原諒他的。

“誰的女兒?”

“傅宏凱。”

“傅——”

“就是那個間接害死你爸爸的兇手的女兒。”薛遠哲鎮靜的說。

原本以為不會再有任何事可以令他震驚、令他不知所措,原本以為他已經嘗遍了所有的人生苦澀,什麼都擊不倒他,但是……

傅琳竟是傅宏凱的女兒?!

傅琳這個甜美、大方、可人的女孩,竟有一個像傅宏凱那樣的父親?!

“薛伯伯——”

“我確定,就因為怕只是同名同姓,我還特別去查證一下,事關你一生的幸福,我怎麼可能隨便、馬虎!”這也關係到他女兒敏敏的一輩子。“我希望不是,但傅琳的的確確是傅宏凱的女兒。”

猛地起身,徐偉烈像要發瘋似的,傅宏凱害得他家破人亡,害得他幾乎失去了一切,而他竟會愛上他的女兒,還非傅琳不娶,這到底是一個怎樣的笑話?這到底是何其殘酷的捉弄啊?!

“偉烈……”薛遠哲忍不住心酸的看他。“不要自責,不是你的錯!”

“傅琳是傅宏凱的女兒?!徐偉烈放聲狂笑。“太好笑了!”

“偉烈,我可以體會你現在的感覺,但是事到如今,你只好……”雖然薛遠哲沒有明說,但是他已經暗示得很清楚,敏敏難道比不上傅琳嗎?

“薛伯伯,就因為傅琳是傅宏凱的女兒,所以我和她——”

“難道你還想娶她?”薛遠哲音調一揚的問。

徐偉烈不語,這時候他能說想、敢說想嗎?

“偉烈,這十幾年來,我一路看着你成長、茁壯,從來沒有把你當外人,而敏敏……”薛遠哲笑笑。“敏敏對你的那份心和那份情,你應該看得出也感覺得出,有理由放棄敏敏這樣的好女孩嗎?”

“薛伯伯……”

“如果傅宏凱知道他女兒的男朋友是徐彬的兒子,你以為他會點下這個頭嗎?”

徐偉烈沒想這麼遠,他只知道他和薛敏不可能,他不可能在知道傅琳是傅宏凱的女兒之後就馬上不愛她,更不可能一下子把自己的感情轉移到薛敏的身上,這會……他哪敢想什麼感情的事!

“偉烈,趁現在還來得及,和傅琳斷了吧!一刀兩斷。”薛遠哲正色的說。

“想想她的爸爸是誰!”

沒有再說半句話,徐偉烈黯然的轉身離開,這真是晴天霹靂的打擊,太無情了。

正要開始……

???

守在徐偉烈的車子邊,她總會等到他,但是她沒有料到他和她父親的談話會這麼快結束。雖然她揣測得出他的心情,但是真正看到他臉上的表情時,她的心為之一沉,事實就寫在他的臉上。

他真的愛傅琳。

徐偉烈好像並不意外會在自己的車邊看到薛敏,他現在沒有心情和她說什麼,更沒有心情聽她傾訴她的感覺,他的心這會兒就有如一團亂麻,怎麼也理不出個頭緒,他很少會有不知道該怎麼做的時候,但是現在,他覺得自己像無頭的蒼蠅般。

“偉烈……”薛敏憂心忡忡的叫他,不知道他會不會怪她。

“我什麼都不想說。”他打開車門。

她比他用力的將車門“砰”的關上,很堅決、很執着的看着他。

“你在生我的氣?”她知道自己的行為有些小人,但如果她不去查的話,那……

“沒有。”

“你有!”她嘲弄的笑。“你心裏一定在怪我破壞了你的好事,但是偉烈,如果我沒有‘破壞’你,你可能娶到仇人的女兒啊!”

“那天在我爸的墓地前,是誰要我忘掉過去?是誰叫我不要活在仇恨中?是誰叫我要迎向嶄新的未來?”他拿她說過的話堵她的嘴。“‘仇人的女兒’?!干傅琳什麼事?那件事發生的時候,她只不過是一歲大的小嬰兒而已,她沒有錯!”

薛敏嘲笑着自己的痴情,她一片真心真是付諸流水,徐偉烈會為傅琳說話,站在傅琳那邊,根本忽略了她是傅宏凱的女兒。

“偉烈,在你的心裏,是不是已經沒有任何的怨、任何的恨了?”薛敏落寞的問。

他低頭看着自己的腳,不吭聲。

“傅琳化解了你近二十年來的一切仇恨?”

“她是無辜的!”他抬頭看薛敏。

“你現在會說這種話,因為她的愛已經把你的恨意融解了?”薛敏咄咄逼人。

“你……”

“你忘了你祖母是怎麼死的?”

“薛敏,你不是那種人,你不是……”

“哪種人?”她直視着他。“落井下石的人?居心叵測的人?惡毒的人?”

徐偉烈一嘆,也怪不了薛敏,如果她對他真的有很深的感情,那她為了保有自己所愛,一定是豁了出去,糟就糟在傅琳是傅宏凱的女兒,使他沒有立場為自己和傅琳說話。

“偉烈,我真的不懂,也不停的問自己,我到底是哪一點比不上傅琳?”

“薛敏,這是不同的感情。”

“你比較給我聽啊!”

“你……你知道我所有的苦、我所經歷過的辛酸、挫折,你是我可以沉澱傷痛、緩和痛楚的對象,傅琳……她給我的是歡樂、甜美和陽光,令我時時刻刻都活得好帶勁,這就是差別。”他不知道薛敏懂不懂,他已經盡量的解釋了。

“所以我只能分擔你的痛苦,卻無法帶給你快樂?”薛敏好不值的問。

“不是這樣……”他找煙,但是渾身上下就搜不到一根。“你知道太多了,讓我在你的面前根本就像是透明人般,你知道我想的是什麼,你知道我的每一個反應,這樣在一起有什麼意思?!”

“我如果真的知道你想的是什麼,你可能的每一個反應,那傅琳又怎麼可能有趁虛而入?!”薛敏駁斥他的話,他只是在找藉口。

“是緣……”

“緣?!那麼我和你是沒有緣羅?”她蒼涼的聲音。“十幾年下來,我們居然沒有緣?!”

“薛敏……”他已經很煩了。

“你還是要娶她?”

“我不知道她答不答應。”

“先不管她答不答應,我只問你是不是還想娶她,當你已經知道她是傅宏凱的女兒之後。”

“不要逼我回答!”

“你這麼愛她?”

“薛敏,在吃了那麼多的苦,經歷了至親死亡、家庭的破碎之後,我只想要一份單純的快樂、單純的生活,那是傅琳可以給我的。”他淡淡的一笑。

“但傅琳是傅宏凱的女兒。”

“你可不可以不要強調這個?”他用眼神去求她,求她放他們一馬。

“偉烈,你要單純的快樂、單純的生活,這些我也可以給你,我在你身邊努力了十幾年,難道你都視若無睹嗎?我一樣可以給你陽光的,我不是一直鼓勵你忘掉過去的嗎?”薛敏不再事事放心底,很多事要說出來才有用,現在已經不流行太被動的做法。

“薛敏,不可能……”他強調着。“如果我有想過和你共創未來,我就不可能愛上傅琳。”

“你到現在還愛她?!”薛敏的臉色很難看。

“我……”

“你一點都不在乎她的身份?!”

他無法回答,說一點都不在乎、無所謂,那是騙人的,傅琳和傅宏凱的血緣關係是無法改變的,而傅宏凱害了他們一家也是無可抹煞的事實,在愛情和報復的兩種激烈情緒下,他已經沒了個準兒。

“你不能取傅琳,你不怕你爸爸和你祖母會‘死不暝目’,從棺材裏跳出來?”薛敏說出重話。“他們絕對不會同意你去娶傅宏凱的女兒。”

“如果我是為了報復呢?”情急之下,徐偉烈衝口而出。

“報復?”薛敏一愣。

“如果我是以折磨傅琳來報復傅宏凱呢?傅琳可是傅宏凱心愛的女兒!”

“你是這種心態嗎?”她用懷疑的眼光盯視他。

徐偉烈的回答是打開車門,跨進駕駛座里,他無法用言詞回答這個問題,現在無法回答,而薛敏好像也知道他不可能回答似的,她站開了一些,看着他的車子絕塵而去,一顆心劇痛着。

???

美容院裏,周麗芬翻着雜誌,任由洗頭的小姐在她頭上又搓又抓的,由於不喜歡東家長西家短的說些閑話,所以每次只要洗頭的時候,她總會看看雜誌打發時間。

技巧的選了在周麗芬身旁的空位子,范麗妮優雅的坐下。“我要護髮?油。”

“好的!”設計師轉頭吩咐小姐。

范麗妮故作不經意的四處打量,在看到周麗芬身上那件黑色的裙子時,她故意裝出驚喜、愉快的表情,好像她找這樣的裙子已經找了好久,先是一聲低呼,然後她熱情的看着周麗芬。

“對不起,我知道自己這樣很冒昧,但是請你一定要告訴我,你這條裙子是在哪裏買的?”

周麗芬或許是被她那種熱情、自然的模樣給折服,她放下雜誌。

“我在‘SOGO’買的。”

“只此一條嗎?”

“還有一些質料相同,但是花樣不同的。”周麗芬感染上這個女孩的熱情,忍不住的多說了兩句。

“我好喜歡你身上的這條。”范麗妮的目光在周麗芬身上留連,她提醒自己不能過度熱情,否則就顯得做作了,她要贏得周麗芬的信任,她要和她交上朋友。“很適合我上班的時候穿。”

“太老氣了,這條裙子對你而言不太適合。”周麗芬本能的說,這個女孩子了不起比小琳多大幾歲,如果和她穿一樣的裙子,豈不有些滑稽?!

“不會呀,你穿很好看!”

“但我快五十歲了。”

“不像啊……”范麗妮非常驚訝的口吻。“不是我故意捧你,你看起來頂多三、四十歲,我看過我表姊穿過類似的裙子,和你穿起來的感覺一樣,你真的快五十歲?沒有騙我?”

周麗芬笑笑,女人總是禁不起讚美。

任何女人都一樣。

“你是怎麼保養的?用什麼牌子的護膚品?”范麗妮一本正經的問。“我希望自己五十歲的時候,有你這樣的容貌。”

“你再這麼說下去,我要以為自己是‘何莉莉’了!”周麗芬也有幽默感。

在某個大型頒獎典禮上,紅極一時的前美艷女星何莉莉,穿了一襲低胸的晚禮服,性感得令人驚艷、喘不過氣來,成了所有話題的焦點,她不是年輕的女郎,但比年輕女郎更有魅力。

“你是有她那樣的風韻。”

周麗芬這會兒沒有被讚美的雀躍,相反的,她顯得失落,如果她有何莉莉這樣的魅力,為什麼傅宏凱早早的就變了心?!

“我說錯了什麼嗎?”范麗妮一副是否自己失言的模樣。

“你沒有說錯什麼,但我真的希望自己有她那樣的風韻。”周麗芬很勉強的笑笑。

范麗妮打量她,這回范麗妮是真心的,看在傅明的份上,看在她是傅明的母親。

“我認為你應該把頭髮留長些。”

“把頭髮留長?我快五十了。”周麗芬失笑。

“沒有人規定五十歲的女人不能留長發,而且也不是要留多長,齊肩而已,你現在的髮型看起來有一些老氣、沒有朝氣,你其實可以讓自己看起來更年輕、更亮麗。”她衷心的建議。

“給誰看?”周麗芬苦笑。

“女為悅己者容,不一定要給誰看,為你自己活啊!”范麗妮輕描淡寫。

周麗芬看着這個她連名字都不知道的女孩,對她的話,她是心有凄凄焉,但現在還來得及為自己活嗎?她的青春歲月、黃金年華都已經過去了。

沖好頭回來,那女孩遞給了她一張紙。

“這是我的電話,我很想交你這個朋友。”

“小……小妹妹,我可以叫你一聲小妹妹了,信不信,我的年齡可以當你的媽了。”

“年齡只是表面的,心境……”范麗妮的笑世故了一些。“我的心境比我的年紀大多了,我們可以聊得很投契,不是嗎?只要拿出真心,交朋友是不分年齡、不分輩分、不分老少的。”

周麗芬有些猶豫,快五十歲了才交朋友,不會被人家笑嗎?尤其還不是同齡的朋友。

曾經她也有朋友的,但是為了家庭、為了丈夫、子女,她在廚房、客廳、卧室中打轉,久了,朋友沒聯絡、不見面了,再隔一段時間,朋友的電話號碼全都遺忘或是不知去向,自己把自己孤立了起來。

現在交朋友還來得及?

“你放心,我沒有什麼企圖,我只是覺得和你還很聊得來。”范麗妮笑笑,沒有一點勉強她的意思。

“我不覺得你有什麼企圖。”周麗芬馬上說,她沒有理由拒絕友誼。

“那洗完頭之後你有事嗎?”范麗妮把握機會的問。“我今天休假,正好沒事。”

“你想……”

“我們可以先去喝下午茶。”

“下午茶……”周麗芬當然知道下午茶,只是她沒有那個心情去“喝”。

“然後去四處逛逛,買些衣服。”

“還有呢?”周麗芬笑問,這些事聽起來是那麼的輕鬆平常,沒有什麼大不了的,但是由這個女孩的口中說出來,竟變得非常有意思似的,令人期待,令人想馬上的行動。

“吃晚飯啊!”

“可以吃日本料理嗎?”周麗芬的興緻被引了出來,她好多年來都沒有這樣高昂的情緒,吃飯也可以是一件很愉快、很開心的事。

“當然,然後再看一場電影。”

“電影……”周麗芬這才想到自己有一、二十年沒有看過電影、走進戲院了。

“你有一整天的時間嗎?”范麗妮故作遲疑的問。

“有,我當然有!”說不出來為什麼,只是在一瞬間,周麗芬好像是在破繭而出的蝴蝶般,她不年輕了,趁她還玩得動、瘋得動的時候,她應該分秒都把握,而且她可以從這個女孩的身上感染到一些年輕人的活力。

“對了,我叫范麗妮。”在一天的活動開始之前,她有必要讓周麗芬知道她是誰。

“周麗芬。”她隨即補上一句。“可以叫我周姨。”

“我寧可叫你周姊。”

“范麗妮,你真是一個討人歡心的女孩。”

范麗妮只是笑,她的笑里有一絲令人不易察覺的感傷,她知道自己早晚可以讓周麗芬唾棄她的婚姻、她現在的生活,但是之後呢?

她有辦法安排周麗芬的未來嗎?

???

一出校門口,傅琳就很快的發現到站在學校對面檐蓬下的徐偉烈,在跑向他的同時,她發現到有一絲異樣的氣氛,一種……

一種令人不安的感覺。

“嗨!”她微笑的看着他。

“嗨。”徐偉烈的表情非常的怪異。

傅琳不知道有什麼事發生,就算是為了結婚的事,他也不必這麼的“神秘兮兮”,而且她並沒有說不嫁他啊,事情還是可以商量的嘛,他這種表情令她有些恐懼、有些心裏毛毛的。

徐偉烈想了好久、考慮了好久,如果他不想自找麻煩,如果他聰明的話,他應該離傅琳遠遠的,忘了他生命中曾有這樣一個女孩出現,他應該放她也放自己一條生路的,但他還是來了。

“怎麼了?”她關切的問。

“你考慮得如何?”

“我……”

徐偉烈希望她說不,希望她說她不想這麼早結婚,她還年輕,而他會很有風度的走開,然後結束這段根本就不應該發生的感情。

這樣最好。

“我願——”

“你竟然願意?!”他打斷她的話,沒有想到她竟然會說願意。“你才二十一歲啊!”

“我——”

“你父母會同意嗎?”

“他們——”

“你不會後悔嗎?”徐偉烈根本沒有給她說話的機會,他自問自答着,好像她的決定有多不智、多糟似的。

“徐偉烈!”傅琳發了脾氣,她第一次在他的面前發脾氣。“如果你根本就不願意聽到‘我願意’這三個字,你為什麼要向我求婚?我並沒有要你向我求婚啊!你到底是什麼意思?”

如果不知道她是傅宏凱的女兒,當她說“我願意”這三個字時,他會興奮得跳起來,他會當街擁吻她,他會跪下來感謝上蒼,但是現在……現在卻成了一句可怕的詛咒似的,令他痛苦。

他的反應令傅琳為之氣憤,自己掙扎、思考了幾個日夜作出來的決定,竟換來他如此的反應?!

“徐偉烈,我收回剛剛的話,我不願意!”我不願意!”吼完之後,她一個旋身。

他眼明手快的抓住了她。“傅琳——”

“讓我走!”

“聽我說!”

“我不要!”她和他打架似的拳打腳踢。

把她拉到了他的車上,他沒有興趣在大街上演出這樣的鬧劇,他了解傅琳的心情,但是誰又能了解他的心情、他的煎熬呢?

“讓我下車!”她對着他的臉叫。

“不要吵!”他也對着她的臉吼。“閉上嘴,讓我想一些事!”

“有什麼好想的?”她不再叫,反而和他講起理來。“現在我知道你根本就不是真心的想要娶我,你只是逗我、只是騙我、只是好玩的隨口說說,而你沒有想到我這個傻女孩竟說好!”

“不是這樣!”他瞪着她。“不是!”

“徐偉烈,我學聰明了,不再上當了,你不用如此的為難,即使你現在求我,我也不會嫁你了!”

傅琳……傅琳……徐偉烈在心中吶喊着,我是在救你啊!我是不忍心傷害你啊!如果我們真的結了婚,那不會是一件喜事,是悲劇啊!生活不會是像天堂般美好,而是地獲般的酷刑啊!

“傅琳……”他硬捏着她的下巴,逼她看他。“你什麼都不知道!”

“我只知道你是個混蛋!”

“好!”他發狠道:“我們結婚,我們現在就結婚,馬上結婚!”

“你瘋了!”她罵著他。“你發什麼神經?!”

“我們立刻去排期,只要正式簽紙註冊,那就算完成了結婚的手續,我們現在就結婚,我們馬上去,馬上讓你當徐太太!”他冷冷的說。

“徐偉烈……”她開始害怕。

“我愛你才不願意傷害你,你知不知道?”他的眼神中有着怒火和恨意。“沒理由拿你當犧牲品,沒理由讓你夾在過去的恩怨里,我是在保護你,你知不知道?你懂不懂啊!”

“我不懂!”她真的迷糊了。“你到底在說什麼?什麼恩怨?什麼犧牲品?”

徐偉烈狠狠的捶了駕駛盤一下,他怎麼說?!

“我現在很平靜了。”傅琳作了幾個深呼吸。“我不發脾氣,不吵了,我現在心平氣和,希望你好好的和我說清楚,到底是怎麼一回事,為什麼才幾天的時間,整個世界全變了?”

是啊!全變了。

再也不會一樣了。

“徐偉烈……”她急切的看他。

“傅琳……”他的雙手抓住她的。“你真的想嫁給我?”

“我……”她現在不肯定了。

“如果我們真的結了婚,那你就不要後悔。”他警告她。“我曾經給了你其他路的。”

“你……”她覺得自己身處一團迷霧中。

“要不要找你的家人來觀禮啊?”他冷冷的問。

“你是說現在?!”她目瞪口呆。

“就是現在!”他發動引擎,一不做二不休,是真愛也好,是報復也好,反正他要和傅琳結婚,洪定邦可以幫他找上兩、三桌的人,只要有公開儀式,只要有主婚人,他這次的婚是結定了。

“我——”傅琳覺得自己臉頰發熱,血壓上升,這不是她要的婚禮,這不是她期待的婚禮,她的父母會怎麼說?她的同學會怎麼想?不是這樣的,怎麼會是這樣?“你有沒有弄錯啊!”

“你馬上就知道了!”他像換了個人、變了個人似的,車子一發動就朝前沖了出去,差點和迎面而來的貨車撞在一起。

“徐偉烈——”她尖叫。

“來不及說不了!”

“我不要結婚!”她拍着車窗。“我不要結婚!我不要!”

“你要!你爸爸欠我的!”

???

傅琳嫁給了徐偉烈。

在聽完了徐偉烈所說的“故事”之後,她嫁給了他,在二、三十個男人的面前。而這些男人她一個也不認識,但她套上了原本戴在徐偉烈小手指上的戒指,當上了徐太太。

傅琳沒有想到自己的父親會是這樣的人,但是她能苛責什麼?父親是為了家庭、為了前途,也許手段卑劣,但是他也許不得已啊!

就如同徐偉烈說的,她父親欠他的,由她來還,由她來補償。

婚結了,她總得帶他去見她的父母、她的家人,事情到了這地步,她已經沒有回頭的餘地,也回不了頭了。

徐偉烈的心情和傅琳一樣的複雜,甚至比她更複雜。

他結婚了。

他娶了傅宏凱的女兒。

“後悔嗎?”站在她家的大門口,她很冷靜的問着他。

“你呢?”

“我不知道。”她有些麻木的表情。

“我沒有拿槍逼你,是你自己決定替你的父親償債,是你有高尚的情操,所以不要指望我會對你挖心剖肺的,傅琳,我很難像從前那樣的對你。”他很坦白的告訴她他的心境。

“我也沒有指望什麼。”

“告訴我,你是不是抱着‘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的心情?”他望着她。

“爸爸又會怎麼對我?”她刻板的聲音,似乎不帶一點感情,令人不忍。

徐偉烈望着她,久久不語。

“你要把這十幾、二十年來的恨意全都發泄在我的身上嗎?你要把我爸爸所欠你們徐家的,全從我的身上討回來嗎?”

“你還得了嗎?”

傅琳沉重的一嘆。“我知道自己的命不值錢,但是看在我還年輕的份上,我一個人抵你爸爸和你祖母的命,不知道你接不接受?如果你接受的話,那……”她勇敢的一笑。“我這條命賠你。”

“我不要你的命!”他冷冷的一哼。“傅琳,我寧可你活着,你如果死了,只會讓我內疚,而且你若死了,那我和你那個卑鄙、不講道義的父親沒什麼兩樣,所以你別陷我於不義。”

“如果我活着,你還可以折磨我,是不是?”她打趣的說,還有揶揄自己的心情。

“開門吧!”他指着她家大門。

“求你……對我爸爸仁慈些。”

“他需要的不是仁慈……”徐偉烈寒冷般的面容,令人不寒而怵。“他需要的是懲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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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柔陷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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