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第九章

打斷他們的是珊珊的叫門聲。

他們一怔之後,起來胡亂穿衣開門。

“珊珊!”安曼欣喜的喊:“真的是你!”

“你這是幹嘛?”令方指着她。“唱大戲啊?”

珊珊把頭髮扎在頭頂,發尾倒垂下來,不知哪裏找來的麻繩,將一支掃帚綁在背上,活像古代給五花大綁上刑場暫首的罪犯。

她有模有樣地雙手抱拳。

“老爸、媽咪在上,我來負荊請罪。”

“又是老爸、媽咪啦?”令方擺出嚴厲相。“不是‘扁伯’、‘鰻魚’嗎?”

“啊?”珊珊一向掰得別人滿頭霧水,內功自然不凡,立刻領悟何來的“扁伯”、“鰻魚”,並馬上知道她已被原諒。

“負什麼荊啊?”安曼好笑而為她鬆綁。“真虧你想得出來。”

轉頭一看,旁邊的小女孩小咪,背上也用繩子綁了個鍋鏟。

“她看見我的打扮,非要我也給她綁一個。”珊珊尷尬地說明。

“你看你,以後總該記得要安分守己,以身作則,做妹妹的好榜樣了吧?”令方訓道。

珊珊大喜。“小咪是我妹妹,那麼你們也要像收養她一樣收養我了?”

安曼不及做答,女孩咕咚一聲雙膝點地。

“父母大人在上,請受珊珊一拜。”

她當真前額着地的大禮拜下。

抬起頭時,淚流滿面,聲淚俱下。

“珊珊自幼無父無母,沒有管教,四處流浪時又總是遇人不淑,為了保護自己,變得鬼靈精怪,詭計多端,但實在本性善良,聰慧伶俐,八面玲瓏,能屈能伸……”

安曼笑倒在令方肩上。令方亦忍俊不住。

“行了,行了,你少自捧自擂幾句吧,再說下去,我耳膜要抽筋了。”令方拉她起來。

“我只是要你們知道,從今而後,我一定痛改前非。不過成了你們的女兒,我便改頭換面了嘛,再也不是以前的珊珊了。”

安曼搖了搖頭。“忽而淚如雨下,忽而笑嘻嘻,前後不到一秒。碧芸找你演戲還真找對人了。”

“啊!”珊珊一掌拍上額頭。“剛才有人打電話來,說一班人在等你去錄影。”

“我,天哪!糟了!多久以前?”

“就是剛剛呀。”

“你快換衣服,我送你去錄影廠。”

令方歉疚地把女孩們帶往客廳,讓安曼更衣。

“不對!”他想起來--“我剛剛把話筒拿起來了。”

然後他看到客廳電話的話筒也擱在一邊。他拿起來聽。

“喂?喂?”是安曼在卧室對着他拿起的分機喊。

“沒事,小曼,我在客廳等你。”

珊珊看糊塗了。“我方才明明和一個男人說過話啊。”

門鈴聲大響,拉緊急警報似的,外加碧芸十萬火急的大喊大叫。

“小曼!小曼!開門哪!裏面的人仔細聽着,我已經報警了,你可別亂來呀!”

令方聽得不明,走去打開門,碧芸跌跌撞撞撲進來,但,是她後面一群人的衝力,將他撞得往後倒在地上,三、四個人壓住他,壓得他七暈八素。

幸而他們很快站了起來,令方要喘一口氣,忽然兩、三個男人,一左、一右、一前、一后的把他架住。一個攝影師扛着攝影機對着他拍個不停。

安曼出來時看到的就是這一幕。

“你們做什麼呀?我們幾時改用這種方式試鏡了?”

她一出聲,其他的聲音全都靜下來。珊珊早就嚇得呆住了,小咪躲在她後面。

好幾張中愕的臉轉向安曼。

“小曼!”碧芸喊:“你沒事嘛!”“我是沒事呀。”安曼不解地環視她的工作同仁們。“今天錄影現場在我家嗎?我怎麼沒聽說?”

“能不能先叫他們放開我?”令方問。

“哎,放手,放手,”碧芸揮着手。“這是自己人,不是壞人。”

“我們這哪來的壞人?”安曼奇怪地問。

“小朱打電話催你去錄影,聽到你喊救命,然後好像嘴巴給捂住了。他馬上通知我,我便……”

忽然,碧芸看到安曼漲得通紅的臉,她轉去看令方,他抿着嘴笑。

“要命。”碧芸咕噥。“我真的報了警呢。”

才說完,大隊警車已來到安曼門口。

“我也報了警。”小朱說。

警察衝進來,現場只有令方一個人光穿了褲子,褲腰上的皮帶還來不及繫上,又光着上身,衣衫不整的,還頂着一頭亂髮。

“別動!”

其實沒有人動。

好幾管槍口對着令方。

碧芸眼珠一轉,靈機又動起來。

“快拍,快拍!”她向攝影師大喊。

“他叫我們別動呀!”攝影師也喊。

“我們是電視公司‘她是我媽媽’拍攝小組,”碧芸大聲告訴警察們。“女主角安曼在這。請保持現狀不要動。拍呀!”

警察們一看,啊,那美女可不就是“崔文姬”嗎?大家果然維持舉者槍瞄準令方的姿勢,然後一起把臉轉向攝影機,掀眉咧嘴,露出個人自認最上鏡頭的笑容。

???

假如令方以前曾認為電視劇沒有文化,演員演電視劇就像玩捉迷藏那樣容易,現在他可不敢這麼想了。

在鏡頭前把台辭倒背如流是一回事,演出台辭里的喜怒哀樂,需要的不僅是技巧、演技,更要懂得如何掌握分寸,適當地融入感情。

而當表演能自如到自己不覺得在表演,且能贏得觀眾的共鳴,跟着演者喜、怒、哀、樂,演出才算淋漓盡致,才算成功。

令方飾演的是一個終於打動“崔文姬”真情的男人。他在劇中的職業也是律師。

“崔文姬”曾為一名律師所救,並和他有過一段短暫、失敗的婚姻。那名律師不久就再娶,令“崔文姬”不但再不信任男人,也不相信世上有所謂真情。

令方演的律師,便是要不顧一切消弭“崔文姬”對感情的畏懼,及對男人的仇恨,以他鍥而不捨,絕不退縮、放棄的決心打動她。

他正愁不知如何向安曼表示情意,恰巧和她演這麼個對手戲,對他來說等於是以另一種方式表露心意。

“崔文姬”的殘廢丈夫,被人發現暴斃於床上,繼子和她被警方視為最大嫌疑。而她是老頭子遺囑中億萬財產的唯一繼承、受益人,又被視為嫌疑最大者,尤其繼子出面指證她勾引他無數次,甚至指稱她曾要他聯手害死老頭,以分若干財產給他為誘惑。

所有的人都相信崔文姬有罪,除了她的律師。

“你為什麼要幫我?”囚衣絲毫不減崔文姬的美,她冷漠、蒼白的臉是那麼冷艷,那麼動人心弦。

“你為什麼不肯幫自己?”律師反問她。

崔文姬一被起訴,便放棄抗辯,她甚至不找律師。

她不知道這個律師從哪冒出來的。

“我累了。你們不能不要理我嗎?我想我有安靜死去的權利吧?”

“你的親人呢?她們沒有權利要你為她們活下去嗎?”

“我說過,我孓然一身,無親無故。”

“我也告訴過你,你母親在世,你還有個女兒。”

她的臉色似乎更白了。“我母親在我一出生就死了。我是生過一個女兒,她出生不久便夭折了。”

“你母親委託我來幫你,你女兒渴望見你一面。”

“我不相信你。”

“就我到目前所見,你連我自己都不相信。”

“我母親……”她固執地吞咽一下。“若真有這麼個女人,為什麼這麼久,她都不露面,不聞不問,偏選在這個時候?

“這個時候你最需要她,最需要親人的支持。”

她望着他,目光凌厲。“你自詡是最好的律師,她請得起一個昂貴的律師,卻沒有能力養她的女兒,而必須把她丟進火坑?”

“我收費是不便宜,但我答應做這件事完全免費。”

“為什麼?拯救一個聲名狼藉的女人,可以使你名號更響,更顯卓越不凡?”

“我第一次來看你,是因為答應了那個跪地向我苦苦哀求的女人,我不得不來。見了你之後,我非來不可。我會一直來,到處承認、接受我做你的律師。”

“你瘋了。”

“也許。愛上一個聲名狼藉、目前又是殺人疑犯的女人?也許我是瘋了。”

“你……”她怔怔瞪着他。

“對,看着我,看清楚我。”他走向她,朝她俯下身,和她面對面。“我愛你。我想第一次看見你,我就愛上你了。此時此刻此地,或許不適當,但是我非說不可。我真的愛你,小曼……”

“停!停!”導演大叫。

“別吵,別吵。”碧芸喊:“讓他說下去。”

“搞什麼鬼?誰是這裏的導演哪?”

“你停你的嘛,我只是說讓那個小子把話說完。”

安曼和令方在佈景搭起來的監獄會客室里,四眸膠着,四周的聲音聽而不聞。

“你……你說什麼?”安曼結結巴巴的問。

“我說我愛你,小曼。”

“這……這不是台辭……”

“我不是在說台辭,念劇本。看着我。我-愛-你。”

“你……你把戲和現實弄混了。”

“小曼,我是誰?我叫什麼名字?”

“令方,你幹嘛呀?”

“我是令方,你是小曼。我現在不是在演戲。對不對?”他忽然轉頭問攝影棚內的工作人員。

“對,對。”大家齊齊答,看他們比看拍戲還來得有趣。

“你發什麼神經?”安曼給粉塗白的臉抹上酡紅。

“你一直認為我是為了那兩個女孩,和我演出在醫院結婚那一幕。我現在當眾鄭重聲明,我不是。”

“你……你不能回家說嗎?”

“不能。回到家,我沒有機會說。從認識你到現在,我連追求你的機會都沒有。我們四周永遠有其他人在,我們不是忙珊珊,就是忙小咪,再不就是和碧芸商討劇本……”

“咦,我成了第三者了。”碧芸抗議的喊。

令方繼續說著:“我正以為我們終於住在一起,應該可以有時間相處了,又開始演戲、接通告,而我仍有律師樓的工作。我們每天見面最多的時候,變成是在錄影廠,我什麼也不能做……”

“老兄,你儘管做,儘管把我們當隱形人。”有人大聲說,引起一陣笑聲。

聚光燈底下的兩個人也的確當他們都不存在。

“我們結婚的第二天,我就去買了戒指,結果到現在,一個多月過去了,我還是沒有適當的機會和時間拿給你。”

他由西裝口袋拿出一個首飾盒,打開來。躺在裏面的鑽戒在燈光下閃着耀目的光芒,一時間口哨、驚呼聲四起。女性們發出羨慕的嘆息。

安曼錯愕、驚喜的看着他,說不出話來。

“最近你都躲着我,不大理會我。我今天必須把悶在心裏的話說出來。小曼,我從來沒有輕看你的職業。你瞧,我現在也在演電視劇了。”

“嘿,那戒指該拿來謝我這個大媒人才對。”碧芸說。

這回安曼聽見了。“閉嘴,碧芸。”

她把手伸出去。

令方歡喜地為她戴上。

廠內響起熱烈的掌聲。

“吻新娘!吻新娘!”

“吻得貨真價實一點兒,不然我來代勞。”

“應觀眾要求。”令方含笑擁住安曼,低頭給她一個扎紮實實、令旁觀者為之沸騰的熱吻。大家都知道他們因兩個女孩而相識、結婚的經過。

“我也要去領養個女孩。”有位女助理說道。

“先問問那女孩有沒有像展令方這樣的義工爸爸。”一個男人一旁打趣調侃。

“好浪漫哦,我也要。”另一個女性工作員感動得涕淚併流。

“完了沒有?”導演吼:“可以正式開工了吧?”

“開什麼工啊?應該去為他們慶祝一下才對嘛!”

某人此言一出,立即得到呼應。大家開始收線的收線,清理的清理,關燈的關燈,一面七嘴八舌商量到哪去慶祝。

“希望我們這齣戲拍完以後,能安排時間,完完全全獨處,好好談個戀愛。”令方嘆息地說。

“嗯,恐怕要等上一段時候。”安曼嬌羞地說:“因為我們要顧慮到孩子們。”

“珊珊已答應回學校念書,她是大女孩了,這些日子的表現可圈可點,我想不必擔心她。小咪嘛,百珍和她玩得很好,可以請她當臨時保姆。你不會不高興吧?”

“我顧慮的不是百珍到家裏來,是另一個人。”

“誰?”

安曼摸摸她仍平坦的腹部。“我們要添一個孩子了。”

“啊?”

他們不知道有一支麥克風沒有關,控音室的人一直在繼續聽他們的對話,當安曼手撫腹部,工作人員把聲音轉大,讓所有的人都聽見了。

導演馬上把每個人都叫回來。

“以後再慶祝,我們要在安曼開始行動不便前把戲拍完。”

大夥一面呻吟,一面大笑,一面湧上去恭喜令方和安曼。

恭喜他們“又”要當爸爸、媽媽了。

???

“她是我媽媽”正如碧芸預料,加入令方、珊珊之後,高潮迭起,收視向上升,把友台打得落花流水。

別說觀眾都鎖定這一台,到了晚上八點正,安曼,不,現在是“展”氏一家了,也全家總動員,集合在客廳,目不轉睛盯着電視。

今晚令方缺席。他因“她”劇中的處女作一炮而紅,演技受到注意,他出色的外表,對目前正鬧小生荒的娛樂圈,更使他成為多方爭取的寵兒,已有電影公司老闆邀他去拍電影。

他今晚就是和一個獨立製片公司的老闆見面。

他娶的名演員老婆,則因腹大便便,在家賦閑了數月。

安曼頂着一座山似的肚子,羨慕地看着又在那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百珍。她成了令方律師樓的助理,及展家隨傳隨到的隨時臨時保姆。

廣告時間,百珍跳起來衝去洗手間。

珊珊換到她現在名正言順的媽咪身邊。

“媽咪又在多愁善感。”

“哪有?”

“大家都有看你演的戲,你自己卻不捧自己的場。”

“哼,看你老爸才是真的。”

“媽咪,你現在的身材比百珍性感、美麗百倍。”

被說出那點小心眼兒,安曼挺難為情。

“又在那睜眼瞎掰,一團肚子大得像隨時會引爆的核能爐,性感個鬼。”

“書上說孕婦格外犯疑心病,媽咪,要心胸開朗,有益胎教。”珊珊以手掩住她肚子,小聲又說:“百珍八珍兮兮,老爸認識你之前,和她就由男女朋友變成男的、女的朋友了。我可以做證。安心啦,他們不會舊情復燃的。”

“開始沒有?開始沒有?”百珍嚷着跑出來。“還在廣告!煩不煩!我去拿水果大家吃,開始要叫我啊。”

百珍做什麼都驚天動地,毫無機心,實在是個可愛的女人。

安曼十分慚愧。的確,她腹部逐日長大后,行動越來越不方便,她很少出門,終日無所事事,令方卻忙得停不下來,百珍見到他的時間還比她這做太太的多,她便無聊地胡思亂想起來。

“開始了沒?開始了沒?”百珍端着一盤西瓜、一盤雪梨出來。“水果對孕婦和胎兒都好,多吃些,安曼。你們那份等下一個廣告,你們媽咪是一人吃三人補啊。”

超音波顯示安曼腹內是對雙胞胎。但她常覺得裏面至少有一打胎兒的腳同時踢她的肚皮。

電話鈴響,話機就在安曼坐的大沙發旁茶几上,這是她專屬的座位,以便令方任何時候打電話回來,她第一個接到。

“小曼,你生了嗎?”他每次都這麼問。

“生了一窩。”她便如此答。“你在哪?”

“正要離開。我得去見一個客戶,到了那再打電話給你。”

他不論去了何處,一定讓安曼知道,即使她懷孕才三、四個月時便如此,好像她每分每秒都有可能臨盆。

“好。開車小心。”

“知道,我會的。你覺得好嗎?”

“哦,我這輩子沒這麼好過。要是我能自己站起來,再去跑個幾圈,我會覺得更好。”

“不要沮喪,親愛的。我愛你。”

說真的,她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丈夫溫柔體貼,時刻濃情蜜意。珊珊已變成懂事、貼心的女孩,不但不再惹人操心,用功讀書之餘,常常幫忙做家事,照顧小咪,做媽咪的談心好朋友。

“我也愛你。早點回來。”

真是,犯什麼疑心病?應該珍惜。

“早點回來。我也愛你。”小咪不知幾時爬上沙發,靠着她,學舌道。

安曼笑着摸摸她的頭。“小咪好乖……”她頓住,怔怔看着小咪。

她說話了!

“小咪,你……你說話了?”

小女孩對她嘻嘻笑着。“小咪說話。”

“哦,老天!”安曼忘了她龐大的身軀,激動地一下子站起來,結果重心不穩,跌下沙發。“哎喲!”

“怎麼了?怎麼了?”

“媽咪,你要什麼,叫我拿就好了嘛。”

“哎喲……小咪……哎喲……”安曼抱住彷彿在下墜的肚子。

“小咪,你把媽咪推下來的嗎?”百珍喝問。

小咪睜大天真的眼睛。“小咪說話,媽咪下來。”

“你怎麼可以……”百珍張着嘴。“她說話。小啞巴在說話!”

“喂,跟你說過不可以叫她啞巴嘛。”珊珊護着妹妹。“她本來就會說話,她不說而已。”“哎喲……哎喲……”

“媽咪哎喲。”小咪說。

安曼頭上冒出汗來。“電話……打電話……醫院……哎喲……”

“要生了!她要生了!”百珍大叫,跳到電話旁邊。“我知道令方在哪,忍耐一下,我馬上打電話叫他回來。”

“他……不……哎喲……”安曼痛得說不出話。

“早點回來!老爸早點回來!”小咪急得在沙發上跳腳,兩隻手揮着比來比去。

珊珊搶過電話:“不用打了,老爸大概已在回來的路上。”

她冷靜地叫了救護車,又通知碧芸,然後寫了張紙條放在電話旁邊,再跑去房間拿安曼早已準備好的一個手提袋。

稍後,碧芸趕到醫院,安曼已送入產房。

“生了沒?生了沒?”

和她同來的還有原醫生。

“若是生了,她們不會還在這。”

“令方呢?他怎麼沒來?怎麼還沒生呢?你們到多久了?她進去多久了?”

原山年溫柔地按着她的肩。“冷靜,碧芸。”

“你着急也不能替安曼生呀。”

碧芸靜下來,訥訥笑着。“說得也是。”

“老爸回到家看到字條,就會過來了。”珊珊告訴她。

“老爸早點回來。”小咪說。

原山年和碧芸吃驚地低頭看她。

“她……說話了!”碧芸結巴道。

“就是她開口說話,安曼才嚇得肚子痛起來。”百珍埋怨。“唉,害我電視劇也沒看完。”“樓上休息室有電視。”原山年對她說。

“真的?”百珍馬上跑開。“崔文姬今晚要和她女兒見面了,我一定要看。生了要告訴我啊!”

“崔文姬的女兒就在她面前,卻巴巴的跑去看電視。”珊珊咕噥。“八珍麻煩。”

“八珍麻煩。”小咪學道。

碧芸和原山年笑了起來。

“珊珊,小不點開口說話,開始學話了,你從現在起,說話用辭得注意一點。”

“注意一點。”小咪馬上有反應,並且一根手指指着珊珊。

“哎呀,當姊姊真麻煩了,給你做好了。”珊珊對她說。

“真麻煩,給你做。”小咪回她。

她旁邊的大人們笑彎了腰。

“我看,安曼的麻煩才開始呢。”碧芸說。

“才開始呢。”小咪又跟着學人句尾。

“怎麼說?”山年問。

“說。”小咪說。

“哎,你還是不要說話的好。”碧芸對小女孩說。

“說話的好。”

山年和珊珊大笑。

碧芸啼笑皆非。“要命,一個珊珊才稍微矯正過來,又來了個小的。”

“什麼嘛,”珊珊抗議。“我口齒清晰流利多了。”

“小的珊珊,清晰流行。”小咪接得一點不含糊。

令方這時由走廊那頭急奔而來。

“小曼呢?小曼呢?生了沒?生了嗎?”

“早點回來,我也愛你。”小咪叫着跑向他。

“什……”令方愣了愣,煞住腳步。

比起去年,小咪長高、長胖不少,令方在她跑到他面前時抓住她,不過已不再能一把抱起她了。他蹲低下身子。

“小咪,你說什麼?我是不是聽錯了?”

“我也愛你。”小咪摟住他的脖子。

令方擁緊小女孩,不禁熱淚盈眶。“你說話了,你終於說話了。”

小女孩身子往後仰,驕傲、得意地說:“說話的對。”

他大笑。“對,說話的對。”

“哼,你還沒領教到呢。”碧芸說。

“領教到啦。”小咪喊。

令方還沒搞清楚小咪學舌的方式,驚訝不已。“嘩,反應如此靈敏。”

產房的門開了,一位護士出來,拿下口罩,直接走向令方笑盈盈的報喜。

“恭喜你,展先生,三胞胎,兩女一男。”

“生了!”令方欣喜地大叫:“生了!”他緊緊握一下護士的手。“生了!”

“是的,很順……”

令方已興奮地轉去握山年的手。“生了!小曼生了!”

“恭喜你,令……”

他握住他搖得頭都暈了。“天哪,她何止是生了,仙女散花也沒這麼熱鬧!三胞胎!”

令方樂昏了,什麼也聽不見,又去搖珊珊。

“珊珊,你聽見沒有?媽咪生了,她生了哪!三……三……三……”神智終於回來了一點點,復震驚得口齒不清起來。

“三胞胎。”珊珊呻吟。“哦,媽咪呀!”

令方腳跟三百六十度大轉,轉向護士。“三……三個?”

“是啊,展先生。兩個女孩,一個男孩,母子女均安,生得很順利。”

“怪不得她肚子那……么大。”碧芸喃喃低語。

“三……兩個……一個……”令方舌頭打了結般。

“別在那三三兩兩又加一了,令方,”碧芸推推他。“問問我們能不能看看小曼和孩子們呀。”

“可以。我等一下抱出來給你們看。”護士說完便進去了。

“三胞胎,哦,我的天。三胞胎。”令方不敢相信地喃喃自語。

“三胞胎,恭喜展先生。”小咪說。

仍恍恍惚惚的令方,竟彎身握住小女孩的手搖一搖。“謝謝你,護士小姐。”

山年拍拍他肩膀。“令方,鎮定。”

“若是你一下子得了三個小娃娃,看你如何鎮定!”碧芸白他一眼。

他深情激賞。“你就算生了六胞胎,我也不會手足無措的。”

她紅着臉發嬌嗔。“去你的,當我是母豬嗎?”

產房門又開了,這回出來兩位笑嘻嘻的護士,一位抱着兩個女娃,另一個抱着男嬰。

大家齊湧上去看嬰兒。

“啊,長得好像小曼呀!”

“不,男孩像媽咪,女孩像老爸。哎呀,怎麼會這樣?男像女,女像男!”

“我看比較像令方。令方,你看呢?”

他們左望右看,卻不見令方。

“昏倒。”小咪說。

他們低下頭。

可不是嗎?令方四平八穩地倒在地上。

???

三胞胎滿周歲,屋子裏裡外外擠滿了人,“她是我媽媽”劇中演員全部到齊,老闆、製作人、導演也親自登門賀喜,展家群星點點。

最忙碌的是碧芸安排來的整組攝影人員,忽而這邊,忽而那邊,捕捉精采鏡頭。

焦點自然在三胞胎。才一歲的三個小東西,似乎繼承了他們父母的表演“細胞”,同時知道有鏡頭對着他們般,搔首弄姿的擺各種姿勢。

碧芸即將升格當製作更兼導演,她極力說服安曼帶着三胞胎復出,她已為他們寫了個劇本。

安曼愁容滿面,擔心的卻是珊珊。她以很好成績考上大學,是件喜事,但是她今天帶了個男朋友回來。

“她快十九歲了,交男朋友很正常嘛。”令方安慰她。

“我知道。可是我才三十歲……”

“三十一。”碧芸糾正她。

她瞪她一眼。“三十一就做祖母,嚇死人了。”

令方失笑。“小曼,她連婚都沒結,你就擔心要做祖母,想得太多了吧?”

“你待在家太久,變得婆婆媽媽了,所以你得趕緊再出來拍戲,以免變成老婆婆。”碧芸繼續鼓吹。

安曼猶豫着。

“不說話表示答應。”碧芸拿出皮包內的合約。“來,夜長夢多,快簽字。”

“我簽。”

小咪不知從哪冒出來,搶過碧芸的筆,就在合約上寫下她的名字。

自從她會讀書寫字以後,一天到晚把自己當大明星,動不動就到處簽她的名字。

“等一下!”安曼叫:“小孩子亂寫,不算數。”

“算數。”小咪喊,跑去玩了。

“我也說算數。”碧芸樂呵呵地趕緊把合約收起來。

“令方,你說話呀。”安曼向丈夫救援。

他攤攤手。“這家裏投起票來,我永遠落空。我哪有說話的份?”

碧芸興匆匆開始告訴他們她的劇本大綱,以及他們的角色。

“什麼?不是只有我和三胞胎嗎?怎麼方令、珊珊、小咪統統加進去,還把珊珊男朋友也扯上了?”

“哎,那是我剛才一見他,臨時起意。”

碧芸阻止安曼接嘴,接下去滔滔不絕。

“我知道有個人可以讓她暫時閉嘴。”令方向妻子耳語。

他去把原山年抓來。

“老讓她設計我們全家怎麼行?”安曼和令方溜回房間,她喘一口氣。“我們也要設計她一下。你叫山年加把勁,快娶了她嘛。”

“我已經交代他,至少纏住碧芸,給我們一個小時的時間。”

“做什麼?”

他鎖上房門,開始脫衣服。“你馬上就知道。”

“不,令方,我不要這麼快又生小孩。”

“不會的,我有準備。”

“外面那麼多人……”

“就是太多人,沒人會注意到我們的。今天的主角是三胞胎。”

他是對的。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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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戀夢工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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