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第五章

安曼正在卸妝,碧芸把一疊信扔到她化妝枱上。

“這是怎麼回事?”她緊張地問。

“什麼怎麼回事?”安曼不知所以。

“你的宣傳拿給我的。一堆觀眾來信問起你幾時秘密結了婚,生了個女兒。有些想知道你是不是有個私生女。還有……”

“哦,老天。這麼快?”

才幾天而已。安曼一一抽出那些信,飛快地看完,大聲呻吟。

“怎麼回事啊?”碧芸又問。

“怎麼回事?還不就是那個叫珊珊的女孩嘛!”

安曼閉上眼睛。她這三、四天除了錄影以外的時間,都在想辦法找珊珊,並和令方保持聯絡。他們都沒有收穫。

疲倦和心煩,使得安曼開始有些暴躁,儘管她工作時仍維持着她出了名的好脾氣。而她知道,真正使她偶爾不小心便心不在焉的主因,是令方。

他確實改變了態度,停止了動不動就嘲諷她,然而他的淡漠令她更無法忍受,使她覺得他在用另一種方式指責她趕走了珊珊。

“你不是說展令方是她爸爸?”

“我說的是她說他是她爸爸。其實她沒說,她叫他老爸,可是他矢口否認,卻堅持相信我是她媽媽。”

“這麼複雜,比我們的戲還要精采。”

安曼由鏡子裏瞪他一眼。“這若只是一場戲,倒容易了。”

碧芸笑。“喂,你覺得他怎樣?”

“她太想念她媽媽,碰巧了看了‘她是我媽媽’,弄假成真,把自己想像成是我——崔文姬——生下以後,被抱走的女兒。”

“誰說她呀,我問的是展令方。”

安曼拿面紙抹掉臉上的冷霜。

“他怎樣?”

“少裝了,小曼,那男人太英俊,你又沒瞎,會看不出來?”

“好吧,他是很好,關我何事?”

“他喜歡你。”

“成千上萬的觀眾都喜歡我。”

安曼走進洗手間洗臉,碧芸跟到門邊。

“你明知道我的意思。”

“碧芸,別瞎起鬨好不好?他是為了須要我幫忙找珊珊。他和那女孩都不相信我沒生過孩子。”

“你幹嘛瞎熱心?她這一鬧,把你的名字、形象都毀了。這種消息,”碧芸揮揮一封觀眾的信。“比緋聞還可怕。”

“清者自清。”

“小曼,你不是新人了,你該明白傳媒的殺傷力。”

安曼瞥她一眼,走回化妝室。

“上面叫你來的是不是?”

“誰不知道我們是好朋友?當然我是進練的最佳人選了。趕快擺脫這件事,小曼。雖然我覺得,”碧芸對她擠擠眼睛:“和展令方約會不是壞主意。”

“哦,拜託。”

“從那個×某人之後,你不跟任何男人出去……”

“什麼×某人?”安曼失笑。

“我不屑提他的姓名。”

“那就別提,他早就過去了。”

“過去了?真好笑。低檔是忘了那份愛,會還把每個男人都當害蟲?”

“你不知內情,碧芸。這位律師先生鄙視我的職業。”

碧芸張大眼睛。“我不相信。為什麼?”

“他提過他‘明了’我如何在這個行業中,‘奮鬥’以求成名。”

“什麼話!”

安曼拿起皮包和外套。“我不在乎他的想法。我說過,清者自清。”

“不在乎才怪!怪不得這幾天一拍到你對男人玩機心、耍他們的戲,就吃NG。”

“我只是太累了,和展令方沒有關係。因此我現在要直接回家,洗個熱水澡,上床睡大覺。”

“恐怕沒那麼容易,那個男人在會客室等你。”

安曼頓在門邊,心跳停了一拍。“誰?”

“和你頻頻吃NG無關的男人呀。”

“他在會客室?”

“等了好幾個小時了。”

“你怎麼不早說!”

碧芸笑盈盈看她跑過通道,低語:“還不在乎呢。NG吃太多了,裝也裝不像了。”

???

她的臉頰因奔跑而有些泛紅,但仍掩不住疲憊的蒼白。

而她依然很美。令方腹中一陣緊縮。

這幾天她把工作以外的時間都用來找珊珊,雖然找得像個無頭蒼蠅,他也一樣,但她的表現,使他對她的感覺一直在軟化。

一部分的他,寧願相信安曼是個自私自利到不肯認親生女兒的女人,這是他親眼所見。

然而他同樣親眼看見她在珊珊再度失蹤后,表現出的焦慮和關心。加上他聽到的關於她的過去,令他心折和心疼。於是一部分的他,禁不住的對她傾心。不論她過去如何,不論她今天的一切如何得來,她和所有對生活、對自己盡責的人一樣,以自己的方式努力過,才得到目前所擁有的。

他自會客室沙發中站起來,迎向她。

“對不起,我剛剛才知道你在這等我。”她跑得氣喘吁吁。

“沒關係。是我來得冒昧了些。”

他的柔和令她怔了怔。

“哦,不會。有事嗎?是不是有珊珊的消息?”

“她寄了封信給我。”他從褲子口袋拿出一個信封。“我想你會急着知道,所以親自過來一趟。”

“她寄信給你?為什麼……”安曼搖搖頭。奇怪她竟然感到失望。“她在哪?她還好嗎?”

“大概沒事吧。你可以在車上看信。”他停頓。“你有空嗎?我想我們直接去找她。”

“她既然選擇和你聯絡,也許她並不想見到我。”

他微笑,很自然地挽起她。“你不用和我吃醋,畢竟,你才是她的親人。”

他的態度一百八十度大轉變,及他的碰觸,使得他對她和珊珊關係的說辭,變成不重要了。他今天穿得很輕便,牛仔褲、淡黃色運動衫。而且他對她微笑。她忽然明白她還是第一次看到他笑。

多麼奇怪,她有點震驚地想道,不知多少名仕或家境富有、英俊的男人追求過她,從沒有一個引起她這麼複雜的感覺。展令方,他是如此不容人忽視,有時令人生氣,還有一點教人迷惑。

“她出事了?”看了珊珊短得不能再短的“信”,安曼焦急地問。

信上只有三個英文字:SOS及兩個重重的驚嘆號,末尾潦草的寫着珊珊的名字。

“但願不是。”令方靜靜道,不想引她太驚謊。

“沒有地址呀。”她翻着信封。

“她在信紙後面畫了地圖。”

在安曼看來,那些只是凌亂而歪曲的線條,沒有標示或註明。

“我看不懂。”

“不要緊,我知道她在哪。”

她疑惑的看着他。

“等一下你就知道了。”他給她一個保證的微笑。

她真的便安心了。

“能不能請教你一個問題,展先生?”

“我們同意過做朋友,我想你叫我的名字比較適合些。我的朋友不會稱呼我‘展先生’。”“令方,”她樂意從善如流。“據我所知,你在這一行是位佼佼者,你怎會有時間去當義工呢?”

他看看她。“沒時間的人是他們不願意有時間,只要有心,總會找到時間去做些事情的。”她也看着他,趁他目光轉去注意路面,打量他。

“提及你做義工,讓你感到不自在嗎?”

他聳聳肩。“因為我是律師,兼做義工,很多人便大驚小怪。”

“行善不分來自何種職業和階層。”

“不錯。不過我不認為我在行善。加入義工行列,我得到的遠比付出的多。”

“我想我了解你的意思。”

他卻笑起來。“無關施與受。義工們對所做的事有一種強烈的使命感,大家不管來自何處,全都是彼此的朋友,沒有利益衝突,隨時互相幫助、互相支持,遇到問題時,大家會緊密團結,彼此保護。”

“在這個功利主義瀰漫的社會,充斥強權、財力為主的氣氛里,你所說的,確實是一股難得的清流。”

他看看她。“義工行列中,其實也有好幾位娛樂圈中人。”

“我聽說過,也在報章、雜誌上看過。”

他察覺出她還有話懸而未說。

“但是?”

她猶豫。“還是不說的好。”

“這兒又沒有第三者。我不會隨便饒舌,你可以相信我。”

“不是啦。只是我個人的……唔,一種想法而已。隨便開口說了,萬一傷害了人,不大好。”

“對象若是我,儘管說,我保證不告你誹謗或惡意中傷。”

“其實是我自己盡量避免不必要的是非,和別人沒有關係。”

令方想了一下。“我懂了。越是有名氣,受人矚目,去做義工這差事,越會招人閑言,被批評是裝模作樣,裝腔作勢,塑造形象?”

她皺皺眉。“你又在諷刺我。”

“難道我說錯了?”

“你便頗具知名度,也是個名人。”

“只在同行同業間,不像你天天出現在熒幕上。”

“相同的意思。你在譏笑我太在乎形象。”

“你實際上是很在意別人的看法。承認吧,安曼。你當初公開過去的所有遭遇,難道也是演戲?還是一種宣傳手法?”

“公開什麼過去?我不明白你在說什麼。”

“得了,安曼。我不看電視劇,不看娛樂圈新聞,不表示我愚昧無知。”

“你這人太奇怪了。你攻擊我,就因為我沒有加入義工行列?”

“我透過在當義工的幾位演員幫忙,想和你聯絡或找你本人,但都被擋在門外。我不了解,我十分困惑,安曼。你能坦然讓大眾知道你的過去,卻又好像很擔心被人發現你的私隱,竭力遠避外人的接觸。”

“這又扯到我不敢認珊珊的話題上來了,是嗎?”她長嘆一口氣。“我真不知如何解說你才會相信。”

“沒有人會因為你認自己的女兒而嘲笑你的,安曼。”

“我如果承認了她,我自己會笑死。我父親呢,大概就不會覺得這件事好笑了。他連嘲笑都笑不出來。”

“你父親?”令方很驚訝。

他沒機會再問下去。他的車剛靠路邊停下,珊珊便出現在他車窗外,敲着窗玻璃。他搖下它。

“快點,快點,快……”她忽然看見安曼,焦急的臉龐閃過驚愕,接着當作沒看見般,對令方說:“快呀,快來不及了。”

看樣子她沒事,除了滿臉污垢,披頭散髮。令方和安曼鬆一口氣,同時下車。

珊珊已經跑進一條窄巷,他們緊跟着她。

簡直像拍黑夜追逐戲,安曼心想。空氣中的氣味令人作嘔,巷子又小又黑漆漆的,路面有着坑洞,小鬼跑起來如履平地,箭步如飛。真佩服她。

珊珊把他們帶到一處正在蓋房子的地盤,一堆木材和石磚中間,奄奄一息躺着一個瘦巴巴的小女孩。

“她需要去醫院。”珊珊對令方說:“請你幫她。”

“她是誰?”令方問,彎身摸摸小女孩的額頭。“老天,好燙。”

“她前天就這樣了。”珊珊說。

“她已經昏迷了。”令方把女孩抱起來。“你還寫什麼信?應該馬上打電話!”

“你現在責備她做什麼?我們趕快去醫院吧。”安曼脫下外套給小女孩蓋上。

“你們要照顧她啊。”珊珊喊。

“你不一起來?”令方詫異地轉頭。

“珊珊,跟我們回去吧。”安曼說:“我們找了你好幾天了。”

“你找我幹嘛?你不是說你不是我媽?”

“我……”

“安曼。”

安曼和令方的眼神相遇。他要她認下珊珊。

這一認,後患無窮啊,如何善後?這可不叫什麼善意的謊言。

不認,小妮子肯定不和他們走,又不曉得天涯海角何處去找她。

安曼進退兩難。

“安曼!”令方急了。

“快帶小咪走啊,不然她就沒救了。”珊珊推他。“別管我啦,我闖蕩江湖慣了,又不是今天才沒媽媽。”

小鬼,簡直拿她沒轍。說這種話,聽起來豪爽得透,分明教人為她心酸。

“你還要耍啊?”安曼抓住她。“你乖乖跟我回家吧,全香港的觀眾都知道我是你媽了。”“照片呢?”珊珊問令方。“你有沒有看到我和我媽的照片?”

“這時候你要照片幹嘛?”

“咦,有了人證,還要有物證呀!才好教我媽心服口服。”

安曼翻翻眼珠。“我看到照片了。快走行不行?你要不要救小咪啊?”

“這可是你求我跟你回去的,展大俠,你做證哦。”

“得寸進尺呀你!”安曼瞪令方一眼。他在那抿着嘴笑。“還不走?”

珊珊坐後座,安曼抱着熱呼呼的小女孩坐在令方的旁邊。小咪不但全身滾燙,而且身上有股異臭。

“這女孩姓什麼?她家人呢?”安曼問。

“不知道。”珊珊聳聳肩。“我撿到她的。”

“撿?”令方轉頭看她一眼。

“對啊,在垃圾堆撿到的。差點把我嚇死,還以為她是遭人棄屍呢。”

到了醫院,把女孩一身髒兮兮的衣服脫掉,才真的嚇壞了所有的人。

她身上幾近體無完膚,到處是大片、小塊的淤紫、青腫,還有無數可怕的小水泡,及一圈圈香煙頭燙傷的灼痕。

安曼不自禁地把珊珊摟住。

“不要抱這麼緊啦,快不能呼吸了。”小妮子開心的抱怨。

安曼第二天一大早就有通告,令方和客戶有約,他們商量之後,為小咪請了位私家護士,令方送安曼和珊珊回她家。

珊珊在浴缸里就睡著了,安曼把她弄上床並沒有費太多力,幾天不見,女孩明顯的瘦了許多,看着真是教人心疼。

令方坐在客廳等到她由房間出來。

“怎麼樣?”

“睡了。”

雖然不費力,還是挺累人。安曼倒會沙發上。

“不曉得小咪的父母,哪一個對她如此狠心。”

“幸虧珊珊‘撿’到她,不然這條小命准救不及了。”

“她若立刻打電話不是更好?”

“她大概太慌張了,寄給我的信沒貼郵票。”

“那麼,也是幸而有個不幸的小咪,要不,還不知道珊珊幾時才會和你聯絡。”

“或者淪落到什麼不堪想像的地步。”

安曼不語,想着她演的那個身世悲慘的崔文姬。

珊珊若沒有遇到令方,小咪若沒有被珊珊“撿到”,這兩個孩子,命運不知將會如何,說不定戲中的崔文姬,會變成個真人真事的故事。

而她本可以在可能的悲劇發生前,伸出援手。

現在還來得及。

“安曼,你在想什麼?”

她抬眼看他。“珊珊可以暫時住在我這,直到孤兒院能為她找到合適的、願意領養她的家庭。”

她以為他會很高興,不料他拉長了臉。

“總歸一句話,你還是不要她。你又何必帶她回來,給她一線希望?”

“我……”

“你這麼做,當她發現她最後還是要去寄人籬下,對她的傷害更深。”

“可是……”

他倏地起身。“我現在就帶她走。她不必‘暫時’住你這,她可以無限期的和我住。”

“令方……”她也站起來。

“我們早已放棄為她找領養家庭的希望了,雖然我們仍在努力嘗試,但是大家都知道,就算找得到,無異是製造另一個她逃走的機會,及讓大家更擔心、更着急。所以,既然你如此鐵石心腸,那我來收留她,必要時我設法領養她。”

她瞪住他。“你說完了?”

“對你,我好話醜話皆已說盡。”

“很好,該我發言了。假如我能領養她,我會的。可是我不能……”

“沒關係,你去保護你該死的形象吧。”

她突然跳過來,一掌把他推回沙發。

“你坐着,閉上嘴。再提我的形象,我就對你不客氣。你以為我前幾天為什麼找她?今晚為什麼和你去見她?”

“良心不安?”

“也許有一點吧。但我真心喜歡珊珊。你要怪就怪我們的情況。你或我都是單身,沒有時間照顧她。所以我才說她只可暫住在這。你帶她回去,明天她又跑了,有什麼用?”

“你是她母親,當然可以領養她,與她一起生活。”

“又來了。你怎麼和一個十四歲的女孩一樣執迷不悟?”

“哪個十四歲的女孩?”

“還有誰?珊珊啊。”

“珊珊?珊珊十六歲了,再過幾個月就滿十七歲了。”

安曼一怔。

“她告訴我她十四歲。”

“不,她千真萬確到十月就滿十七歲。”

安曼忽然笑起來。

令方瞪大眼。“中心有她的個人資料。”

“啊,我不是不相信你,令方。但你知道我幾歲嗎?”

“這……”

“假如珊珊真是我女兒,那表示我十二歲便生了她。你想,可能嗎?”

令方頓時啞口無言。

“可是……”

門鈴聲打斷了他。

“安曼,加長的劇本我寫好了一半,先拿來給你看看,”碧芸邊說邊往屋內走。“我不太滿意,我們研究一下,你幫我出點主意……喲,你有客人在啊。”

令方站起來,向她一頷首。“汪小姐,你好。”

“我是不是來得不是時候?”碧芸向安曼眨眨眼。“我們明天再討論好了。”

“不,我們在談我女兒的事。”安曼說。

“你女兒?”碧芸嗆了一聲。

“是呀,我十二歲生的,你忘了?”

“十二……”碧芸愕然,而後恍然,噗哧笑出來。“那個天花亂墜呀?”

令方這時既尷尬又困窘,而且迷惑。百珍不是告訴他……百珍!

“對不起,我突然想起一件要緊的事,我告辭了。明天再和你聯絡,安曼。”

安曼想他多半是難為情,沒有留他,送他到大門口,目視他倉卒駕車離去。

“這男人,害羞啊?”碧芸自己到廚房燒水沖咖啡。“現在沒法否認了吧!進展如何?”

“略有突破。”

安曼是真的鬆了一口氣。

“快說給我聽聽。”

“原來珊珊將近十七歲,不是十四歲。那個小騙子,可憐又可惱。”

“你這是答非所問嘛。”

“是你會錯意。好了,這件事鬧得我煩透了,不要談它。劇本呢?我看看。”

碧芸這位編劇本身不滿意,安曼看了也覺得和精采緊湊的前半部相比遜色了些。

“不用說了,看你的表情就知道。”碧芸喝口咖啡,嘆息道:“前面寫得太好了,要延長,我便感到壓力倍增,技窮了。”

“去休個幾天假,放鬆一下心情吧。”

“開什麼玩笑,製作人會砍了我的腦袋。”

“我倒是需要休假了。崔文姬這個角色變化多端,演得很過癮,也很累人。”

“怎麼?你大概真的須要喘口氣了,從來也沒聽你喊過累。”

“你知道,經天花亂墜這一鬧,我發現了一件事。”安曼深思道:“我應該做些有助社會的事情。”

碧芸大惑不解。“聽不懂。你要做什麼?”

“我自小到大,生活、求學、工作,都一帆風順,因為我身邊總有很多支持我、幫助我的人。我是充滿感激,並沒有視為理所當然,要是我應該把我的感激付諸行動。”

“我明白了。你感謝我寫了這麼個好角色讓你盡情發揮,決定出一筆旅費,讓我去暢遊歐洲。不用拐彎抹角嘛,我不會拒絕的。”

“你賺的會比我少嗎?”安曼白她一眼。“我指的是盡一己之力,投注於幫助別人。”

“你想捐款給更多慈善機構?你每個月捐的已經不少啦。”

“有些人需要的不只是金錢,他們需要愛和關懷。捐錢容易,捐出個人的時間,實際去做些事幫助不幸的人,更有意義。”

“你哪來的時間?接下來你要拍三部戲呢。”

她想到令方的話——沒時間的人是他們不願意有時間,只要有心,總會找到時間去做些事情的。

“很有道理。先把你的時間、愛和關懷,撥一點給我吧!老闆後天要看,我劇本還交不出手呢。還有,他明天可能要找你問你‘女兒’的傳聞。你做個心理準備,他的臉可是已經黑了。”

安曼可想而知。出道以來,她一向潔身自愛,私生活嚴謹,傳媒界從沒有關於她的花邊新聞,這件事會引起的震驚,她對本人,對有她演出的節目,都將有如一枚原子彈爆發。

“說不定反而更會刺激收視率上升呢。”她說。

“是哦,你的名聲就大幅下跌啦。你那個女兒呢?找到沒有?”

“我在這。”珊珊穿着安曼的睡袍走進廚房。“有人在談我嗎?我老爸呢?”

碧芸一見這女孩,立刻驚為天人。

“老天,她真漂亮。”

珊珊露齒一笑“謝謝。你是我媽咪的朋友嗎?我想我應該叫你阿姨,可是你好年輕哦,叫阿姨好像把你叫老了。”

碧芸心花怒放。“嘿,小嘴真甜。不過你可不能叫我姊姊,否則你媽咪要長我一輩,變老了。”

安曼瞪她一眼。“我不介意。”

珊珊咯咯笑。“但我不可以沒有禮貌。阿姨,你也是明星嗎?”

“嘖,不是每個人都像你媽咪如此上鏡頭,當然,那不表示我沒有她長得迷人。”

“阿姨和我媽咪各有特色,都是傾城佳人。”

“我們真是一見投緣,來來,坐到我旁邊來。”

珊珊歡歡喜喜挨過來。

安曼搖搖頭。“我看讓你們去認做母女好了。”

“哦,不行,媽咪只能有一個。對不對,美人阿姨?”

“對,對極了。”

“別再捧了,珊珊,她嘴巴都要咧得收不回來了。”

“你女兒誇我兩句,你嫉妒還是羨慕啊?”

“碧芸,你說完沒有?女兒前,女兒后的……”

“哎呀!”碧芸福至心靈,大叫:“有了!有了!我有主意了。珊珊,你想不想演戲呀?”

“我?”珊珊指着自己,怔住。

“你這是什麼鬼主意?”安曼也呆了呆。

“母女同台,這主意再絕妙不過了。安曼,我原先寫的劇本,把主戲完全着重在崔文姬身上,卻忘了她還有個出生以後就去向不明的女兒。”

安曼明白了。珊珊會帶給碧芸這突來的靈感,她十分意外,她怎麼早沒想到?

“阿姨,原來你是編劇啊。”珊珊一副躍躍欲試的驚喜表情。

“而你是我的幸運星呀!”

“碧芸,你確定嗎?”

“咳,如此發展下去,絕對不會變成因為加戲而拖泥帶水,事實上是把戲帶進另一個高潮。”

碧芸興奮的彈一下手指。安曼幾乎也感染了她的歡欣。

“你要怎麼寫?”

“來個崔文姬和親生女兒相遇,卻互不相識,如何?要寫她的女兒做什麼呢?珊珊,你夢想做什麼?”

“模特兒。”珊珊不假思索回答。

“行。太好了。崔文姬正好擁有一個模特兒訓練公司。上帝,我這齣戲簡直可以媲美‘豪門恩怨’了。我這就回去寫!”

她跳起來,用力摟一下珊珊。

“我們很快會再見面的,珊珊。安曼,看牢她,別讓她跑掉了。最好明天帶她去見老闆,安排試鏡。”

她一陣風似的走了。

“媽咪,她說的是真的嗎?她不是開玩笑的吧?她真的要讓我在戲裏演你的女兒嗎?”珊珊興奮的大喊大叫着。

看她這麼高興,安曼不忍心此時揭穿她虛報年紀的謊言。

“是真的,但是還要經過製作人和導演的面試認可。”

“哦,不要緊,當不成你戲裏的女兒也沒關係。我本來就是你女兒嘛,用不着去演,才做你女兒。”

到此地步,便由着她去吧。

“你睡得好好的,怎麼突然起來了?”

“我肚子好餓。”

安曼笑了。“我只有即食水餃哦。”

珊珊一口氣吃了三十粒,一面說著她這幾天的街頭歷險事迹,然後好奇地問安曼拍戲的事情。

這樣和一個女孩開懷的談心,倒是一種新經驗,而且十分愉悅。

珊珊深信安曼已接受她,因此快樂洋溢,令安曼不由得感到她留下她,是等着令方為她安排其他居所,彷彿是件背叛的行為。

???

令方找到百珍家時,她剛看完八點的電視劇,淚漣漣的來開門,嚇了他一跳。

“你怎麼了?誰欺負你了?”

“沒啦。‘她是我媽媽’嘛,崔文姬以前那個不要臉的養父,居然看到她成了名女人,來向她勒索。她的厄運何年何月才會結束啊?”

令方仰天長嘆。“百珍,拜託你,不要這麼……算了,算了,我有事問你。”

“你找我都沒好事。”

“胡說。”

她眼淚一抹,嬉笑起來。“你要和我舊情復燃嗎?等一下,你不是在追安曼?”

“我就是為安曼的事來找你。”

“你拿到她的簽名照了?還是去看她錄影的入場券?”

“都不是。百珍,我問你,你不是告訴我安曼好多事嗎?你從哪裏聽來的?”

百珍困惑的眨眨眼。“我告訴你安曼的什麼事?”

“關於她的過去呀,她如何被強姦,生下一個女兒,又殺了第一任丈夫……。”

“什麼呀!”百珍笑得捧住肚子。“那是崔文姬,安曼演的崔文姬嘛。”

令方登時覺得他活像個超級大白痴。

“是安曼演的角色?”他小心求證。“不是安曼本人遭遇那些事?”

“老天,當然是戲啦,真的發生在安曼身上,多慘哪。”

這一下,他可慘了。

真丟臉了。他如何再和她見面呢?

偏偏珊珊現在在她那,還非去見她不可呢!

上一章書籍頁下一章

愛戀夢工場

···
加入書架
上一章
首頁 台言古言 愛戀夢工場
上一章下一章

第五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