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兩個月後。
林薇菱也不知道為什麼自己還住在賀陽家裏,似乎已變得理所當然了。
想起因為自己微微隆起的肚子,每天上班都要接受許多關切的眼神與話語,就讓她覺得煩郁。
不是問她:“薇菱,你哪時候結婚的,居然有小寶寶了我們都不知情?該不會他父親其貌不揚吧?”
要不就問:“這是私生子吧,你怎麼做出這種事?將來孩子要如何面對社會異樣的眼光和輿論?”
哇咧,好像一夕之間,她成了全天下最不可原諒的壞女人兼笨女人,有個其貌不揚的丈夫也就算了,居然還害得腹中胎兒將來無法在社會上立足。
只是她萬萬沒想到,除了小媛外,唯一真心關心她的竟是她的情敵——徐安娜。
徐安娜非但沒有因為她是賀陽情婦的關係收回FL—Z的代理權,還主動來找她,告訴她她已對賀陽死心了,因為在一個月前安娜無意間遇見了大醫生鐵旗,剎那間天雷勾動地火,深深地被他給吸引了,所以她立刻決定放棄賀陽這個不屬於自己的男人。
“你說什麼?賀陽曾經這麼告訴你?”
一天晚上,兩個女人約好見面吃飯。當徐安娜知道賀陽曾說過,若林薇菱主動戴上戒指就等於答應他的求婚時,簡直比當事人還要興奮。
“是呀。”這有什麼好訝異的。
“你一定不知道有多少女人希望戴上那枚戒指,搞不好她們還會計畫如何溜進他家,奪得她們心目中的葵花寶典!”
“我還笑傲江湖咧!”林薇菱撇撇嘴,一點也不信她的話。
“你不信?”徐安娜挑眉看着她。
“是不信。”
“那你就等着瞧吧。”徐安娜只手托着腮,一副看好戲的樣子。
“你這是什麼態度,讓我不禁要懷疑你是不是仍把我當情敵?”林薇菱眯起眸盯着她。
“喂,你這樣說我可生氣了,這樣多對不起我的鐵旗呀。”徐安娜雙手擦腰,慍怒道。
“哎喲,我開玩笑的啦,彆氣啰。”她趕緊安慰這位大總監。
“這還差不多。”徐安娜撇嘴一笑,突然打量起林薇菱的臉,“你……你是不是懷孕水腫呀?”
“嗯,是胖了些,可我不知道有沒有水腫。”真腫嗎?那不醜斃了。
“瞧你,不但肚子腫、全身腫,連臉蛋都腫起來了。”她仔細看了看,又大叫出聲,“天呀,手指……你看你的手指胖呼呼的。”
“真的耶。”林薇菱看了一眼,也同樣嚇了一跳。
“完了!”徐安娜嘆了口氣。
“怎麼了?”
“你現在就算要戴那枚戒指也肯定戴不進去了。”徐安娜搖搖頭,那模樣像是為她惋惜又惋惜。
這話聽在林薇菱耳里,這才發現情況不妙,她現在就好像一個充了氣的汽球,樣子全變了形,如此一來,賀陽還會喜歡她嗎?
戒指!她看看自己的肥短五指,別說無名指,就連小指戴不戴得進去都成問題了。
“那我該怎麼辦?減肥?”
“去你的,你要餓死寶寶呀。”徐安娜擺擺手,好像她已沒救一樣。“既然你這麼不在意賀陽,肥一點也沒關係,正好把他嚇跑,他就不會再來纏着你了,我說的有沒有道理?”
“啊!”林薇菱一顆心沉到谷底。
“快吃吧,吃飽后我送你回去。”徐安娜瞧着她那張頹喪的小臉,嘴角不禁勾起隱隱笑意。
“我吃不下。”她丟下筷子。
“不能不吃,你可別虧待我乾兒子。”徐安娜拿起筷子硬逼着她把面前的食物吃下去,“要減肥等生了再說。”
“你怎麼知道是兒子?”她摸摸肚子,好奇的問道。
“我有預感他一定是個像極了賀陽的帥小子,你還不快吃。”她不能摸賀陽,等娃兒生出來就等着她蹂躪吧。
瞧着徐安娜一臉篤定樣,林薇菱也不得不相信她腹中真有一個小賀陽,拿起筷子,她大口大口吃着,再怎麼心情不好,她也不能餓了他呀。
只是看着自己的手指,她忍不住想哭……嗚嗚……好肥喔。
徐安娜載她回賀陽家便離開了。
林薇菱無力地踱回房間,低頭看着凸起的小腹,喃喃自語着,“小賀陽,媽咪該怎麼辦?真的就這樣沒志氣的接受你爸爸嗎?”
她煩惱地在走來走去,目光不時瞥向抽屜,好想拿出來試戴看看是不是真的戴不下了。
可是這種事能夠偷着來嗎?
就在這時候,電話鈴聲突然響了,她拿起話筒,聽見一陣嬌柔的嗓音,“賀律師,我是愛愛,不知道你明晚有沒有空?”
“他沒空。”林薇菱聽不下去了,立刻掛斷電話。
不一會兒電話又響了,她根本不想接,索性切換到電話錄音。
電話鈴聲響了一會兒,跟着又傳來那嬌滴滴的聲音,“賀律師,我剛剛好像打錯電話,原來你不在。是這樣的,我大哥要感謝你替他打贏官司,想明晚請你吃飯,希望你能來喔,我等你。”
“我等你……”林薇菱學着她的嗓音嗲嗲地喊着,可每喊一聲,心就滴一滴血。
不到三分鐘,又有一通電話打來。
“小陽陽,你又不在啦,我是Amy姊,你要的資料我已經準備好了,哪時候拿給你呀?或是你……你來我這兒拿也行,我等你哦。”
“又是……我等你……”林薇菱不悅的瞪着電話。
數秒過後,又有鈴聲響起,她正想衝上前把話筒拿下來,才發現原來是大門的電鈴聲。
她氣呼呼地打開門,眯眼看着門外的人,“你不是有鑰匙?為什麼還要勞駕我來開門?你不知道孕婦最大嗎?”
賀陽一陣錯愕,跟着陪笑道:“對不起,我忘了帶。”
“忘了?那你為什麼不去愛愛還是Amy姊那兒過夜?她們肯定、鐵定、一定歡迎之至。”她眼眶紅紅地說。
他走進屋裏,先把公事包放下,然後捧起她那張委屈十足的小臉,“你怎麼了?”
“你……你是不是嫌我現在這樣的水桶身材?”她傷心地問。
“我哪會嫌你。”他輕笑出聲。
“才怪,你過來。”她拉着他的手到電話旁,按下答錄機的錄音播放鈕。
不一會兒,剛剛那嬌滴滴的愛愛,和風情萬種的Amy姊的嗓音輪流響起,直灌進賀陽耳里。
“她們跟我都只是公事上的關係,怎麼了?那麼生氣。”他笑着伸手輕撫她的臉蛋。
她挑眉,“只是公事?”
他點點頭,“嗯,沒錯。”
“若真的只是公事,她們又何必一定要你過去呢?這麼搶手呀!”她鼓着腮幫子看着他,“我就知道你根本對我無心,全都是虛情假意,只是騙着我玩而已。”
她這些話讓賀陽惱火了。
他深吸口氣,“薇菱,我知道你懷孕脾氣不好,但我真的是因為愛你、疼你,所以極度容忍你,但你不要再傷我的心好嗎?”
“你——”她沒想到他會對她大聲說話,“你就會對我凶。”她抿唇瞪着他。
“薇菱,你理性一點好不好?”他上前想摟住她。
“別碰我。”林薇菱指着鏡子中的自己,“我知道我變醜了,所以你就嫌棄我是不是?如果你不能容忍,就別忍了,我走就是。”
賀陽緊緊抱住她,“你怎麼又來了?”他最受不了的就是女人動不動就用離開要脅他,偏偏這女人還是他最愛的人。“我從沒嫌過你,你仔細聽好,從認識你到現在,我沒有一秒鐘是嫌你的。”
“才怪,剛認識時你嫌我笨,又嫌我愛哭。”她扁着嘴指控。
“我只是不希望你這麼愛哭,那會讓我心疼,但我不曾嫌過你,如果你還這麼哭下去,我仍會當你承接淚水的水桶。”他語重心長地說。
“你……”她抬起眸望着他。
“我老實告訴你好了,雖然高二后我人在大陸,但只要有機會就會託人注意你的近況,你高中是幾分畢業的,又考上哪所大學?哪一系?哪一班,在班上當過什麼幹部?畢業后從事哪種職業,又做了多久?我完全了如指掌。”他眯起眸,盯着她那張錯愕的小臉。
“你……你騙我……”她猛搖頭,“我不信!”
“你在大二時曾交了一個男朋友,維持不到一個星期,兩人連接吻都沒有;大四畢業前夕,你不甘心讓大學四年感情空白,正想隨便找個男人來場激戀,卻突然跑出一個程咬金將對方拐跑了。”
“天……你怎麼知道?”她捂住嘴。
“在鐵旗念醫學系之前,是他幫的忙。他念了醫學系后,課業繁重,我不想再麻煩他,所以請大牛和阿飛幫忙,可惜……”他輕嘆了口氣。
“可惜什麼?”她啞聲問。
“可惜就在你大學畢業之前,我赴歐洲深造兩年,這段期間與他們少了聯絡,所以我完全不清楚你的消息。”撫着她的小臉,他知道她已經被他這份過度的愛戀嚇着了。
“你……你真的這麼做?”她一手撫着心口。
難怪這些年來,她一直想忘了他卻怎麼也忘不了,好像……好像有種錯覺,他就站在遠處盯着她,看她改變了沒?變堅強了沒?
“否則我怎麼知道你父親與霍春岷之間的官司,又怎會為了FL—Z的代理權刻意找上久未聯繫的安娜?”他半眯着眸,眸子裏全是他對她的情意。
“天……”她捂住嘴,嗚咽出聲。
“是不是很傻?”閉上眼,他哼笑,“連我自己都無法了解我為何會對一個女孩這麼執着。”
“半年前,我回來台灣找到了你,看着當初愛哭的小女孩變成如今獨立又果斷的公關主任,內心有欣喜也有擔心。”他深邃的瞳底映上她迷惑的臉。
“擔心什麼?”
“久沒見面,你是否還記得我?在我無法掌握你近況的兩年裏,你心裏是否已有了別人?”他的語氣聽起來很平淡,但這件事卻曾是他內心最重的壓力。
“既是這樣,你為何要我當你的情婦?”她不懂。
“怕我這個混世魔王在你內心的印象太深,深到無法忘記,如果一開始說我要追求你,肯定嚇跑你,對不對?”他的聲音沙啞低沉,不若以往來得磁性優美,卻如此的撼動她的心。
“嗯。”對,一定會。
“所以我只好用強硬的手段要你做我的情婦,這樣才能讓你習慣我、愛上我。”他眼底泛起簇簇火光,“你知不知道,當你說你愛上我……不管是人還是錢時,我內心是亢奮、激動的。”
他轉首看看抽屜,“裏面的戒指還等着你接受它,但我想過,如果一直把你鎖在我身邊也不應該,會不會弄到最後是我一相情願?”
閉上眼,賀陽吐了口氣,困難地把話說出口,“我決定給你三天的時間考慮,如果真不願意,那你就可以離開了,但你放心,你和孩子我絕對會照顧一輩子的。”
說完,他揉揉脖子,“今天趕了幾場官司,有點累,我先回房歇一會兒,晚點再出去吃飯吧。”
林薇菱呆愣地看着他。
在她額上印上一吻后,賀陽這才離開房間,但走到門外,他的眉頭卻蹙得更緊了,唉,原以為她會因為喜歡那枚戒指而接受他,可現在想想,她還真是吃了秤坨鐵了心。
感情路可以用這種半軟禁的方式走下去嗎?
不,他累,她也累,還是放她自由吧。
房裏的林薇菱打開抽屜,看着那隻紅盒,內心卻像被洶湧波濤衝擊着,不知道她該怎麼做。
老天……她從沒想過他是這樣愛着自己!
而她呢?自然也是深愛着他,之前的固執全是礙於面子,還有貪求他一絲絲溫柔所致,可現在他竟然要放她離開……離開這裏……離開他。
嗚……好笨啊,原來最笨的人是自己!如果有一天真如安娜所說,他被別的女人追跑了,她真的只有抱着被子痛哭的份。
林薇菱看向門外,心裏有所頓悟,說什麼她也不能將這麼優秀又狂愛自己的男人拱手讓人呀!
吃過晚餐后,賀陽開着車載她回家。
一路上的安靜讓林薇菱受不了地開口問:“你是不是覺得我很愚昧呢?”
“怎麼會這麼想?”他瞥了她一眼。
“一個女人完全不知道一個男人偷偷愛了她十年,難道不算笨嗎?”她帶着自嘲的語氣說。
“現在知道還不算晚。”他依舊錶現得深具風度。
“如果……如果我戴上那枚戒指,就表示接受你嗎?”她小小聲地問。
“嗯,不過不要勉強,好好想仔細。”勾唇一笑后,他將視線調往前面路上。
什麼嘛,不要勉強?過去他不是直催着她答應他的求婚嗎?現在為何會說不要勉強?
看看自己的身材,又看看自己肥肥的手指,林薇菱的心情頓時糟到了極點。
回到家裏,賀陽開口說:“我想喝杯咖啡,但你現在最好別喝這種刺激性的飲料,來杯果汁怎麼樣?”
“我不想喝。”她根本沒心情喝什麼飲料。
“那——”
這時電話響了起來,賀陽走過去接起話筒,聽了一會兒,便笑着回應,“雪兒,是你呀。嗯……後天晚上好了,我們再一塊過去……”
林薇菱聽在耳里,只覺得心好痛,她又不能阻止什麼,因為她又不是他什麼人,現在就連情婦也不是了。
見他專註的說著電話,她一咬牙躲進房裏,靠在門扉上,一顆心難受不已。
過了一會兒,她打開抽屜,拿出那隻紅盒緩緩打開……看着那枚直跟她招手的閃亮鑽戒,她不再多想地拿起它往無名指上套去——
“天,真的太小了……”看着戒指卡在第二關節處,她突然悲從中來大哭出聲,“不……不要,我非得將它戴進去不可。”
她哭着用力地壓,痛得她愈哭愈大聲。
甫掛上電話的賀陽聽見房裏傳來哭泣聲,立刻闖進來,瞧見她蹲在角落痛哭的模樣,他着急地上前問:“怎麼了?”
“戴不進去,真的戴不進去了,我……我變胖了……”她看着指上的戒指,傷心的說。
“傻瓜,戴不進去就不要了。”
“怎麼可以不要?”她將手放到背後,瞪着他,“你說話算不算話?”
“當然算了。”他笑着點頭,看她如此寶貝他送她的求婚戒,他心底不知有多開心呢。
“那好,我已經戴了,雖然……不是戴得很……很好看,但我還是戴了對不對?”她伸出手給他看了一眼,又藏到身後。
賀陽憋着笑點點頭,“那又怎麼樣?”
“所以我算是你的妻子了?”她很認真地繼續問。
“呃……算是吧。”這下他心底更雀躍了。
“什麼叫做算是?莫非你後悔了?想娶愛愛、雪兒?因為我的身材愈來愈臃腫嗎?”林薇菱激動地問道。
賀陽眼神閃過一絲玩味,望着她淚汪汪的大眼,“我所謂‘算是’是因為我還沒正式向你求婚呢。”
說著,他拉起她的小手,吻着那枚卡在指關節的戒指,“薇菱,你願意嫁給我嗎?”
“你不嫌我變胖、變肥?”她破涕為笑。
“當然不嫌,你變胖是因為我和我們的孩子,我超愛這樣的你。”他攀住她的肩,低頭吻住她的唇,“知道嗎?我真的好怕,好怕三天後你會離開我。”
“賀陽,我才怕……怕你因為我的固執,再也不要我了。”她窩在他懷裏抽泣着,“安娜說……”
“她說什麼?”他輕撫着她的發。
“她說我再不答應你,你就會被別的女人搶走,看來一點也沒錯,糾纏你的女人似乎是愈來愈多了。”她噘着嘴苦惱地說:“沒想到你這麼吃香,我拿什麼跟人家比。”
“你完全不用比,因為在我心裏就只有你。”
“那雪兒又是誰?”天,她已經開始盤問了。
“她是我同學的妹妹,她大哥住院,我不知道在哪家醫院,所以她說後天陪我一塊去醫院看他。”賀陽貼着她的唇說。
“跟她說不用了,告訴你哪家醫院,我陪你去。”她噘着唇說。
“是。”他得意地將她抱起來。
“別抱我,我現在超重。”她好自卑喔。
“你哪重了,這才叫有孕味,懂嗎?”將她輕放在床上,他指着一旁的牆說:“晚上我睡在隔壁房,好幾次都想將這面牆打掉,躺在你身邊。”
林薇菱輕撫着他的臉,“你真這麼想我呀,可是我現在卻什麼都不能給你。”
“別誤會,我只想給你。”說完,他掀起她孕婦裝的裙擺,大掌撫上微凸的小腹,輕柔地愛撫着。
“賀陽,我……”她的身子竄過一陣輕顫。
“可以的,不要擔心,我問過鐵旗。”他早已有了準備。
“陽……我要……”
“可以嗎?”他怕自己會控制不住力道。
“你不是問過鐵旗,他說可以就可以。”她笑說。
“他是說可以。”
“那你還顧慮什麼?”她主動環住他的腰,“除非我現在引誘不了你了。”
“明天我們拿戒指去改一下,然後我要好好籌備我們的婚禮。”賀陽一邊衝刺,一邊附在她耳畔微喘地說。
“嗯……都依你。”
林薇菱閉上眼,承受他火辣的給予與溫柔的愛語,此時此刻,她感受到自己是被他長達十年堅固的愛的羽翼所保護,這輩子她永遠也不會再傻得放開他……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