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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夏國

“公主,不好了……”

西夏國最小的文韻公主李瑕正在宮后的山坡上斗蛐蛐,正當她玩得不亦樂乎之際,突見婢女魯兒急驚風似地跑了過來。

“怎麼,是不是我養的兩隻貓咪又咬破你的衣裳?賠你就是,別大驚小怪嘛!”李瑕正興緻勃勃地看着那兩隻已斗得面紅耳赤的蛐蛐,連抬頭看魯兒的工夫也沒。

魯兒大嘆了口氣,眼看公主的容貌隨着時間的流轉益發艷麗絕美,但為何心思仍是這般單純呢?不過話說回來,前些日子才滿十五的女娃兒說大也不大,若依漢人所言,也就是剛及笄而已啊!

“現在哪管得着貓咪的事,是呂將軍出事了!”魯兒大聲說道,希望能敲醒小公主的腦袋。

就見李瑕持枯枝的手一頓,連忙轉身看向她,“你說什麼?陽哥哥怎麼了?快說!”

本是想讓公主知道事態的嚴重性,卻沒想到她的反應會這麼激烈,這下魯兒倒是不知所措了!

“魯兒,你傻住了?快說話啊!”李瑕直搖着她的手臂,焦慮不已地追問,“陽哥哥不是出戰契丹?難道……”

呂陽是西夏的戰前武士,更是她從小就仰慕的男人。年齡雖大她近十五歲,但她早在心底默認,今生非他莫屬了

有美艷絕倫的文韻公主如此青睞,呂陽自然歡喜;何況文韻公主又是西夏王的掌上明珠,娶她可是西夏所有武士的夢想。再者,西夏國王也有意成全他們,等他這次凱旋歸來,就要為他倆舉行大婚呢。

“呂將軍陣前失守,被那些契丹狗給活捉了。”魯兒面帶難色道。

誰知道那些契丹人會這麼狠,不僅不放過南方宋土,就連他們小小的西夏國也不懂手下留情。

但話又說回來,呂陽將軍也太過好戰喜功了,常派嘍啰去挑釁,否則又怎會激怒那些契丹惡鬼!

李瑕迭退數步,小巧的五官全皺成了一團。

“那父王呢?他怎麼說?”此刻她腦海里全充塞着呂陽的安危,早忘了那兩隻蛐蛐了。

“大王也沒轍。一口氣失去數位將領。他也頭疼啊!”魯兒說得有氣無力,就擔心再這麼下去,他們党項人好不容易建立的西夏國就不保了。

“為什麼會這樣呢?魯兒你說,為什麼要打仗?”

李瑕彷彿在自言自語年輕的臉上蓄滿了不解。“土地那麼大,為什麼要爭來爭去,大家各自過各自的不是很好嗎?”

“公主,您就是太善良。如果每一個人都有您這樣的想法,這世間就太平,百姓也安寧了。”

魯兒拿出手絹為她拭了拭額上的汗水,“回去吧!瞧您在這兒曬太陽,臉兒都紅撲撲的。”

“沒關係的。”李瑕拿過手絹粗魯地為自己擦着臉上的汗水。“走,咱們快點兒回宮。”

說著,她已拉着魯兒的手直往宮殿奔去。

“做什麼?”魯兒在後頭氣喘吁吁的追着,她可沒公主那麼好的腳力啊!

雖說文韻公主是一等一的無雙美人,但動作舉止可就坦率多了;尤其喜歡爬到樹上一個人和鳥窩裏的鳥兒聊天,許多奇奇怪怪的行為總令她招架不住又措手不及!

“咱們去找父王。”李瑕回頭對她天真一笑。

“大王現在正煩着,您去只會討罵。”皇宮裏誰都知道文韻公主是頑皮出了名的,自然也是最常受大王譴責的一位小公主。

不過那也是罵在兒身,痛在父母心。

“不會,我這次不是調皮搗蛋,父王不會怪我。”她很認真地說。

“那麼您究竟要做什麼?”魯兒怎麼也料想不到小公主此刻腦袋裏轉的竟是個會令她絕倒的念頭。

“我求父王讓我去遼國。”

“什麼?”魯兒立刻頓住了步子。

“別緊張,我只是想去當特使,不會有事的。”李瑕對她露出一抹不知該稱之為無邪還是愚昧的笑容。“難道你沒聽說過‘兩國交戰,不殺來使’?”

“可……”

“我這就去遼國求契丹王放人。”

李瑕令人心動的素顏揚起一抹自信,而魯兒卻被她的天真嚇得半晌擠不出話來!

一直到了殿內,李瑕也不管正是早朝時刻,立即沖向西夏王面前,說出自己來意——

“不準!”

西夏國王李元煜聽了女兒這麼說,立即當著文武百官的面拒絕了她。這丫頭究竟懂不懂自己在說些什麼?當特使可不是辦家家酒!

這使得站在殿門外的魯兒為她捏了好幾把冷汗!

“父王,您太固執了,為什麼不讓女兒試試?”李瑕不服輸地對他大喊,“你滿腦子就只有哥哥們,為何就不信我也能為咱們西夏國做點兒事?”

“老天,你只是個孩子。”一個成天只知逗貓兒、斗蛐蛐的孩子。

“瑕兒已經十五歲了,不小了。”她皺起柳眉,削尖的下巴微微一揚,顯露出根深蒂固的傲性。

她這副比她上頭三位大哥還倔強的性子任何人見了都明白是傳自李元煜,只可惜她是姑娘家,一身傲骨只會害了她。

“我現在正在和朝中大臣商議國事,你別在這兒胡鬧,快出去。”李元煜也不過是個四十齣頭的中年男子,發起脾氣的火爆樣還真是駭人,偏偏李瑕就不吃他這一套。

“您不答應,我就不走。”她噘起紅唇,漂亮的眉深鎖。

“魯兒,你進來。”李元煜眼尖地看見在外頭躊躇不安的侍女。

她怯生生地走了進去,在王面前跪下。“魯兒叩見大王。”

“你是怎麼照顧公主的?居然讓她在這兒鬧事!”李元煜氣沖沖地看着李瑕。就因為他萬分疼愛這個寶貝女兒,才不捨得她涉險!

“大王請息怒。”魯兒立即跪下。

“父王,您別怪魯兒,是我硬要來的。”李瑕清靈的語調倏揚,站在魯兒面前擋住父王責難的眼光。

她就是不明白為何哥哥們都可以去陣前作戰,她卻只能窩在宮裏?父王常說她愛玩,可是不玩她又能做什麼呢?

“好,你要承擔罪過是不?”李元煜不耐地下了命令,“魯兒,把公主拉回房裏,禁足三天以示薄懲!”

“什麼?我不依!”

李瑕正要反駁,卻被魯兒抓住小手直往外拖,“公主別說了,我們快離開,否則真激怒大王,可能就不止禁足三天了。”

“別拉我,我還沒說完——”

拉拉扯扯中,纖瘦的李瑕還是被略壯的魯兒硬是拉出了大殿,就見她一路上叨念個不停,不甘願極了。

平南將軍府邸“邀客園”內今夜正舉辦着慶功宴。

胡琴管樂齊奏,舞娘跳着梨胡舞,熱鬧的氣氛、飄揚的酒香,將整個場面弄得熱絡不已。

遼帝更是親自前來歡迎剛班師回朝的耶律休哥與左、右院大王——耶律春拓與耶律秋人;百官亦到齊慶賀,道賀聲不絕於耳,這已是平南將軍府今年來的第三回光榮戰績,也因此奠定了平南將軍府風光的未來。

隨着月轉星移,天色漸亮,慶功宴上的嘈雜聲也逐漸緩和下來。眾人離席的離席、醉酒的醉酒,此刻“邀客園”就只剩下風、花、雪、月、春、秋六人了。

“真累!每次都舉辦這種慶功宴,怎麼不換點兒新鮮的?”耶律晃月捶了捶酸疼的雙肩,又伸了個懶腰,“這次是春拓和秋人立的功,咱們在這兒窮攪和個什麼啊?”

“這是爹和各方狼主的好意,你就將就一下,反正‘習以為常’這句話你又不是沒聽過。說不定等焚雪對抗兀惹人回來,又有一場慶功宴等着我們。”

耶律花穆優雅地伸個懶腰,低醇的語調中更含着男性煽情的音浪,是眾多弟兄中最驕氣的一位。尤其是他那雙藍紫的雙瞳,更是強調出隱含的魔味。

“無聊!”耶律晃月冷淡一哼,身上那不羈的氣息展露無遺。

“對了春拓,聽說你們這回把西夏大將呂陽給活逮了?”老大耶律風雲對着他兩人一笑,眸光中有着對兩位弟弟的激賞。

呂陽也算是個英才,只可惜太過於自大驕傲,明明可以全身而退,卻心狠手辣的不肯放手,因此落如秋人事先設下的陷阱中。

“那傢伙活像凶神惡煞,一路上總是怪吼怪叫,不勝其擾。”耶律春拓冷冷一哼,由鼻間逸出對他的不屑。

“我從沒見過這麼輸不起的男人。”耶律秋人也道。

“邊區有人鎮守嗎?說不定西夏人會趁隙侵入以營救呂陽。”耶律花穆及時發問,就怕他們沉迷於慶功宴中,讓對方有機可乘。

“我叫曲邑在那兒坐鎮,等這裏忙完了,我會過去。”耶律秋人喝了杯酒,森冷的臉上不帶多餘的表情。

“我去吧!”耶律花穆陡地站起,“近來我快在西院悶壞了,讓我出去散散心吧。而且你們也累了,是該休息會兒。”

“他這傢伙已被東寨主兀恩罕的天天邀宴給煩透了。”耶律風雲大笑。

“怎麼?”耶律春拓好奇一問。

“還不是他想把自己的寶貝女兒介紹給他嗎?聽說已打算於三天後將她贈予花穆,他當然想避一避。”

“花穆,你幾時也會對女色推辭了?”就連向來冷峭的耶律晃月也不禁嗤笑了聲。

“女人當然是沒人會嫌多,只是我沒道理要將送上門的貨色一一接收。那兀恩罕算什麼東西!”

耶律花穆難得撇下笑意,板起一張臉。

“他八成以為將女兒送給我們其中一位,就能鞏固他東寨狼主的地位。他的想法也太天真了!”耶律秋年紀雖輕,但在他似有似無的笑紋里,仍藏着幾許精銳。

“不過聽說他女兒科順郡主長得滿不錯的,花穆你有福了。”耶律春拓諷道。

耶律花穆恣意一笑,又恢復慣有的瀟洒,“長相如何就等我從邊界回來再說了。如果我看不上眼,就讓給你吧。”

“省省吧!我才不敢當。”

耶律春拓嗤之以鼻,他才不做那些狼主利用的笨蛋。

“對了,你何時出發?”耶律風雲問向弟弟。

“午後。”耶律花穆嘴角撇出一抹笑意,陰鷙的湛深紫瞳閃了閃詭異的光芒,淡淡地說道。

“一切小心了。”不知怎的,耶律風雲總覺得他此次前往會有事發生,只能叮囑他多加提防。

李瑕被關在屋裏兩天了,覺得全身骨頭都快悶得硬掉了!

好氣……她真的好氣……父王憑什麼禁她的足?憑什麼不讓她去大遼找那些契丹人理論去?

她又不是廢物!

更悶的是他們不僅將她關在屋裏,還不準魯兒來伺候她,就怕她們兩人一湊上又會鬧出什麼大事來。

父王當真把她給看扁了,一點兒也不給她立功的機會嘛。

她愈想愈不服氣!

“開門,你們開門啊!我要出去,讓我出去——”她不停敲打着房門,聲嘶力竭地喊着。

而樓外看守的士兵也只能把耳朵關上,對她的叫嚷聲充耳不聞。若讓小公主溜出門來,那可不是受受活罪就可以了的。

“你們連本公主的話都不聽了?”

李瑕從未在下人面前端起公主的架勢,但這些士兵今天的表現也太目中無人了!

偏偏他們就像啞巴似的,連吭也不對她吭一聲,她卻像個瘋子似的一個人在這兒又叫又嚷,真是丟人!

禁足三天……還有一天得熬啊!李瑕皺起小巧的鼻子,心忖自己是怎麼也撐不下去了,她不要再過這種暗無天日的鬼日子——

可惜她出不去,就好像被黏在蛛網上的蟲兒,怎麼也飛不出這個精緻的牢籠。

嗚……她要逃,一定要逃出去!

她不死心地開始打量着自己的閨房,正門口與後門都有士兵把守,唯有側邊的小窗沒人,因為外頭就是一條大水溝了。

想了想也只有這扇窗是拯救她脫離苦海的路徑了。

李瑕不管外頭是否是烏黑的水溝,也不管逃走後自己會變成什麼樣的狀況,一心只想逃開這裏。

拉下床單,她從櫃中翻出一把剪刀,一條條地將床單剪下,綁成一整條繩子垂窗放下,再將桌上的糕點裝袋,把狩獵用的竹壺注入開水一塊兒綁在身上,從位於二樓的閨閣攀爬而下——

為了能順利地逃走,李瑕只好涉水而行。水溝里的濁物弄髒了她粉色的花裘、小雪靴,但她不怕,如果能順利到馬房牽出她的馬兒“小小”,那就更好了。

爬出臭水溝,她沿着往馬房唯一的路徑,躲躲藏藏地前進。不知是不是老天幫忙,看守馬房的蒙哥居然不在,於是她非常順利的牽出她的小小,一躍上馬背便馬不停蹄地奔向遼夏邊界。

就這樣,她身上只有少許的糧食和水,歷經了一個個白晝與夜晚,當數天過後,她已又餓又渴地趴在馬背上昏睡過去,以至於被契丹兵發現都不知曉。

而正在此紮營的西院大王耶律花穆經人來報有敵兵潛入,快步來這兒查看,結果卻是令他詫異又覺得莞爾。

這女子是誰?看她的裝束應屬党項人,但她一身的污穢、狼狽、又猜不出她的身份。

他掬起她的小臉,卻只見她的臉與衣裳同樣骯髒,忍不住甩開了她!

腦袋重新回到馬背的李瑕卻因而震醒了!她眨了眨大眼,這才發現自己身旁竟圍着那麼多人!她嚇得往後一縮,一時間忘了身在馬背上,竟摔到了地面。

“好痛!”還好小小並不高,只摔疼了她的小屁屁。

嗚……怎麼會這樣?她是不是還在做夢啊?

“說,你是誰?”耶律花穆眯起一雙魔詭的紫瞳看向她,開門見山便問:“知不知道這裏是哪兒?”

這個來歷不明的女人究竟想幹嘛?他可沒空留在這兒看她淚戲。

“我……”她困難地站起,一臉臟黑的她只剩下一雙骨碌碌的大眼直對着他瞧,“我是西夏國的文韻公主。你又是誰?”

“我?”耶律花穆仰起嘴角,“我是誰不重要,重點是你真是位公主嗎?”

光聽她的聲音這般稚嫩,再瞧瞧她那雙靈活大眼,分明是小女孩才會有的眼神。雖說黑泥蓋住了她整張臉,但憑他耶律花穆對女人的熟悉,她八成只是個十四、五歲的小女孩兒。

但問題是,西夏王會讓自己的女兒單獨跑到這種兵戎相交的危險地帶嗎?

她又是當這裏是哪裏?好玩的遊戲場合?

“我叫李瑕,真是位公主!你不相信就算了……咦,你的眼珠子好奇怪,會發出紫光耶!”

李瑕當真是童心未泯,立即睜大眸子好奇地走向他。

這麼定晴一看,她發現這男人長得實在是瀟洒出眾!不僅身材比他們西夏國的男人魁梧,體魄更是強健,而他那張俊逸清磊的臉龐更是好看!

這時,眾多契丹兵圍擁而上。“大膽!你竟敢對我們西院大王——”

耶律花穆舉手喝止他們接續的話,撇嘴對着她笑,“告訴我,你堂堂一位公主怎會跑來這兒,又有什麼目的?”

“我要見契丹王。”她抬頭挺胸道。

耶律花穆扯着笑,拍了拍身上那套沾了灰塵的冷狐裘,瞳底閃了道寒光,“你以為契丹王是你想見便見到着的?”

“我可是西夏國來使,他不能不見我。”這個污臉公主倒說得理直氣壯。

耶律花穆臉上掠過一絲輕篾邪笑,“來使?你可有西夏國王的親密書函或是出使令,好證明你真是使者?”

李瑕一愣,歪着小腦袋看着他,皺了皺柳眉。她沒想到當個使者居然那麼麻煩,早知道就去父王兵帳內偷大印蓋一蓋了。

“你騙人吧?”李瑕倒退一步,提防地看着眼前這位帶着些許冷意,令她害怕的男人。

周圍這些人應該是契丹兵沒錯吧?還是她走錯地方,他們要惡意刁難她?

“喂,你們一直沒告訴我,這裏究竟是不是契丹?”李瑕向來古靈精怪的腦子瞬間像漿糊似的地糊成一團。

尤其是面對眼前的男人蘊藏深意的眼眸及那兩片迷死人不償命的性感嘴唇時,她的腦子便停止了運作。

“這裏是大遼邊界,你還想知道什麼?”耶律花穆不馴的唇角一勾,眼底滿含嘲諷。

“大遼?”她眼睛陡地一亮,“那真是契丹!太好了——”

“你慢點得意,再怎麼說,你們西夏也不過是我們的手下敗將罷了。”他嘲弄的笑聲充滿了放肆與狂野的戾氣。

“就是敗了我才來這兒與你們談條件。”李瑕急道。

“談條件?憑你?”他撇高嘴角。

“你還是不相信我的話。”

“我根本毋需信你,只要把你捉住就成了。”耶律花穆冷冷一哼。他遠從上京來此,可不是為了聽這個女人在這兒胡說八道,還有許多事等着他處理呢。

“你說什麼?捉我……”李瑕心底大喊不妙,急着為自己解釋,“不行,我要見契丹王,他一定會聽我說話的。”

耶律花穆以內力彈開她的手指,疼得她哇哇叫。

“赫宿,把她帶到帳內,並派女侍洗掉她一身污垢。”他對她綻出一抹難測的笑,“一切處理妥當再把她帶到王帳。”

李瑕卻只能眼睜睜看着他瀟洒地離開,揉着別他弄疼的纖指。“他……他到底是誰?他剛剛說的王帳又是什麼地方?”

她腦子轉呀轉,突然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凈的貝齒,“是不是契丹王真的在這裏了?”

赫宿皺着眉,並沒有回應。事實上到現在他仍不敢相信這個說話沒頭沒尾、又一臉臟污的女人會是西夏公主。

她最好沒騙西院大王,否則王爺不會饒了她!

“你怎麼都不說話?他究竟在不在這兒?”李瑕興沖沖地追問,開心自己居然那麼順利就可以遇見契丹王!

“你等一下就知道了。”赫宿立即命身旁的小兵將她帶到帳內,又派了侍女為她凈身。

李鏇話還沒問清楚,就被他們硬是押下帶進一個空帳內。不久又來了兩位侍女,話都沒說即動手剝她身上臟衣服。

“你們要做什麼?”她嚇得推開她們。

“公主別鬧,您遠來是客,我們特地為您凈身寬衣。”這兩位侍女語多挖苦,還相覷而笑。

這個臟女孩跑來軍防重地自稱西夏公主的消息可是傳遍了這一帶的營帳,誰會相信堂堂一位公主會是一身邋遢呢?

只是大夥都不明白爺究竟在想什麼?為何要她們來伺候這個髒得噁心的女孩?

“不……不用……”李瑕慌得直搖頭,以往都是魯兒伺候她,她可不習慣讓別人碰她的身子。

“公主,您究竟在怕什麼?”其中一名婢女提高嗓門,不解地問。

“我……反正我就是不要你們碰我的衣裳。”李瑕將自己的衣裳抓得牢牢的,回視她們的眼神滿是怯意。

“我說你這個小女孩還真怪。你以為我們姐妹想碰你這些臟衣裳嗎?又臭又噁心的,我連摸都不想摸呢;若非爺要我們來伺候你,你想我們會來嗎?”另一個侍女更是驕傲。打從她一進西院伺候大王,就迷上了他那俊邪慵懶和魔性的魅力。雖說她的姿色是無法得到她的恩寵,但只要能遠遠地看着他,她便心滿意足了。

“那麼你們乾脆別幫我,我自己來就行了。”李瑕直接說道,又怕她們不放心,於是補了句,“你們放心,我絕不會告訴任何人,也不會讓你們討罵的。”

“不行不行,我們還是得把您這身衣裳給剝了,親自把您的身子搓乾淨,否則要是哪裏出了錯讓爺生氣了,倒霉的還是我們。

於是這兩位侍女便七手八腳地逮住她,很快地脫起衣裳,接着又把她丟進方才已派人送進的木澡盆里。

”想不到您年紀輕輕的,胸部還挺雄偉的嘛。“她們噗哧一笑,看着李瑕的目光也大膽了起來。

李瑕雙腮倏地泛紅,被她們評頭論足的眼光盯得渾身不自在,就連雞皮疙瘩都冒出來了!

“別做作了,爺派我們兩個來伺候您,您應該大方點兒,幹嘛畏畏縮縮的?莫非您只是位假公主?”說著,她們便拿起了香油精在浴盆里滴上兩滴,頓時帳內漾起芬芳的清香,足以舒緩人心。

“我真是西夏公主,你們以為我說謊?”逃不過她們四隻魔手在她身上東搓西搓,李瑕也只好任人宰割了。

“我們可沒這麼說,只希望您合作點。”就算懷疑,她們也不會說出口,免得遭口劫。

李瑕嘆口氣,漸漸放棄了掙扎,任由她們在她身上按摩輕搓,梳洗她那烏溜溜的黑髮。

精神鬆弛后,她鼻間聞着那香油的味道,居然在溫暖的水裏睡著了!

兩位侍女不得不喚醒她,“公主,您醒醒——”

李瑕被她們輕輕一搖,霍然抬起頭,頭一次以那光潔的面貌與她們對視。

只見那兩名侍女先是一愣,接着又換上張口結舌樣,差點兒連眼珠子都要掉出來了!

“你們怎麼了?”她眨了眨眼,懵懂地問。

“您……您……原來長得這麼美!”這下她們當真不能不佩服爺的眼光了!這女娃滿身的污黑,他居然能夠猜出在污泥下的她是如此的艷麗動人……

“謝謝你們的誇獎。”李瑕不好意思地垂下小臉蛋。“其實你們兩個長得也很漂亮啊。對了,你們叫什麼名字?我從西夏來到契丹連個認識的人都沒有,能不能和你們做個朋友?”

乍聽她這番話,兩個侍女明顯的愣了下。

她們當下人那麼久,什麼樣的主子沒碰過,驕縱的遼室公主,跋扈囂張的王孫貴族,她們亦是時有所聞,卻從沒見過像她這麼和善又天真的小公主。

也就在這麼一瞬間,李瑕給她們的印象可是有了大轉變,自然而然地對她尊敬了些。

“我叫妲亞,她叫妲麗,我們是親姐妹。”其中年紀看來較長的侍女說道。

“原來你們是姐妹啊,難怪那麼像。”李瑕雙眸閃動,那笑容像極了鶯飛燕舞的三月天,是這般燦爛!

“好了公主,咱們別談了,水都冰涼了,我們得趕快替您穿衣,再送您去王帳。”妲亞催促道。

李瑕點點頭,既然和她們交了朋友,她也心甘情願讓她們伺候。至於到了王帳之後會遇上什麼樣的事,她已來不及追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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