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記者隨他們住進民宿，在大伙兒回房各自梳洗完畢之後，大家輕鬆地坐在民宿的庭院裏泡茶聊天。記者要他們聊聊自己的家庭狀況。

小菱今年剛從高科大畢業，爸爸在三年前過世了，媽媽是國小老師，算是很平凡的家庭。

佑東從小在中街(高雄專賣南北雜貨的地方)長大，是標準的生意囝子。爸媽和大哥現在在祖父傳下來的中街小店賣賣香菇、木耳、高麗參、乾貝等一些南北雜貨，家境還算不錯。佑東排行老二，有一個還在讀高中的妹妹。政渝則是不願透露自己的事，借口要上廁所落跑了。

音控師志良是個棄嬰。從小被一對很有愛心的夫婦收養，目前有一個在百貨公司化妝晶專柜上班的女友，兩人感情很好，穩定發展中。

化妝師小霞姐，則是笑笑地對記者說：“我是一個快樂的中年婦女，有一個老公，兩個小孩。”記者從小道消息得知，這一次促銷會活動每人月薪八萬，食宿、交通費二十萬，總預算六十萬。如果食宿、交通費有剩下，所有成員可平均分配，不需繳回公司；但是若食宿、交通費超出預算，成員必須自行貼補。

記者問他們：“你們打算怎麼運用這筆薪水?”

佑東笑着說：“我要去買股票，讓股票生小股票，哈……讓錢滾錢。”一副小頭銳面的精明模樣。

政渝則說：“還沒想到，先存起來吧。”

“志良，你呢?”記者間音控師志良。

“給養父母，讓他們出國玩一玩。”志良的孝心，贏得了最熱烈的掌聲。

“小霞姐呢?”

“哈……歐已桑賺到錢，第一個動作就是——趕快存起來。”小霞姐做了個快跑的動作，誇張的跑法，讓大家笑成一堆。

“小菱，你呢?有什麼計劃?”記者問到女主角小

“當結婚基金啦。”佑東雞婆地說出小菱心中所想的事。

“佑東大哥，你怎麼這樣啦廠小菱推了推佑東的肩膀，抗議他說的話。

“哈哈……別人不知道你在想什麼，可是佑東大哥都知道喔。你們沒注意到嗎?上一站在花蓮，我們參加商展時，旁邊剛好也有婚紗展，小菱一有空就跑去看，一天下來跑去看了七八次。所以小菱可能想結婚想瘋了。”

小菱站起來，舉手要捂住治東的嘴，沒想到手機卻響了。

佑東、志良、政渝、小霞姐竟同時唱起：“我的一顆心，獻給一個人，只有他能接受我的愛與情……”佑東還誇張地站到椅子上，捲起報紙當麥克風，大聲地唱着。

小菱噘起嘴巴，瞪了他們一眼，然後飛快的拿起手機，跑到離他們一百公尺遠的地方聽電話。

小菱跑走後，佑東和志良兩人還一搭一唱的對着鏡頭把整首歌唱完。

記者雖然被他們逗得大笑不已，但是還是一頭霧水。

這時愛出風頭的佑東拿出他搞笑的本領，站到鏡頭前，拿着麥克風，對所有觀眾解釋：

“我們公司的產品行銷經理——陳皓丞，就是小菱的男朋友。小菱從高雄出發前，特地去辦了一支手機，他每天十一點會準時打電話給小菱，所以每天到了十一點，小菱就會像灰姑娘二樣，心神不寧。如果他那天一忙，忘了打電話或是收不到訊號，隔天大家就會看到一個黑眼圈的黛蓮。如果你們不相信，你們十一點打她的手機0929—538738，一定不通。”佑東惡作劇地將小菱的秘密公諸於世。

佑東的搞笑本領，在攝影機鏡頭前發揮的淋漓盡致。

***

這個追蹤專訪相當成功，受到很多人的觀注與喜愛，引起其它媒體爭相報導，不花一毛錢就幫春江霸會打了廣告，更讓每一場代理商的促銷會人潮爆滿。

而且，那天的專訪播出后，連着幾天快到十一點的時候，小菱的手機就會響個不停，氣得小菱要佑東賠她一個新門號。

大家對這群由四個年輕人和一個歐巴桑組成的團體感到非常有趣。他們成了媒體的焦點，有些民眾還要求電視台每天追蹤報導他們的最新動態。

可是也有些人批評媒體濫用資源，拍攝他們跳鋼管秀或穿着暴露的樣子，帶動社會不良風氣。

不過記者也採訪那些站在台下參與活動的年輕人，他們都十分支持春江霸會的活動。

“其實我們會來現場不是為了看鋼管秀，是被他們這種為了春江霸會全省走透透的精神所感動。而且目前也沒有一個公司願意辦這樣的活動，讓設計師和我們面對面談一些設計的方法或是讓我們發問問題。”

隨着他們五人出現在媒體的次數愈來愈多，對他們的批評聲浪也愈來愈小。

參加過促銷現場活動的人，都深深愛上這個各具特色的五人團隊，尤其一些正值青春期的少男少女，更把他們視為偶像。少男少女們還給了這群為了追逐夢想，不怕苦、不怕難的五人團隊一個新封號，叫他們“追夢五人組”。

小菱終於如願以償的幫皓丞創下了天文數字的銷售業績。

***

十一點了。

“鈴鈴……”小菱的手機如往常般的響了。

“喂，小菱。”皓丞如往常般的打電話給小菱，他的聲音聽起來有氣無力的。

小菱卻是對皓丞的來電雀躍不已。

“皓丞，你今天好不好?”

“還好吧。”

皓丞其實已對每天的通話感到厭煩，卻又不能不打，他怕影響小菱的工作情緒，所以無論如何還是耐着性子打電話給她。

．“皓丞我告訴你喔，今天百成報有來採訪我們，還跟我們要了公司地址，他說有空要去高雄採訪你耶。”小菱猜想皓丞聽到這個消息一定會很高興。

“真的嗎?”果不其然，皓丞一聽，精神都來了。“什麼時候會采採訪我?”

“應該是最近吧。”

“他們、他們有沒有說要談些什麼?我好準備一下。”

“他們可能是想採訪你怎麼想出這次春江霸會的行銷，產品賣的這麼好，活動做的這麼成功。還有……還有……”

“還有什麼?”

“你……你……會不會想我?”小菱吞吞吐吐地問了這個傻問題。

“會啊，早上停車買早餐，就會想到你以前每天為我準備的早餐。看到會計的位於空着，就會想到你認真工作的樣子。每天晚上我也會守在電視前面，看完你們的最新報導才去睡覺。”

皓丞的甜言蜜語，哄得小菱心花朵朵開。

“那你這個星期天有沒有空?”

“星期天?幹嗎?”

“可不可以采台北看我?”

可是，我還有一些案子在趕。”皓丞一想到要花錢買機票，又要這樣南北奔波，便找了個借口拒絕小菱。他其實沒有小菱想的那麼愛她。

他就像天下所有薄倖的負心漢一樣，用別人的真心來成就自己。

單純的小菱並沒有聽出皓丞的拒絕，她仍舊站在他的立場為他着想。

“可是，佑東大哥說台北是大站，那天又是電腦展開幕第一天，一定有很多媒體會來。你要不要上來，跟他們認識認識?”

被小菱這麼一提醒，自私的皓丞二話不說地答應了。

“好，那我上去一趟。”他在心裏想着：怎麼從投想到，可以利用小菱的關係，也把自己推上媒體焦點。

小菱一聽他要上台北，高興得又叫又跳。

“那你要坐幾點的飛機?我去機場接你。”

“不用了，這樣電腦展開幕會來不及。我到台北后，再過去會場找你，好不好?”

“可是……可是我很想早一點看到你。”

“我也是啊，可是總不能因為私事耽誤公事吧。”

“好啦，我知道了。”小菱百般不情願地答應他。

“對了，小菱，你先不要把我要上台北的事告訴佑東和政渝，我想給他們一個驚喜。”

“好。”

“那你趕快去睡嘍。”皓丞在電話中親了小菱一下。

小菱也心滿意足的回應他。

累了一天的小菱，每天最期待的就是晚上的這段時光，只要聽到皓丞的聲音，不論她在台上跳的多累，都會覺得自己的辛苦很有代價。

是皓丞的聲音鼓勵她一站一站的跳下去。

”小菱收好手機，心滿意足地進入夢鄉。

***

掛掉電話的皓丞，計劃着星期天該怎樣贏得所有媒體的注意，趁機打開他的知名度；

這次的活動陰錯陽差的紅透牛邊天，所有鎂光燈的焦點都在他們五人身上，產品雖然賣的不錯，不過出風頭的不是皓丞，他難免心裏有點不是滋味。

成為老闆身邊的紅人，已經沒有辦法滿足皓丞的野心了。他無時不刻在找機會更上一層樓。所以他要緊緊抓住這個塑造個人知名度的好機會，為自己尋找下一個伯樂。

一想到星期天將有各大傳媒圍繞在他身旁訪問，皓丞笑着對自己說：“其實偉仔說的也沒錯，小菱真是我的金雞母。”

***

星期天，皓丞特地搭飛機到台北，參加台北的電腦展。

這是他們全省走透透兩個禮拜以來，皓丞第一次到現場為他們加油打氣。他帶了兩打雞精，一大束玫瑰花，親自到會場慰勞他們。

“皓丞!”皓丞一到會場，在台上表演的小菱顧不得自己正在舞台上表演，向皓丞不停的揮手。

佑東看到了，便透過麥克風向在場的觀眾說：

“各位親愛的現場來賓，我們春江霸會的產品行銷經理，也就是黛蓮的男朋友，陳皓丞先生，今天代表我們老闆，特地從高雄趕到現場，參加我們這次的活動，為我們打氣加油。現在讓我們以最熱烈的掌聲歡迎——陳皓丞，陳經理。”

台下的觀眾一聽到台上這位西裝筆挺的男生就是每天晚上十一點打電話給小菱的男朋友，立刻引起一陣騷動，大家終於看到他的廬山真面目了。

皓丞上台把玫瑰花送給小菱，第一次收到皓丞送的玫瑰花，小菱在台上激動得說不出話來。

“親她、親她、親她……”在現場很多觀眾的鼓噪之下，皓丞在小菱的額頭上輕輕的吻了一下。

“不夠、不夠、不夠、不夠……”佑東在台上帶頭起鬨，要皓丞再親小菱的嘴巴。

皓丞大方地吻起小菱的唇，小菱害羞地閉上眼睛，任憑皓丞輕吻着她的唇，她感覺到皓丞的唇好燙、好軟。

“一秒、兩秒、三秒……十秒。”佑東帶着台下的群眾開始計時，

現場鎂光燈閃個不停，像極了天上的閃閃星光，為他倆的戀情寄予最大的祝福。

“啊!我的初吻。”小菱覺得頭有點暈眩，因為之前她和皓丞都只是牽牽小手，還沒進展到親嘴的地步。

青蘋果的初吻，在大家的見證與祝福下，送給了心愛的皓丞。小菱高興極了，不管自己還穿着恨天高的馬靴，在舞台上高興地蹦蹦跳跳，臉上的朵朵紅霞更說明了她快樂的心情。

年輕的戀人，總輕易讓人看出戀愛中的悲喜。

佑東在台上以極感性的口吻告訴大家，小菱當初為了幫男友解圍，大膽上台跳鋼管舞的故事。他更在現場透露，小菱將把這次辛苦賺來的錢存起來，做為結婚基金。台下的一群女學生被小菱這種為了愛情勇往直前的勇氣，感動得大呼：“黛蓮，加油，黛蓮，加油。”

“追夢五人組”里的小菱的男友終於現身，更為他們全省走透透的活動帶來一波高潮。

她和皓丞接吻的鏡頭，不斷在網站、電視上播放。剛出社會的小菱，為了所愛，勇往直前的勇氣，讓她成了青年學子們的超級偶像。

***

這次皓丞的來訪，讓政渝想到了一個好點子，特地在下一個活動地點——新竹，安排志良的養父母、女朋友，到現場為志良加油打氣。同時請養父母談談當初領養志良的往事，還有分享志良當音控師的有趣經驗。

新竹的促銷會安排在百貨公司七樓，在柔和的燈光、溫馨的音樂聲中，志良和女友，一起攙扶着年歲已大的養父母上台。

養父用着開朗、明亮的嗓音對着大家說：

“志良是一個很乖的小孩，很感謝大家對志良的照顧。他們今天請我來這裏，要我說說當初領養志良的故事，其實當初我們只是覺得自己的經濟能力還可以幫幫忙，所以就做了。現在社會上也有很多家志良這樣的小孩，很需要大家伸出援手，幫助他們長大。我們夫妻今天做的不算什麼，因為志良給我們的更多。最後，希望大家都能夠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這樣我們的國家才會更好。謝謝大家。”養父的發言字字鏗鏘有力，令人深省。

佑東接着訪問志良：“你從小就知道你是被領養的嗎?”

“我從來都不知道。”志良搖搖頭。“因為他們對我就像親生小孩一樣，我媽會在我下課回家時，為我盛上一碗冰冰涼涼的綠豆湯，她會看我吃完，再去煮飯。我爸會帶我到百貨公司，買在當時算是很貴的機械人。”

“那你是什麼時候才知道自己是被領養的?”

“國三時有一次和大哥吵架，大哥不小心講出來的。我剛知道的時候還不相信，後來是我媽哭着告訴我，我才相信。結果我跑到同學家躲了一個禮拜，有一天偷跑回家拿衣服，看到我爸媽在客廳流眼淚，我才回家了。”

志良的成長往事，透過麥克風，一字一字的渲染開來。

“從那時候開始，我一不高興就和同學一起蹺課。有一次，我蹺課和同學走在馬路上，被我媽看見了，我媽為了追我，不小心被大卡車撞斷了腿。當時，我媽在昏迷中抓着我的手，不停地對我說：志良，我是你媽媽，我真的是你媽媽，媽媽愛你……志良，媽媽愛你……”

志良哽咽的說不出話來，眼眶裏儘是懺悔的淚水。

會場安靜了將近一分鐘，台上台下陷入一片寂靜。

擔任現場主持人，平常搞笑慣了的佑東，也感動得說不出話，最後還是志良自己接下去說：

“其實，我真的很感謝老天爺把我送給他們。我現在很感恩，也很明白，他們對我的愛，還有我對他們的愛，是永遠都不需要用血緣來維持的。爸爸、媽媽，我愛你們!”志良緊抱着養父母，說出人間最美的一句話。

觀眾們一邊流眼淚，一邊鼓掌的畫面，成了追夢五人組裏最賺人熱淚的篇章。

志良身世的披露，也讓棄嬰與收養家庭成為社會大眾探討的話題。

***

一沒想到這兩場活動都太轟動了，接下來怎麼辦?”在當晚的檢討會裏，政渝要大家想想下一場活動的點子。

“你們別看我，我又沒有女朋友，又沒有養父母，我沒什麼市場性。”佑東看其他四人都緊盯着他看，馬上說話替自己解圍。“不然，我叫我媽上來，教大家怎麼辨別香菇的好壞?”

“哈……”四個人笑成一堆。“佑東，啊你嘛幫幫忙……哈!”

最後政渝說話了。

“好吧，那我們就順其自然，這陣子大家也累了，不要太刻意炒新聞了。”

大家一致贊同政渝的意見，因為大家對這種每天上新聞的日子也覺得有些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