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姊姊,我們已經有很長一段時間,沒一塊兒回娘家了!」身着黃色宮裝的晴綸郡主品著茶,對坐在身旁,身着湖水綠宮裝的惠綸郡主道。
「是啊,嫁出去的女兒就像潑出去的水,即使是生在皇家,也沒什麽不同!」惠綸郡主放下手中的茶杯,輕嘆道。
「呵呵呵,你別這麽悲觀嘛!」晴綸郡主笑笑,「你若想回來,誰敢攔你啊?」
「是沒誰會欄着我啦!」惠綸郡主挑起兩道被修得極為精緻的眉,眼神有意無意地向左前方瞟去,「只怕是這王府未來的主子不歡迎呢!」
「哎呀!澄弟一向不太會說話,姊姊你難道還不明白嗎?」晴綸郡主立刻把臉轉向一旁一直正襟危坐的洛澄碧,「澄弟,還不快向姊姊請安?」
「弟弟給兩位姊姊請安!」洛澄碧皺著一張苦瓜臉,不過沒讓他那尖刻的姊姊看到就是了。
晴綸郡主笑着點頭回禮,惠綸郡主卻還低垂着眼,專註地看着自己潔白無瑕的雙手。
「姊姊,弟弟已經向你請安了!」晴綸郡主向惠綸郡主暗示。
「那又怎麽樣?」惠綸郡主口氣依舊冷然,「這王府里的下人,素質真是越來越差,見到主子也不知道打聲招呼!還真不知道是主子給下人做了壞榜樣呢,還是這放肆的下人帶壞了主子?」
「奴婢青蓮,給兩位郡主請安,郡主萬福!」其實自成王妃跪下來求她不要離去那天起,她的身分就不再是王府的下人,而是王府的貴客。只是她不願白占人家便宜,也不願不清不楚地賴在別人家裏,才堅持以洛澄碧侍女的身分留下。
只是現在看到洛澄碧的姊姊不是那麽好相處的人,如果她態度強硬,難做人的,終究是那個氣勢明顯弱了一大截的小王爺。反正跪一跪也沒少她一塊肉,所以她輕易低頭。
不過,成親王府的兩個郡主,的確如她想像的美麗,只是她們的個性,卻在她的意料之外。她們看起來不但沒有成王妃的溫柔親切,也沒有洛澄碧的嬌柔懦弱,反而比較像是掌慣了大權的女子。
特別是那個惠綸郡主,出口刻薄,而且明顯地看不起不如她的人。更重要的一點是:這兩個女人,都是衝著她來的!
「你還是快起來吧!這個大禮,我們可不敢當!」惠綸郡主瞥了眼跪在地上的覃蓮舟一眼,又把視線轉回到她的雙手去,「連當今的太子爺都把你捧在手心當寶,哪一天你飛上枝頭當了鳳凰,可是要我們跪着拜你的呀!」
覃蓮舟跪在地上,有點臉色發綠,她終於能夠體會洛澄碧聽到兩個姊姊回來後的怪異反應了。如果她有這麽一個張口閉口都是冷嘲熱諷的姊姊,她也會用繡花針去扎自己的手指!
「並不是每個人都喜歡攀龍附鳳的。」一個柔柔弱弱的聲音突然道,雖然音量不大,氣勢不足,但在這安靜的空間裏,卻如同在平靜的湖面,投下一塊巨石。
「你說什麽?」惠綸郡主終於正視著別人說話。
對姊姊已經扭曲的臉,本應該縮到一邊去發抖的洛澄碧,卻還是小小聲地堅持道:「小蓮才不會喜歡太子!」
雖然他跟小蓮冷戰了那麽多天,但自從知道小蓮半夜為了他從皇宮裏跑出來後,他就知道,小蓮心中還是有他的。
之所以冷戰至今,是因為那天他鼓起所有勇氣跑到她房中,本來是想給她一個難忘的教訓:或者說是準備發揮出他僅剩的所有男子氣概,像所有吃醋的男人一樣,給惹自己生氣的女人,一個「愛」的教訓,但結果卻令他沮喪得想哭。
哼!小蓮也不想想他是為了誰,才哭腫了美麗的雙眼!
「哦?不會喜歡太子?」惠綸郡主突然冷笑出聲,「那人家就看得上你這個娘娘腔的『小』王爺了嗎?!」
砰!洛澄碧被點中死穴,一張臉刷地變成死白,今生此時,大概是他最痛恨自己不像一個普通的男子的時候吧!
「郡主只是對奴婢不滿,何苦要把矛頭指向自己的親弟弟?」覃蓮舟猛地從地上站起來。
剛才她們對她冷嘲熱諷,她可以為了不讓那個小男人為難而忍氣吞聲,但這可不表示她怕了她們。
哼!犯到她和她罩着的人,她才不管對方是什麽郡主,惹得她不高興,她照樣對付!
「還是郡主就那麽點能耐,只能欺負弱小?」以前她是怎麽欺負自己弟弟,她是不知道,也管不著,但現在身為洛澄碧的侍女兼未解除婚約的未婚妻,她卻有一種使命感。
「少跟我耍嘴皮子,我這是在教訓弟弟,你想說話,還是等你當上太子妃時再說吧!」惠綸郡主不跟覃蓮舟繼續爭執,兀自站起身,譴責地低眼看着一身丫鬟裝束的覃蓮舟,「晴綸,我們走,這清風院不歡迎咱們呢!」
「是!」事已至此,晴綸郡主也不好說什麽,只能跟在自己姊姊的身後走了出去。臨走時,還向覃蓮舟打了個眼色,似乎是在安慰她。
「還有,」惠綸郡主在走出大門前半轉過身,「過幾天,我們要帶客人回來,你可要管束好自己手下的人。違逆我們還不要緊,要是沒大沒小地得罪了客人,那可是丟臉丟到別人家了!」
她表面上是對洛澄碧訓話,實際上卻是在影射覃蓮舟的沒規矩。
望着已經走遠的兩個綽約身影,再望望把全身縮成一團的洛澄碧,覃蓮舟禁不住在心裏嘆了口氣,唉,怎麽這姊弟好像是生反了性子?
「好了,她們都走了!」覃蓮舟走到洛澄碧眼前,拍拍正掩面哭泣的他,「別難過了嘛!你越是難過,她們就越覺得痛快哦!」
「嗚——可、可是她們說得很對啊!」這才是最讓他傷心的地方。他知道絕大多數的女人,是不會喜歡自己的男人比自己還要女性化。
而他最擔心的,就是小蓮會不會因此而看不起他,琵琶別抱。特別是現在又有一個強敵出現,難保他那個兇巴巴的大姊不會一語成懺。
「對?對什麽?」那女人說的話叫對?那她說的話豈不是該叫真理?
「你、你說,我是不是很像一個沒用的人?」抬起佈滿淚花的瞼,洛澄碧神情認真地問道。他知道他的缺點在哪裏,也不是沒有努力過,但根深柢固的東西,是很難拔除的。
「哦——」雖然不想在此時傷他的心,但說謊又違背她的良心,「是有那麽一點兒。」
「那你說,你是不是很討厭像我這樣的小男人?」雖然從不敢去正視,但他眼未瞎,心未盲,知道小蓮對那種懦弱、不中用的男人很是討厭。
「本來——是有那麽一點啦!」他的淚水怎麽那麽多啊?都流不完的嗎?依他的樣子,當初他的父母就該給他起名叫洛水,既是美女又愛哭!害得她現在都不敢對他講什麽重話。
「嗉」洛澄碧先是倒抽一口氣,然後又開始他的排洪時間,「嗚——我、我就知道,就知道小蓮不會喜歡這樣的我」怪不得那一天她對他的改變視而不見,反而指着他的核桃眼哈哈大笑。
她的確是對太過懦弱的洛澄碧沒什麽好感。覃蓮舟對自己扮了個鬼瞼,不過——「你,你也有你的優點嘛!」
「優點?」洛澄碧驀地抬頭。
「是啊,就拿剛才來說吧!你不是很怕你那刻薄的姊姊嗎?」只要沒哭出兩顆核桃,即使是流淚,他也流得極為藝術,她現在是越看這張臉,越覺得有趣呢!因為這張臉所能表現出來的豐富表情,正好是她所沒有的。
「嗯嗯!」洛澄碧用力地朝坐在自己對面的覃蓮舟點頭,剛才他的確很怕大姊。
想當年,兩個姊姊嫁出去時,他說有多快樂就有多快樂。小時候她們常仗着比他大,老是欺負他,而且還總能不讓大人發現。而他想申訴,又常常被認為是因為他膽小懦弱沒擔當,才會常常大驚小怪。
「但是你很勇敢地站出來為我說話了!這跟你上次躲在我身後,是大大的不同啊!這也表示你有了很大的進步!」覃蓮舟覺得自己現在像在教一個不懂事的小孩子,不過,聽到他為她說話,那一剎那,她真的是很感動。
「你真的覺得我很好?」洛澄碧終於破涕為笑,開始拿出帕子抹著臉上的水漬。不過,為了防止那個無所不用其極的太子,他也該跟某人聯絡聯絡感情!
「對啊!」覃蓮舟也加強語氣,用力點頭,順手拿起洛澄碧未飲的茶補充口水。哪天她也來哭哭看,看是不是也能哭出這種效果!
「那你是說,你也愛上我嘍?」
「噗——」覃蓮舟直接把嘴裏的東西吐出來。
「怎麽在這裏唉聲嘆氣的?」看見覃蓮舟一個人,躺在他房內那張貴妃椅上長吁短嘆,洛澄碧好心情地走過去,「我叫廚房弄些小點心給你吃,怎麽樣?」
他們現在已經徹底和好,而且那兩個恐怖的女人也出了王府,說是要去接朋友,所以這幾天,他都特別開心。
「不了,我要去找小蘭。」最近王府經常有外面的鴿子飛入,吃多了鴿子肉,她當然不能再昧著良心瞎蒙下去,因為,她再裝傻,很有可能就要出人命了。
「我也要去!」她怎麽能拋下他獨自走呢?
「小蘭不喜歡你!」上次帶他去,讓小蘭受了很大的驚嚇,也因此她回過神來後,就每天「飛鴿傳書」,她可不想再帶他去惹出什麽亂子。
「你不帶我去,我就不聽你的話了」﹂說完還附贈一個跺腳。
喲!敢威脅她啦?覃蓮舟緩緩地轉過身來,一副莫測高深的模樣。
這個小王爺怎麽還不知道,她一向是吃軟不吃硬的?
「如果你不想聽,那就不聽吧!隨便你!」她一副無所謂的口氣,似乎對洛澄碧那點小花樣不屑一顧。
「不要!不要!」看見覃蓮舟真的轉身就走,洛澄碧一邊大叫一邊衝上前,只是,這一次他不是拖着覃蓮舟的腳,而是直接抱住她。
「喂,放手啦!」第一次被人這麽抱着的覃蓮舟,覺得渾身不自在,特別是心突然跳得像擂鼓似的。
一股不知名的熱氣,從周身直往腦門上沖,沖得她整張臉紅得像著了火。
天啊!這個娘娘腔的力氣怎麽那麽大?害她掙都掙不開。
而這樣的情景,不可避免地令她想起那個火熱的夜晚,雖然最後是以爆笑結尾,但不可否認,她對他的感覺,真的有點不一樣了。
「不放!」洛澄碧固執地收緊了雙臂。
他一方面是發覺自己又做了什麽惹她不高興的事,這一放手就很有可能失去她;另一方面是發覺,這個辦法比較好用,不會讓她隨隨便便掙開。而且,溫香軟玉在手,放開的是呆瓜。
「你不放開我,我馬上就離開王府回老家去!」覃蓮舟故作冰冷地道。
「我一直不放手,看你能如何回那老家!」洛澄碧這回不像以往,一聽到覃蓮舟使出老招,就慌得像什麽似的。
「難道你就這樣抱着我,永遠也不放手?」這個傢伙什麽時候變成牛皮糖了?嘖,好的不學,老學一些有的沒的。
不過,被他抱着的感覺還真不賴耶,雖然他平常像個娘娘腔,但此時抱着她的感覺,卻又像個男人,而且是一個對她用情很深的男人……
如果他一直是這樣那該有多好!天啊,她是不是受到污染了?居然開始思起春來?即使她現在對他已經不那麽反感,但這並不表示她就已經對他有「好感」了吧?
「不放!我要天天這樣抱着你!用膳抱、就寢抱、出門抱!看你還怎麽跑得了!」洛澄碧越說越得意,他以前怎麽就沒想到這個好點子呢?
「你——」
這時,一向在洛澄碧身邊聽候使喚的阿平進來了,看他手裏拿着洒掃工具,也知道他是要來清潔房間的。只見他提着一堆東西,目不斜視地穿過大門與那二人之間的縫隙,什麽話都沒說一句地就開始整理東西。
前幾天,他還看過更加香艷刺激的呢!小王爺趁青蓮姑娘在軟榻上小憩的時候,想偷香,而且連門都不關一下,所以被他不小心打斷了好事,結果他那一天被罵得耳朵差點起繭。
不過最慘的還不只於此——他被扣了十天的工錢,而且還得再做一個月的雜役!所以,他發誓,以後無論是看見了什麽,最多是幫小王爺把門給掩上,免得養了別人的眼,其他的,他一概不會做的!
「你這個樣子被人看到,像話嗎?」覃蓮舟自己也知道這樣說沒什麽用,再丟臉的事他都做出來了,哪兒還會管像不像話?
但樣子總得要做,否則人家豈不認為,她是一個不知檢點的女孩子?在暗暗掙扎了幾次都沒結果後,她乾脆省了自己的力氣。
「我不怕!」
「你不怕,我怕!」覃蓮舟的情緒驀地變壞,他可以不顧自己的名譽,她還要顧!在她決定自己是否退婚之前,她不想把兩人的關係搞得太過複雜。
他私底下有些小動作也就算了,但在別人面前,他卻不顧一個少女的心情。這讓她心裏很不是滋味,彷佛沒有得到自己重視的人的尊重。
「這好辦!」洛澄碧突然轉頭問阿平,「阿平,你看見什麽?」
「回小王爺,小的什麽都沒看到。」阿平平板地回答,手上的活兒一點也沒停歇下來。整理好清風院的主屋,他還要去掃那一大片的院子呢!真不曉得為什麽夏天也有那麽多的落葉。
「好了,這你不用做了,叫原來的僕役來做吧!」洛澄碧好心情地免了貼身侍從的罪。
「謝小王爺!」阿平的臉突然閃現亮彩,連水桶抹布都沒拿,就已經輕快地穿過兩個人,又跑又跳出去—還一路哼著小曲兒。
「喂,你再不放手,我可要生氣嘍!」覃蓮舟越想心裏越難受,難受得幾乎快哭出來。
「我放就是了嘛,你別生氣。」看着覃蓮舟泛紅的眼眶,洛澄碧不敢再耍賴,乖乖地收回手,「我只是想跟你出去而已。」
低垂的頭顱,手足無措的小動作,讓覃蓮舟看了不禁又惱又氣,卻又怎麽也拒絕不了他。
「外面太陽很大的哦,你不怕曬就跟上來吧!」真是拿他沒辦法,看見洛澄碧孩子氣的動作,覃蓮舟的心情又莫名地好轉。即使是個娘娘腔的小男人,有時候也挺可愛的!
「好好好!我不怕曬的!」大不了回來後,叫阿平倒牛奶給他洗澡。
「對了,阿平怎麽被調去擦桌子了?」高等僕役怎麽做起低等僕役的活兒來?
「哦,那個啊——」
「小姐,你怎麽又帶那個傢伙來了?」小蘭看洛澄碧的眼光,像是在看一個千古罪人,而她手中的掃帚,更像是用來掃洛澄碧的。
「他硬要跟來,我也沒辦法!」覃蓮舟無所謂地聳聳肩。她從來就不認為一個娘娘腔的小男人,對她會有什麽不利。而且,目前她已經不那麽討厭洛澄碧,甚至還對他產生一絲好感,所以更不會對他有何忌諱。
「但是他在這裏,我們怎麽談話?」
這倒也是。有些事還是不要讓這個男人知道得好。「喂,你到門口去守着!」
「我也想聽!」根本就不必主人招呼,洛澄碧就自己吃起了零食,覺得口感不對,乾脆取出自己隨身攜帶的小棗兒,自己一顆,小蓮一顆;小蓮一顆,自己一顆。兩個人吃得很開心,卻沒發現有一個人已經眼紅得快冒火。
「小——姐」
「幹嘛?你也想吃啊?」不知道洛澄碧袋子裏的小棗還夠不夠。
「小姐,你再這樣,我立刻撞牆死了算了!」免得無顏回家鄉見江東父老。
「你想——」洛澄碧本來想說,你想死就去死,但卻被覃蓮舟眼明手快的以一把棗核封住了嘴巴。
「你可是我的好姊妹,我怎麽捨得你死呢?」小蘭可是出了名的烈性子,而且她老爹曾對小蘭家有恩,所以她還真有可能為她的事拚上一條命。
「閑話我也不多說,小蘭只提醒小姐一句,小姐還記得來這兒的目的嗎?」正事一樣沒做,閑事例管了不少,特別是吃喝玩樂的事上件也沒少。騙她們這做下人的,也不是這等騙法。
「這個,我當然記得啦!」覃蓮舟訕訕地道。只是王府里的人都很小人,害得她不能不留下嘛!
「那小姐的最終決定為何?」
嘖,又不是審問犯人,幹嘛擺著一張臉?不過覃蓮舟也不敢再說什麽,刺激她忠心的丫頭,只是乖乖地回答:「當然是解約啦!」解約者,解除婚約者也,雖然被困王府,但她拒婚的初衷倒是沒有改變。
「那我們什麽時候回去?」
「我暫時離不開嘛!」即使不理會成王妃的下跪,但那個娘娘腔,居然使出賤招,她也沒辦法啊!
「王府的廚子很有兩手吧?」小蘭不悅的道。
「何止是兩手!就算是三」覃蓮舟突然頓住,啐!壞心眼的丫鬟,居然套她的話!
「我也沒資格責怪小姐,只是再提醒小姐一句,您忘了成王爺現在在哪兒,又是在干什麽了?」
覃蓮舟的臉頓時白了,就連吃棗子的動作也慢了下來。她開始在廳里踱步,然後速度越來越快,步子也越來越急,最後走得就像熱鍋上的螞蟻。
「她是怎麽了?」早已吐出嘴裏棗核的洛澄碧,悄悄地問小蘭。
他老爹現在在哪兒,真的有這麽重要嗎?難道小蓮真那麽討厭他,不願嫁給他?原本篤定的心,慢慢地浮起一抹不確定。
其實早在第一次見到小蘭,聽出她們話中的疑點,他就已經派人去一趟洛陽了。
而小蘭此時一臉「早知如此,何必當初」的表情,注視着她的主子,滿屋子亂走,然後回答道:「她正在思索一件人生大事。」
他是不是該加緊腳步了?洛澄碧突然露出一抹深思的表情。
耶?雙面人?小蘭瞪着洛澄碧的臉,但那抹異樣的表情又是一閃而逝,根本就讓她看不真切。
算了,不管他是雙面人還是多面人,現在最重要的,就是小姐的打算!
結果,覃蓮舟是以茫然的姿態,被洛澄碧帶回王府,同來的,還有嘮叨的小蘭。
由於不放心覃蓮舟的狀況,洛澄碧自作主張,把覃蓮舟由客房移到他隔壁的廂房——未來的小王妃的寢室,並且弄出一副她本來就是住在那兒的模樣。
雖然小蘭心有不甘,但那間房的確是比客房好太多,而且看來小姐是住習慣了,再加上她已經跟進來保護小姐,所以也沒多說什麽。
被一個大問題困擾著的覃蓮舟,死瞪着屋頂。
現在的她,哪裏還有睡覺的心思?
真是的,自己怎麽就從來沒想過,不管她是決定嫁還是不嫁,現在成王爺都到了洛陽,說不定已經跟她爹娘敲定了買她的價碼。
雖然她現在不那麽討厭洛澄碧的娘娘腔,但真要她跟一個隨時可以淚水漣漣的男人生活一輩子,還真是有點強人所難。所以,她至今對這樁婚事,還是抱持着退婚的心態。
只是,若她不願嫁,光用腦袋想、光用嘴巴說也沒用,如果婚事真的談定了,就算不情願,還是得嫁進王府,除非她不顧一切地逃婚。
但逃婚這種事,她是絕對不會做的,一日一逃婚,惹怒了京城權貴,吃虧的也是她的家人,所以,這種自私的行為,她才不會去做。
只是————覃蓮舟慢慢的扳著指頭,天啊!她到王府已經整整三十五天了耶!事情再也不能拖下去了,
啐!都怪小蘭,這麽重要的事居然沒有事先提醒她,現在才趕回去,怎麽來得及嘛!
正準備開門去找小蘭的覃蓮舟,突然聽到遠方傳來的聲音,於是趴在門板上側耳細聽。
那聲音是從很遠的地方傳來的,有點像鳥叫,但更像是什麽人在打暗號,而且,除了這個類似暗號的鳥嗚聲,她還聽到一些聲響。
那是——木門被移動時發出的吱呀聲。
奇怪,那個娘娘腔,這個時候出去做什麽呀?算了,現在還是她自己的事比較重要,先去找小蘭吧!
待所有的聲響都消失後,覃蓮舟才躡手躡腳地步出房門,奔往小蘭的住處。
覃蓮舟從來就不是很迷信,也因此,她對家人做任何大事之前,皆翻老黃曆的行為,嗤之以鼻。只是——人真的不能太鐵齒,因為很明顯,她是撞上了黑煞星。
先是昨晚半夜跑去找小蘭,想利用她和家人聯絡,才知道當初離開洛陽的時候,她爹就曾給小蘭下過命令,說成親王很有誠意跟他們家結親,所以,如果她真不想嫁,必須自已回去說清楚!
這是什麽爛命令嘛!她老爹就那麽想把她掃地出門嗎?!
再來是今天早上,久未出現的兩個郡主,領著兩個容貌中上,但家世背景卻不是她一介平民可以比擬的女子回來,而且還跑到清風院來給她個下馬威!
「嘖,這就是最近在整個京城傳得風言風語,不但迷住了成親王世子,還去勾引太子爺的小丫鬟?也不怎麽樣嘛,不過就長了一張跟小王爺相似的臉而已!」成親王世子在外人眼中,一向沒什麽好評價,而一個跟他長了同一張臉的女子,看在她們眼中,也就只有「妖怪」兩個字可以形容。
「這就叫作人不可貌相嘛!」越看似清純的女子,往往越是狐媚!
「兩位小姐如果是來見小王爺的,那可以請回了,小王爺不在清風院!」對兩位女子明顯的挑釁,覃蓮舟只是一臉冷淡地做出送客的姿勢,彷佛絲毫不被對方過火的話所激怒。
「就是他不在,我們才來的嘛!」那個討人厭的惠綸郡主,自動自發地坐在太師椅上,還指揮一旁的小蘭上茶點。
「你這是什麽意思?」覃蓮舟蹙眉,示意小蘭下去。
「什麽意思?」惠綸郡主彷佛看傻子似的。而她帶回來的那兩個女人,也適時地痴痴發笑。「意思就是,你根本就不配當成親王府的女主人,勸你儘早離開!」
「還有!」另外一個女人插嘴道,「也別妄想高攀太子爺,那個位子,是你作夢都得不到的!」
「姊姊、鳳綺!你們別把話說得那麽難聽嘛!」一直默不作聲的晴綸郡主,聽她們說得那麽直,覺得有點過意不去,因此一臉歉意地對覃蓮舟笑道:「她們的意思是,我們這些貴族,是很講究門當戶對的,像你這麽一個丫鬟的身份,即使進了王府的大門,也只是一個見不得光的侍妾而已。你這麽年輕,又這麽美,何必把自己的青春,放在爭奪權力上呢?」
覃蓮舟覺得她的手在顫抖,腳在顫抖,身子在顫抖,心也在顫抖,而聽完晴綸郡主的話,這才發現,她是全身在顫抖!
雖然那個晴綸郡主從一開始,就一直在說好話,但覃蓮舟此時卻仍是氣得全身起哆嗦。
以前聽戲的時候,一出戲裏如果有一個黑臉,必定有一個是扮白臉的。而很顯然,這個晴綸郡主就是那個「白臉」!
這群女人,她已經忍無可忍了!
「嘖,怎麽這茶點還沒來?」喝光了手邊的茶,卻還沒看到點心的惠綸郡主,又是一臉的嫌棄。「就說這清風院上樑不正下樑歪!」
話鋒一轉,惠綸郡主又笑容滿面地看向一旁的紅衣女子,「看來,這裏將來還是要靠鳳綺妹妹好好打理啊!」
「姊姊別這麽說,八字都還沒有一撇呢!」
八字都還沒有一撇,那個叫鳳綺的女人,卻儼然已是王府女主人的模樣!
「八字沒有一撇,那你到這裏來叫什麽!」覃蓮舟突然大喝出來,「告訴你們,如果我對那個娘娘腔有什麽企圖,根本就輪不到你們到清風院來放肆!」
「你說什麽大話!」鳳綺看自己的王妃夢,被一個小丫鬟威脅,臉色也好看不到哪裏去,「我看根本就是人家小王爺,看不上你這個凶婆娘!」
「你說我什麽?」做賊喊抓賊!欺負人的是她們耶!
「凶婆娘!」鳳綺雙手擦腰道。
「再說一遍!」被氣得七竅生煙的覃蓮舟,也顧不得形象,做出與鳳綺一樣的姿勢。
「凶——婆——娘!」的確很兇,而且她渾身冒火的樣子,同樣美麗得讓人難以逼視,面對如此一個大敵,鳳綺當然不會「口軟」。
「即使是凶婆娘也比你強!」不知道是昨晚沒睡好,還是吵架的關係,覃蓮舟此時只覺得自己的大腦熱熱的,似乎所有的行為,皆往無意識的方向發展。
不過即使是無意識,她所有的言語行動,仍往一個方向走,那就是——打敗眼前幾個討人厭的女人!「告訴你!我跟澄碧將在下月初成親!」
「不可能!」鳳綺果然如覃蓮舟所期望的,花容失色,就連她身邊的那幾個女人,也一臉吃驚的表情,而這讓覃蓮舟覺得很興奮,渾身充滿了勝利的喜悅。
「她一定是騙人的!鳳綺,你別急!」惠綸郡主冷靜地道。如果真是如此,她們姊妹不可能沒聽到一點風聲。
「對啊!有兩位姊姊幫忙,小王妃的位子一定是你的。」另一個女子也安慰她。
「哼,是不是真的,等到下月初就知道了!」覃蓮舟一臉優越地斜睨幾個坐立難安的女人。
「對啊,是真是假,過幾天我們就知道了!」晴綸郡主又站出來當和事佬,「我們先回房吧!大家應該都累了!」
「喂!」在幾個女人魚貫走出大門的時候,覃蓮舟突然叫道:「鳳綺姑娘到時候就不用來了,你那一家子也不用來,因為你們家已經被成親王府,列為拒絕往來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