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今天的王家是商界名流齊聚,衣香鬢影、熱鬧非凡。剛主持完一對兒女的訂婚喜宴的王錫面帶笑意的接受眾人的連連賀喜聲,不過,今天前來恭賀的賓客對他所選的女婿及媳婦人選私下卻是議論紛紛的。
因為一身珍珠白晚宴服的王怡蘋在粉妝的打扮下猶如不染凡塵的仙子,高雅脫俗的氣質在冷漠神情的烘托下更令人產生難以形容的瑰麗幻想。
她的美是無庸置疑的,十八的花樣年華正是含苞待放,但令人質疑的是王錫為她所選的未婚夫卻是相貌平庸、背景平平,名不見經傳的林文仁,也因此,在場許多政商界的俊美少東眼見這朵美麗鮮花插在一堆牛糞上,除了扼腕外,更是對他的作風反感不已。
反之,王錫對兒子就疼惜多了,王豫傑的未婚妻胡艷秋,人如其名艷麗非凡,身材妖嬈,全身散發著性感,剪裁合宜的天鵝絨露背及膝的晚禮服讓眾人的目光凝聚。而王豫傑一身米白的宴尼西服雖挺正了俊逸非凡的風采,但微笑以對的黑眸卻不時的露出一抹淡淡的愁雲。
在舞池裏的王怡蘋面無表情的和傻笑連連的林文仁輕輕擁舞,只不過,她的目光卻不時的瞟向跳起“三貼”熱舞的哥哥和胡艷秋。從哥哥不時躲避她的目光看來,她知道他心裏也不好受,他們兄妹向爸爸抗爭了一個多月,都還是無法躲過這場訂婚喜宴,可是他為何要和胡艷秋跳熱舞呢?他可以拒絕的,不是嗎?
“怡……怡蘋,你心情不好嗎?”林文仁愛慕的臉孔有着靦腆和興奮,他知道能擁着清麗脫塵的她是上天對他的恩賜,所以他毫不介意其他公子哥兒因嫉妒而起的冷嘲熱諷,因為只有他才能擁有她。
她不經意的瞥他一眼,沒有回話。
“將來我們就是未婚夫妻,你的事就是我的事,當……當然,我們差了十多歲,可是這樣我會更愛惜你,我知道你是外冷內熱的女孩子,你善良溫柔、成熟大方、心思細膩……”
“是誰告訴你這些的?”王怡蘋陡地停下舞步打斷他的話,美眸也閃過一道冷光。
“呃,是豫傑告訴我的,因為我們還不太熟,而王董又希望我們早點訂婚,所以……”
“是哥哥找你談,還是你去找哥哥的?”她不耐的再次打斷他的話。
“呃,是豫傑主動來告訴我的,他希望我多了解你一些,才會懂得照顧你。”林文仁手足無措的道。
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夠了,我不想聽了。”
“是、是,好、好!”他唯唯諾諾的慌忙點頭。
她瞟了眼他小心翼翼的伺候神情后咬咬牙,心想,她這一輩子永遠也不可能愛上他的,她才不要一個哈巴狗丈夫。“你去吃點東西,我想跟我哥哥談一談。”
“喔,好。”
不再理睬他,王怡蘋一旋身,無視一些男士的邀舞,直直的朝王豫傑走去。“哥哥,我想和你談一談。”她不客氣的直視着他擺放在胡艷秋圓潤臀部的大手。
王豫傑在心中吁了口氣,趕忙放開手並稍微推開胡艷秋過於緊貼的身子,“艷秋,我和妹妹出去一下。”
事實上,他的這位未婚妻確實是熱情如火,在他幾次拒絕跳這樣親密的擁舞后,她乾脆大大方方的拉起他的手擺放在她的臀部上,雖然他仍適度的移開手,但她卻不死心,再次將他的手拉回原位。
胡艷秋抿抿性感的紅唇不耐煩的瞟了王怡蘋一眼,“怎麼這麼沒禮貌?既沒叫人又在舞曲尚未結束時就來打斷我們。”
“你……”她臉色丕變。
王豫傑注意到父親越過眾人直視過來的關注目光,他拍拍妹妹的手,“怡蘋,剛剛典禮時,你不是已叫過‘大嫂’了?”
王怡蘋強抑下喉間的酸澀勉為其難的叫了她一聲,“大嫂。”
“這還差不多。”胡艷秋睨視她一眼。
其實胡艷秋和王怡蘋同年,目前還在美國念書。不過,由於她父母都在台灣經商,因此只雇了幾名傭人在美國照顧她的生活起居,使得她習慣了我行我素,而養成心高氣傲的個性。
這回她父母突然幫她找了這門親事,她原本也是甩都不甩的,然而,從父母寄給她的資料里,看到王豫傑風神俊朗的外貌及顯赫的家世背景后,她才回國參加這場訂婚宴。
因為她認為自己還可以再回美國完成學業,而後,才會回來和他舉行結婚典禮,而這時間還有五年,她還有很長的時間可以放心的玩。此外,她覺得能搶先的霸佔他這名外貌家世都一級棒的男人,對她畢業后的生活也多了一層保障。
在看了他們兄妹倆相偕的往庭院走去后,胡艷秋笑笑的來回看着蜂擁而上的邀舞男士,然後,她愉悅的接受一名高大英挺的男士的邀請,再度將豐滿傲人的胸脯貼向他。
兩人來到庭院后,王怡蘋極其不屑的透過庭院的玻璃屋看着胡艷秋,“她是一個蕩婦,她根本就配不上哥哥。”
王豫傑輕嘆了一口氣,“別這樣說,她在美國生活,作風比較開放。”
她不可置信的瞄他一眼,“你現在就幫她說話了?”
“我……”他語塞。其實他的心情也很差,終身大事就在爸爸趕鴨子上架中完成,他怎麼不嘔?
她不悅的旋過身背對着他,絞着手指道:“難道說哥哥已經喜歡上她了?”
“沒這回事,你明知道我在上個月才見過她的相片,在昨晚也才見到回台的她。”他靜靜的看着愉悅的與他人擁舞的未婚妻。
王怡蘋怒哼一聲,猝然轉身,剛好看到他凝睇着胡艷秋,她恨恨的橫他一眼,“不用狡辯了,我知道她就是男人們喜歡的那類性感尤物。”
“怡蘋!”王豫傑輕嘆一聲,拉拉西裝上的領帶,反身走到一簇簇盛開的粉白蘭花旁的長椅坐了下來,“你明知道我不是那種人。”
“那為什麼跟她跳三貼,貼臉、貼身又貼……哼!”她忿忿的微拉裙擺走近他,瞪着他問:“你們的動作很令人作嘔。”
他沉眉鎖眼的爬爬劉海,“我拒絕了很多次,但是她又硬貼過來。”
“所以我說她是個蕩婦,根本配不上哥哥。”她輕挑起黛眉,雙手環胸。
他無奈的聳聳肩,“問題是我們都沒有自主權。”
“這……”王怡蘋咬咬下唇無言以對,嘆了一聲,在他的身旁坐下來。
悶滯的氣息在兩人間流轉,他們選擇了將無助的目光落在室內熱鬧沸騰的歡樂氣氛上,而形成一個強烈的對比,因為這是他們兄妹的訂婚宴,但他們的心是如此沉重。
王豫傑撫撫發痛的額際,注意到胡艷秋已結束和那名俊美少東的熱舞,筆直的朝他們走了過來。
他順了順妹妹垂落在耳畔的黑髮將它們繫到耳後輕聲道:“艷秋過來了,你別擺着一張臉。”
她眼眶泛紅,“為什麼我要依着她?”
他該說什麼?是老天讓他們成為兄妹,也是它撥動他們兩人內心最甜美的情愫之弦,使他們彼此都將對方放在第一個位置視為今生最愛,但卻又讓他們無法結合。
他二十歲了,而對怡蘋累積在內心的層疊情懷也有十多年了,他該做的就是剪斷彼此的感情之弦是嗎?思走至此,他的心狠狠的被抽痛了一下,但他也明白對妹妹的一切真愛都該深埋心坎。
王豫傑定定的凝視着她,難得以嚴厲的神色道:“你一向敬愛我的,所以你以後都得依她,因為她是我的妻子,你的大嫂。”
“不!”她緊咬下唇痛楚的回視着他。
“我們改變不了現實與事實的,你是如此的聰穎,你不會不明白的。”他感到自己的心也痛啊。
“我不要、我不要……我不要!”她倚在他的胸膛,雙手環住他的腰哭訴道。
“怎麼了?”胡艷秋不解的看着眼前這對過於親密的兄妹。
聞及她的聲音,王怡蘋胡亂的拭去淚痕,挺直了腰桿,再次戴上冷漠的面具。
“沒……沒事,怡蘋,她剛剛差點跌倒,我趕忙扶住她。”王豫傑瞥了妹妹一眼解釋道。
胡艷秋來回的看着坐在長椅上的兩人,認為女人的直覺一向是最敏銳的,因她隱隱覺得這未來小姑對她未來丈夫好像有一點什麼,但那點到底是什麼她又說不出來,只感到他們有些怪怪的。
王怡蘋輕咳了聲,“我其實……”她直視着王豫傑那比子夜星辰還要璀璨的黑眸,又口吻凝重的道:“我和林文仁的事請哥哥不要再介入,你在我的身邊十八年才了解到的那些個性特質,我並不想讓外人得知。”
王豫傑梭巡着她略微泛紅的明眸。她在嫌他多事嗎?可是林文仁個性木訥,他才很擔憂怕林文仁不懂得察言觀色而傷了她的心……胡艷秋根本聽不懂他們這封兄妹在談什麼,她抿抿唇,一把挽着他的手,“再陪我去跳跳舞嘛!”
他不安的瞥了眼妹妹再看着胡艷秋。
王怡蘋深吸一口氣,冷冷的道:“去啊,你不是說她是你的妻、我的嫂子,以後凡事我也得依她?”
聞言,胡艷秋驚喜的以雙手圈住他的頸項,“豫傑,你真的這麼說?”
“這……我……”
“你害臊了?不用嘛,我們已經是未婚夫妻了,哦,對了,我一直覺得我們的儀式中少了什麼,原來是打啵。”語畢,她毫不介意一旁的王怡蘋,就將身子依近他。
“不……等等,怡蘋也在這兒。”他別開臉躲開她紅艷艷的唇。
她開心的瞥了面無表情的王怡蘋一眼,“我相信我這未來小姑不會在乎的,何況她不知都已經和他的夫婿進行到哪一壘了?哪像我們?我昨天才飛回台灣,連要和你親熱的時間都沒有。”
胡艷秋話中的暗喻着實惹惱了他們兩人,只是王怡蘋將奔騰的怒火掩藏在冷淡的外表下,因她想知道他是否會如同以往對她的呵護繼而斥責胡艷秋。
只是她徹底的失望了,王豫傑雖然有些火大,但他的個性中總多了一份體諒,所以他會站在胡艷秋的角度來判讀那句話,因此,他雖有怒火,但僅僅幾秒,火焰也就熄了。
眼見他連一句斥罵的話都沒有,王怡蘋的心更冷、神色也更加冷然了,她微微抬高下顎,啞聲道:“我不會在乎的,大嫂,你們‘用印’吧。”
“怡蘋,你……”王豫傑錯愕不已。
“我怎樣?你是我哥哥,她是我大嫂,親吻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啊,再來不是可以共赴巫雲,生兒育女,一個啵算得了什麼?”她冷聲冷語的道。
沒有人知道她的心正淌着血,她好介意、好在乎,她根本不要哥哥吻這個妖艷的女人,她好希望哥哥在聽完這席話后就推開胡艷秋,然後拉她回到樓上房間好好安撫她的傷心。王怡蘋悲傷的想着。
“那我們還等什麼呢?”語畢,胡艷秋再度送上自己的唇。
王豫傑對妹妹因憤懣而出的一番推波助瀾的話感到生氣不已,覺得一向成熟細膩的她,而今卻說出這孩子氣的話。
因此,怒火中燒的他並沒有躲開胡艷秋的瀲艷紅唇,反而將她擁入懷中,堅毅性感的薄唇火辣的與她的唇舌展開巡禮。
王怡蘋的美顏刷地變白,她登時倒退兩步,看着自己心愛的哥哥在她的面前擁吻另一個女人。為什麼?為什麼?哥哥要吻她?她在內心吶喊。
耳聞胡艷秋髮出的吟哦呻吟聲,她感到心痛如絞。騙人,原來都是騙人的!哥哥根本是有了新人忘舊人,他根本不愛她,他只要她當妹妹而不願意她當他的情人,他原來都是在敷衍她……潰決的淚水潸然而下,她慘白着臉一步一步的走到吻得知痴如醉的兩人,霍地,她用力一堆,強硬的拉開兩人,“我最討厭哥哥了,我再也不要理哥哥了!”她哭喊的朝外奔去。
“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胡艷秋一頭霧水的看着王豫傑。
王豫傑臉色泛青,但他對妹妹的氣早沒了,取而代之的是他對胡艷秋的吻而起的性慾反應感到生氣,因為為了執着對妹妹的一段真情,二十歲的他雖擁有傲人的外貌家世,卻不曾和任何女孩有過親密關係。
然而他卻無法否認她的吻技一流,尤其當她豐滿身體適時的磨蹭他壯碩的胸膛時,更是撩撥他這處男的感官。
“我最討厭哥哥了,我再也不要理哥哥了!”他低聲的重複這句話,心想,這樣也好,他們終究得結束這段純純卻深厚的不倫之戀。
屏東鄉間,清澄的藍天點綴着幾朵潔白的雲,幾株高大的檳榔樹,還有一片片金黃色隨風展姿的稻穗田。只是目視着這般美麗純凈景緻的曾明右,內心卻沒有一絲喜悅,他六十歲的臉孔上有着心力交瘁的無助感。
他回身走到庭院門檻,看着仰望湛藍天空的妻子許瓊如,他發現自己是蒼老多了,而小他十歲的她雖仍美麗如昔,但眉宇間的濃濃愁雲並不亞於他內心的愧疚與憂慮。
“還是沒有欣翎的消息。”許瓊如沒有正視着他,只淡淡的陳述一個等待了二十六年但仍失落的期望,因為丈夫的腳步聲仍如以往般的沉重。
曾明右深吸口氣,挺直了一百七十八公分的身子,拉了一張椅子在她身邊坐下。“二十六年了,而我已經六十歲了,你認為我等得到我們的女兒嗎?”
許瓊如咽下喉間的硬塊,心想,是啊,他們都老了,但在襁褓中就被不明人士抱走的女兒“應該”已經長大了,如果她還好好的活在這個世上的話。
她輕輕的將頭靠在他的肩上,“我們等得到的,我們一定見得到欣翎的。”
曾明右眼眶微微泛紅。他不知道是誰抱走他們的寶貝女兒,但可以確定的是那一定與他近半生的警察生涯有關,因為當年的他不但擋了許多黑道人物的財路,還逮捕了許多大毒蟲。
在女兒被抱走後,他也曾透過各個管道追查女兒的下落,但一無所獲,日日月月偵查下,卻只是年華老去雙鬢髮白。
他再度凝視着妻子仰望藍天的明眸,抬起頭來看着隨風飄浮的幾許白雲,心想着他們的女兒究竟在哪裏?
一九九九年二十八歲的王豫傑神色匆忙的拿着手中的報紙開車直奔父親位在新店的別墅。近幾年來,由於他和王怡蘋先後前往美國念書,因此在愈來愈懂得推委延期之道后,他們也以各種理由延後了彼此本該結束的單身生活。
只是在他二十歲那年當著王怡蘋的面親吻他的未婚妻后,他和她的關係也陷入僵局,冷漠成為她惟一的表情。而今,先後回國併到父親集團做事的他們也因經濟獨立,一家三口各自居住,公司的事則成為他們之間惟一的聯繫。
然而,就算他和胡艷秋的關係已有了肌膚之親,在內心,他對妹妹的疼愛卻不曾減少,只是她一直將他的好意與關懷排拒在外。
直到今天發生林文仁死了這麼重大的事,才令他覺得無論如何也得跟已有多年不曾談心的父親好好談談。
可是王豫傑一直不相信因婚事一延再延,但仍守候在妹妹身旁的學長林文仁會自殺,但是也無法對警方在他的房間發現遺書,而且也沒有任何的跡象顯示是他殺的事實否認。
不過令他覺得問題最大,也引起軒然大波的不是林文仁的死訊卻是父親的一段訪談。因為王錫將林文仁的死全歸咎於王怡蘋遲遲不肯和林文仁舉行婚禮及她克夫的命盤上,使得穿鑿附會的謠傳甚囂塵上。
他相信沒有到公司上班又不在忠孝東路套房的妹妹現在定是孤助無立,偏她又關掉手機。
來到父親的別墅門口,王豫傑急急忙忙的下車,在慵人開門后,他快步的奔上二樓來到父親的卧室門口,正要敲門時,他才突地想起父親的規定。
父親在近幾年訂下一個奇怪的規定,而這也是王豫傑和王怡蘋感到最納悶不已的。父親行動不便,但卻要他們不得直接到他的卧房去,必須在客廳等候他下樓。此外,父親還找了一個目不識丁的老婦人來當傭人,也因此,父親“藏鏡人”的稱號是更加響亮了。
王豫傑嘆了一聲,旋身欲往樓下走時卻意外的聽到父親及父親身邊的左右手楊煥強愉悅的笑聲。他蹙高眉頭,再度回身附耳聆聽。
“都解決了?”王錫放下手中的酒杯笑問。
“是的,而且都乾乾淨淨的。”楊煥強那張性格卻帶着邪氣的臉孔是笑容可掬的。
王錫陰冷的微揚嘴角。在林文仁坦承自己和怡蘋八年未婚夫妻的相處下來,卻連個肌膚之親都沒有的情況下,他才要林文仁強暴她,讓她的身心受創,日子灰暗,可是那個木訥獃子卻嚇得頻頻搖頭,逼得他只好將林文仁做為毀滅她聲譽的工具,乾脆來一個一不做二不休,要楊煥強模擬林文仁的筆跡再安排林文仁吃安眠藥自殺。
“哼,林文仁太蠢了,給了他一塊天鵝肉,他竟然不懂得享用,哼,這下子去見閻王老子,看他還后不後悔!”語畢,王錫爆出陣陣陰寒狂笑。
王豫傑錯愕的呆視着門板,這……“誰在外面?”楊煥強忽然叫道。
在做了幾個深呼吸,王豫傑才讓自己從震驚中恢復過來,舉手敲門,“爸,你在裏面嗎?”
“是豫傑。”王錫皺起眉頭,“進來。”
開了門,他看到楊煥強與父親面對面的坐着。
從楊煥強三年前踏進公司的大門開始,沒來由得,王豫傑就對他產生反感。而後,在短短的三年間,他一路爬升到王錫特別助理的位置到和王錫形影不離開始,王豫傑明白了自己為何無法喜歡他。
近三年來,王錫的轉變是最大的,在他和王怡蘋始終都不肯踏上地毯的那一端開始,他的粗暴與冷漠更熾,而楊煥強顯然成了他的心腹,終日身影相隨。
王豫傑討厭楊煥強的眼睛,覺得他眼底深處常常露出冷冷的心機,有如一隻狡詐的狐狸不知在算計何事。而不解曾幾何時,自己父親不耐與煩躁的眼神下竟然也有了和他相同的目光?!
“豫傑,下一次來別站在門外,你忘了我訂的規矩?”王錫的年紀雖已近趨五十,但外表及智謀,都算是一等一的。
“對不起,我有急事找你,所以就直接闖進來。”王豫傑悶聲回答。
王錫挑高了眉頭,“你有沒有聽到什麼?”
“沒有,我急着進來。”他強迫自己要冷靜下來,暫時忘卻他在門外所聽的對話。
直視着父親一會兒后,他明顯的感到父親似乎鬆了一口氣。爸養了他二十八年,自信對他的心思能一猜即中。然而,在人際關係更為拓展后的他已慢慢脫離爸的掌控,自我獨立,只是很明顯的,爸仍沉浸於自己的世界中,不知所以。
而除了在公司管理業務外,他也投資一些房地產、股票,希望在籌措到足夠的資金后,另組公司,完全脫離父親的羽翼。
“急?急到讓你忘了這禁區了?”王錫比了比這豪華無比的卧室。
≥他怎麼會忘?他苦澀一笑,再意有所指的瞟了楊煥強一眼,心想,這兒是他和怡蘋的禁區,而楊煥強卻可以在此自由來去?“爸,我並不想冒犯你,只是目前踏在這禁區上的似乎不只是我,還是……”他那張俊美的臉孔粗魯的往楊煥強的身上打量,“他對你更親?”
“你、算了!”王錫微微變了臉色,在和楊煥強交換一個眼神后,他粗暴的對著兒子道:“有什麼急事,快說!”
王豫傑將手上的報紙扔在桌上,隱忍着怒意質問道:“爸為什麼要將林文仁的死全歸咎在怡蘋的身上?還對記者說她原有克夫命,若在二十歲前結婚就沒事,因此你才會那麼早將怡蘋的終身大事做了安排,是她自己不識好歹,遲遲不肯完婚。說現在林文仁死了,她這輩子也完了,沒人會願意娶一個克夫的女人,你還說這完全是她咎由自取?爸,你是我們的父親,你這樣不是將怡蘋的未來全毀了?”
王錫冷哼一聲,“我說的是事實。”
聞言,他為父親的冷血感到心寒不已。怡蘋對爸爸早不再心存幻想是對的,因為爸早將她打入冷宮了。
王錫五十開外的臉孔仍就精明幹練,尤其是那雙逼視人的眼神,他不悅的將桌上的報紙扔到垃圾筒里,“還有事嗎?”
王豫傑沉沉的吸了一口氣,再瞄向一臉得意非凡的楊煥強,知道自己再說也沒用了,便緩緩搖搖頭,“我回去了。”
王錫冷笑一聲,由於他現在的心思全在盤算着對王怡蘋的計畫上,因此對王豫傑的不解及憤怒根本不以為意。
看著兒子僵直離去的背影,他拿起酒杯一仰而盡。豫傑對怡蘋戀戀不捨的愛意對他的計劃雖是一個阻撓,但也是折磨她的最佳工具,如今在林文仁自殺身亡的事件后,怡蘋的行情可是高度貶值,還有眾人議論紛紛、指指點點的目光,呵呵呵……一想到這兒,他就爽快無比。
楊煥強看着他笑容滿溢的臉孔,內心也是舒暢無比。因為在進入公司的第一天開始,他就對冰山美人王怡蘋有了非分之想,而在王錫將他視為心腹,並承諾一旦他幫王錫完成對王怡蘋的一連串打擊事件后,就會讓他好好“享用”她的條件時,他不說二話就答應了。
當然對這個中原委,他也不可多問,因為王錫只要他照做即可,也因此,他也不明白到底有什麼深仇大恨會讓一個父親這樣仇視自己的女兒,要她身敗名裂、生死兩難。
王錫推着輪椅來到落地窗前,看著兒子絕塵而去的車影后,他意有所指的對着身後的楊煥強道:“怡蘋的事,我會慢慢安排,你也得開始為她準備準備,鋪一些路了。”
“我了解,我會照計劃進行的。”他們先前已討論過要讓王怡蘋頻受打擊的計劃。
“好好辦事,我一定大大有賞。”
“謝謝王董。”
“你可以回去了。”
“是。”
聽着漸行漸遠的腳步聲,王錫的嘴角揚起一絲奸笑。
其實他的一對兒女都是他抱回扶養的,王豫傑是一名棄嬰,而王怡蘋則是他有計劃的抱回撫養。從小他就讓這對根本沒有血緣關係的兄妹產生愛情卻隱藏了他們不是親兄妹的事實都是為了報復王怡蘋的父母曾明右和許瓊如。
二十六年前的事,那改變了他一生之事!他驀地呵呵大笑起來,王怡蘋,要怪就怪自己跟錯父母,王錫心中啃蝕了二十多年的往事再度浮上心頭。
當年犯案累累的他誤信了埋伏在他身邊的警員許瓊如,不僅將滿懷情愛投注在她身上,更是不設防的帶她出入各個毒品交易站。
然而,當一個又一個的交易站被破獲時,他仍不相信是她告的密,直到最後一次,他只告訴她一人,只帶她一人前去交易最大的毒品交易時,他當場被捕,而她也才向他坦承她是卧底刑警。
而當年的大警探曾明右竟然就是安排將她放在他身邊的人,更令他不能原諒的是,曾明右和她早是一對夫妻,身影纖細的她也已有四個月的身孕……他恨她,她背叛了他!他是如此的相信她……王錫雙手握起了拳頭,“許瓊如,你選擇了曾明右是你的悲哀,你女兒長得愈來愈像你了,簡直就像當年的你,我要好好的折磨她,就像當年你折磨我一樣,哈哈哈……你不會知道你女兒就在我手上,你更不會想到當年判刑后,將我拘提到另一個監獄的路上,跌落山谷的那一場車禍卻讓我重獲自由。”語畢,他陰陰沉沉的笑了出來。
是啊,他沒死,只是這雙殘廢的腳,還有這張臉,他轉着輪椅來到鏡前,這張整型過的臉是因為恨而留下來的。“許瓊如,我不會讓你和曾明右的女兒好過的,我先折磨她,再讓她當我的代罪羔羊,到時侯,我會親自通知你們,她就是你們失散了二十多年的女兒,只是她的後半身都得在監牢度過了,哈哈哈……”他狡黠的縱聲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