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第二章

連着好長一陣子的時間心磊都無法專心工作,雖說在家裏工作可以輕鬆一點,想做就做、想休息就休息,可是心磊還是給自己排了一個工作時間表,每天都確實的按着表上的時間工作與休息;自從失戀后,她每天恍恍惚惚的,該翻譯的稿子一直沒翻出來,也不敢接電話,怕是翻譯社打來催稿,更怕是鄭傑打來的。

沅琪看着心磊的情形,突然想到前幾天才讀過新學友出版的「生日書」上寫着:巨蟹座的人……被愛就能發揮特長……巨蟹座的人如果想活躍於社會,首先要有豐富的愛情和和諧的家庭。當他︵她︶感到一種被保護或被愛的感覺時,巨蟹座人就會是一個充滿溫暖、體貼、爽朗的好夥伴;如果無法得到感情的滋潤,就會缺乏自信心,甚至覺得害怕、退縮……

心磊現在就是這樣,一點朝氣也沒有,而且顯得焦躁不安,除了沅琪之外,不與任何人說話;事實上也沒有機會與別人交談,因為她每天關在家裏,不肯出門。

沅琪很擔心,可是又幫不上忙,她實在搞不懂心磊,跟鄭傑分手明明是件喜事,她幹嘛難過得要命?

而沅琪的情況其實也好不到哪兒去,她原先是找到工作了,在一家小小的、叫做「遠基」的傳播公司當美工,老闆加員工也不過才五個人。薪水不高,更不是她理想中的工作,但只要想到存款簿里快速銳減的數目,她就不得不接受。

老闆是個年輕人,大約三十齣頭,很有衝勁;或許是有線電視蓬勃發展的緣故,近來這種小傳播公司越開越多家,不過倒閉的速度倒也不輸給開設新公司的速度。

「遠基」做的是電視台外包的節目,例如他們現在幫一家有線電視做一個有關DIY的節目,還有另一個節目,是專門介紹一些奇奇怪怪的商店。

原本公司老闆看沅琪外型不錯,要她主持那個介紹奇特商店的節目,不過沅琪一拿起麥克風,講話就開始不順暢,頻頻吃螺絲。最後,她只好還是做她擅長的美術方面的工作,為DIY節目做美術設計及道具製作。

不過這個工作沅琪還是沒能待久,原因就跟她離開前幾個公司的原因一樣。

不知道是一般男人的通病、還是男人一旦當了老闆就想搞怪,「遠基」的老闆常常藉故在跟沅琪說話時靠她很近,在她耳邊呼氣,還想動手摸她的臉或頭髮;要不就是故意留她一個人加班加到很晚,纏着要請她吃飯,而且情形有越來越嚴重的趨勢;更叫人生氣的是,其他幾位女同事總是用曖昧的眼光看她,要不就躲在茶水間說她的閑話,好像她黎沅琪是那種出賣身體換取金錢的人似的。沅琪忍住脾氣、咬牙熬了一個月,領了薪水就走人。

所以,現在沅琪和心磊各有各的心事、面對面坐在客廳里。

「我想是我的運氣不好吧!總是遇到色色的老闆。」沅琪無限感慨的說。

「男人都很壞。」心磊下着結論。「又好色又花心。」

「也不能這樣說,總有好的,對不對?」沅琪說著,不過聽起來沒什麼說服力。

心磊沉默了一下,沒有表示贊成,可是也不反對。

沅琪知道她在想什麼。「心磊,不是每個男人都像鄭傑那麼惡劣。」

「我知道,只是……我不明白,他怎麼可以這樣子欺騙一個愛他的人,而且還裝出一副無辜的樣子。他怎麼能一方面說他只愛我,一方面又同時愛別的女人,而且還對那個女人說他根本不愛我。」心磊說著說著,眼眶又紅了起來。

「哎呀,你還在想這些?為這種人傷心多不值得!憑你的條件還怕找不到比他好億萬倍的男人嗎?」

心磊低着頭,無意識的摳着自己的腳趾甲。

「你知道嗎?沅沅,前天晚上我接到鄭傑的電話,他說跟我在一起壓力很大,所以才會去找別的女生;他告訴我,早在我們分手前,那女孩就搬到他那兒了,他說那個女孩子會煮飯給他吃、會洗他的衣服、會幫他整理房間、還會縫他的鈕扣。」說到這兒,心磊聲音哽咽,神色更加黯然了。「而這些我都不會。」

沅琪聽得肝火上升,他這是什麼意思?為什麼要告訴心磊這些?希望她自慚形穢嗎?這種男人真該殺千刀!不過她還來不及開口,心磊就接著說下去了。

「可是這不公平,沅沅,你知道我真的很努力的在學做菜,可是他總是嫌我,甚至說我連泡麵都煮不好;而且我們剛開始在一起時,我就明明白白的告訴過他,我並不擅長做這些事,他也說不介意,為什麼到頭來他還是會在乎?如果他想離開我,大可以明明白白的告訴我,我又不是會死纏着一個人不放的那種人,為什麼要讓我從別的女生那裏得到消息?」

沅琪實在是受不了了,她一臉氣憤的大叫:「笨心磊,你真的相信他是因為你不會煮飯、不會縫什麼鬼鈕扣、不會做家事才會腳踏兩條船,跟別的女人在一起嗎?如果他要的只是一個會做家事的女人,為什麼不幹脆找個菲佣?拜託你用點腦筋,他只是在給自己找藉口!做錯事的人是他,居然還有臉把錯推到你身上,真是不要臉到極點!」

「沅沅,別罵他,他有資格選擇自己想要的。」

「我生氣不是因為他拋棄你,事實上你們分手我高興都來不及呢!我生氣是因為他想享齊人之福,他欺騙你還死不認錯!該下地獄、該千刀萬剮的傢伙!」沅琪越說越氣憤、越說越大聲。

「沅沅……」

「我告訴你,心磊,鄭傑跟你在一起是該有壓力,因為他全身上下連一個小小細胞也配不上你。我真是要好好恭喜你,心磊!恭喜你終於擺脫了那個頭頂長瘡、腳底流膿、從頭爛到腳的人渣。」沅琪的憤怒全寫在臉上。

「沅沅……」

「以後你別再接他電話了,免得他又花言巧語騙你回頭。」

「我也不知道電話是他打來的。」

「以後電話都由我來接,要是我不在就開着答錄機,聽到他的聲音絕對不要接。心磊,你一定要答應我,千萬別又被他騙了。」沅琪知道心磊容易心軟,尤其是對鄭傑,所以她不得不慎重的要求心磊。

「我知道,我不會再心軟了。」心磊肯定的說:「而且我絕不會接受一個背叛我的人。」

「那就好。」

心磊看了沅琪好一陣子,看得她渾身不自在。

「心磊,你幹嘛一直盯着我看?」

心磊突然哭了出來。「沅沅,你對我好好喔!你居然為了我的事情這麼激動。」

「那也用不着哭呀!」沅琪哭笑不得的看着心磊。

「可是人家覺得好感動嘛!」

「你真愛哭哪!真是的!」

「你自己有的時候還不是一樣也很愛哭。」心磊邊抹去淚水邊指着沅琪說。

「好啦,好啦!我們巨蟹座的女人都是愛哭又愛笑的,這樣行了吧,梁小姐?」

心磊破涕為笑,兩個人又笑成一團。她們兩個真是很奇怪的組合,看起來個性差距很大,一個是溫吞吞的慢郎中,一個又是超級烈性子;但實際上本質又很相像,兩人都是容易被感動、情感表達直接,想笑時大聲笑,想哭就放聲哭的女人。或許就是因為這一點,讓她們互相喜愛彼此,發展出近似家人的情感。

心磊擦乾眼淚,想了想,正經的說:「沅沅,今天我要好好煮一頓請你,因為你對我很好。」

「天啊!我做錯了什麼事你要這樣懲罰我?」沅琪故意裝出恐懼的模樣。

懲罰?心磊愣了一下才聽懂沅琪的話,她拿起手邊的抱枕朝沅琪丟過去。「大膽黎沅琪,竟敢嘲笑我的手藝!」

沅琪也拿起椅墊當盾牌,兩個人就這樣,一個忘了失戀的傷痛,一個暫且將工作上的不愉快丟在一旁,在客廳里打起了枕頭仗。

誰說二十五歲的成年人就不能有孩子氣的時候?

玩了好一會兒,不曉得是誰先討饒的,總之兩個人累得仰躺在沙發上,不約而同的喘着氣說:「好了好了,我們停戰吧!」

然後相視而笑,兩個人的心中同時感覺到,有個好朋友真好。

沅琪依着面試通知書上的地址,來到了敦化南路上一條安靜的巷子裏。

她懷疑的再看看通知書上寫的地址,是這兒沒錯呀!可是,怎麼會有工作室設在這麼僻靜的小巷子裏?而且竟是個兩層樓的洋房,還有個小院子,圍牆上爬滿了藤蔓,台北市居然還有這樣的房子!?感覺起來像個優美的住家,一點也不像工作室。

不管了,站在門口深吸一口氣后,沅琪按了電鈴。

「誰?」對講機里傳來一個男聲。

沅琪愣了幾秒鐘。這聲音有點熟,不過透過對講機聽得不是很清楚。

「什麼人?」對講機的那一頭又傳來聲音。

「嗯……我是黎沅琪,來應徵的。」

大門啪的一聲自動打開了。沅琪推門進去,驚喜的發現了一個滿是綠意的小院子,院子裏有棵大樹,樹底下還有一個藤製的鞦韆和幾張藤椅。沅琪第一眼就愛上了這個地方,要是能在這兒工作一定棒呆了!她暗自祈禱,希望老闆願意錄用她。

沅琪專註地看着院子,想到自從上台北讀書、工作之後,就再也沒住過這樣獨門獨戶的房子了,好希望能待在這兒!她沒注意到有人靠近,直到背後的聲音響起。

「嗨!沅琪。」

沅琪迅速回頭,是駱濯!?他怎麼會在這兒?

他走到她身邊,問她:「覺得這裏環境還好嗎?」

「還好!?你在開玩笑,這裏簡直棒透了!」沅琪直率的說著。

「這麼說,你是願意接受這份工作啰?」

沅琪皺起了眉頭,駱濯是這兒的老闆?

駱濯看出了她的疑惑,他笑着說:「沒錯,廣告是我登的,這個工作室也是我的,我需要一個助理,沅琪,你願意接受這份工作嗎?」

沅琪似乎還沒反應過來,他是老闆?這麼說在接到她的應徵信函時,他就知道她想要這份工作啰?應徵信上有電話號碼,他為什麼不直接打電話給她?

駱濯知道沅琪有滿肚子的疑問,他先請她進了屋子,倒一大杯可樂給她。「還是只喜歡喝可樂嗎?」

駱濯記得以前的沅琪有個「可樂公主」的外號,是個只要有可樂,可以三天三夜不睡覺;但是若一天不喝可樂就不能思考、有氣無力的可樂瘋。

沅琪接過杯子,點點頭。

「雖然明知道可樂對胃不好,還是捨不得阻止你喝。」駱濯看着她,語氣中有一絲寵溺的味道。

沅琪放下手中的可樂,表情有點不安、有點局促,她最怕駱濯用這種口氣跟她說話。

突然間,駱濯拉起沅琪的雙手仔細端詳。

沅琪嚇了一跳,想抽回手,但駱濯握得很緊。

「沅琪,你很久沒做金工了吧?一雙做金工的手一定是粗糙有傷痕的,你的雙手卻相當細緻.」

「從畢業后就沒再做過了。」沅琪不自在的回答他。

令沅琪神經緊張的是,仔細看過之後,駱濯還是沒鬆開她的手。心慌意亂中,沅琪開口說話:「助理要做些什麼?我不是很清楚助理的工作性質。」

又來了!每次都要扯開話題!駱濯無奈的放開她的雙手,沅琪這隻小鴕鳥!她到底打算躲他到什麼時候?好吧!你躲吧!我不逼你!

駱濯收起平時的隨意,正色的說:「你應該從報紙廣告上看到了,我要的是一個金工助理,這一方面你不會有問題的;我曾經看過你的作品,雖然作工不是很熟練,不過卻很有創意。」

沅琪打斷他的話。「可是不可能啊,大一時還沒分組,我根本還沒開始接觸金工;後來你又畢業、移民,怎麼可能看過我做的東西?」

「我去看了你們的畢業展,你們那一年是在世貿展出,你的作品是一個以「四季」為主題的時鐘,沒錯吧?」

沅琪驚訝不已。「你是說你搭了十幾個小時的飛機,回來看我們的畢業展?」

駱濯微笑:「其實真正想看的並不是畢業展……」

沅琪是聰明的,她怎會不明白駱濯想告訴她什麼?她急急的打斷駱濯的話:「奇怪,我每天都在展覽會場,怎麼沒看到你?你是哪一天到會場看展覽的?」

駱濯的臉上閃過一絲惱怒,她真想躲他一輩子嗎?他起身給自己倒了一杯冰開水,狠狠的灌了一大口,不這麼做他恐怕會忍不住對她發火。

氣氛有些僵,駱濯坐在沅琪對面,面無表情的死盯着茶几上的履歷表,上面有她的照片。

沅琪很想開口打破僵局,卻又不曉得該說什麼。如果她夠清醒的話,就該忘了這份工作,趕緊離開這兒;但她真的需要工作,而且她實在喜歡這美麗的地方。她囁嚅的喊他:「駱駝……」

駱濯先做個深呼吸,然後抬起眼睛看着沅琪,剛才的寵溺及親近全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公事公辦的語氣:「畢業后你沒再接觸過金工,對於這些工具及機器大概也生疏了,所以我希望你這個星期先來熟悉一下環境及工具,下星期再開始正式工作。還有,下星期一以前作出一張燭台的設計圖,高度在十二英寸之內,長寬比例約二比一。可以嗎?」

沅琪點點頭,完全沒有考慮到跟着駱濯工作是好是壞。

「薪水暫定一個月三萬五,你自己的作品出售所得完全歸你,供午、晚餐,有問題嗎?」

「真的嗎?」沅琪不敢相信的看着駱濯,一個月三萬五,而且出售作品不用抽成,這個條件太優渥了!而且還供餐,她連吃飯錢都省下來了。這麼一來,扣掉房租,她一個月就可以寄兩萬七給嬸嬸了,也許這麼一來,嬸嬸就會對阿嬤好一點。

「但是我有一個條件。」駱濯打斷她的沉思。

「什麼條件?」沅琪問,這麼好的待遇,不要說一個,就算是一萬個條件她都會答應的。

「簽約兩年,兩年內你不能離職,除非生病或重大事情,否則不能請假,違約的話任我處置。」

「好呀!」沅琪想也不想就答應了,這種好待遇鬼才會想離職。

直到這時候,駱濯的臉上才再度出現笑容。「那麼,我先帶你熟悉這房子吧。」

沅琪隨着他參觀這棟房子,一樓除了客廳和廚房之外,只有一間書房和一個大大的工作室。工作室里什麼都有,除了一張超大工作桌和金工必備的用具,如焊槍、乙炔桶、石棉鍋、鑷子、鎚子……外,其中一個角落裏還擺了電腦、電話、傳真機、小型影印機……等傳訊設備,規模甚至比以前念書的學校還齊全。最讓她高興的是,這個工作室有好幾個大窗子、有充足的光線,看起來很明亮、很溫暖。

駱濯繼續帶她上二樓。

「二樓是三個房間和一個交誼廳。」他小心的加了一句:「如果你嫌通車太累,可以住在這兒。」

「不!」沅琪立刻拒絕了他的好意。「不會太累。」

駱濯聳聳肩,沒說什麼。

「這裏……還有其他人住嗎?」沅琪忐忑的問,從進門到現在她還沒看到其他人。

「沒有。當初移民時,把這房子租給一戶外國人,後來他們離開台灣,我也剛好回國,就住了下來沒再出租。我的家人都在國外,當然只有我一個人住這兒。」

「那我需要煮飯、做打掃的工作嗎?」

駱濯驚訝的停下正在下樓的腳步望着她,好像她問了一個很奇怪的問題。

「當然不必,為什麼要?沅琪,我是請你來做金工助理的,不是鐘點女傭。」

「沒有,只是我覺得薪水這麼高,是不是……」沅琪為自己的想法感到不好意思。

「你以為我付你薪水讓你來打掃屋子的?」駱濯失笑,「其實我習慣自己隨手收拾,只要不是很亂就行了,不過每個星期三會有一個歐巴桑來打掃,這個你就不必擔心了。」

沅琪鬆了一口氣,天知道她多討厭打掃。

「不過我希望你不是很挑食,因為午餐我通常吃沙拉或是麵包,晚餐才會到外面吃。」

「不,我不偏食。」

「那很好。」駱濯顯然很高興知道這一點,他自己吃得簡單,但可不希望讓沅琪覺得委屈。

「我明天幾點來?」

「十點以前一定要到。基本上我們的工作時間是早上十點到晚上七點,不過不是很固定。有時候比較早來就早點開始,有時候工作多,晚上會做晚一點。」

沅琪點點頭表示了解。「那我現在可以走了嗎?」

「好,你可以走了,明天帶身分證和印章過來簽約。」駱濯送她到門口。「還有,穿輕便的衣服,別忘記帶一條圍裙過來,這樣工作起來才不會弄髒衣服。」

沅琪笑了笑,聽他的口氣好像她從沒進過工作室一樣。

「這些我知道,你忘了我修過這門課?」

「只是怕你忘記。」

沅琪站在門口,遲疑了好一會兒才說:「駱駝,謝謝你給我這個工作。」

他只是笑着朝她揮揮手:「回家路上要小心。」

「Bye!」沅琪也揮揮手。

看着沅琪離去的背影,駱濯很想開口留她,但終究還是忍住了。不急在這一時,俗語說得好「欲速則不達」。慢慢來吧!至少還有兩年的時間讓她不再逃避。

他知道,他會盡一切的力量來讓沅琪面對她自己真正的感覺、讓她接受他。

心磊伸了個懶腰,呼!趕了好幾天,總算把稿子翻完了。肚子好餓,看看牆上的鐘,已經十點多了,又忘記吃晚餐了,難怪肚子咕嚕咕嚕叫。

走到廚房裏把早上剩下來的饅頭放進電鍋里蒸,再煎個荷包蛋,晚餐就吃饅頭夾蛋配鮮奶。心情輕鬆,吃什麼都覺得美味無比。

奇怪,沅琪怎麼還沒回來?她最近好像都很晚回來,又加班了?這個駱濯也真是的,讓沅琪一個女孩子這麼晚回家!現在社會這麼亂,治安又差,萬一遇上壞人就糟糕了。算了算了,別胡思亂想,自己嚇自己,還是好好的吃頓晚餐要緊。

心磊端着盤子回到房裏,隨手打開收錄音機。廣播中傳來一陣很熟悉的旋律,但心磊一時卻想不起來是什麼歌曲。她專心的聽着,希望能想起來是什麼歌。

突然,心磊停止咀嚼口中的饅頭,淚水緩緩的滲出了美麗的大眼睛。是的,她想起來了,是高中時代聽過的一首英文老歌,歌名記不得了,隱約記得歌詞內容是敘述一對情侶分手后,被拋棄的男方對女方說:「有一天當我們在街上遇到了,請把你的視線移開吧!別看着我,我不要你看見我這副模樣。」

是啊!不管是男人還是女人,被拋棄后心裏一定都不好受吧!雖然心磊是主動提出分手的一方,但在那樣的情況下提出分手,跟被拋棄有什麼兩樣?

我也不要鄭傑看見我流淚悲傷的模樣!心磊想。人家不是都說讓自己活得更好是最好的報復嗎?可是我怎麼好得起來?

歌曲在心磊的傷心中結束了,主持人開口說話。

「現在你收聽的是Martin主持的「心情調色盤」。剛剛這首歌是台北的「失意人」點播的LookAway,這個失意人說他剛失戀……」

好難過!心磊關掉廣播,她怕再聽到任何跟失戀有關的字眼或是歌曲。她真的好恨鄭傑!他怎麼可以這樣欺騙她?

「不要難過!不要難過!不要難過!」心磊大聲的對自己說:「不要為那種大爛人難過!」

可是還是好難過……心磊趴在床上,怨恨的咬自己的手臂,一邊咬一邊哭着罵自己:「梁心磊,你這個大笨蛋,沒用的大笨蛋!」

可是咬得手臂都流血了,還是比不上內心的痛。

心磊想麻痹自己、想忘記這一切,卻不知該怎麼做才好?電視上是這樣演的,主角每次不如意就會喝酒,好吧!就買酒喝來麻醉自己!不是聽說一醉解千愁嗎?

也許醒過來就什麼都忘了。

心磊到樓下便利商店買來一瓶酒和一包冰塊,就這樣一個人慢慢的、邊哭邊罵自己邊把酒喝光了。

沅琪十二點多回到家時,心磊就抱着酒瓶躺在客廳的地板上。

「心磊,心磊,醒醒!」沅琪拍拍心磊的臉,她卻沒什麼反應。

「真糟糕!怎麼醉成這樣?」沅琪自言自語着,一邊思索怎麼把心磊抱回她的床上。她拿起心磊手中的空酒瓶,不看還好,看了立刻倒抽一口氣。

這傻瓜居然喝光了一整瓶酒精濃度百分之四十的威士忌!一個連葡萄酒都沒喝過的人,竟敢第一次喝酒就喝這種烈酒,等她醒來頭不爆開才怪!

沅琪到浴室拿了一條濕毛巾擦拭心磊的臉,她的臉紅紅燙燙的,呼吸急促、呼吸聲很大。一定得喊醒她,憑沅琪一個人的力量是抱不動她的。

「心磊,醒過來!心磊,醒醒!」

喊了好久,心磊終於稍稍有反應了。「好痛,頭好痛……」她皺着眉,好像很不舒服。

「誰要你喝酒?」沅琪沒好氣的回她一句。

「地在轉……轉來轉去……頭好痛……鼻子不通了……沅沅……不能呼吸了……」

心磊斷斷續續的說著一些不連貫的話,沅琪實在是又想生氣又想笑,真是拿她沒辦法。「心磊,我現在要扶你回房,能不能自己站起來?」

心磊翻個身,似乎又要睡著了。

沅琪趕緊搖她:「心磊,起來了,回房間睡。」

她用力撐起心磊的頭、硬拉她站起身;心磊搖搖晃晃、東倒西歪的,不過總算是站起來了。

「地在轉……轉……」

「吃到苦頭了吧!下次看你敢不敢再喝酒!」雖然明知道心磊根本不清醒,沅琪還是忍不住嘮叨。

她半拖半抱的總算把心磊拖回床上了,沒想到才一躺好,心磊就立刻想嘔吐。

「要吐……我要吐了……」說完就整個頭往床外伸,沅琪急忙拿垃圾桶給她。

經過一番驚天動地的嘔吐、漱口后,心磊似乎清醒一些了。

「沅沅……對不起……謝謝……」

她拉住沅琪的手,虛弱的說。

沅琪在床沿坐下來,在心磊的額頭上放一條濕毛巾。「乖乖睡吧!」

大概是真的累壞了,心磊立刻就進入夢鄉了。

凌晨四點左右,心磊在頭部劇痛中醒來,她輕輕搖晃腦袋,一陣痛楚讓她忍不住申吟:「God!Ithurts.。」

她的聲音吵醒了睡在一旁的沅琪。「嘿,你醒了。」

「沅沅,你怎麼睡在我房裏?」心磊奇怪的問。

「還說呢!昨天你醉成那樣,我怎麼敢讓你一個人睡?萬一你一睡不起怎麼辦?」

「對不起啦!」心磊吐吐舌頭,不好意思的道歉。「人家看電視上演的,心情不好就喝一點酒嘛,誰知道才喝一瓶也會醉。」

「你真是的,心情不好也不能喝那麼烈的酒啊!會喝死人的你知不知道?」沅琪直到現在還是覺得不可思議,心磊居然能夠一個人喝掉一瓶威士忌。

「威士忌很烈嗎?」心磊不解的問:「可是我看它酒精濃度才百分之四十,都還不到五成呢!」

「天啊!」沅琪受不了的拍拍額頭。「一般葡萄酒的酒精濃度都才百分之六左右,你說百分之四十夠不夠恐怖?你竟然還一次喝一瓶!真是不要命了。」

「我怎麼知道那樣就算烈酒了,人家還以為要百分之九十幾才是烈酒嘛!」心磊無辜的說。

「看你下次還敢不敢喝。」

「不敢了啦!而且酒好臭喔!我才不想再喝了。」心磊嘟着嘴巴,表情好像又想起了酒的味道。

「頭痛好一點了沒?」

「還是好痛。」

「誰要你喝酒!」沅琪瞪了她一眼。

「人家只是心情很壞嘛!」於是心磊把昨晚的一切告訴沅琪,「我想我再也不會為他難過了。」

「現在你該看清楚他是什麼樣的人了吧?希望這是你最後一次因為他做蠢事,心磊,你要是再這樣下去,就真的沒救了。」沅琪語重心長的勸着心磊。

「不會了,我知道不能讓他毀了我的生活。只是付出的感情很難說忘就忘,我需要時間去淡忘。你看着吧,沅沅,我一定會好好站起來,並且過得比以前快樂。」

「你有這種決心就好了。既然你沒什麼大礙了,我要回房間再睡一會兒。」沅琪打個呵欠,眼睛有點無神。

「謝謝你,沅沅。」心磊由衷的道謝。

「你好好的過日子,就是對我最好的謝禮了。」

可能因為一整晚擔心心磊,沒有真正睡熟,沅琪一碰到自己的枕頭就呼呼大睡了。

心磊起床梳洗一番,雖然走起路來還不穩、頭也還有些痛,心情卻已經好多了,她下定決心要好好過自己的生活,再也不讓鄭傑那種男人影響她的情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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