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雖然對外的爭風吃醋她取得了決定性的勝利,但對內的夫妻關係仍處於停滯狀態。兩個驕傲的人沒誰肯主動往前踏一步。
鄺已竣依然我故地在外尋找女人,依然是周期性地外宿,依然是清晨趕回為了與兒子互問早安。
每到這樣的夜晚,頌安仍照例地失眠或噩夢連連,她總是胡思亂想,他會不會有意外,車禍,遭劫。像極了那個“五勒雕鞍遊冶處,樓高不見章台路”的棄婦。卻沒有一點“不是思君是恨君”的骨氣,她氣死自己了。
還好這半個月他夜不歸宿的頻率降低了,讓她得以好眠,但昨夜又是半睡半醒,持續至他凌晨歸來。
一早先打發走了兒子,夫婦二人對坐吃早智。
“你昨晚睡得不好。”鄺已竣看着她的黑眼圈,發現她總是在自己外出尋芳的日子睡眠不足,他就減少了次數,無論怎樣,自己的風流韻事給她帶來了傷害與困擾,可這個女人為什麼不能坦誠以對,再打開門迎接他。自己不用再找別的花花草草,而她也不用這個樣子,皆大歡喜多好。
“還好。”頌安並不抬頭。
“都有黑眼圈了。”鄺已竣不打算放過她。
“這是最新流行的化妝術。”頌安繼續埋頭於她的早點。
“原來如此。”鄺已竣若有所悟,“最近見你心火蠻大的,要不要為夫的幫幫你。”
“我在吃飯,請別討論反胃的話題。”頌安終於抬起頭。
“沒有男人的滋潤,女人會老得很快的。”鄺已竣繼續暗示,笨女人,這可是我的底限了,機會要自己把握。
“有外補即可,至於內補,就不必了,我哪裏捨得夫君你出錢又出力呢。”頌安咧嘴笑了一下,又馬上面無表情。
鄺已竣只得擱下這個話題,想要這個犟鴨子開口,千難萬難。可他也不可能涎着臉去求她,他倒要看她犟到幾時。
“小同說聖誕節幼兒園聯歡,希望父母同去參加,你有空嗎?”頌安吃完早飯問着。
“我一早已答應他會去的。”鄺已竣點頭,“你聖誕節想要什麼禮物,珠寶、裘皮大衣,還是名車?”
“我都自己買過了。”頌安本來還提起些興緻,一聽他列的單子,又意興索然,“前幾天,我剛買了裘皮大衣,還讓他順贈了放大鏡。”
“為什麼?”鄺已竣莫名其妙。
“數清有多少根毛,之後算一下一根毛摺合多少銀子。”
鄺已竣大笑,“數清了嗎?”
“還沒,這是我的飯後功課,一下子就數完了多沒意思。”語氣有些落寞。
不否認,這個婚姻的確滿足了她奢侈的慾望,她也曾瘋狂購物過一陣子,刷卡不手軟。但興奮期過後,櫥窗里美輪美奐的商品已勾不起她的慾望了。
有時她也懷念從前。簡單,清苦,忙碌,甚至是疲於奔命,被生活壓得喘不過氣來。
那時,兒子的笑臉是最好的動力。和兒子去吃一頓好的,買兒子早就屬意的玩具,或者自己去買件像樣的衣服,那種滿足再也找不到了。悠閑,安逸,花錢如流水的日子讓她厭倦,她又再次渴望那種簡單的幸福。其實說到底,她是厭倦這種只有物質卻沒有愛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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兒子的聖誕聯歡過得很開心,鄺家三口無異是眾多三口之家中最搶眼的。
小同真的很聰明,雖才學了幾個月鋼琴,卻可以演奏簡單的曲子了,看來兒子有這方面的天賦。父母驕傲地看着,拍紅了手掌。
在父母同樂的娛樂競賽中,三口人的配合也出奇的默契。拿了不少項目的第一名,獎品堆滿了車,小同興奮得眼睛發亮,雙頰通紅,嘰嘰喳喳個不停,“媽媽,爸爸,這將是我一生中最最最最快樂的一天。”
“這就是你一生中最最最最快樂的一天了?”頌安抱著兒子,“應該說是最最最最快樂的一天之一。”
“這麼一個小人,盡用大字眼,還一生呢。”父親也在取笑兒子。
“那我就說是我有生以來最最快樂的一天之一。”小同可是有錯必改的。
“有生,天哪!”鄺已竣親親兒子的小臉。
“爸爸,聖誕節去哪裏玩,尹明駿說他要去澳洲,古以萱說她的爸爸、媽媽打算帶她去日本,還有胡家勇會去美國。”
“去瑞士滑雪。”鄺已竣早訂下一家四口去歐洲的機票了。
“哦!太好了!媽媽,去滑雪嘍!”小同快樂地拍着手。
“只怕我去不了。”頌安真不想潑冷水。
“為什麼?”鄺已竣不曉得她有什麼計劃。
“每到旅遊旺季,酒店都會非常忙碌,從聖誕到春節向來都是最離不開的時候,我前陣子結婚已佔用了不少休假,所以不能再請那麼長時間的假了。”
“媽媽!”小同很沮喪。
“那就把工作辭了。”鄺已竣替她拿主意,“回家當少奶奶。”
“不可以,我要工作。”頌安忙搖頭,再沒有工作,她會呆瘋的。
“那就來坤鵬好了,分擔一下秘書的工作,我正想再調一名秘書來替章小姐救火。”
項安有些動心,去坤鵬可以天天與他形影不離,而且他主動提出是否也意味着他要自己全面介入他的生活,這也是他鮮有的主動要緩和二人的關係,她不該放過這個機會不是嗎?
“嗯?”鄺已竣一臉的希冀。
“媽媽?”小同也搖她的胳膊。
“好吧!”頌安順應了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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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頌安沒能成功地炒掉老闆,金帆想擴大業務,香港當然是先鋒,而作為沃克的秘書,頌安管理出身,普通話標準,兼通粵語、英語、法語,還會一些韓語。又對香港十分熟悉,是個不可或缺的好助手。正值用人之際,沃克自是不願放手,而頌安也不可能不講義氣地撒手而去。
最後沃克放她大假,讓她養足精神后全身心投入戰鬥。
最先應知會夫君,本擬電話聯絡,但想想還是當面說比較好。
出外辦事,恰好路過坤鵬大廈,她還未到過丈夫的公司,不妨上去坐坐,解釋清楚,還可以一道午餐。想到此,心情也隨之雀躍。
在接待處,頌安首先自報家門。
接待員小姐馬上躬身,略顯驚訝,“鄺太太好!”
“請問總裁在幾樓辦公?”
“十九層。”
“謝謝。”
頌安並未搭乘專用電梯,而是乘員工電梯到了十九層。
“請問您找誰?”女秘書打量她,“有預約嗎?”
“你一定是章小姐!”頌安笑着上前,先伸出手,“我是鄺太大。”
“鄺太太?”章小姐有驚訝,還有一絲慌亂,忙起身握了握示好之手。
“總裁在嗎?”頌安指指緊關着的門。
“不、不在!”章小姐仍有些慌張,“大約很晚才能回來,有什麼事需要轉告嗎?”
“不在哦。”頌安有些失望,“也沒什麼事,只是路過,上來坐坐。”
“啊,挺不巧的。”章小姐笑得千千巴巴,都沒有請頌安坐一會兒的意思,也沒趕去沖咖啡來巴結老闆娘。
頌安只剩下一句話了,“那我走了!”
“您慢走,我會轉告總裁的。”章小姐立刻送客。
這就是夫君口中那位能幹的秘書嗎?頌安心下暗自揣測,她憑什麼坐上這位子?但已竣是從不碰公司職員的。
有聲音,像從那緊關的門後傳來的,似乎是有東西掉在了地上。
頌安一愣,秘書也一呆,“什麼聲?”頌安指着聲源處。
“沒什麼聲。”章小姐搖頭,神色更慌張。而那扇門后又傳來聲響,似乎與她作對。
“他在是嗎?”頌安指着辦公室。
“鄺總,他、他……”章小姐不知所措。
頌安越過章秘書。
“鄺太大!”聲音很急也很怕。
“出了事,我會負責。”頌安已推開了大門。
真夠活色生香的,鄺已竣正和一個女人糾纏在一起,而且地點是辦公桌上,一對正在偷歡的鴛鴦就被她這個闖入者打散了,那女人又羞又憤地尖叫着:“你是誰?”
而鄺已竣卻有着從未有過的窘迫和狼狽。
“對不起、打擾了!”頌安搖頭攤手,“我不明情況,請繼續,別因為我的闖入而中斷。”
居然是面帶笑容的退出來,又關上門。
章秘書的精明全部消失,像做了錯事的孩子,絞着手指,又着急又羞愧,似乎是她被捉姦在床一樣。
“鄺太太!”
“叫我安妮。”
“我,我……”她不知該說什麼,
頌安反而領她坐下,“你們總裁有這愛好?”
“鄺總,他、他……”
“你給他做幾年秘書了?”
“四年。”
“不短嘛。”頌安東扯西扯着,倒好像章秘書需要安撫一樣。
門開了,那女人走出來,穿着入時,美艷動人,卻十分地灰溜溜,不敢正眼看頌安。
“章小姐,代為送客好嗎?”
“是,是!”章小姐也趁機離開戰場。
頌安走進辦公室,又關上門。
鄺已竣的領帶仍松垮着,“安妮!”真的是丟人丟到姥姥家了。
“不用解釋,我不是來查勤的。”頌安制止他,“我只是來告訴你,我沒有辭職。”
“你別、別因為……”鄺已竣卻說不下去了。
“你誤會了,我本也沒辭職,老闆准假了。當然,剛才那一幕只是更加說明我的決定正確,因為我可不想成為你的秘書,坐在那裏當皮條客兼把風。”聳了一下肩,“拜拜!”
“安妮!”鄺已竣追上來抓住她的胳膊,“你別這樣,如果你生氣、妒嫉、吃醋,你就坦言,你這算什麼,表示你有風度嗎?”
“我也只剩下了風度,不是嗎?”頌安眼底滿是受傷的痛苦。
鄺已竣低頭猛地吻上她的唇,只是這次頌安沒有迷醉,因為他身上還殘留着那個女人的香水和脂粉味。她掙扎着,鄺已竣卻不放手,還把她撲進沙發中。
頌安快窒息了,感覺到他的雙手在脫她的衣服,心裏益發憤怒,張嘴便咬他的唇,鄺已竣吃痛地鬆開她。
頌安一下跳開,“你倒是不知疲倦,但可惜找錯了人。”
鄺已竣埋頭於沙發間,“是她自己找來的,纏着我,挑逗我。”
“你幹嗎不說她強暴你?”頌安冷笑,“在你眼中,你交往過的女人哪一個不差勁?我是為了嫁你無所不用其極;若芊是膚淺和貪財的;剛才那位又加上一條淫蕩是不是?海倫她們也好不到哪去,做作虛偽。沒有一個女人不是滿身缺點,鄺已竣,你也太歹命了,長這麼大居然沒遇見一個好女人,看來你命中注定只能任選一個壞女人當老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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瑞士之行,鄺已竣竭力改善二人的關係,甚至是討好的,但頌安卻如心死般的無動於衷,連平日尖刻的話也懶得說了,總是避開與他獨處的時間,不要說邁前一步,在鄺已竣看來她似乎退得更后了。
聖誕以後便是春節,頌安一直忙於酒店工作,連陪他應酬也減少了。
春節過後的幾個月裏,她更是忙得團團轉,不停地出差,二人難得見面。幾個月下來,鄺已竣受不了這種冷落,又故態復萌了。
終於告一段落,頌安不用再忙前忙后,才恍然冷落了兒子,也發覺小同的變化越來越大,她這個做媽媽的真不稱職。
還是上班時間,就接到幼兒園老師的電話,希望她能抽時間來一趟,談談孩子的事情。
頌安忙請了假,開着白色的法拉利到了幼兒園。小同的老師林小姐正在等她。
“小同是不是不乖?”頌安忙問,又解釋着,“這段時間我很忙,但也覺得這孩子變化蠻大的,本想忙過這段好好注意一下。”
林小姐嘆氣皺眉,“您也發現小同變了,今天找您來,也是我最後的法子了。”
“有這麼嚴重嗎?”頌安十分驚訝。
“小同在這裏就讀了兩年,記得您和鄺先生結婚前,他一直是班上最乖、最善解人意,也最聰明的孩子,我們都很喜歡他。”
“我知道,真的很感謝你們。”頌安點頭,當年園裏的老師都極疼小同,甚至於偏愛。
“自從你和鄺先生結婚後,小同就開始變化了。從前你們母子生活拮据,而現在他成了全園,甚至於全港最富有的孩子,接送是名車,吃穿用玩也是最好的。”
“我婆婆和先生太嬌慣他了,可能也是認為虧欠他六年,想補回來。”
“但這些滋養了他驕縱的脾氣,他已儼然成了園裏的小霸王。”
“啊!”頌安難以置信,“小同他怎麼變成這樣,老師沒與我婆婆談過嗎?”
“談過兩次,但鄺老夫人不以為然,沒有起到效果,前天,小同仗着學過拳腳,把班上一個小男生打得口鼻流血,鄺老夫人沒一句道歉的話,也沒讓小同去道歉,只用錢了事。我想這絕不是一種好的教育方法。”
“我明白了,給老師添麻煩了。”
“這倒不會,可我真的不願見到小同長大后變成個只會使用暴力的富家子。”
頌安點頭,“我現在接小同回家,和他好好讀一談。”
見到媽媽,小同開心地撲到她懷中,“媽媽好久不來接我了,我今天好高興哦。”
頌安卻沒有敞開懷抱,“媽媽!”小同發現媽媽臉色陰沉,這通常是暴風雨的前兆。
“跟我回家!”
一路上頌安也不和兒子講話,小同自然也不敢廢話一簍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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進了家門,“少奶奶,小少爺!”泉叔迎上來。
“奶奶呢?”小同忙問,只盼奶奶來護駕,否則他會被修理得很慘。
答案令他絕望,“老夫人出去了。”
“很好!”頌安已挾起兒子進了他的房間。
“少奶奶。”泉叔不明白髮生什麼事了。
“你們不要管。”頌安扔下話。
聽見鎖上門,小同嚇得縮起來,“媽媽!”
頌安坐在床上,“小同,記不記得你初上幼兒園時,一次被人欺負,推倒在地的事?”
小同點頭。
“摔得痛嗎?”
“痛!”
“媽媽怎樣?”
“媽媽傷心得哭了。”
“還好你記得,那我問你,你打小朋友,打到流血,他會不會痛?他媽媽哭沒哭?”
“媽媽,可他……”小同想辯解是他欠揍。
“回答問題。”口氣異常嚴厲。
“會痛,他媽媽也哭了。”小同哭喪着臉,“可他……”
“閉嘴!”頗有張飛喝斷長坂橋之勢,小同自然嚇得如秋風中的樹葉。
“我看是時間太久,你忘記了!”頌安拎過他,巨靈掌已拍向他的小屁股。
“媽媽!媽媽!”小同開始嚎啕。
“長出息了,學會打人了。”
“稱王稱霸了。”
“早知如此,當初就不該生你、養你,更不該帶你回來。”
巴掌未曾停歇,用雨點形容決不為過。
小同只剩下哀號:“哎喲!媽媽,別打了,我知道錯了。”
“錯哪裏了?”巴掌停了一下。
“呃,呃……”又不知錯在何處。
本以為可以結束皮肉之苦,卻又被重創,“奶奶,奶奶!”救命稻草,你人在何方?
“有奶奶護着你,可以不聽我的話了。”不提此人還好,一提此人,頌安的無名火又躥起萬丈高,小屁股的災情更加嚴重。
“爸爸,爸爸!”雖如此的凄風苦雨,小同的神志還很清醒,馬上轉移注意力,“媽媽,別打了。”
“你也知挨打會痛,打別的小朋友時,你怎麼不知道人家也會疼,人家的爸爸,媽媽、奶奶也會心疼。”
“我、我知、知道了。”小同哭不成調,不斷地抽噎。
有人拍門,“開門,開門!”是鄺老太太在大叫,“你在幹什麼?”
“奶奶,快、快救、救我!”
“媽媽在、在打我!”小同總算盼到了救星。
“快開門,不許打我孫子。”鄺老太太急得在砸門。
鑰匙聲響,門開了,鄺老太太衝進來,從頌安的手掌下解救出慘遭嚴刑拷打得孫子。
“奶奶!”小同仍在哭,“媽媽打我!”
扒開褲子,屁股已打的紅腫。鄺太太又氣又疼,一揮手給了兒媳一個耳光,“你憑什麼打小同?”
頌安捂着臉,瞪着眼,有些發矇。
而小同也被嚇得停了哭聲,張大了嘴。
“他,再不管教就來不及了。”頌安回過神。
“我孫子很好,用不着你管。”
“他還好,好到飛揚跋扈!”
“一定是他老師嚼舌根,明天轉園。”
“那他打人怎麼講?”
“小孩子打打鬧鬧是在所難免的,也賠了一大筆醫藥費,足夠他全身都治一次了。”果然財大氣粗。
“媽,這樣是不對的。”
“對與不對,不用你來教我。”本就看她不順眼,礙着孫子不與她一般見識。可今兒個她居然敢對寶貝孫子下手,這還了得,幸虧阿泉機靈迅速通風報信,再遲些,不被她打死,“難道打孩子就對了?”
“是為了讓他知道打別人也會疼!”
“那一定是別人理虧,可你沒權教訓我孫子。”
“我沒權?”頌安快氣瘋了,“我是他媽媽,”
“你也配做小同的媽媽,你懷他,生他的目的,全出自於母愛嗎?明明可以讓他富足,卻讓他過得很窮困;明明他有顯赫的家世,卻讓他被人恥笑,只為爭得我們的憐惜,你以為我們不知道嗎?”
“我沒有。”頌安忘了那個“照單全收”的吵架必勝法門。
“有沒有你心知肚明,你這個狠毒、貪財、工於心計、放蕩又下賤的女人。”
每一個字都如利刃在割頌安的心,她退了一步,眼淚再也控制不住地流下來。
“媽媽!”小同最怕媽媽流淚了,“媽媽,小同錯了!小同再也不打人了。媽媽,你別哭,你要還生氣,你就再打我吧,奶奶,你別罵媽媽,別打媽媽。”
“你聽聽,你都不如個孩子。”
接了電話匆匆趕回來的鄺已竣一進屋正看見這一幕,“發生什麼事?”
“問問你的好老婆。”又多了一個盟友,鄺老太太的氣勢更加旺,“居然把小同的屁股打得又紅又腫,哪有這麼狠心的媽媽?”
鄺已竣抱過兒子驗傷,果然不差,心裏自是又疼又氣,“他一個小孩子,你怎下得了手!天大的錯也不是這樣的糾正方法,東尼對你的畏懼,多半源於你的暴力吧,看不出你是這樣的母親。”
頌安無言以對,這個家果然沒有她的位置,可以進入,完全因為她生育了小同,僅此而已。擦了一下淚,出了房間,回到她的空間舔傷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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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飯沒有下樓吃,也沒有人叫她,她好比一個無人理睬的小狗。
一直躺在床上默默流淚,很晚了,房門被推開,一個小人溜了進來,“媽媽!”
“這麼晚了,你還不睡?”頌安扭亮燈,擦了淚,才坐起來。
“屁股疼,想媽媽,睡不着。”
“媽媽看看。”小屁股已變青了,“擦藥了沒?”
“奶奶給擦了。”
“對不起。”頌安抱過小同,“媽媽其實不該打你!爸爸說得對,天大的錯,也該和你講道理,不該打你。”
“媽媽不生小同的氣了?”小同問。
頌安搖頭,“小同也不怪媽媽了嗎?”
“當然不怪,我知道因為我犯錯,媽媽才會打我,我乖,媽媽才不會打呢。”小同一本正經地說著從前媽媽灌輸他的理論。
“對不起。”頌安有些愧對孩子。
“不過媽媽打我也好。”小同又冒出一個怪談。
“為什麼?”
“這樣好像以前哦,我以為媽媽有了爸爸就不管我了呢。”竟在吃爸爸的醋。
“小傻瓜,媽媽還是最疼小同。”
“哦!”小同安心地偎進媽媽懷中。
“為什麼打小朋友?”頌安還是要搞清兒子施暴的動機。
小同想了一下,才抬頭,“爸爸是不是總和別的女人在一起不理媽媽?”
“為什麼這麼問?”
“因為前幾天鄔家齊說爸爸不愛媽媽,愛別的女人,他說報紙雜誌上都有寫。他笑我,我氣了,就打了他。”
頌安看著兒子求證的小臉,心情沉重,這就是一場沒有感情的婚姻所帶給孩子的負面影響,“爸爸和媽媽都很忙,所以沒時間在一起,但並不是不相愛,那些報紙上的東西信不得。”
“我就說嘛。”小同放心地點點頭。
自己辜負了兒子的信任,等到他再大些,必然會發現這全是謊言,那時他該情何以堪?頌安不敢想像,但現在還不得不欺騙他。
“但既然報上寫了,他也不過是複述了一遍,所以你打人是不對的!明天,媽媽陪你去向人家道歉。”
小同皺起眉,有些不情願。
“做錯事就要道歉,就像媽媽打你不對,媽媽要向你道歉一樣,而且媽媽還會保證以後再也不打你了。”
小同點點頭,“我明白了。”
“還有,以後也不許欺負別的小朋友,當年咱們很窮時,你也沒去學跆拳道時,別的小朋友欺負你了嗎?”
“沒有,可其實,我、我也沒欺負他們。”
“欺負了別人還不自覺呢,那我問你,你有沒有在別的小朋友不順着你時,威脅人家,或者推人家,把人家弄哭?”
“有。”小同低下頭。
“你以前有做過這種事嗎?”
“沒有。”小同終於明白什麼叫欺負人了。
“你明白了,那也得記得向被你欺負過的小朋友道歉,保證不再犯了,”
“嗯!”
頌安訓話完畢,拍拍兒子,“那今晚和媽媽一起睡吧,不過你不要趴着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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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大早,泉叔就告訴老夫人,少奶奶已領小少爺出門了,說是去道歉了。
鄺老太太氣鼓鼓地坐在餐桌前,鄺已竣下來吃早餐沒看見妻子和兒子,遂問:“安妮和東尼呢?”難道他的妻子還賭氣不吃飯嗎?晚飯可以不吃,但早餐可不能不吃,看來真的要他去請了。
“你老婆非領着你兒子去賠禮道歉。”
“哦!”鄺已竣放下心,不理會母親大人憤憤的口氣,拿起財經報紙,喝着咖啡。
“你哦什麼!”鄺太太見兒子無動於衷,更加生氣。
“打了人家,就該致歉,哪有隻賠醫藥費就了事的。媽也不能讓東尼小小年紀就認為錢可以解決一切,畢竟錢不是萬能的。”
“小同一向很乖,一定是那孩子惹到了他。”
“那也不可以使用武力。”鄺已竣放下報紙。
“那她用武力來教訓小同就對了?”
“當然也不對,所以說你們兩個的方式都有問題,但她帶兒子去道歉卻是對的。”看見媽仍是氣憤難平,鄺已竣嘆氣道:“媽,我知你氣在哪,你對孫子可是寵上了天,可他媽媽非但不寵,還拳腳相向,但兒子仍是向著媽媽。這也難怪,母子連心,又相依為命了五年,昨晚他就是溜到安妮房裏睡的。”
“閉嘴!”
“收到!”閉上嘴巴。
“所以才更該讓小同遠離她。”鄺老太太一會又冒出一句。
“媽媽是不能取代的。”否則他用得着犧牲婚姻嗎?犧牲?鄺已竣在暗問自己,有嗎?工作以外,他越來越喜歡往家跑,和兒子嬉戲,和老婆鬥嘴,不再空虛,不再需要無聊的女人來填補,上一次夜不歸宿已是半個月前的事了,現在他快變成新好男人了。
“小同全是照樣學樣。”鄺母的話打斷了他的思緒,“如果不是她每一次都用體罰來糾正孩子的錯誤,那小同也不會把打犯了錯的小朋友當成理所當然。”
“有理!”鄺已竣馬上點頭。
“該反省的是她自己,小同秋季就念小學了,我想送他去瑞士。”
“啊!”鄺已竣嚇了一跳,“去瑞士?”
“對,像你一樣。”
“可我那時已十歲了,東尼才六歲。”
“那是因為你的英語不夠靈光。”
“不好,不好。”鄺已竣大搖其頭,“他太小了,況且安妮一定捨不得,以為你要讓她骨肉分離。”
“再說了。”鄺老太太在心裏謀划著,兒子越來越向媳婦靠攏,處處在意她的感受,不是說是一場交易,是一場沒有感情的婚姻嗎?為了哄那個趾高氣揚的老婆開心,兒子不再花天酒地,轉而回歸家庭,這她倒沒有異議,可她真覺得丟臉,兒子不是號稱萬人迷嗎?什麼時候行情跌到看女人的臉色了,而且還是看那種女人的臉色,“我陪孫子去瑞士念書,讓你們過二人世界!眼不見,心不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