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買不買?上不上去?」
千晶在酒店二樓精品街的衛生用品部門躊躇,對著五花八門造形的保險套扮鬼臉。這下子真的要自動送羊入虎口被小日本給吃下啊?
「我這個大嘴巴!最近說的好事全不靈,壞事全成真!」
她幹嘛逞強說自己什麼都敢啊?赴約?不赴約?她手中抓着一盒「親親寶貝」,不知如何是好。
保險套就保險套,還取這種曖昧萬分的名字……哪裏親親?怎麼寶貝啊?一想到哪種限制級的畫面,她的耳根子就不由自主發燙。
過分!她做都沒做過,他居然指派她來買,分明就是想壓死她!
「沒道理!為什麼一碰上他,我這顆超級聰明腦袋就全不管用了?怎麼會定下這種爛賭約?我真的恨死我自己了!」她哀聲嘆氣的,一臉可憐兮兮模樣。
可是不接受就是孬種,打死她也不要在他面前認輸!
付帳?不付帳?保險套外包裝盒子幾乎都要讓她給捏扁了。
「裴小姐?」隔壁禮服精品店的店長輕聲喚著。
「我是,但是你怎麼知道我?」千晶極度訝然。
「我叫Anna,是客房部的馮經理打電話讓我過來的,瀧澤先生吩咐要幫你做晚宴裝造形。」
「瀧澤?他怎麼會知道我在這裏?」慘了!被逮住了,沒得逃了。
「這個嘛……你可能要等一會兒親自問瀧澤先生本人。我們過去吧!」
「等等!我要先付帳。」千晶紅著臉跑去出納櫃枱,丟下一百塊錢。
片刻後,「羅姿名店」的試衣鏡前。
「裴小姐,這款栗子色的晚宴服應該很適合你!」Anna大力推薦著日本名設計師春田悅子的當季流行產品。瀧澤先生是日本人,投客人所好做生意總沒錯。
千晶纖纖玉指敲敲小鼻頭,甚是不解。「你從剛剛就一直說要我穿晚宴服,我到底要去哪裏吃飯啊?」
「瀧澤先生難道沒說?」
「他只是讓我去他房間——」千晶驀地收口。呃!這個不好拿出來說吧!
Anna是見過世面的女人,她腦筋一轉,加上憶起剛剛千晶抓在手中的那盒小東西,她終於搞清楚了。
她會心一笑說著,「哦!原來是要做『那種』晚宴造形。我保證讓瀧澤先生這個晚宴『吃』得很愉快!」
於是,一件別具風味、很不尋常的瑩白色雪紡紗雀屏中選……
情況完全失控了!
瀧澤博彥完美的晚餐計畫泡湯了。
他盯着眼前的小女人,心跳狂擂失序、胸腔大力起伏,神魂迷亂昏眩。
他閉了閉眼睛,腦海里揮不去她迷人的影像,他的自制力逐漸在消失。
「你怎麼會穿成這樣子?」他的喉頭該死的發緊!
「去問你找來的服裝顧問啊!」千晶扯住一直往兩旁溜的肩帶子。要命!這兩條滑不溜丟的繩子根本就是在跟她作對呀!
瑩白的雪紡紗,說透明又不完全透明,裏頭襯著淡粉色的小可愛胸衣,一眼能夠看個半透明,將若隱若現的淺淺乳溝完整的襯托出來……天!她這種模樣簡直會要了正常男人的命!
及膝的小禮服削肩窄腰裙擺兩側開高衩,銀色細線綁小腿肚的高跟鞋,讓她顯得高挑不少,女人細膩的小腳踝在幾條繩子的扎綁下,呈現一種復古的典雅美……天!她全身上下無一處不散發出致命的吸引力!
娃娃臉蛋依然很純甜,淡粉橘色的亮光口紅是唯一添加上她容顏的艷彩,加強了她唇瓣的俏嫩,他發覺他飢腸轆轆,想採擷那一抹橘……
他舉步艱難,已然無法貫徹把這尊集清純與性感於一身的小維納斯女神帶到樓下餐廳用餐了。說他小氣吧!他就是不樂意見到她被一堆兩眼發直、腰下發情的男人當成性幻想的點心!他忿忿地低咒著,「該死的!我要的是高貴的晚宴裝,不是讓你化妝成一尾讓男人出價競標的美人魚!」
千晶一聽,心頭也舒坦不起來。
「你以為我喜歡這樣身子骨涼颼颼的感覺啊?有穿等於沒穿,還不都是為了應付你這個大色鬼的要求。真是的!我幹嘛站在這裏讓你評論足兼挑剔?」
他的要求?他哪有這樣要求!
他只是把千晶的長相描述給酒店的值班經理知道,要他前去攔截人,幫她好好打扮一下,以便共進晚餐。然後,他準備在愉快的進餐氣氛下跟她把話說清楚,那個衝動的賭約他不要她來履行。
天老爺!到底哪個環節出錯了?
疼痛的感覺已然到他太陽穴來報到,他艱難的啟口,「磨人晶,你弄錯了……」
「我錯?」都已經這種局面了,還要吵誰是誰非?她不依地嘟著小粉唇,「不管啦!我只想把這個錯誤趕快結束,證明我不是膽小鬼!」一邊肩帶又往下溜,她深吸一口氣,決定不去管了。
他半眯的黑瞳對著半裸的甜膩香肩噴出火光,腦海中的理智與身體的慾望分成兩半在拔河較力。
她的手指交互絞扭著,紅潤潤的小臉無措又無奈的瞠凝着他。
一襲墨黑色西裝禮服下,他顯得高挺又優雅,渾身散發出男性的風采魅力。她不得不承認,他是一個極具吸引力的男人。一般女人的夢幻情人,應該就是他這個樣於吧?
驟然間她來了個逆向思考,她這個沒有男人追的才女也許這一生註定要與愛情交錯了……但是,如果今晚一定要發展到與他上床,那麼她為何不放開自己體驗一下激情的經驗呢?與他,也許不會太糟糕吧?
希望他不會讓她太痛……
「不!不該這樣的。千晶,我們談談……」他嗄聲低吶,拾起肩帶想幫她穿好禮服,誰知,隨便一拉,「撕」的一聲,衣服打腋下整個裂開……
一塊沒用的布就這麼滾落在千晶的腳下。
「這是什麼鬼衣服?」他的眉峰堆得比一座小山還高。乾啞的聲音隱去,眼光凝結在只包裹着一層小胸衣的迷人酥胸上。
終於來了!千晶的胃部突然糾結成一團,抖瑟的手指撥撥上了流金色髮膠而奔飛在額前的劉海,發出慌張可憐的聲音,「瀧澤大爺,別瞧了,你快一點啦!」
深呼吸,一次、兩次、三次,他握緊拳頭,忍下撲身上前的衝動。
他沒過來!她幾乎已經全裸了,他還沒有過來?
她窘迫地垂眸低嚷,「遇上你,我生平第一次知道滑鐵盧的滋味,你可不可以讓我別再感受第二次挫敗?」她平常行事風格不讓鬚眉,但遇上這種初體驗的時候,臉皮子還是像小女孩一樣薄啦!
他的食指托高她精巧的下巴,炯亮的眼睛流連在她俏美的臉蛋上,宛似在品味着什麼……
光看不行動,他準是在嘲笑她一點也不豐滿的身材。她的自信心往下直直掉,眼眶裏也泛起不爭氣的水意。
扁著小嘴,她低聲道:「我認栽了。我可以走了嗎?」
「不。」他攔住她。「幹嘛說得這麼委屈,活像個小可憐?」
凝視著掛在她眼眸尾端閃動的兩顆晶瑩淚滴,他激情滾滾的心頭都擰疼了。她這模樣根本就不像印象中心高氣傲的她,他一點都不喜歡她此般看輕自己!
頂著酸澀的鼻音,她可憐兮兮喃語,「幫我做造形的Anna小姐說,這件禮服的肩帶子有機關,會很自然的滑落,然後……男人一看一定拒絕不了女人……然後就會有意外事發生。」可是她錯了,女人如果根本沒看頭,根本就不會有那麼一回事……」
「我馬上讓你知道會有哪回事發生!」他不顧一切將她抱進裏邊的卧房。「不用這件禮服,你本身的磁性就已經夠強了。」
他心中一直壓抑著的渴望破繭而出了。
對女人總是萬般小心,不陷入感情漩渦,然而卻輕而易舉為她展現柔情。
不必否認了,他的思維早就被一個機變百出、聰靈倔氣的天才小魔女佔據了,方才她娉娉婷婷站於他眼前,一副手足無措的清純柔致小可憐樣,更徹底摧毀了他的萬般計較。他的理智註定在裴千晶面前投降!
他不但沒有笑弄她,相反的,他說她很有磁性。
她微揚著水眸迎視兩道炯炯瞳光,胸口內的心跳狂亂,心房裏感染了絲絲的悸動,她的眉線展開了,怯怯地舔潤一下粉唇。「瀧擇,你可不可以不要吻我?」
今夜是一場賭約,給出自己的時候,她不要再次融化在他窒人的氣息里,否則,她會不知怎麼說再見的……
「磨人晶,你可不可以別說些殺風景的話?」他親她的嫣頰一記。
「你可不可以別老喊我磨人晶、麻煩晶?」她反啃他的厚肩一口。
痛得很入味!他有預感,和她在一起會是很不一樣的經驗!他急迫地拆解她僅余的衣物了。「你可不可以喊一次我的名字?博彥並不難叫。」
「你可不可以別讓我懷孕?我有買『親親寶貝』,就放在我的手提袋裏。」她的手也不停的撕開他的衣服。
「這個我答應,絕對不會讓你懷孕。」
「真的?」
「相信我。」
「你張口說說就是保證?」她杏眸斜挑,忙碌的小手停了下來。
他搖頭嘆嘆氣,「千晶,你一定要這樣掌控局面,指揮男人嗎?」
她噘著菱唇瓣,深感委屈。「我哪有!」人家只不過想得到確切保證以免後患無窮而已呀!
不和她辯駁了,他直接殺入她挺俏誘人的乳房,含住小粉蕾。
「啊……我我……你、你……」她全身着火,心醉神迷了。
「你快脫了我的衣服啦!」他奪過指揮權。
「嗯……嗯……」小女人的吟哦低嚀不斷。歡愛過程里她的呢喃語音比小貓咪聲音還柔順乖巧醉人……
朦朧的情慾氣息暈樣一室,醺人的溫柔吞噬掉任何可能的劍拔弩張。
原來做愛就是這般滋味……有點疼的,但是渾然忘我時絕對銷魂醉人。
激情來臨的那一刻,他的十指緊緊握住她的,攀雜交錯在一起,她就這麼依附着他律動的力量飛向未知的國度,興奮震顫不已……
激情降臨的一剎那,於四目深深膠著的凝視里,她彷彿隨着他深邃的黑眸核心進入了他神秘的內心世界……
那一刻,她覺得與他是如此的貼近!於是她閉上眼睛,想將這一刻留住在心版上珍藏着。
這會是愛情嗎?愛情可能隨著激情馬上來報到嗎?
啊!她不知道,但心坎就是急烈怦動了……
她還在閉目冥思,也考慮著該進浴室去梳洗一下,冷不防身後一雙健臂襲來,濃烈的嗓音飄過她耳際,「千晶,我們再來一次。」
「啊?哪有人這麼快的?不可以這樣啦!」完成可笑的賭約,做過愛後不就是該別過臉離去了嗎?她羞澀地在他身下逃躲。
捧牢她的娃娃臉蛋,他的眸光鎖住她的每一道柔媚嬌俏線條。
一般人見到千晶的第一眼,一定會讓她瘦弱的外表、天真可愛的外貌先給拆了心防,等到領略了她剛烈倔直的辣性後,所有的人大概只想逃個三丈遠早早沒相干。
然而今晚,他卻看到了她外剛內柔的小女人模樣,徹底激起了他想憐惜她的心情。她是沒有艷麗豐滿的身段,但她的曲線細膩比例勻稱,她更以她獨一無二的韻味取勝。與她的歡愛過程高潮迭起、淋漓暢快。
今夜,他不想這麼快就放她走。
貼在她耳邊,他低柔呢噥,「記得歌德說過的那一句話嗎?」
「你想討論歌德我奉陪,但是不用選在床上吧?」這傢伙葫蘆里賣什麼葯?
「建築是凝固的美麗音樂。」
「嗯!」這句千古名言哪個建築系的學生都能倒背如流。
「在我眼中,你就是歌德說的那樣子。」
千晶定定鎖住他漆黑的眼眸,那裏頭泛著激情也載著激賞!音樂,建築,多麼宏偉不俗的藝術結構!他說的情話好別緻,她喜歡他葫蘆里賣的這款葯啊!
長扇睫揚了揚,她調皮地皺皺俏鼻,小嘴邊漾出甜柔的笑靨,「唔!我應該乖乖地讓你拐上手喔!」
「小滑頭!」他親親她的小鼻頭,輕輕呵出暖暖的氣流。「我知道你還會有點疼,可是我就是還想要你,這次我會很溫柔的珍惜你的。」
「嗯!」忘了前言,她迎上他覆下來的唇,與之切切纏綿……心頭圍繞着他俊魅的風采,心房打開了,她甘心為他沁人的味道征服了。
一盒「親親寶貝」消耗得半光,千晶渾身乏力縮在澠澤博彥臂彎中。
「唉!」她不知道自己原來這麼會嘆氣。
「嗯?」他玩着她的小耳垂。
「唔!」編貝齒咬着下唇,她忖思著:這一場火光四射的纏綿之後呢?
一場賭約中只怕她的情懷已然不受控制狠狠蠢動了!可是,他又對她沒特別的意思,她就快別一頭熱了!只是,她做得到與他明天形同陌路嗎?
一大堆的問題想得她腦袋快破了,秀眉間扯出道皺摺。「呼!我真沒天分。」
「哦?你好客氣呢!你會沒天分?」瀧澤博彥好像聽到了天方夜譚,笑睨着她。歡愛的生手一教就上手,她優質的腦袋學什麼都傑出!
戀愛沒天分啊!小下巴架在交疊的雙手上,她撇撇小嘴。「少消遣我啦!先說好,明天工作的時候,你要當成我們是很不熟的陌生人。」心頭亂糟糟一片,目前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很不熟?」他曖昧地朝她擠擠眼。
「對啦!你快答應啦!」她瞠著美眸逼他。
「可是……」他面有難色,斜覷着她骨溜溜轉的眼珠,這丫頭又想出什麼怪招?「我從來沒有在這麼樣短的時間內,深刻的里裡外外認識一個女人哩!」
她重拍他肚子一下。「大色鬼,你別給我想歪的!」
「磨人晶,就愛搞怪磨人!」他絕沒想到他會見不得光,大男人心裏頭亂不是滋味一把了。
「我哪有!」她喊冤了。「你在台灣也待不了多少天!我可是準備要在『蓋伊先』長久待下去的,讓別人知道太多,我只怕我以後就解釋不完了……」
他悶悶啞聲道:「所以你決定我們要再度『一拍兩散』?」
「難道你以為我們從此會『四海昇平』、『五世其昌』——」她驀地住口。五世其昌好像是後代子孫很多的意思……不,她這回引喻失當了。
他默默沉酌著兩人的往後發展……只是一夜的露水狂歡而已嗎?
不!這一個答案不假思索浮上他的腦際……
絕不是屈囿於她是處女,或他是她的第一個男人,所以他應該負責任等等問題而衍生來的答案。現代男女沒有人思想那麼迂腐不化,同樣地,他也相信千晶不是放不開的女人。
如此一來,他又該將她擺在什麼位置呢?
絕對想與她來日繼續拌拌小嘴、較量聰敏,也再耳鬢銷魂……可他一向與女人疏離,從不牽扯太深……他斂下眼皮,關住煩擾,卻壓不下首度遭逢的意緒劇烈擺盪!
「天才晶,你想棄我而去?」她方才的話是這麼決定的嗎?
「才不是這樣!」她想也不想快嘴回答。「你如果走了,我想我會很懷念你的氣息……」她的小手指在他的胸膛上無意識的畫圈圈。心頭悶悶幽幽的,完全比上次從柏克萊落跑時還沉重。
唉!怎會這般惱煞人啊?
兩人之間看似有情卻無情,若說無情倒有意……她都不知該怎麼面對這個男人了。她很鴕鳥地躲進他的胸壑里,重重吸口氣,又一陣寧氣襲來。
心頭的煩躁感變淡了,這種感覺好舒服啊!
「瀧澤,你到底用哪一牌的古龍水?」決定了,明天就去買來放在房間,煩躁的時候就可以湊上前聞一聞,未來如果真忘下了他,還可以解思念……
「我沒用古龍水啊!」被她問得沒頭沒腦的,他雙眼倏地大睜。
「沒用?」千晶抓住被單遮在胸前,撐高半個身子瞅着他。「你沒有用?但我怎麼老從你身上聞到一股讓人神腦寧定的味道?」
她趨上前聞聞他的鼻息。「就是這個氣息!你的呼吸里有,你吻我的時候嘴巴里也有。」
他的吻,她曾經想排斥,但終究抗拒不了……她舔舔粉舌,抗拒不了驟生的衝動,飛快地再朝他的唇片啾了一下。
神腦寧定的味道?一語驚醒夢中人!
他心中最沉窒的痛楚被勾起……愀然變色,眉宇間鬱結成厚重雲霾。
依依不放,難捨難分哪是他承擔得起的!他剛剛是發了什麼痴癲,居然意亂情迷,還妄想架構幻想的樑柱?他一定是迷亂瘋狂了,才會把一個根本不屬於一夜情的對象帶上床做愛!
錯了、錯了,他錯得離譜,錯得荒唐,也錯得不可饒恕!
一把推開她,憤然一拳捶上床褥,他只想遠遠的逃離這個失了火的天堂!
他笑得凄涼。「我簡直自欺欺人,胡思亂想一堆不可能!」
「你……你幹嘛啊?」千晶被他臉龐上倏然間浮現的猙獰線條駭住了。
眼前這個男人,怎會是片刻前抱着她輕憐蜜愛、珍惜萬分的人呢?她從不知男人的臉孔可以瞬息萬變,變得完全不可親近,變得像個來自煉獄中的魔鬼!
「你走!快走!」他偏過臉對她嗤哮。
她呆住了。他……趕她?
好半晌她才伸過素手拉拉他的臂膀。「瀧澤……你怎麼了?」她猜他一定哪裏不對了。
「別喊我!讓你走你聽不懂是不是?」緊鎖的眸心深不可測,他奮力摔開她的碰觸。
「你一定不是說真的!」她揪著心頭,無法接受瞬間從雲端掉入塵泥的結果。如果他要說再見,她確定自己不會是糾纏不放的人。但是他不必拿她當件順手可丟的垃圾一樣糟蹋她吧?
「什麼是真的?什麼是假的?你這個小白痴,少自以為是了!」
「我是小白痴?」千晶杏眸含慍伴淚了。
「你還留在這裏做什麼?」他唇邊存心凝著狠心譏弄,「難道半盒的『親親寶貝』還不夠滿足你嗎?」
「你夠殘忍、夠冷血!」虧她還對他好感暗生!她的自尊狠狠被撕裂了,她羞愧難當跌滾下床,飛快拾抱起屬於自己的衣物,衝出卧房更衣!
蒲掌掩住面頰不願看離去的人兒,然而,他卻掩不下一臉的艱澀凝重。
一縷縷凄厲的吼罵由外室回蕩回他耳邊,「我恨你,恨你一輩子!Takizawa,算你厲害,你還是贏了!」
她終究沒呼過他的名字,現在他對她的意義,也只剩一串拼湊的英文字母組合了吧?!他漠然沉喟,「恨我?這樣算是最好的結果了,否則,將來不用等你來恨我的那一天,我早就會恨死自己千回萬回了。」
他緩緩放下手,失神的望着門扉,冷聲吐出一句萬分矛盾的低喚,「千晶……對不起,我無論怎樣做都會傷害你。你知道嗎?我沒贏,我從來都贏不了命運!」
因為不想碰見不願見的人,千晶掛了電話去公司,藉故拗來長長事假。
她獨坐在房內,望着窗外秋風捲起一地落葉,心頭一片蕭瑟,戚戚低語,「我再這樣下去怎麼得了?不行,裴千晶絕對要活得比他想像的還好還快樂。」
然而,不爭氣的眼淚開始凝聚,她用手背擦擦眼角,不願紅顏憔悴了。
「不,我從不哭的,我才不要為了大老奸哭!嗚哇……」嘴裏喊不哭,說要快樂的人扁著嘴先狠狠哭泣一陣再說啦!
「對,痛哭過這一陣,再隨著礙眼鬼離境,我一定可以抹乾眼淚,再度活得像株鐵木蘭花堅強無比。笑話,沒有愛情又不會死人!」
她抱過一大盒面紙,準備用得精光。
至於生命中的這一段挫敗,她會拿一塊紗布來蓋著,等著癒合……
人們不都說時間是最好的療傷葯?人們不也都說天底下沒有好不了的傷口嗎?她可以的,聰明靈慧的裴千晶沒有什麼做不到的!
然而,一個月後,她明白她做不到!
她的身體裏竟然懷著小日本的孩子!
她的傷口……永遠也好不了了。她好恨、好恨他啊!
她離開診所回到家裏,又目睹她老爸老媽為了「日本」吵得熱鬧呼呼。
「哪哪哪!教我犧牲我的日劇不看,陪你看中日兩隊的亞奧運棒球賽實況轉播,結果呢?九比零,輸得灰頭土臉。」裴家老媽一指按掉電視遙控器,結束奇恥大辱的畫面。
看到國家隊伍被擊得潰不成軍,裴老爸的火氣也燒得頂旺。「還不都是你!教你晚餐做一大盤沙西米,好大啖小日本,吃掉他們的氣焰,你才給準備那一小盤,吃得我很不過癮,難怪輸球……」
「還怪我?我可是為了球賽轉播捨棄我的精采日劇沒看呢!」
「那出『東京仙侶奇緣』你早看過八百次了,每次重播都還守着電視機!」
「沒情調的老頭子,就不知道動人的愛情百看不厭啊!不然,像這樣看一場吃敗仗的球賽會更好啊?」
「你……」裴老爸口拙,只有挑眉豎眼的份。在老婆面前,他嘴皮上從沒佔過多少便宜。可是經過這麼一番吵嘴下來,他心頭鬱積的火氣也消了老大半了。
冷眼旁觀了好一會兒的千晶終於出聲了,「爸媽,日本讓你們吃了悶虧是不是?我幫你們報仇!」
她面無表情,拾著輕緩的步伐上樓回房間。
「千晶?」裴家兩老牽着手來到樓梯口面面相覦。「報仇?」有這麼嚴重嗎?
「你女兒怎麼了?怪怪的。」裴老爸問。
「我怎麼知道!」
「你生的女兒你會不知道?」
「女兒你沒份啊?」
樓下隱隱約約傳來父母每天生活里不可或缺的甜蜜拌嘴聲,千晶在樓上埋首收拾簡單的行囊。
有恩不忘,有仇必報是她的處世原則。
青山不改,綠水長流,山水天涯有相逢。千山萬里追即將展開……
日本東京小谷的住家中。
影音室裏面「末代武士」(TheLastSamurai)的電影正播到精采地方,小谷出去應了門鈐。沒多久,瀧澤博彥的面前突然冒出一個紅衣女郎。
他挑挑眉,心中有些詫異。
女郎隨即褪下皮質紅外套,露出只穿着內衣的婀娜妖饒胴體款擺著。
他明白了。這個小谷!
明著邀他過來看DVD影碟,暗地裏偷偷安排了這一個「驚喜」想讓他解解饞頭。小谷準是看他最近對女人沒有行動,所以才擅自作了主張。
「衣服穿上吧!」目光調回螢幕,影片中湯姆克魯斯正要和真田廣之狠狠幹上一大架了。
「你比較喜歡看電影?」風塵女子差點沒瞪凸了眼珠子。這樣一個看來很優質的男人……那裏不行嗎?或者不愛女人?
「我喜歡女人,但是,我對你不滿意。」他冷淡開口了。
「我哪裏不好了?」
「你太豐滿了。」他伸長了腿,顯得很無聊地把電視聲量調高了兩度,
一雙媚眼瞥向露出胸衣外頭的三分之二個圓潤乳房,女人撇撇唇。「沒搞錯?34E的胸脯,包你抱起來、玩起來絕對夠勁!」
他無所謂的聳聳肩又言道:「你太高了!」
女人張大了嘴巴。哪個男人會不中意一百七十三公分的模特兒高挑身材?
「你沒有雙眼皮,眼睛不夠大,睫毛不夠翹,頭髮太長了。」
連這些個微小地方也不入眼?他簡直就是在吹毛求疵!「喂!你總不能讓我白來一趟吧?」
「出去,找小谷拿錢去。」
應召女郎悻悻然走了。
瀧澤博彥丟開遙控器,起身踱到窗邊,臉龐籠罩在墨黑夜色里,冷凝的臉部線條更顯凄厲。
小谷的住家四周都是高樓房子,思念隨不了高空裏飄蕩的雲朵飛很遠。從這個窗口,他只瞥見東京鐵塔的一個小尖端,霓虹輝煌的鬧區見不到滿天緊早,關懷只能墜落在幽幽塵地,糾纏在心牢……
他喟然嘆息,「雲天深處那一顆星星,晶瑩依舊否?美麗晶眸中,恨意可曾消減?」
秋風襲來,黑夜不語。沒有答案,只有煎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