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第六章

一場親王大婚,最終發展到那個樣子是誰也沒料到的。

先是有人當場行刺新娘,然後那全京城有名的大家閨秀竟然破轎而出,且在出嫁的路上與人火拚;現場混亂不堪,迎親的隊伍也亂成一團,到最後新郎竟然帶着新娘拋下大隊大馬,讓迎親看來像搶親!

這還不是最糟糕的,等兩人到了昭王府,還有更糟糕的事情等着他們。因為花轎已經沒了,自然有些禮節沒辦法周全,朱煦景一火起來,勒令那些有的沒的全部免掉,最後禮官在昭王的恐嚇、皇上太后的默許之下草草結束婚禮--風凌楚就這麼在一場混亂中成了名正言順的昭王妃,

禮成之後該怎麼辦?

咳咳,按理說,應該就是重頭戲--進洞房,結果……想到這一點,朱煦景的臉就黑了一大半,而風凌楚黑得更是徹底。

要是沒意外的話,兩個人回了房要吵架、要動手都不是問題;偏偏,人家婚禮后要洞房,他們婚禮后卻是受審判。

怎麼不受審?迎親路上發生那麼大的事件,立刻傳得京城流言亂飛,早有人告訴在昭王府等着的太后皇上一干人,連本不應該出現的女方家人也跑了過來,兩家人聯合起來夜審新人,使得兩人是叫苦連天。

現場一片寂靜,上位坐着皇上、太后、皇后,一旁剛剛與皇室成了親家的風家二老也給賜座,其他的小輩全被趕了出去,只剩下一對新人慘兮兮地跪在下方。

「咳咳……」皇帝老爺等不了,首先開口,聲音還稱得上和悅,「九弟,今天的事,你是不是應該向我們說明一下?」一場好好的婚禮給鬧成這樣,不說別的,明天朝堂之上肯定會有人非議。

在這個名為兄長、實如父親的皇兄面前,朱煦景依然平靜沉穩,稟道:「這個是臣弟沒有考慮周詳,才讓刺客擾亂了婚禮。」

「刺客!」仁舉帝突然重重一哼,「九弟,你常年駐守邊疆,應該不認識江湖中人吧?為何那個刺客會是武林人士?」皇帝老子自然有消息管道,現場情況早有密報,甚至連他們之間說了什麼話也知道得一清二楚。

他真是沒料到,書香世家的風家竟然會有一個混過江湖的女兒,而他這個精明強悍的九弟似乎也全都知曉;這讓他感到些微不悅,他們顯然有所隱瞞,這件婚事並非如原先所想。

「這……」

「皇上。」他正要開口,風凌楚已先搶了話。她雖一身嫁衣,此刻卻毫無新嫁娘的嬌羞之態,直視皇上,不卑不亢地道:「此事實因臣女而起,與王爺毫無關係。」

她神態清昂,目光沉靜,雖然跪在下方,卻依然看來一身傲骨,不禁讓皇室的三位長輩心裏一驚。他們不是沒見過風凌楚,自兩家定下婚約后,太后與皇后更是常常將她接進宮裏閑話家常;然而,這個風凌楚顯然不是他們所認識的嫻靜的大家閨秀。

風允嚇得面色大變,與夫人立刻跪下,低首請罪道:「皇上,這全是老臣的錯,請皇上不要怪罪小女。」

仁舉帝哼了一聲,問道:「風卿家,你又何罪之有?」

風允惶恐,伏地回答:「臣……臣實在教女無方,才會惹出今天這樣的事來。請皇上開恩。」

「教女無方?」重複了他的話后,仁舉帝目光深沉難測,「你倒是說說,你是如何教女無方。」

「這……」冷汗滴下額角,風允無奈,只有硬着頭皮回話:「凌楚剛出世時,體弱多病,臣怕她夭折,便狠心讓一位高人帶走她,以習武健身。凌楚自小不常回京,跟着她師父浪跡天涯,因此養成了無法無天的個性。五年前她回京之後,臣便管不住她。今天她會變成這樣,實在是因為臣沒有盡到父親之責,望皇上看在老臣多年效忠的份上,饒過小女,要怪就怪臣吧!」

風允這番話說得懇切,掏心掏肺,充滿一個父親的關愛,聽得在場眾人都有些動容;尤其風凌楚,雖然父女倆總是爭吵不休,但感情都放在心裏。

「皇上!」風夫人也戚然的懇求,「是臣婦沒有盡到做娘的責任,從小任由凌楚四處流浪,我家老爺成天忙着政事,哪裏有空管這些?是我這做娘的疏忽,請皇上處罰臣婦吧!」

風凌楚聽得一陣心酸,不禁心中一動。她何其有幸,有這樣的一對父母!

她突然昂首出聲:「皇上,今日之事皆因臣女當年惹來的,與我爹娘無關,請皇上不要牽連他人。」她已經惹了太多麻煩,從小就讓父母擔憂不已,又讓朱煦景為難,今天出了這樣的事,怎麼想都應該她來負責。

「皇兄!」到了這地步,朱煦景無法再沉默下去,懇求道:「如今婚禮已成,凌楚便是臣弟的王妃,那麼,這便是我們自家人的事,請皇兄寬容一點,不要與弟媳計較。」他不知道自己對她到底是什麼樣的感情,但是,他十分清楚,他絕不能看着她出事。不管這場婚禮來由為何,事實就是,他們已經成了夫妻,何況,在沒有見面的一個多月里,他明白了一件事,這個婚姻,他很期待。

這番話他說得誠懇至極,讓風家夫婦聽得深感欣慰,不管今天皇上會如何怪罪,可以肯定的是,他會好好善待自己的女兒,他們還有什麼不放心的?

太后不忍,嘆了一聲,對皇上說道:「皇上,雖然此事鬧得有些失了顏面,但凌楚這丫頭我看也不是壞孩子。不是說那個刺客是個殺人不眨眼的惡徒嗎?鬧成這樣也不是她的錯:再說,景兒這麼喜歡這丫頭,你這當大哥的讓他吃了那麼多年的苦,如今怎忍心再讓他難過?」

皇后也點頭附和道:「是啊,皇上,聽說那刺客殺了不少人,本就死有餘辜。此事既是我們的家事,不如就大事化小、小事化無,算了。」

仁舉帝聽了卻不贊同地頻搖頭,「九弟是朕唯一的同母兄弟,身分何等尊貴?今日之事雖是刺客咎由自取,但風凌楚堂堂首輔之女,竟與江湖中人有恩怨糾葛,以後要是又來上這麼一段可怎麼辦?更何況她舞刀弄槍的,如何做得了昭王妃?不要忘了,昭王妃站出去要代表我們皇室體面!」

「這……」太后也不知該如何反駁。

不錯,皇室體面,是何等大事!出了這樣的事,百姓還不知道如何看待皇室,如果真的什麼都不表示,明天朝堂之上,恐怕就有人站出來說東說西了。

朱煦景聽得臉色一白,當即喊道:「皇兄!」

仁舉帝冷冷地看着他,「九弟,你還有什麼話好說的?」

朱煦景突然伏下身去,磕了個頭,望着上位的兄長,目光懇切,出口的字句皆出自肺腑:「這些年來,臣弟從來沒有求過您什麼事,今天,臣弟只求皇兄答應放過凌楚,所有罪責,由臣弟一人承擔!」

「你……」仁舉帝大為震驚,他與這個弟弟從小親近,他什麼脾氣自己非常清楚。他一向驕傲得很,幾時求過別人?但如今,他竟願為一個女子開口求他!

震撼的何止皇上,所有人都大為震驚。

風凌楚跪在他身旁,清楚地感覺到他略顯沉重的呼吸,還有那為她抵擋一切的堅定信心,心中一悸,生出莫名的歡喜來。不管他是把她當作妻子還是當作朋友這般的維護,有他這句話,受再大的責罰,她都無怨。

「景兒……」太后心中一軟,開口求情道:「皇上,你真的忍心這樣傷自己的親弟嗎?他對這丫頭如何你也看到了,景兒這十幾年來為國家出生人死,立下多少功勞,難道你連他喜歡的人都不能饒恕?」

「但是……」

「皇上。」皇后也跟着求情,「再多的流言蜚語都不及你們兄弟情誼重要啊!」

仁舉帝沉默了一會兒,嘆了口氣,問:「但是,我們皇室的媳婦應該是個賢慧有禮的大家閨秀才是,妳看她……」

「那又怎麼了?」聽他有鬆口的跡象,太后急忙說:「凌楚站出來誰能說她失禮?這孩子也就是性情剛烈了些,至於舞刀弄槍……景兒身為漠北大營統帥,會武功倒也正好陪他讀書習武,正是良配。」說實話,剛開始知道風凌楚的真實面貌,她確實有些不高興,不過,既然皇兒喜歡,仔細想想這也不是很重要的事,便放寬了心。

話說到這兒,仁舉帝也只有退一步,長嘆道:「你們都起來吧,朕不降罪便是。」

風家二老大喜,連忙磕頭謝恩:「謝皇上開恩,謝太后、皇后求情。」

仁舉帝淡淡一笑,「九弟,你也不用跪了,既然你這麼喜歡這丫頭,朕不動她就是。」看到下面跪着的兩個人,他心中暗暗感嘆。

真是羨慕這樣的感情,想當年他也曾經……唉!但願九弟不會步他的後塵,讓皇室體制傷了心愛的人,壞了難能可貴的感情。

朱煦景這才釋出心中積壓的那口氣,欣喜的說:「謝皇兄饒恕之恩,謝母后皇嫂理解。」她終於沒事了……

「凌楚。」他轉過頭去,見她還愣愣地跪着,忙拉她的衣袖,「快謝恩啊!」

「喔!」風凌楚被他嚇了一跳,猛回過神,「謝皇上不降罪之恩,謝太后、皇后求情,凌楚當銘記於心。」

太后慈祥地笑了,「妳這孩子,現在還叫什麼太后,以後跟着景兒叫母后就是;還有,妳也不該再叫他王爺了,從今天開始他是妳的夫君,明白嗎?」這個兒熄雖不是預期所想的那樣,但……皇兒喜歡就行。

「是,凌楚記下。」她一反常態地安安靜靜,點頭應聲。亂了,她的心亂了,這場婚事真的只是協定嗎?真是只是為了自由嗎?為什麼見到他為了她自己不顧一切的樣子,她會那麼……心動……

仁舉帝站起身來,「今天這事算是結束了,九弟,明天記得交奏摺請罪,不然朕也不好收拾。」

「是,臣弟明白。」

「好了好了,這夜已經過了大半,耽誤你們的洞房花燭夜這麼久,也該是放你們走了。」他笑了笑,頗有些調侃的意味,「我們這群人再不走可有人要急了,母后,風卿家,我們走吧。」

這話說得其他人都笑了起來,讓兩個新人尷尬地站在一旁。

「總管,擺架回宮。」皇帝一聲令下,大門被推了開來。

眾多宮女太監魚貫而入,一個尖細的嗓音叫道:「皇上回宮--」

昭王府的大廳外,一個藍衣少年靜靜地立在庭中。他衣衫淡雅,黑髮飄揚,夜風中顯現謫仙般出塵的氣質,卻又優雅高貴如權貴公子,脫俗中暗藏深沉與威勢。

走到他身邊,仁舉帝不由得多看他一眼,卻在一瞬間怔住。

這樣的容貌……

同時停住視線的還有太后和皇后,剎那間彷佛被施了魔咒一般,都怔怔地看着他清淡柔雅的容顏。六道歷經滄桑的目光透過他年輕臉龐,穿越時間阻隔,看到另一個有着同樣容貌的人……

微風拂開他頸側的髮絲,一道火紅的北斗星紋映入眼帘,龍顏開始顫動。

「你……你叫什麼名字?」

藍衣少年微一低首,平淡地回道:「回皇上,草民姓裴,裴行雲。」

一道悶雷轟地在三個人心中敲響,震驚得無以復加。

「裴……」皇上獃獃地重複,顫抖地伸出手去,輕輕撫上那張從未忘記過的容顏,「回來了,你終於回來了……」

時間撥開記憶的迷霧,真相一步步顯露。等待多年後,誰又看到了昔日的容顏?誰又知道歸來的背後,藏着怎樣的傷痛?是是非非,對對錯錯,所有的恩怨,皆在此刻煙消雲散,也在此刻重複輪迴。

本以為公審結束后終於可以好好睡一覺,結果,風凌楚發現,她的霉運還沒有結束。

「喂!你幹什麼?」被朱煦景二話不說的抓進將是兩人共用的新房,她皺着眉大叫,想要用力掙脫他的箝制。

剛才怎麼會覺得他好的?這人根本是個瘋子!

他放開她的手臂,一撩衣袍坐到桌旁,眉心微攏,顯然有些不悅。

她看看他的臉色,揉着手臂,嘀咕地道:「有病啊!我又沒幹什麼,整天就知道生氣!」

砰!

突來的擊案聲嚇了她一跳,忙閉上嘴。

朱煦景臉色陰沉,「妳給我坐下!」

「幹什麼?」他的樣子好恐怖,看看那眼神,好像在用力砍她似的……

「坐下!」又是一掌擊下,可憐的楠木桌開始搖搖欲墜。

風凌楚向來囂張,但今天她已經惹了一大堆麻煩,難免心虛,還是乖乖地坐下。「什麼事?要說快說,我想睡了。」

今天打了場架,又被那亂七八糟的禮節操得累死,最後還跪在地上被審了半天,她一碰到桌面就開始犯困。

「妳……」他氣得牙痒痒,瞪了她半天,還是決定不要自己氣自己,悶聲道:

「我問妳,妳到底還惹了多少麻煩?先一個個給我說清楚,免得將來又冒出一大堆事來。」

「麻煩?」她趴到桌上去,拿個茶杯轉着玩,很不認真地想了想,「嗯,好像沒什麼,我當年乾的比較轟動一點的也就這件了,其他的真的沒什麼大不了的。」那些個小流氓根本不夠瞧。

「真的沒了?」他懷疑。

「沒了、沒了!」她不耐煩的揮着手,打了個呵欠,「夠了沒?我好睏。」

「妳這人……」他暗生悶氣,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為什麼在她面前,他總是這麼沉不住氣?

風凌楚已經趴在桌上半睜睡眼,「我這人怎麼了?王爺,反正我們不過混個名分罷了,你管那麼多!」哼哼,等他離了京,昭王府還不是她一人的天下?

心裏突然被狠狠地刺了一下,他禁不住有些黯然。名分,她要的不過是名分而已,娶風凌楚的不是他朱煦景,而是昭王爺。

「喂,你還有什麼事?沒事我要上床睡了。」她的眼皮已經撐不住了。

他看向她趴在桌上假寐的樣子,青絲烏黑,襯得她的臉白皙光潔,一雙秋水明眸似睜還閉,洗去沿華的淡唇透着淺紅的色澤,引得他心中一陣騷動。

「我……想問妳一句話。」睡意朦朧的她淡去犀利的氣勢,他蠢蠢欲動地想問出已在心中轉了一個多月的問題。

她輕輕哼一聲,沒有睜眼的打算,模模糊糊地敷衍道:「嗯?什麼?」

他垂下目光,心中開始惴惴不安。「妳真的覺得我除了昭王的頭銜外什麼都不是嗎?」無可否認,當他聽到這句話的時候,他的驕傲受到嚴重的打擊,他一直以為自己是天之驕子,但是她呢?在她眼中他是什麼?

「切!」她懶洋洋地一揚手,順便再打個呵欠,趴在桌上閉着眼輕哼,「我拜託你,不要問這麼沒意思的問題好不好?堂堂的王爺,你不會連這點自信都沒有吧?誰不知道你允文允武,乃當世奇才?求求你,不要再折騰我了,我想睡覺!」

雖是不耐煩的語氣,她的話卻像溫泉一樣流入他的心中,一直難以安定的心神隨之慢慢回溫,嘴角勾起淺淺的笑意。原來,在她眼中,他並不是一無是處。

「那妳那天為什麼要那麼說?」

「那麼說?怎麼說?」她半睜開迷濛的眼,睡意深濃的腦中有片刻的空白,慢慢地從記憶迷海中撈出那麼一點印象。

「喔,想起來了,你是說那天我們在伯倫樓吵架的事?那個時候我生氣嘛!」氣極之下,自然出口傷人,不過--她略略偏了偏腦袋,她好像也沒說多傷人的話呀,他到底在氣什麼?

「喂,你真的那麼生氣?」想着想着就問出口了,「我又不是故意的,一時氣話而已,再說,我也沒說什麼。」

是沒說什麼,如果是別人,他聽了就算,根本不會去計較,但那個人是她……心中悚然一驚,為什麼他這麼在意是她說的?他到底在乎什麼?似乎連自己也迷惑了。

「可是,妳不說一句話就走……」

「我那時發現花如月了嘛!」她實在困得不行,乾脆速戰速決,先回答了再說。「我找那個女人找很久了,突然見到她出現在京城,當然就先追出去。好了,還有什麼問題?要問快問,不然我要睡了。」煩人,他到底知不知道皇室婚禮有多麻煩?他習慣了,她可受不了。

「沒有……」

「那就行。」答案入耳,其他都不重要,困得睜不開眼,站起來往床的方向摸去。

咚的一聲,連鞋子都沒脫,倒頭便睡。唔,這床好軟,睡起來一定舒服……思緒至此中斷。

他無奈地嘆息,上前認命地幫她脫鞋蓋被。唉!想他堂堂一個親王,連杯茶都有人自動端給他,現在居然要給她脫鞋!

「唔,好難受!」她嘀咕一聲,躲在被子裏蠕動幾下,勉強勞動手指,將那件華麗至極的嫁衣剝下,丟出被窩,腦袋一歪,睡著了。

看着由江南織坊精心織出的嫁衣被她當破布似的丟到地下,他不禁搖頭,無奈的看着床上睡得正熟的女子--那個據說已經是他妻子的女人。

她無疑是極為秀美的,他總是喜歡看她明明可以溫柔嫻靜的臉上露出滿不在乎或者囂張跋扈的表情,張牙舞爪地向他示威,然而現在,她卻睡得像個安靜的孩子。目光投注於她的臉上,他臉上的表情溫柔。她的臉溫潤如玉,一如當年初次相見。可是,當年的孩子已經長大了,長大到已經可以做他的妻子,長大到成了一個女人……

當妻子這個詞出現在他的腦海中時,他的手難以自己地放到她的臉上,看着她安靜的睡顏,彷佛中了魔咒般俯下身去……輕輕地、輕輕地貼上她的唇。

清涼、柔軟、瑰麗……此刻,他沉醉不願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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漠北流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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