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京城繁華地段,伯倫樓士人云集,其中不乏朝中出名的才子,然而,目前最出風頭的無疑是一位姓楚的書生。他風流俊逸,文才出眾,精通經義,謙恭有禮,即便是往人群中一站,也讓人覺得其清朗之姿有如高山之巔的一捧雪,高雅清冷。
這位姓楚的書生正是「楚臨風」。
這一日,又是伯倫樓詩會。
風凌楚一身白衣,玉樹臨風地立在欄前望着樓下來來往往的人群,一臉平靜。
街市間,偶有經過的女子含羞帶怯地往上一瞅,隨即速速低頭,掩面而去,卻掩不住對「他」的仰慕。
一手握着酒杯,風凌楚淺酌一口,暗自搖頭。她知道自己幼年隨師父四處遊歷,習慣了不拘小節,所以若非刻意,舉手投足之間毫無女子嬌柔之態,扮男人是極容易的事;但她穿男裝難道真的很有男子魅力嗎?雖不至於被看出女子身分,但她身上好像也沒有男子陽剛之氣吧?
唉!倘若當年母親把她生做兒子就好了,如此一來,她大可大大方方地來參加詩會、入仕,哪裏用得着在這夾縫問辛辛苦苦的偷得那一點自由?
她從來不以身為女人為恥,然而,這個時代給予女人太多的束縛卻是現實,這阻礙她發揮本性的自由,讓她不得不以此為憾。
倘若她是男子,今日的她恐怕早已站在朝堂之上商討政事,哪裏還用得着為了那一點自由而處心積慮地算計着那在漠北戰事中認識的男人?
想到他,腦中浮現起他咬牙切齒的模樣,她不由得輕笑。那傢伙現在必定恨她恨得要死吧,想他堂堂昭王爺,多的是人討好,卻一直被她算計威脅,也難怪心中會忿忿不平。
五年前漠北相識,她便挾恩賴在他的漠北大營中騙吃騙喝看熱鬧;直到戰事結束,她才離開漠北,回京。
他一直不知道她的真實身分,一直以為她就叫楚臨風,是後來奉命回京,在一次皇宮盛宴中意外見到她,至此才真相大白。
呵,憶起他再次見到她時的錯愕表情,不禁輕笑出聲。
他從小便因天命將才而被教導成喜怒不形於色,更因常年帶兵而養成冷靜沉穩的個性,卻往往因為她而情緒失控,甚至惱羞成怒。想來心裏便隱隱有些異樣的滿足,也因此每每一見到他,她總想激得他發火。
那個尊貴深沉的昭王或許昂然出色,卻及不上那個會發火、會鬧脾氣的朱煦景讓她感覺真實。
事實上,對朱煦景,她是極有好感的。他不是書生,沒有讓她反感的酸腐之氣;但他也同樣飽讀詩書,能理解她的想法。撇除兩人時常互相鬥氣之舉,他們算得上是知己。
她之於他,當然也同樣是特別的。從小生在皇家,他習慣視女子為無物,從來不着想周以平等的態度去對待,也不曾想過那也是可以和他一樣擁有自己的理想與主見的人。他的侍妾不多,卻也從來沒有克制過自己,因為他習慣了,習慣將她們當作寵物,習慣了那是身分的象徵。試問哪個王侯沒有侍妾?他雖從來沒有主動納妾,卻也從來沒有反對母后、皇兄把那些貌美的女子往昭王府送。那是一種習慣,二十多年來……或者說是幾千年來的習慣。
然而,對於她,他卻從來不曾有過高高在上之姿。從她出現的開始,他就把她當作一個平等的、站在同一個層面上的人,有獨立的思想、有獨立的人格,就算後來知道她是女子也是一樣……或者,他從來都沒有把她當作他概念中的女子。
然而,以後就不一樣了,他們不再是朋友,而是夫妻關係。
夫與妻--昭王妃的身分承認了他們之間的夫妻關係,卻也在世俗世界裏否認了她的獨立人格。
她,將依附於他。
這是她深惡痛絕的結果,但她卻相信,他會給予她真正的獨立;就算世俗里的昭王妃將取代風凌楚,但在精神層面里,他仍會給予她平等。
這就是她挑上他最重要的理由。
只是,依然不能心動啊!一旦心動,她便會要求夫與妻的平等,而這個,卻是他給不了的。他能給她的,是朋友的平等,一旦有了實質的夫妻關係,根植於他內心深處的皇權思想便會冒出頭來,要求她成為他意義中的妻子,成為真正的「昭王妃」。那與他概念中的女子又有什麼不同呢?
陡然意識到自己在想什麼,風凌楚微微蹙起眉頭,輕輕嘆息。她到底要求什麼?是自由,這是否同時也包括他的另眼相看?
本來清明的思緒因這突然跳出來的意外而紊亂起來,她眉心緊蹙,將杯中的酒一口飲盡。難道她還有什麼連自己都沒有想明白的情緒在裏頭嗎?
這時,風凌齊悄悄地靠近她,拍了她一下,卻嚇了她一跳。
「幹什麼?」
看到她不悅的臉色,風凌齊委屈地道:「姐,妳干對我這麼凶?」他只是過來叫她一下嘛!
看了看正忙着品詩論詞的眾人,誰也沒有注意到他們,她才回過頭來簡單地解釋:「我只是在想事情。」
「想事情?」風凌齊眼珠子一轉,嘻嘻笑道:「該不會是在想下個月的大婚吧?嘿嘿,姐,妳也真厲害,居然能把王爺給勾到手。」那個態度冷硬、對任何人都不假以辭色的昭王,竟然要成為他的姐夫……嗯,想起來還是有很不真實的感覺。
風凌楚掃他一眼,淡淡地道:「我們之間不過是場協定罷了,你要真以為你姐的魅力大到連王爺都能弄上手,那就錯了,人家根本不把我當女人看。」是啊,雖然總是叫着男女授受不親,然而在他眼裏,他與她之間的交情卻是無關性別。
「不可能吧?」風凌齊不信,脫口道:「妳演戲的功夫那麼厲害,這整個京城的人哪個不把妳當最標準的大家閨秀?王爺他……」看到她橫過來的一眼,突然意識到自己說了什麼,猛地捂住嘴。完了,他居然當面說她演戲……
只是這回,她卻沒有任何動氣的跡象,反而擰眉思索。
「凌齊,你覺得昭王到底是一個怎麼樣的人?」
風凌齊小心翼翼地看她一眼,見她一臉平靜,這才膽子大了起來。
「昭王嘛……他出生之時便被當時的國師淳于上人看出乃是天命將才,從小便教先皇給予特殊教導,不管是先皇還是當今聖上,都是以護國之將的標準去栽培他:所以,今日的他不論文治武功,還是性情品德,都可以稱得上是當世罕見。不過,我覺得他這樣的人其實是很矛盾。」
「矛盾?」她微微挑眉,「為什麼?」
風凌齊皺着眉,沉吟道:「怎麼說呢?昭王常年不在京中,我入仕后也沒見過他幾次,但是,憑他此次回京的印象,就覺得他其實並不是像表面一樣冷峻的人。」
看了看風凌楚沉思的神色,他稍稍得意起來。「自出生那一刻起,他便集萬千寵愛於一身,尊貴非常,所以,他的本性必定自傲。然而,他從小就被當作是未來的統帥,沒得選擇的要接受這樣的重任,內心又有些寂寞失落。而他畢竟是掌控着本朝軍權的人,也是個皇族子孫,權力慾望始終是存在的,天下始終是他最心念的東西……唉,我也不知如何解釋,總之他很矛盾就是了。」說到最後,他都有些腦筋打結,便以這麼一句不負責任的話作為結論。
風凌楚一直認真地在聽,不免在心中想着,這小子說得雖然不是很清楚,分析起來卻也條理分明,而且……據她了解,他說的確實沒錯。
心中輕嘆,這個小弟畢竟長大了,現在的他足以在官場上立足,可以應付那些
「姐,妳怎麼了?」風凌齊疑惑地看着她許久未有反應的樣子,便問。
她輕輕一笑,嘆道:「凌齊,你終究是我們風家的子孫,爹可以感到安慰了。」
難得能得到姐姐的讚揚,風凌齊又高興又不好意思,「姐,妳也覺得我可以獨當一面了嗎?」這個姐姐雖然比他大不過兩歲,卻一直是他的偶像:雖然身為女子,姐姐卻照樣能為風家做一些有意義的事,他相信,如果她是男子,風家未來必
她伸手去拍他的肩,嘆了一口氣,「長大了,都比姐姐還高。」
一個多月後,她將離開風家,嫁作人婦。小弟能成為獨當一面的人才,風家的未來,就要靠他了。
「咦?」風凌齊的臉上突然露出吃驚的表情,「姐,妳看那邊!」
她順着他的視線望向樓梯口,突然微微皺起眉來。
他怎麼會來這裏?
一個修挺的華袍身影緩步上來,踏上此處的雅間。
一見到他,一個儒袍書生欣喜地迎上前去,熱絡地拍他的肩,「你還真的來了,難得啊,王爺肯來賞光下官這小小的詩會。」
朱煦景淺淺一笑,「本王難得回京,反正也無事可做,就給你面子了。」雖然語氣平淡,卻顯然是對熟悉之人所說。
風凌齊低聲在姐姐耳邊道:「姐,唐大人怎麼跟王爺有交情?」
那個儒生,正是任翰林修撰史官的唐機,同時也是風凌齊的頂頭上司。
風凌楚緩緩的搖頭。她雖然對朝中官員都有調查,但史官卻因不涉入朝政並沒有多加註意,尤其唐機乃是因祖上皆為史官而特別授予,沒有參與政事的可能。對於朱煦景與唐機有交情這件事,她也很好奇;沒想到以他身分之尊,居然會跟職位不高又無實權的史官來往甚密。
還在想着,朱煦景已經看見她了,皺着眉,往這邊走來。
風凌齊拚命的拉她衣服,「姐,王爺看見妳了!」
「那又怎麼了?」她拉回就要陣亡在弟弟手上的衣袖。
「還怎麼著?」他低嚷,「你們就要成親了,竟然讓他發現妳跟一群男人混在一起,這怎麼得了?」老天保佑,千萬別讓王爺發怒,這樁婚事一旦告吹,風家名譽損失事小,姐姐嫁不出去事大啊!
風凌楚聽了一嗤,「拜託,你當是捉姦哪?放心好了,他要是在意,我也不會挑上他。」她不過是來聽聽別人的高論,順便討論一番嘛。
兩人正嘰嘰咕咕,朱煦景已來到他們面前,臉色果然有些不好。
風凌齊不禁一陣發毛,趕緊行禮。「王爺。」
他微微一怔,道:「你認識本王?」這個看來不過十七八歲的少年,怎麼會見過他?
風凌齊淺淺一笑,落落大方的回答:「下官翰林院編修風凌齊,見過王爺幾次。」
風凌齊?他的眉心突然一松,原來是她的弟弟,他還以為……算了,知道了就沒什麼可想。
唐機笑着道:「我都忘了,王爺,給你們介紹一下。」他站到兩方中間,對風凌楚說:「楚兄,這就是當今聖上親弟……」
「不必!」朱煦景一揚手,目光卻一直停駐在她的身上,有些諷刺地道:「楚公子,我們就用不着介紹了吧!」
風凌楚眉毛動都沒動一下,平靜如常,另外兩人卻聽得有些驚訝。風凌齊疑惑,昭王叫姐姐楚公子,又是這樣的語氣,聽起來好像交情不淺的樣子……他們到底是什麼時候認識的?
唐機訝異地指着他們,「你們認識?」
風凌楚轉向他,笑了笑,「唐兄,忘了告訴你,小弟幾年前遊歷時曾在漠北見過王爺,」
唐機恍然點頭,笑道:「原來如此,這倒好,既是舊識,就不必拘禮了。」
她點頭,正要說什麼,手臂突然被抓住。
朱煦景朝兩人一點頭,「抱歉,我與楚公子有些舊情要敘,先失陪了。」說完,他也不管她的反應,把她拉至一邊。
唐機看得奇怪,風凌齊卻暗地裏嘆氣。
完了,看樣子昭王也吃過姐姐的虧,要是在這個時候算舊帳的話可怎麼辦?唉,姐姐就是喜歡胡來又愛算計,現在他只能在這邊幫她祈禱了……
「喂!你幹什麼?放手!」
風凌楚不悅地看着被用力握着的手臂。他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力氣有多大?痛死了!
朱煦景卻沒有放開的意思,雙眉緊緊地擰在一起,「我才問妳在幹什麼!說,妳怎麼會出現在這裏?」
「你能來我就不能嗎?」她沒好氣地嗤道,「你來幹什麼我就來幹什麼!」這人今天有病啊,換作以前他怎麼會問這麼無聊的問題?
如此挑釁的話教他臉色陰沉幾分,低叫:「風凌楚,妳這什麼語氣?」雖說兩人的婚約只不過是場協定,但是,嫁給他真的這麼隨便嗎?這個時候她該在家為婚禮準備才是,居然跑到這裏來玩……想着想着,他又鬱悶起來,搞不清自己心裏亂糟糟是為哪一樁。
「先放手!」他的威勢對她沒有半點用處,她挑着眉瞪他。
他低頭看,她纖細的手臂被他緊握在掌中,雖隔着一層衣物,他卻依然能感覺到那完美的形狀……他像是被火燒着似的突然鬆手,臉色不自然起來。
「你今天吃錯什麼葯了?我來參加詩會有什麼不對?」風凌楚卻沒注意到,徑目嘀咕着。
他勉強壓抑住心中波動,儘力使自己恢復自然。「我以為妳現在應該待在家裏準備大婚。」
親王大婚是何等大事?尤其他又是當今聖上唯一的同母兄弟,更是不得馬虎。此次若不是大皇子因未來的岳父去世,本應在下月的大婚推延了,婚禮用品正好用在他們身上,只怕這準備也要個半年,哪能這麼快?照理說,她這個就要當新娘的人也該在家忙着準備嫁妝才是。
「準備?」她翻了個白眼,摺扇啪的敲在另一隻手的手心,不耐煩的說:「我有什麼好準備的?有事何總管早就去做了,至於綉什麼鴛鴦戲水的--哼哼,別指望我,我只會舞刀弄槍、舞文弄墨,那種事情我干不來。」反正就是成親嘛,還不都一回事。
「妳……」朱煦景氣結,「說要嫁我的是妳,現在馬馬虎虎的也是妳!妳到底想怎麼樣?」看到她這無所謂的態度,他心裏就起一團無明火,止不住地狂燒。
她有些奇怪,研究似的盯着他,「你幹什麼?反正操心的人多着呢,我出來玩玩而已,你有什麼好生氣的?」真是莫名其妙。
「我……」他眉心緊蹙,理不清心裏那一團亂麻,只覺得胸口堵得發慌,被她這麼一問,不由得又生起悶氣。
「我真是越來越搞不懂你了,你到底在氣什麼?我來玩又沒得罪你;再說,我們這個婚姻本來就是另有所圖,你叫我怎麼個重視法?反正結果都一樣。」
他越聽越不開心,終於忍不住地道:「誰說我生氣了?我沒生氣行不行?」話
是這麼說,臉色卻陰得很!「風凌楚,妳想怎麼玩我懶得理,不過,妳給我記好了,別掛着昭王妃的頭銜四處惹是生非,給我惹麻煩!」
「我惹麻煩?」此話一出,風凌楚也火了,不管那邊探頭探腦的唐機與風凌齊二人,怒道:「朱煦景,你夠了!不要在我面前無理取鬧。昭王妃這個身分該注意什麼我知道,不需要你多話!」這人今天瘋了,凈着瘋話!
「我無理取鬧?我多話?」從小被捧得高高在上,朱煦景幾時被人用這種語氣說過?當下怒火中燒!「風凌楚,看清楚妳自己什麼身分!再怎麼樣妳也不過是一介臣女,就算今天成了親,身為妻子的妳也沒有資格對本王這樣說話!」
如果換作別人,恐怕早就被他的怒目相視威嚇得不敢多說一句,只可惜今天面對這一切的是無法無天的風凌楚,他越發怒,她也越生氣。
「哼,搬出王爺的身分壓人了?朱煦景,除了這個昭王的爵位,你還剩下什麼呢?」
「妳……」他的臉色忽而鐵青,又漸漸變得慘白。
除了這個昭王的爵位,你還剩下什麼呢?從來沒有人對他說過這麼無禮的話,卻也從來沒有人能說出這麼一句讓他感到驕傲被狠狠敲碎的話,昭王這個爵位別人來說,也許已經包括太多了,但是對她來說,卻毫無意義--他突然明白,自己在她心中,原來也僅是如此而已。
他沒有開口駁斥,唇仍抿得死緊,目光複雜地看着她,久久不語。
她也不說話,余怒未消,依然怒目相視。
一時之間,兩人身處的小空間安靜無比,只聽得對麵茶坊輕輕飄來歌女的慢聲唱吟--
「花褪殘紅青杏小。燕子飛時,綠水人家繞。枝上柳綿吹又少,天涯何處無芳草。牆裏鞦韆牆外道。牆外行人,牆裏佳人笑。笑漸不聞聲漸悄,多情卻被無情惱。」(注)
歌聲傳入耳中,一字一句、清清楚楚。他深深呼吸,慢慢感覺到心緒隨着歌詞而起伏,霎時有一股陌生的無力感攫住他,胸口緩緩地酸澀起來;笑漸不聞聲漸悄,多情卻被無情惱……多情……卻被無情惱……
見鬼了!他到底是為什麼來着?
他狠狠地一拳擊向一旁的方桌,頓時木屑飛灑。
那一瞬間,周圍的一切似乎都停止了,那邊正在酬詩的文人們個個被這變故嚇了一跳,當場愣住;就連對麵茶坊的歌聲也在這一刻停止了。
風凌楚也怔住,看到他狂怒的樣子,她第一次感到不知所措。「你……」
他卻在這時露出苦笑地自嘲:「我知道我在妳心中從來都不算什麼,我……不過是妳達到目的的一個選擇罷了。」他抬頭看她,目光在這一刻顯露出從來沒有過的迷茫與……憂傷。
她陡然震驚!這……不,從來都不是這樣的,他在她心中是……是……
慌亂地移開視線,她轉向對面的茶坊,想要平定一下情緒,卻在無意間攝入眼底的一抹身影時呆住。
那……那是……
她臉上愀然變色,啪的一收摺扇,當即丟下一句話:「我有事先走,有話明天再跟你說。」她再也顧不得別的,矯龍般地躍起,白衣身影消失在街市中。
酒樓里,是一堆呆住的文人,還有……一個一臉憂傷的男子。
他在她心中,終究還是一點也不重要……
註:蘇軾蝶戀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