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回家
喬家大宅里正熱鬧滾滾。
喬風邑──喬氏企業的接班人,赴美八年之後第一次回家。
為了迎接他,喬家已經上上下下、里裡外外、興高采烈、歡欣鼓舞地忙和了好幾個禮拜。
期待的一刻總算來臨嘍!
這會兒,喬家所有的傭人全都在大門口列隊歡迎,掩不住興奮地交頭接耳。
他們多半沒有見過喬大少爺,就算是少數在喬家工作八年以上的資深員工,也只依稀記得他離家前的模樣──高度近視、瘦弱木訥、資優而自閉、富有卻寂寞。
大家都想要知道,這八年的時光除了使他成為堂堂的哈佛企管碩士之外,到底還能夠在他身上造成什麼樣的改變。
叭……
門口傳來汽車的喇叭聲,接着爆出歡呼:
「回來了!小姐和孟先生把少爺給接回來了!」
聽到這陣騷動,一直在客廳里焦躁等候的喬敏華站了起來,一顆心七上八下的。
她當然高興兒子終於回到自己身邊,但他們母子倆畢竟已太久沒見面了。上一次見面,好像是六年前她去美國洽公的時候;從那之後,他不回來,她也沒再去,忙啊。
感覺肩膀被輕輕拍了下,她回過神來。原來是女兒雨晨。
「媽,寶貝兒子回來了,您還發什麼呆呀?」
寶貝兒子?在哪兒?
敏華連忙轉過頭──
「嗨,媽。」
出乎意料地,一個綁馬尾、耳戴金環的男子,跨步向前給了她一個熱辣辣的擁抱,並且在她的左右臉頰各親了一下。
然後他語帶笑意的說:
「媽,您還是這麼的雍容華貴,看來我給您帶的回春保養品全都派不上用場了。」
「你……是風邑?」
眼前這個自稱是她兒子的陌生男人,讓敏華目瞪口呆。
她的風邑寶貝沒這麼高,而且他一向是個文質彬彬、舉止合宜的男孩,怎麼會是這個流里流氣的嬉皮?
難道是兒子不想回來,隨便找個阿貓阿狗來充數?
太過分了!
敏華因為突然湧上的怒氣而眼前一黑,差點昏倒在地,幸好雨晨眼明手快地扶住了她。
「媽,真的是哥啦。您仔細看,哥只是長高變壯,而且換了造型而已,他的五官都沒變呀。剛才去接機的時候,我也差點認不出他來呢。」
其實在機場第一眼看到哥哥的時候,雨晨所受的驚嚇絕不亞於母親;他的確和從前判若兩人。
聽女兒這麼一說,敏華勉強按捺住脾氣。
她抬起頭來仔仔細細、徹徹底底、結結實實地把這個男人給打量了一番,果然在他臉上找到了熟悉的線條。
「風邑,真的是你?」
「如假包換。不過,」風邑聳聳肩,一副信不信由你的模樣。「我並不介意到醫院去作DNA比對。」
「哥,別鬧了啦!」雨晨打斷他,她知道母親禁不起玩笑,今天的刺激已經夠了。
經過這番折騰,敏華元氣大傷。她坐下來喝口水順順氣,心中實在是悔不當初。
原本她有十足的把握,只要握緊手中的遙控器,諒風邑翅膀再硬、飛得再高,最終還是得乖乖的降落原點。如今他的確回到了原點,只不過已非同以往。
怪只怪自己對事業太投入,忘了隨時給遙控器充電,以至於遙控的威力大減,才會造成今天的失控局面。
不過,往好處想吧,好歹他爭氣的頂了個哈佛企管碩士的頭銜回來,光憑這點就足以光宗耀祖了。
更何況往後在她的監管之下,諒他再厲害也變不出什麼把戲。想到這裏,她不覺寬心了許多。
「風邑,明天把門面整理一下,男生留長發戴耳環成何體統!」為了重新樹立威嚴,她一開口就是命令。
「遵命。」
他無所謂。反正已經達到震撼的目的,「它」是可以功成身退了。
敏華滿意的嗯了一聲,直接切入正題:
「你打算什麼時候開始到公司上班?」
「媽,哥才剛下飛機耶,時差都還沒調過來呢。」雨晨跳出來打抱不平。
母親是怎麼回事?就算急着退休和傅叔共享神仙眷侶的生活,也不該這樣摧殘自己的兒子;她真以為每個人都像她一樣是個工作狂啊。
倒是風邑不以為意的說:
「沒關係的,妹,媽是個急性子,我了解。」
他的視線在曾經居住過十多年的屋子裏緩緩繞了一圈──價值不菲的骨董傢具、擦得發亮的木質地板、閃爍光芒的水晶吊燈,還有威儀不減的母親大人。
一切似乎都維持着原樣。看來改變的只有他。
他在母親對面的沙發上坐了下來,準備投出第二顆炸彈。第一顆在剛進門時試投過了,殺傷力似乎不小。
「媽,如果您同意我每周只進公司三天,我可以明天就開始上班。」
「不行,我要你全心投入。」不出他所料,敏華斷然拒絕。
「投入的程度未必與時間的長短相關,您說是嗎?」
他笑笑地說,絲毫沒有被母親的嚴厲給震懾住。在以前,那可是克他最有用的武器呢。
「如果我不同意呢?」
「媽,我看您的身子還很硬朗,多工作幾年應該不成問題吧?」他挑挑眉說。
敏華心中的警鐘大響。
兒子是在和她談條件嗎?如果她不同意的話,他將拒絕碰喬氏的業務,這麼一來,她勢必無法退休。
他以前哪敢這樣對她!可見他不只外表變酷、膽量變大,連對她的忠誠度也變低了。
「什麼理由?」
「我正在籌備一家律師事務所。」
「律師事務所?」敏華訝異的說:「風邑,你這不是外行充內行嗎?」
「媽,我可是領有執照的律師;而且我已經在賓州一家大型律師事務所工作了一段時間。」
「怎麼可能!少胡鬧了。」兒子一定是在開玩笑。
「當年我在台灣申請的是哈佛大學商學院,但到那裏之後我發現他們有所謂雙主修的制度,所以我同時修了企管和法律學分,也先後拿到兩個研究所的學位。」
「你是說,你是企管和法律的雙料碩士?」
「沒錯。」
「哥,你好神喔!」雨晨對他簡直佩服得五體投地,真不愧是智商高人一等的資優生。
「你這孩子,當初怎麼都沒跟我提呢。」敏華眉開眼笑,這下子她更有得炫耀了。
「沒把握的事何必張揚?」
至於過程中的辛苦就不必提了,反正都已過去。
「媽,我專攻的是跨國貿易的法律事務,我想對喬氏企業的進軍國際應該有所幫助。」
「這麼說,哥,你會披着律師袍上法庭嘍?」雨晨興奮極了,她真想見識老哥口若懸河的神氣模樣。
「不,那是我的合伙人要做的事,我只負責幕後。」他的語氣里出現了一絲無奈──
「妹,喬家人並沒有選擇職業的權利。」
敏華懂得,兒子是在埋怨她。
當年他高中畢業時,一心想留在台灣念法律系,是她堅持送他出國,而且硬要他申請商學系。
「風邑,你別怪我,媽也是不得已的,喬氏的家族重擔非你不可啊。」她嘆口氣,隨後選擇了讓步──「這樣吧,我同意你每周只進公司三天,但你必須保證全力以赴。」
「要保證是嗎?沒問題。」調皮取代了方才的無奈,他清清喉嚨,高舉三根手指頭,正經八百的說:「我喬風邑終其一生將為喬氏企業鞠躬盡瘁死而後已。這樣您滿意了嗎?」然後他雙手一攤,苦着臉說:「拜託,媽,這種保證我從小到大已經說過不下千萬遍了,您還聽不膩嗎?」
他的苦瓜臉逗得雨晨抿嘴偷笑。
她覺得哥真的不一樣了。以前他凡事以母親的意見為意見,她要他往東,他就絕不敢往西。
然而此刻,看看他說話時的從容與自信,還有他與母親抗衡的架勢──不忤逆,但堅定。
他真的是徹頭徹尾的改變了,她好崇拜現在的他唷。
可是敏華卻受不了兒子的嘻皮笑臉,她眉頭一皺。「算了算了,你去休息吧,我得回公司了。」
她吩咐傭人去叫司機備車,突然又想到什麼似的說:
「對了,風邑,後天晚上你劉伯伯要為你接風洗塵,順便介紹他的家人跟你認識。雨晨,你和孟翔也一起去。」
「媽,您說的劉伯伯可是劉達威的爸爸?」雨晨警覺的問。
「是啊,他還有個女兒叫劉姝鈴,長得眉清目秀。」
原來母親又在重施故伎了。
凱旋企業第二代的劉達威曾是母親屬意的乘龍快婿,只可惜人模人樣的他卻是個急色鬼,所以被她給三振出局了,只怕那個小人到現在都還對她和孟翔懷恨在心呢。
很顯然的,母親把如意算盤打到哥哥身上了,不僅要他接替她的位置,還要他娶個門當戶對的媳婦。
「媽,後天孟翔的旅館有一批日本觀光客要來,我得去幫忙,我看你們去就好了。」她可沒說謊,孟翔從機場送他們回來之後就馬上趕回「夢想繹站」去了。接着她對風邑眨眨眼說:「哥,恕我不奉陪了,我怕那天我去了會礙着某人的眼、壞了媽的大計。」
「雨晨!」敏華出言阻止。
她怕風邑知道她的企圖之後拒絕出席,看得出來他已不再是從前那個對她言聽計從的乖兒子了。
「媽的大計?媽,原來是您要相親啊。」風邑故意裝出驚訝的樣子。「妹,既然是媽要相親,做女兒的怎麼可以缺席呢?」
母親的心思他豈有不明了的道理,他只是想逗逗她罷了。
和母親之間全新的相處模式十分有趣,但也令他感慨萬分。
他發現她再也無法如巨人般地掌控他,而他也毋須總是在面對她時小心翼翼、戰戰兢兢了。
是小男孩終於長大,還是巨人已衰老?
「別瞎扯,小孩子沒大沒小的。」
敏華喝斥着,臉上一陣紅一陣白,然後氣急敗壞的甩門走了,留下滿臉無辜的風邑和笑得噴淚的雨晨。
甩門聲繞樑許久,屋內終於恢復安靜。
雨晨抹掉眼角的淚,伸手扯了扯風邑的馬尾說:
「老哥,真高興你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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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考你,John的媽媽是誰?」
「是……花。」
風邑故意思考了好幾秒才說出正確答案。好歹給對方保留一點面子嘛。
花生醬──「花」生「John」,所以John的媽媽理所當然就是花嘍,簡單!
「答對了!真厲害。來,換你出題!」
「Whatisthesmallestroomintheworld?」
「世界上最小的房間?」
劉姝鈴支着下巴,眼珠子骨碌碌的轉了半晌,然後苦惱的說:「太難了啦,你根本是存心把我考倒嘛。風邑,答案到底是什麼呢?」
「mushroom。」
他展現迷人的笑容,其實心裏的不耐煩正節節升高。
「啊,是蘑菇。」
她先是因為聽懂了英文而洋洋得意,接着又摸不着頭緒的說:「可是蘑菇為什麼是世界上最小的房間呢?」
「這個嘛,就留給你當回家功課好了,下次記得給我答案。」
他拿起水杯喝了一大口,打算讓這個遊戲就此結束。
他快要抓狂了。
要不是看在母親大人的份上,他才懶得參加這次的飯局。
要不是母親大人事前諄諄告誡他劉氏企業的重要性,他也不會這樣降低格調,既玩遊戲又陪笑臉的。
他能體會母親這二十年來獨力支撐家族企業的辛勞,同時也對自己一直逃避責任滯美不歸感到愧疚,所以吃頓飯、扮個丑角,他還願意配合。
當然,他心裏早就有底了,這頓飯美其名是長輩為他接風洗塵,其實是替兩家的年輕人牽紅線。
因此,當上完最後一道菜,其他人紛紛藉故離席的時候,他一點也不意外。
令他意外的是,這個千金大小姐竟然要求和他玩腦筋急轉彎的遊戲,理由是要和資優生比智商。
比智商是嗎?沒問題。
問題是根本沒得比,他出的題目她沒一道答得出來。答不出來也就算了,還不肯認輸。
在她的堅持下,這個遊戲已經玩了一個多小時了,恐怕她是在考驗他的耐性吧。
真佩服自己還笑得出來,可見他的EQ比IQ高多了。
「風邑,你說的下次……是什麼時候?」她把玩着杯子,有意無意的抬起眼睛問他。
「看你嘍!」他比了個悉聽尊便的手勢。
她愉悅的笑了,然後說:
「你願意陪我去看服裝發表會嗎?」
「Whynot?」
「真的?不準黃牛喔。」
整個晚上的測試,他全部通過,這個男人真是完美到極點。
他有着烜赫的家世、高等的學歷、良好的基因、稱頭的外表、超人的耐性……
最重要的是,他並不排斥參與女性的社交活動,那可是她的生活重心呢。
且慢!她還有最後一項測試。
「風邑,你對『劈腿』有什麼看法?」
「劈腿?」
他愣住了,這又是個腦筋急轉彎嗎?
他不由自主的摸摸後腦,猛然想起長發已經在昨天被造型師給一刀剪了,脖子光溜溜的好不習慣。
他遲疑的說:
「Well,劈腿的時候,身體要柔軟,姿態要優美,動作要協調,呼吸要勻順……」
「你在說什麼啊!」她笑得花枝亂顫。「你以為你是AV女優的場邊技術指導嗎?」
「你問我劈腿不是嗎?我記得我妹學芭蕾的時候,老師都是這樣教她的呀。」
她嘲笑他的樣子,活像他是個IQ零蛋的笨蛋。
算了,還是不要再問她什麼是AV女優了,否則肯定又要被嘲笑得體無完膚。
「風邑,『劈腿』是最近台灣年輕人的流行用語,意思是腳踏兩條船啦!」她強忍着笑為他解釋。
「唉,我跟台灣的流行文化脫節了。」他苦笑着承認自己的無知。
「放心,我會教你的。」她催促他說:「快說,如果你的朋友劈腿,你作何感想?」
「以法律的觀點來說,婚姻里不忠實的一方必須受到譴責。」
「如果是婚前呢?」她嬌媚的又問。
「在沒有婚姻的約束下同時與兩個人以上過從甚密?」
他下意識地又把手伸向後腦,再次因摸不到馬尾而備感失落。唉,人真是習慣的動物。
他思考了片刻之後說:
「擇友本來就是一種適者生存、不適者淘汰的過程,就商業觀點而言,劈腿其實不失為提升效率、節省時間的擇友方法。」
哇,他的想法很前衛喔。
「所以你是贊成嘍?」
「不予置評。也許等我親身經歷過之後才能回答你這個問題。」
「你是說,有機會你也要試試劈腿?」
「男人不壞,女人不愛啊。」他比了個有何不可的手勢。
她瞪着他,覺得他真是誠實得可愛。
她決定牢牢的抓住這個世間少有的夢中情人,絕不讓他有劈腿的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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喬氏商業大樓是一棟高達八十八層樓的新式建築物,地點好,外形突出,落成之後便成了附近的新地標。
風邑以董事長特別助理的身分,陪同母親視察喬氏商業大樓。
他們走了幾個賣場,然後回到總經理室聽取簡報。
王總經理率領重要幹部出席,並且仔細的報告了大樓這半年來營業的情形——
「目前大樓的營運十分順利,所有的樓面櫃位全滿,而且租約都在五年以上,所以我預估九五年便可達到損益兩平。」
九五年?
比執行長傅士佑在大樓落成時所做的評估足足早了兩年。中間怎麼會有這麼大的落差?
「這份是我親自製作的損益估算表,請董事長以及喬特助過目。」
敏華戴起老花眼鏡詳讀報表上的數字,一看就發現了問題所在。她不動聲色的對兒子說:
「喬特助,你的看法呢?」
風邑拿着手中的損益估算表,不疾不徐的說:
「這份報表製作十分精美,恐怕花了王總不少心思。不知我能否向您討教幾個問題?」
「當然,請說。」
王總自認工作賣力,沒什麼好挑剔的。
「首先請問王總,喬氏員工的薪水多久調整一次?」
「啊?」他的問題令王總愣了一下。「原則上,公司每年都會加薪,調幅大約在百分之三左右。」
「再請問,一般而言,建築物的狀況會不會隨着完工的時間而有所改變?」
「當然會。而且通常是狀況愈來愈多,像是電線短路、水管漏水、電梯停擺……」
王總愈講愈慢,臉上逐漸出現一條線。他有點明白了。
「所以您同不同意,大樓的大部分支出應該是逐年提高,而非表格上這些固定的數字?」
「這……」第二條線出現。
糟糕!他怎麼這麼迷糊,竟忽略如此顯而易見的問題。
「其次,以您的豐富閱歷,應該曉得世風日下人心不古,契約往往無法保證數字的進帳,充其量只能作為毀約時的訴訟憑據。」
風邑放下報表,微笑的做着結論:
「因此在收益不確定,而支出又提高的情形之下,王總,您是否認為九五年將達損益兩平的估算太過於樂觀?」
第三條線終於劃下,他啞口無言。
在屬下面前出糗令他無地自容,他更擔心董事長會因他的疏失而刮他鬍子、炒他魷魚。
「王總,喬特助提出了幾個新的思考方向,你不妨當作參考。辛苦你了。」
敏華欣賞兒子的思路清晰、一針見血,但卻不忍看見王總的羞愧不安,於是她交代幾句便離開總經理室,結束了今天的簡報。
在電梯裏,她說:
「做得好,兒子。」
「我不懂王總怎麼會犯這種菜鳥才會犯的錯誤?」他納悶。
「他太急於邀功,以至於產生盲點。」
「記他三大過退學嗎?」
「不,先留校察看吧。」她感慨的說:
「若是年輕的時候,我一定當場拍桌子請他走路。但這幾年我在你傅叔身上學到了用人唯誠、帶人帶心的主事原則,也發覺了圓融與體諒比動輒責罰更具有提升員工忠誠度的效果。」
「所以您決定原諒他?」
「王總是個凡事要求完美的人,對他而言,失誤本身就是最大的懲罰。何況他在喬氏多年,功勞苦勞皆有之,不要因為一個小瑕疵就抹煞他的貢獻。」
他點點頭,領受母親的教誨。
在業務上,他可以很快進入狀況,然而在人事管理上,他卻還停留在摸索的階段。
電梯直達八十八樓的圓頂餐廳,他們選了個靠窗的桌子,可以俯瞰大台北市區。
「這棟大樓的建築師就是孟翔,去年大樓的落成酒會,多虧了雨晨設計的廣告文宣成功地帶動人氣,使得招商過程出乎意料的順利。」敏華頗以女兒為榮。
「孟翔和雨晨真是才貌雙全的一對,很高興妹找到了歸宿。」他由衷的說,然後他注視着母親,問道:
「那麼您和傅叔的婚事呢?」
「你知道?」她驚訝的看著兒子。她一直沒對他提起這件事,怕他不能接受。
「妹都告訴我了。媽,儘管去做您想做的事情吧,不必顧慮我們的想法。」
「你父親的背叛使我一直不願再接受感情,但你傅叔多年來不求回報的付出卻感動了我,因此我決定給彼此的人生一個嶄新的開始。」
她的語氣略帶羞澀;在兒子面前談論情事令她不大自在。
「媽,傅叔是個好人,您的決定是對的。」
「希望如此。不過,其實我最在意的還是你和雨晨。」敏華傾身向前,臉上充滿着關切——
「風邑,你覺得姝鈴怎麼樣?」
「姝鈴?」
他想了一會兒,才跟上母親突然轉變的話鋒,不置可否的說:「沒什麼感覺。不過我們已經約好去看服裝秀。」
對劉姝鈴,他並沒有好感,她太矯情了。但話說回來,他自己也真誠不到哪裏去。
「那好啊,喜歡的話就不要放過,或許她就是你的幸福。」
敏華的話語讓他的心臟沒來由的猛烈撞擊了下。
他沒有答腔,逕自將頭轉向窗外,透明的玻璃反映出他僵硬木然的表情。
幸福?
既熟悉又陌生的名詞,就像窗外那片無垠的天空,雖近在眼前,卻又無比遙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