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第二章

唉,全世界最是非不分的混蛋,竟然擁有全世界最迷人的酒窩;而她在這麼久之後,依然無法對這男人的酒窩免疫,實在是太差勁了。

就在她對着他的酒窩流口水之際,朱宛心已經回到客廳。王泠連忙用指甲掐住大腿,強迫自己恢復神智。

「朱小姐,感覺怎樣?」她殷勤的問。

朱宛心撇開臉,雙手抱胸,一副拒人於千里之外的姿態。

看態勢不妙,她急忙說:「不然頂樓還有一間保留戶,面中庭,坪數比這裏大一些,兩位要不要也參觀看看?」

沒人點頭,也沒人反對。

就這樣,她帶着兩個啞巴接連看了位在不同樓層的三間精華保留戶,全程大唱獨腳戲。

在下到一樓大廳的電梯裏,氣壓依舊低迷,半點聲音也沒有。看來,除非老天爺顯靈,否則她的口水汗水終將付諸流水。

電梯門一打開,朱宛心率先走出去。王泠伸手按住開關,讓沈勁言先走。不料,這時他卻唐突的說:

「還認得我這個『混蛋』嗎?」

她一時僵住了,接着被他輕輕推出電梯。

並肩同行,他若無其事的走着,反倒她像是做壞事被抓包一樣的惶然不知所以。她心裏猶豫着:為了這筆交易,她應該要裝蒜耍賴嗎?

「基於當時的不歡而散,如果你堅持不認識,我也不會太過驚訝。」彷佛看穿她的心思,他說。

這番嘲弄令好強的她惱羞成怒。幹嘛要堅持不認識他,幹嘛要裝蒜耍賴,她又不是見不得人。

她決定豁出去了,就算做不成交易也無所謂。

「怎麼會呢,沈總,好久不見啊。」存心激怒他似的,她的話里眼裏儘是挑釁。

「你的氣色看起來很不錯嘛,真可惜那時候杯子裏裝的不是硫酸。」

原本以為這番挑釁會惹火他,沒想到他非但沒變臉,反而咧開嘴哈哈大笑起來。真是搞不懂他到底在開心什麼。

已經走到大廳的朱宛心聽到笑聲猛轉過頭,銳利的看着他們兩個;而他則無視那騰騰殺氣,帶着意猶未盡的笑意朝她走去。

「宛心,我喜歡有景觀的,所以就決定B棟十八樓吧。」

王泠嚇了一跳,情勢的逆轉令她跌破眼鏡。

沒空分析究竟是老天爺顯靈還是沈勁言吃錯了葯,她得趕緊想辦法讓朱宛心點頭才行。

「朱小姐,目前剩下的戶數不多,喜歡的話動作就要快喔。說實在的,不論地點、建材和設計,風之華都是上上之選,尤其未來的住戶都是些有頭有臉的人,像是宏新高總裁、三美醫院陳院長、凱旋集團小開……」

「哼,不稀罕。」朱宛心嗤之以鼻。

看着美麗而驕恣的她,王泠頓時語塞。

這時,沈勁言沉下了臉。「宛心,你究竟哪裏不滿意?」

她臉兒一撇。「太小了。」

他聞言詫異。「一百多坪的房子就我們兩個人住,你居然嫌它小?」

「客廳不夠大。」

「要那麼大的客廳做什麼?」

「客廳當然要越大越好,開party才夠氣派。」朱宛心理所當然的瞪着他。「以後我得幫你建立人脈鞏固關係,家裏會經常宴客,客廳小不啦嘰的多沒面子!」

接着她眉兒一挑、話鋒一轉:「勁言,我就是想不通,你幹嘛放着明揚山莊不住偏要另外找房子,明揚山莊比這裏氣派一百倍——」

他臉色鐵青地打斷她:

「宛心,已經講好各讓一步的,你何必再提?」

「可是……」他的表情令她不情願的閉上嘴巴。

「我先回公司,房子的事改天再說。」

他板著臉轉過身,關上了協商大門。

王泠的心沉入谷底,陡現的生機終究宣告破局。事已至此,與其死纏爛打不如瀟洒以對,起碼輸了裡子她還保留了面子。

於是,儘管意興闌珊,她仍舊很有風度的說:

「買房子本來就要精挑細選,既然朱小姐不滿意,那也勉強不得。」

向前一步,落地門自動開啟,她微笑着擺出送客的姿勢。「希望以後還有機會為兩位服務,後會有期。」

她禮貌性的陪着兩張撲克臉穿過來時的花園,走往停車場。一路上安靜得可怕,氣壓比剛才還要低上十倍。

停車場裏停着一輛顯眼的白色積架,她想那應該就是他的車了。果然沒錯,沈勁言遠遠便「啾」的一聲解除遙控鎖,朱宛心搶先一步,連聲招呼都沒打,便自己開了車門坐進前座,再砰的一聲用力關上。

他在原地站定,並不急着上車。稍後當他轉身面對她時,臉上已經沒了方才的陰沉。

他的視線從她的臉、往下到她別在制服前襟的名牌。

「王泠,」視線回到她的臉。「為什麼改行賣房子?」

「行行出狀元,何況賣房子賺的錢比較多,」她伸手壓住被風吹得更加囂張的亂髮,咬着牙說:「也有尊嚴得多。」

他露齒一笑。「我很驚訝你剛才沒在茶水裏面下毒,看得出來你對離開公司的事仍然耿耿於懷。」

「沒辦法,我一向心胸狹窄。」她倨傲的抬起下巴。

他又笑了。「你賣掉幾間了?」

一間也沒有。

她聳聳肩。「我只是來實習的,過兩天就離開了。」

「然後?」

「然後還是賣房子。」

刺耳的喇叭聲長長的拉曳着,車裏的人在催他上車了。

「你的未婚妻在等你。」她看了看車前座的朱宛心。

「我知道。」

「她很漂亮。」

「的確。」

「有個這麼漂亮的老婆,」她故作悲天憫人的說:「小心當綠烏龜。」

——小心當綠烏龜。

沈勁言回想着當她說這話時、那副框在爆炸鋼絲頭裏的偽善表情,心情出奇的愉快。

就是那頭爆炸鋼絲頭,才讓他認出她來的;在今天之前,他只記得見過她一次。

那次,她突破重圍闖進他的辦公室,為自己慘遭「性騷擾」討個公道;一見投訴不成,便悍婦般的指着他的鼻子破口大罵。

一個基層員工具有這種不怕死的膽識,着實令人肅然起敬。可惜當時的他非但沒心情讚賞,反而嫌惡到極點。他直覺以為,她不過是個利用苦肉計來達到某種目的的野心人士。

也不能怪他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啦,任何乍見她的人都會這樣想的。就算有人飢不擇食、願意騷擾一個身材毫無特點的女人,在還沒嘗到甜頭之前,肯定先被那頭爆炸鋼絲給扎得遍體鱗傷。

「你這個是非不分的混蛋!」

當她火冒三丈的送給他這個封號的同時,也順便用杯子裏的水幫他洗了把臉。呵,他長到這麼大,還不曾被人用這種方式洗臉,因此不免對她那頭爆炸鋼絲留下十分深刻的印象。

他一向佩服有膽識的人,但像這樣悍辣的角色,他還是頭一次遭遇到,可惜今天的她悍辣勁兒不足,反倒過於虛張聲勢而顯得有些滑稽。哈!

開着車,他不知不覺吹起了口哨。

「你看不出來我在生氣嗎?」

尖銳的聲音穿過他的耳膜,提醒他車上還有另一個人存在。

「勁言,你聽到沒?」看他沒理睬,朱宛心氣上加氣,故意扯着嗓子重複了一遍:「我說我在生氣!」

「我耳朵沒聾。」

「那你為什麼沒反應?」她咄咄逼人。

他煩躁的皺起眉,好心情蕩然無存。

「宛心,別鬧了行不行?」

「我哪是在鬧!」她委屈的抗議着:「你從來不在乎我的感受,你心裏根本沒有我。」

「你想太多。我們年底就要結婚了不是?」

「還說呢,快結婚了房子沒着落,你卻一點都不着急。」

「宛心,你憑良心說,我哪次不是放下公事陪着你到處看?房子沒着落是因為你總是挑三揀四。依我看,不着急的人是你。」

「誰說我挑三揀四?慎重本來就是應該的,哪像你一點也不投入,從頭到尾不是講電話就是忙着和售屋小姐調情。」

「你說我和售屋小姐怎樣?」他驀地轉頭,好像真沒聽清楚似的。

「我說,你和她『調情』。」賭氣一般,她特彆強調最後兩個字。

「調情?」他的音量陡增。「就因為我和她說了幾句話?」

「你們不僅有說有笑還眉來眼去,這不是調情是什麼?勁言,沒想到你的眼光這麼差,那女人身材平板姿色平庸,就連頭髮都像刺蝟一樣——」

叭——叭——叭——叭——

他雙手猛撳喇叭,動作又重又急。

突如其來的喇叭聲嚇得她從座位上彈起來,要不是繫着安全帶,她肯定會撞破擋風玻璃飛出車外。這一嚇不僅讓她花容失色,也讓她把說到一半的話給硬吞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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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我遠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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