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第五章

每個月的初一、十五,是民間祭拜的日子,然而,對於天武鏢局而言,卻是五大鏢頭齊聚用膳的時刻。這是老大哥李月見訂下的規矩,但負責遵守規矩的卻是馭山、河、風、火、海這五個苦命的嘍羅。

“我警告你,你可別胡鬧喔!”柳碧悠端着手中的托盤,對馭火低語着。

馭火揚起眉,滿臉興味的斜睨她微慍的俏臉。

為了驗證柳碧悠口中的威脅到底有多嚴重,他的一雙手又纏上她的腰際,大掌順着她纖細的腰肢徐緩而上,繞過她的手肘,爬上她的頸背,緩慢地摩挲着。

柳碧悠竭力抑制將手中的托盤往馭火臉上砸去的衝動。因為她怕其他四位正在用膳的馭山、河、風、海瞧見他倆的舉動,只得咬緊牙關強忍着。

但這時馭山、河、風、海四個人正為了一件芝麻小事而唇槍舌戰,斗得不可開交,根本沒注意到他們。

“咳!”馭火假裝嚴肅地咳了咳,“碧悠,幫我斟酒。”

馭河忽然自爭論中轉過頭,“馭火,你今晚似乎喝了不少。”

“呃,我的喉嚨有點兒不舒服,喝酒潤喉嘛!”馭火睜眼說瞎話。事實上,他是要用斟酒這個借口將柳碧悠喚過來,好乘機偷捏她幾把。

“你除了用這個方法耍我之外,沒別的把戲了?”柳碧悠咬牙切齒的道。

“這方法很好用嘛!”馭火舉高酒杯向她致意,嘴裏賊笑着。

柳碧悠越想越氣惱。突然間,她的靈光一閃,流轉的眼眸一瞟,立即巧笑倩兮的說:“馭火,咱們等一會兒到後花園去,好嗎?”

馭火瞅望着眼前的她,怔怔地張開嘴,被她的眼波所魅惑。

收拾好一旁的空酒瓶,柳碧悠欠了欠身便準備退下。離去前,她俯身湊近馭火的耳畔低喃着:“別忘了,等會兒後花園兒。”

望着馭火怔仲失神的俊逸臉龐,柳碧悠微笑着緩步離去,心裏升起了一股得意的快感。

他老愛逗她,現在該是她反擊的時候了。

“馭火,回魂!”馭風睨了他一眼,邊扒着碗裏的飯菜邊嘀咕着。

“呃,什麼?”馭火自恍惚中驚醒。

“碧悠都走了,你還不快追去?”馭海沒好氣的臉了馭火一眼。

“嗯,是呀……我吃飽了,還有事要辦,先走一步了。”馭火急忙扔下手中的碗筷,也不等馭山同意,便逕自邁開腳步往門口奔去。

☆☆☆

柳碧悠端坐在後花園的椅凳上,心裏暗自慶幸今晚的月色晦暗,能夠適時的掩住她羞澀配紅的雙頰。

她會不會太大膽了些?雖說自己是想藉由這種方式來逗弄馭火那個壞傢伙,但其實……她心底明白,這不過是個借口罷了!

事實上,她好想再次體會馭火的懷抱,感受他獨特的剛毅氣息與熾熱的體溫。貼近他會讓她莫名地感到心安,彷彿有一種回到家的感覺。她是不是太放浪了?

身後的腳步聲打斷了柳碧悠的胡思亂想,她輕笑着轉身,卻在看清了來人之後,陽光般明燦的笑容瞬間在臉上消失。

“游大哥?”

“碧悠姑娘,你在這兒做什麼?”馭河手底下的第一鏢師游明,朝她漫步走來,臉上的笑容寫滿友善。“在這兒等人!”他來到柳碧悠身邊,望了她一眼,便坐在椅凳上。

柳碧悠輕咬着唇瓣,恭敬而疏遠地站了起來。

“坐下吧!別怕我,我不會咬人的。”游明的臉上始終掛着笑意,稱不上俊逸的臉龐上散發出中心厚淳樸的氣質,教人不由得對他產生信任感。

她微微頷首,小心翼翼地坐在椅凳的另一角。除了馭火之外,在任何人的面前,她就是柔順的、不會說太多話的柳碧悠。

游明望着她的側臉,然後轉頭仰望天上的彎月,發出一聲嘆息。

“游大哥有心事?”柳碧悠忍不住問道。

游明交握着雙手,望着柳碧悠的眼眸。他的眼神里充滿了熾烈的情感。“你和她長得真像,讓我無法忽視你的存在。”游明凝視着柳碧悠,眼眸因回憶而顯得迷離,“我以為我已經忘了她。”

他語氣中的痛苦,莫名地牽動了柳碧悠的心,“她……是誰?”

“我已死去的未婚妻。”

柳碧悠的喉頭頓時像是被梗住了,她朱唇輕啟,卻無法言語。凝視着游明的側臉,她囁嚅着,“死了?”

“當時,我的家鄉流行一種莫名的怪病,她不幸也染上了,沒過多久就……去了。我太痛苦,無法待在那個到處都有她的身影的地方……”

“所以你就離開家鄉,來到天武鏢局?”柳碧悠緩緩地接口說著。

她終於明白,為什麼別人一評論起游大哥,第一印象總是淡漠與不喜和人親近……原來是因為失去未婚妻的緣故。

游明轉頭望着她,輕扯嘴角露出淡笑,卻讓柳碧悠感到無比的凄涼。“我是個懦弱的男人。”他繼續說道。

“為什麼告訴我這件事?”柳碧悠低問。

“也許是因為你長得很像她,挑起了我對她的思念吧!”

“也或許是你孤單太久了,想找人說說話?”

游明笑了,揚起的嘴角少了一抹孤寂,“也許吧!”

他站起身,瞅望着依舊坐在椅凳上的柳碧悠,“希望日後還有和你交談的機會。”留下一抹笑容后,他便踩着一地落葉,緩緩地離去。

柳碧悠看着他離去的背影,不禁伸手揉了揉眼。是她的錯覺嗎?在暈暗月光下的游大哥,那雄壯威武的身影,竟透着蕭瑟與凄涼……

她明白,那是一種孤寂的顏色。

以前的她,也曾滿身透着這種蕭條的色彩,所以她很了解,游大哥有着和她相同的悲傷。

突然間,身後冒出一雙鐵臂將她緊緊地摟住,讓她嚇了一跳。

“馭火!?”柳碧悠詫異的低喊。

“你幹嘛這麼驚訝?”馭火摟着她,躺倒在草皮地上,“你早知道我會過來的,不是嗎?”他忽然警戒的凝視着她,“或者……你等的人不是我?”

“你在說什麼啊!”柳碧悠掙開馭火的鉗制。

一個念頭閃過腦海,他的眼神倏地變得冷硬,“你剛剛和誰見過面?”他摟着柳碧悠的鐵臂更加用力地箍緊。

“我在等你呀!”柳碧悠刻意略過這個話題。

她知道,這件事要是被馭火知道了,任她怎麼解釋也會說不清,因為他一定會誤會的。

“真的?”馭火狐疑的揚起眉。

“真的啦!”被他緊摟住的柳碧悠,輕輕推着他,主動貼向他寬闊的胸膛。

一定是因為夜色太美的關係,讓她情不自禁的忘了羞怯。她俯首溫柔地吻上馭火的額際,“你不相信我?”

“沒……沒有啊!”馭火被她一挑逗,舌頭變得不太靈光。

柳碧悠順着馭火俊逸的臉龐一路吻下,細吻着他的眉、他的眼、他英挺的鼻尖……

“可是我覺得你在懷疑我。”她偏偏略過馭火微喻起的嘴唇不吻,卻又故意湊近他的唇吹氣。

“你不吻我嗎?”馭火蹙起眉頭問道。

柳碧悠忍不住輕笑起來,吻了吻馭火氣的嘟着抗議的唇,然後向下吻上他的下顎,“這裏能吻嗎?”嫣紅的唇瓣輕抵着馭火的下顎摩挲,感受他的短髭扎痛自己的快感。

“請便。”馭火合著眼享受着。

她漾着淡淡的笑容,吻上他的頸子,“這裏呢?”

“請……享用。”馭火閉上眼,握緊拳頭,抗拒着逸出淺吟的衝動。

她的一雙柔莢撫觸着馭火的衣襟,不敢相信自己竟是如此地大膽放浪!她倏地酡紅了雙頰,望着身下的馭火,和他熾熱狂野的眼眸對視着。

“你害羞了!”馭火臉上隱隱透出一絲笑意。

“我哪有!”柳碧悠嬌噶地捶着他,將臉埋進他的衣襟里。

“哈!你有,你就是有!”馭火看着她害羞的臉龐,真是樂不可支。他一把抱住柳碧悠的嬌軀,轉身將她壓在身下,額頭輕抵着她,低沉的嗓音濃醇似酒,“你可威風了,居然讓我老老實實的躺着任你玩弄呢!”

“我才沒有玩弄你呢!”

“沒有嗎?”馭火一口含住柳碧悠的耳垂吸吮,“我最近老覺得自己像只路邊的狗。”

她猛地睜開眼。

“你把我當狗耍,對不對?”馭火凝視着身下的柳碧悠,俊美無儔的臉上沒有表情,但那雙粗糙的大手卻溫柔無比的撫摸着她的頸側。

柳碧悠靜默了半晌,忽然漾開一抹嫵媚的笑。

她環住他的頸子,吐氣如蘭,“你不喜歡當狗嗎?”

“不怎麼喜歡。”他可是威名鼎鼎的火大爺耶!怎麼能當狗呢?

“那太可惜了。”柳碧悠鬆開藕臂,撇開小臉,一雙柔莢輕推着他,“我喜歡狗。”

感覺到自己被推開,馭火沒來由的驚慌,“那我就當狗嘛!”放下身段的他,像個委曲求全的小孩。

“真的?”她一雙玉臂又攀上馭火的頸項,“堂堂的人大爺願意當狗,任我逗弄嗎?”

“有什麼辦法,你喜歡啊!”馭火嘟着嘴,委屈的嘀咕着,有點不甘心被她治得死死的。

柔情瞬間盈滿柳碧悠的心湖,她拉下馭火的頸子,獻上一記香甜的吻。

“但是有一個條件。”馭火在她的唇畔低語,“我要你百分之百的忠心。”

柳碧悠凝望着他,着迷於他的強霸氣勢中。

☆☆☆

一個輕風徐徐的黃昏,柳碧悠在後院的空地上收着幫馭火洗滌的衣物。

突然間,她感覺到身後有一道注視的眼神,她轉過身來,“游大哥?”

“嚇到你了?真抱歉!”游明微笑着,緩步走來,“我剛結束工作,想來這兒透透氣,沒想到會遇見你,可見我們很有緣。”他站在柳碧悠面前,一雙眼直勾勾的望着她。

柳碧悠被他看得不知所措,只得借故逃開,“廚房那兒還有些事要忙,我先走了。”

“陪我說說話吧!”游明扣住她的手,“正如你所說的,一個人孤單久了,怪寂寞的,陪我在這兒坐一會兒好嗎?”

他眼神中的懇求與語調中的求助意味,留住了柳碧悠的腳步,她輕輕掙開游明的手,站在離他五步遠的距離,“游大哥想聊些什麼?!”

說來奇怪,她真的能夠了解他想要有人陪、有人可以說說話的心態,那表示自己並不是孤單一人。就和她當初來到天武鏢局一樣,四周都是陌生人,沒有另一個人能夠讓她依靠、說話,那種孤寂感就像是周圍的人一直都自顧自的忙碌着,而自己卻只能靜靜地、被排除在外的觀望着他們。

“我喜歡看你。”游明語出驚人地道,“看着你,會讓我有種芝兒還活在世上的錯覺。”

“芝兒是你的未婚妻?”

“嗯!”

“游大哥,我知道自己說的是陳腔濫調,但是人死不能復生,你往後還有日子要過,不能因為芝兒姑娘的事就一直緬懷着……”

“如果是芝兒一個人離開我,或許我心底的傷痛會輕一些。但若是連我未出世的孩子也一起走了,那就另當別論了。”

柳碧悠震驚得張大嘴,半晌說不出話來。

游明轉頭望向她,那愁苦的臉顯現着他隱藏在心裏最深沉的痛楚,“沒有人知道,死去的並不只是芝兒,還有她肚子裏那來不及出世的孩子!”

游明將臉埋進掌心中,微微震動的胸膛顯示出他的悲慟,“我都還來不及知道,那孩子是個男娃兒,還是女娃兒!”他哽咽着,繼續說道,“不過他應該不會寂寞吧?黃泉路上有芝兒陪着他,而我卻是孤單的一個人活了下來。”

柳碧悠的盈盈美眸中泛着淚光,哽咽着無法言語。

“我不想壞了芝兒的名節,既然她已經走了,就沒必要讓人知道她懷着我的孩子……只是,可憐了我那末出世的娃兒,沒用的爹沒辦法為他盡點心意,只能在暗地裏燒一些衣裳和小玩意兒給他。”

游明仰頭凝視柳碧悠,熱淚禁不住滑落。他在視柳碧悠的眼神中有些恍惚“芝兒,你說,孩子會恨我這個爹嗎?”“不會的。”柳碧悠柔聲安慰着。

她知道游大哥將她誤認為他的未婚妻,但是她不介意,此刻她只想安慰眼前這個傷心的人,“孩子不會怨你的。他收到了你為他買的漂亮衣裳和可愛的小玩意兒,肯定會很喜歡的。因為孩子知道,爹爹是愛他的,芝兒一定會告訴他的。”

“你說的是真的?”游明的淚眼中閃着晶亮的光芒。

“當然是真的。”柳碧悠溫柔的遞上手絹。

游明顫着雙手接下手絹,緊握在掌心中,低頭痛哭着,宣洩出多年來悲痛的情緒。

☆☆☆

“巧媚,你杵在那兒做什麼?快走啊!”琳真攢起眉心,不耐煩的催促着。

巧媚依舊站立在原地不動,身體緩緩地發著抖。琳真好奇的走了過來,“你在看什麼?……咦,那不是游明大哥和柳碧悠那個丫頭嗎?他們在做什麼啊?”

“那賤丫頭勾引了火大哥還不夠,現在又想勾搭游明大哥!”巧媚咬牙切齒的道。一手擰下一旁的花朵,用力地捏碎。

“這可有趣了!”琳真雙手環胸,竊笑着說道:“你說,要是脾氣暴躁的火爺知道這件事,那柳碧悠這賤丫頭會有什麼樣的下場?”

“你是說……”

琳真甩甩頭,往前走了幾步,“火爺肯定不能容忍這種事,他最討厭人家背着他做些下三濫的勾當了。巧媚,今天或許是你開始走運了,只要你無意間向火爺透露這事,那……”

“火大哥肯定不會放過柳碧悠的。”巧媚掩起嘴角輕笑。

她又望了一眼游明及柳碧悠,看着他們兩人親密的身影,不禁笑顏逐開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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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男止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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