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9 送給純色的五鷹
畫室的門再次被踹開的前一刻,蘭櫻很自覺地堵上了耳朵。寒澈被這突如而來的一聲巨響震得手一抖,顏色立刻越出了邊緣線。
寒澈長舒一口氣,原本的注意力都被這聲巨響震得垮了,緊接着脖子就被人用胳膊勒住。寒澈的笑像肌肉拉傷一般,**着責怪蘭櫻:“讓你給他送蛋糕,沒說要你把他帶來啊。”
蘭櫻委屈地坐在畫架一旁的板凳上回道:“是二哥自己想來看看你。”
“被他看一回我折壽一回。”寒澈對着寒霄腰部的神經線一捅,將脖子從寒霄胳膊下解救了出來。
寒霄摸着腰死死盯着寒澈正在進行的新作品道:“畫差不多就趕緊給我算了,現在咱可是忙人。”
寒澈悠然地沾了一下顏料往畫布上塗,裝作沒有聽到的樣子。
“活着就吭個聲!”寒霄盯了半天,又甩出一句。
寒澈輕蔑地瞟了一眼面前的弟弟,緩聲道:“等一下你會死?”
寒霄一腳踏上旁邊的矮凳,大聲說:“我可是馬上要拿它去純色的!”
寒澈閑閑回答:“突擊出來的作品效力會受影響。”
藉著二哥在這裏,蘭櫻也偷偷地看了一眼大哥的油畫,這幅油畫是要被帶去純色的?大哥給純色畫的是什麼內容呢?
這是一幅群鷹圖。
五隻姿態各異的老鷹環繞着一棵松樹,最大的那隻眼神銳利,瞳間充滿殺氣,展翅欲飛,翅膀羽翼豐滿而漂亮;接下去的一隻羽翼色彩變化極豐富,眼神傲氣不可一視,翅膀欲張未張;另一隻低着頭站在樹枝上沉思,雖看不出這鷹身上的殺氣,但可以明顯感覺到它眼神中透露出的神秘與無法估計;第四隻已有蒼老體態,眼神的犀利幾盡褪去,展開的雙翅龐大就像一個防護壁為前三隻鷹做了後盾。
而在第三隻和第四隻身後還有一隻鷹,體型比前幾隻都小,翅膀也是收緊狀態,它站在四隻鷹后並不起眼的位置,但如果仔細看去,那鷹的眼神相當複雜。那種眼神是殺氣么?不算。是傲氣么?不算,是因實力不夠的不自信么?絕對不是。那是一種說不出的感覺,既不輕易出擊,又無法讓人忽視它的存在。
寒霄拖着下巴,連連點頭:“烤着吃一定很香。”
寒澈白了他一眼,猛然看到蘭櫻對着畫出神,便抱着打擊寒霄的心態故意問蘭櫻:“妹妹覺得怎樣?”
蘭櫻卻皺着眉猶豫道:“真是送給純色的話,大哥是不是畫錯了?”
此話一出,寒澈寒霄同時抬起頭看着蘭櫻。
蘭櫻被兩個哥哥看得心虛,慌忙搖着手解釋:“純色高層是老大加五個組長......不是應該六隻鷹么......怎麼少畫了一隻......純屬瞎猜瞎猜......”
寒霄見蘭櫻那麼說也緊盯着那張畫看,而寒澈仍是一臉平靜,誰也沒有發現,他的嘴角露出一絲得意的笑。
“寒澈這樣畫,**他的道理。”寒霄一改之前的聒噪,嚴肅道。
寒澈認真看了寒霄好一會兒,一臉感動地說:“你可算說出一句正經話了,可喜可賀!”
“你眼裏的我是有多不正經!?”寒霄剛要踢飛腳邊的筆刷桶,蘭櫻一個箭步過去抄起來抓在手裏:“二哥鎮定。”
寒霄見蘭櫻開了口也就沒再將另一邊的筆刷踢了,隨即默默坐在一旁。
“其實,一個東西一旦壞了,就無法再恢復到原來。就像你如果踢飛了筆刷弄髒畫面,即使我再拿多少顏料去蓋,也回不到最初那一氣呵成的透亮感覺了。”寒澈見寒霄安靜了,就言傳身教道。
寒霄想回嘴,又怕寒澈真的因為弄髒畫而拖延時間,那樣他拿這幅畫去純色的時間就緊了,小姐難免會怪罪下來。
見在旁邊聽得一臉認真的蘭櫻,寒澈又道:“為畫而畫,只會在畫中迷失。”
蘭櫻一臉不知所云,寒霄聽到這話立刻拽了蘭櫻,邊拖邊道:“少聽你大哥在這胡說八道,凈誤人子弟。”
寒霄把蘭櫻哄進廚房,翻開一旁的甜點冊道:“你大哥的意思就是,不要為了做好甜點而做甜點,如果想着你二哥吃了會開心呢,你就會做得越來越好。”
蘭櫻立刻恍然大悟,馬上將崇拜的眼神投向寒霄。
兩人對着新買的甜點書研究了好一會,決定不了做哪個當下午茶,最後蘭櫻只得讓寒澈點一個,誰知頭剛探出去,人就愣了。
即使之後再過多少年,蘭櫻也記得那個場景。深深刻刻,印在她的心上。
大哥那本就高大的身軀倒在地上,蜷縮在畫架前瑟瑟發抖。他最喜歡的那隻筆刷靜靜地躺在旁邊,在地板上畫出紅色的痕迹。
心跳將停未停之際,她看清了大哥的臉,看清了他頭上無限流下的汗水和緊皺的眉頭。寒澈倒在地上,手用力抓着身上深藍色的襯衫,襯衫已經因為用力而撕破,但是他還是用力按着,按着心臟的部位。
他因為痛苦而發出的呻吟,讓蘭櫻都恍若感同身受的體會到了他的痛苦。
“大哥!”蘭櫻大喊一聲撲過去。
寒澈低聲應了一下,見蘭櫻已經趕來,慘白的臉上綻開了短暫的笑容。
手慢慢從胸前滑落,猶如飄零的花瓣一般。蘭櫻只覺心瞬間涼得徹底,全身都不自覺地顫抖起來。兀自抓着寒澈的胳膊,聲音裏帶着哭腔:“大哥別這樣嚇我......”胡亂地推着寒澈的肩膀。
身後的寒霄臉色霎白,看到寒澈身邊的地面,突然明白了什麼,一把將寒澈橫抱起來,衝出了畫室。
蘭櫻忙隨着寒霄的視線,一眼就看到了寒澈平時裝葯的那個小瓶,空空的倒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