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雪心，時候到了。”隔了許久的第一句話，嚴意恆是這樣對她說的。
柯雪心輕點着頭，心中卻是一陣的感傷。眼前原來一位開朗穩健的青年，如今臉上的神情佈滿了陰霾，眼光不斷地閃動，嘴角同時邪邪地笑着，似乎此刻的人生，再也沒有什麼比復仇來得令人心動。但也勾起了她的心疼，讓她覺得必須義無反顧，協助他達成設想的計謀。
“事實上，老天爺已經幫我達成了第一個計劃！”嚴意恆露出一絲陰冷的笑意。
“什麼計劃？”柯雪心總覺得心裏有些忐忑。
“侵佔我家公司的主謀，也就是我曾跟你提到過的老傢伙，他的名字叫柏清朗，現在已經躺在第一殯儀館。”
“你殺的？”柯雪心差點驚叫出聲。
“不是！”嚴意恆惱怒地說：“你這女人怎麼不聽人說話！我說是老天爺幫的忙，跟我一點關係都沒有。”
“好嘛……”柯雪心還是覺得奇怪。“他怎麼死的？”
搖了搖頭，嚴意恆吊笑地笑：“大概是報應吧！”
“怎麼這麼快？”柯雪心一向很懷疑因果報應的辦事效率，總覺得那比叫政府官員認錯還慢，所以第一次聽到這麼神速的果報，還是讓人無法置信。
“可惜他死得也太早了。”嚴意恆不禁有些感傷。
“那你還要報仇嗎？”柯雪心不解地問着，
“當然要！”嚴意恆幾乎是用吼的，看到柯雪心有些受傷的表情，才深深地呼了口氣，平靜下來。“我調查過才發現，那個老傢伙要并吞我們公司並不是臨時想到的。他早在半年前就在我們萬里鄉的中心，興建完工十六層的商業大樓，然後將自己當地的子企業－－小寺藥廠的辦公室移到九到十六層的商業大樓，同時以一家新命名的公司掌控。我想他是早就企圖將大武藥廠和小寺藥廠合併，把我爺爺辛苦一輩子的成果搜刮己有。只恨我爺爺識人未深，才會栽在這從小一起長大的朋友手下。”
九到十六層自己用，那一到八層租出去，不知道可以收多少租金？一個月總有幾百萬吧！呵……好有錢哦！柯雪心羨慕得快流下口水。
望着她思索的表情，嚴意恆感到一陣心暖，“先別為那種人生氣了。你還像先所說的，願意助我一臂之力嗎？”“願意！”柯雪心情深地執住他的手。“你希望我在你身邊怎麼協助你？”嚴意恆搖了搖頭，揚起一抹詭異的微笑。
“我要你去他們的公司做事。”
“啊？”柯雪心愣了許久，“為什麼要我去他們公司做事？”
從背後抽出一張報紙，嚴意恆指着一篇斗大的徵人啟事－－
榔頭企業誠徵總經理秘書。
貌美、未婚、二十五歲以下，國中以上學歷。
請於XX日－XX日親臨本公司面試。
要不是嚴意恆嚴肅的表情，柯雪心差點噴笑出來。從來沒見過求職版上會刊登這麼大的笑話：說是企業，竟把貌美當作挑人的第一條件，而且連國中學歷都可以，這未免也太不挑了點！說是徵才，倒不如說是選美，她覺得會去參加這場面試的人，都是在侮辱自己。
“你要我去參加這個面試？”
“我不是在開玩笑。”嚴意恆面無表情地搖了搖頭。
“真的？”柯雪心“真的”覺得被侮辱了。“為什麼？”
“知己知彼，百戰百勝。我們的資金已經不如人，不能連他們在做什麼我們還不知道。”
“你是要我做間諜？”柯雪心終於了解他深切的用意。
“嗯。”嚴意恆篤定地點着頭。
望着那心愛的臉，柯雪心最近才發現，她願意為他奉上一切。將雙眼閉起，她的心意絕不後悔：“好，我就去參加這場面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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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呀！這是面試的會場嗎？”柯雪心這天來到了萬里鄉，這棟在市街中心顯得突兀異常的大樓之中，順着沿途的指示牌，以及三三兩兩的人群，來到了九樓佈置成面試會場的大會堂。放眼望去，那一片人潮洶湧的景象，真讓人懷疑，是不是這個鄉的所有年輕女子都已齊聚在這裏？再看看她們的裝扮，要說這裏是徵選女秘書的面試，倒不如說是清涼秀的後台。透明薄紗加性感內衣、小可愛加上熱褲，頓時讓包着長袖襯衫和深色長裙的柯雪心，有點像外星人一樣。
“大嬸！大嬸！這個位置有人坐嗎？”
搞了好半天，柯雪心才弄清楚那個“大嬸”竟然是指她！用那冰冷得快殺人的眼神一掃，只見一個穿着無袖肚兜，看來才十四五歲的女生，指了指身旁的座位問，柯雪心瞄了她一眼，輕哼一聲，不搭理地繼續填着簡歷。
那女生重重地坐了下來，無聊地玩着手上的號碼牌，自言自語地說：
“早知道不要睡這麼晚，八百七十號，要等到什麼時候呀？要不是聽人家說一個月有三萬六，我就繼續賣檳榔好了。”
“三萬六？”柯雪心急轉身問。
“你弄痛我了！”女孩委屈地扳下那緊抓在肩膀上的手，噘着嘴點點頭。
還以為在這種鄉鎮之中，一個不需要資歷的花瓶秘書，二萬塊到二萬五的薪水就已經很偷笑了，想不到竟是三萬六的“高薪”，以前洽談過的公司，起薪也都在這個範圍左右。柯雪心原本就覺得這個工作多多少少會有犧牲，沒想到會有這麼離譜的薪資，已讓她忍不住陰陰地冷笑着……
奇怪的歐巴桑！女孩又改變了一個想法。
交回簡歷表，領到那九百九十九號的牌子，柯雪心開始陷入了焦慮的等待之中。現在對於這職務的需求，倒比當初嚴意恆託付這個任務給她時還來得迫切許多。漫長等待的時間裏，她忍不住在心中夢想着，三萬六的薪水，可以有二萬塊寄給媽，一萬六自己用，順便投資個基金，或是標個會……好像這個職務已經握在手中。
“九百九十九號，柯雪心。”
終於這聲呼喚使得她回過神來，柯雪心步入小房間內，只見正中央是一張椅子，而在椅子面對的地方，有三個神情頹然、坐得東倒西歪的男子……
這也難怪，連着三天面試下來，見過了三千多個女子，再有體力的人也吃不消，三名男子只盼望結束最後幾人的會面，就可以結束這一場苦難。眼見那接着坐下的女子的臉孔，三個人頓時覺得精神一振，將身子坐直了些。
“麻煩你站起來一下。”中間的男子說。
柯雪心照做了。
“麻煩你轉一圈好嗎？”左邊的男子說。
柯雪心皺着眉轉了一圈。
“麻煩你笑一下好嗎？”右邊的男子說。
柯雪心牽起嘴角，僵笑了一下。
只見三個人一齊低下身去，刷刷地在評分表上寫着。
幹嘛？這是古董鑒定呀？柯雪心極討厭這樣讓人品頭論足的。
中間的男子點點頭，揮手示意這場面試已經結束。
喂！我連一句話都還沒有說呢！愣了一下，柯雪心只好氣惱地快步離開。連正式的選美都還有自我介紹，沒想到他們更像是挑雞蛋一樣，轉一轉身就結束了！心想沒指望了，也辜負了嚴意恆最深切的期盼，步出這棟雄偉的建築，遠望着那夕陽西下的雙眼，隱藏着無盡的沮喪……
回到台北，不知要如何面對嚴意恆的付託，柯雪心難過了一夜，極晚才昏昏沉沉地睡去，直到隔天被一通奇異的電話吵醒。
“喂，請問是柯小姐嗎？”
“我是。”柯雪心聽不出來是誰。
“你昨天來參加我們的面試，恭喜你已經錄取了。”
“我？”柯雪心撫着胸口驚訝不已。
“對，你就是最幸運的人。”
“等等，有沒有搞錯？”柯雪心還是無法置信。
“沒錯呀！恭喜你艷冠群芳，奪得了總經理秘書的寶座，你可是從三千人之中精挑細選而出的。什麼時候可以來上班？”
柯雪心現在才確定這不是惡作劇電話，還約好了下禮拜一開始上班，公司甚至提供宿舍，讓人覺得像是在做夢一樣。
“意恆，我錄取了！”柯雪心一知道這消息便迫不及待與嚴意恆會面。
“太好了。”話雖這樣說，但他的口氣還是平平淡淡。
“我看到那麼多人去面試，還一直覺得沒希望了。”柯雪心感動地說。
嚴意恆只篤定地道：“我相信你一定會中選的。”
柯雪心心暖地點點頭。“不過公司說總經理一時還不會來上班，要等他見過我了，才算是正式錄取。”
“你知道總經理是誰嗎？“嚴意恆眼中又閃爍着陰冷。
柯雪心搖搖頭，倒忘了問這一點。
“我調查過，聽說這間公司要讓柏家第三代的某一位來接掌。哼！這樣也好，爺爺他們那一輩的爭執也算結束了，奪回公司的這場戰爭，就由我們第三代的來作個了斷。”嚴意恆已然迫不及待地要投入這場血戰。
不知怎地，最近看到嚴意恆臉上那股復仇的烈焰，總讓柯雪心有些害怕。
“你在他們公司盡量取得他們總經理的好感，等我計劃好了行動的步驟，再給你進一步的指示，這段期間我們還是少碰面為佳。“
柯雪心莫可奈何地應着，只見嚴意恆話一說完，馬上消失在咖啡廳外，使她心中隱隱感到些許失落。這些日子以來，兩人見面時的話題，除了計劃着復仇奪產，就再也沒有什麼，連適才點來的咖啡，他也只象徵性地啜了一口。柯雪心緩緩將那杯子移了過來，輕輕飲着這分復仇的苦澀……
再將皮包打開，小心翼翼地拿出了那藍絨鑽盒，柯雪心沒有打開盒蓋，因為只要宋拿着，就能感受到嚴意恆對她的心意。也許他目前沒有心思去顧慮這些，等到將來一切如他所願之後，兩人會比以往更多了一分共患難的體驗，心靈必定會更加契合。一想到這，柯雪心甜蜜地笑了，她想念為發成全他的計謀，為了兩人的將來，定切都是值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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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總經理辦公室的鑰匙，交給你保管。平時你要比他早到，開門后幫忙做一些簡單的打掃。至於還有什麼要做的，就等總經理來再說吧。”
柯雪心應着：“那總經理什麼時候會來？”
“老董事長走了，他現還在服喪之中，大概還要半個月吧。”
還想問些話的，但那慈眉善目的中年婦女已經微笑着走開。柯雪心望着這層辦公室，裝潢倒滿高雅的，辦公桌各以低屏隔開，而沿途碰見的人，表面看來還算和善，當然心裏想些什麼，那可就說不定了。尤其每個人見到她，臉上都浮現一種特別的笑容，總覺得有種說不出來的怪。
在這看門狗的秘書寶座上坐下，東摸西看，文具電腦傳真電話，每一項都準備得好好的。背後就是總經理辦公室的玻璃，但是百葉窗是拉下的，看不見什麼，柯雪心好奇地掏出鑰匙，將門打開后，眼前的景觀令人不禁暗暗驚嘆！
原木辦公桌、真皮高背椅，前面還有一套會客的意大利沙發。五十（口寸）電視及環繞音響，一袋高爾夫球杆和一條練習道，小冰箱、衣櫃和沖浴設備，幾幅複製畫巧妙地掛着，甚至還有飛鏢靶和籃框架！只是奇怪這裏新得像是剛裝潢好的，似乎還沒有人用過？
走到牆邊，透過玻璃窗，在這十六層的高度，可以賞鑒整個市區的風貌，身處在這高級的辦公室里，柯雪心彷彿可以聞到很濃的商業氣息。
“波”的一聲，小心踢到了些什麼，柯雪心低頭一看，原來是擱在地上的一疊雜誌，彎下身去將它重新堆好，但一仔細看清，整個臉馬上紅到脖頸。
是一堆花花公子和閣樓雜誌！顫抖地翻開看看，裏面的女人都是全裸的，顯而易見這是難得一見的外國版，尺度開放又非常值得保存珍藏，柯雪心慌張地將它排好后，趕緊離開了這間辦公室。
總經理是什麼樣的人呢？柯雪心馬上想出了數個版本，他也許是玩世不恭的花花公子，也許是豬頭豬腦的色情狂，又有可能是表面上英俊瀟洒，實際上整夜都在打色情電話……總而言之，那疊雜誌已經給了她非常壞的印象。
一整天沒有工作，但柯雪心卻不曾稍閑，她一直在沙盤推演，要是碰到豬頭型的，她要怎麼應付？要是碰到變態型的，她要怎麼脫困？要是他有什麼過分的要求，要說出什麼拒絕的理由？這樣殫思竭慮地想了整天，寫滿了八大張的求生計劃之後，她才略微安下心來，搭公司的專車回到安排好的宿舍。
真是浪費的公司！柯雪心雖然如此想，心裏還是頗為暗喜的，畢竟自己是既得利益者。來往於公司和宿舍的專車，事實上只有五分鐘的車程；而眼前這間個人用的套房，看看也有八九坪大，還有一個小陽台，該有的傢具都有了，甚至附加冷氣和洗衣機，住宿費用全免。這公司真是天殺的太好了！
“叩叩！”正在整理行李箱之際，突然聽到敲門的聲音，柯雪心疑惑地打開門來，只見幾個女生在門口微笑地張望，
“你是新來的總經理秘書嗎？我們都是住在這的，要不要一起去吃飯？”
柯雪心知道她現在猶如陷身於敵營之中，本要冷冷地拒絕時，突然想起那句“知已知彼，百戰百勝”，她盤算盤算，便答應一同來到附近的飯館。
席間只聽見她們竊竊私語着：“果然是老董臨終前特別交代的，不過不知道合不合總經理的意？”
柯雪心假裝沒聽到，一會兒才微笑地問：“你們知道總經理是什麼樣的人嗎？”聽到這句話，眾人皆是一臉茫然。
“我們還沒有人看過他。只知道他是老董事長第四個兒子的么兒，平時很少露面，一個月前才聽說由他來接任總經理，最近他又在忙家裏的事，所以根本還沒來公司過。”
難怪總經理室會這麼乾淨，但那疊黃色書刊是哪裏來的？柯雪心還是無法釋懷。“你們有沒有聽過有關他的評語？”
“很奇怪，他兩個哥哥的消息很多，他卻像是隱形人一樣，不過可以肯定的，就是他很有錢。”
“多有錢？”柯雪心表面上隨口問着，事實上手卻在微微地顫抖，她強迫着自己－－我必須鎮定！我必須鎮定！聽到有錢人她就變得又愛又恨的。
“你知道我們最近並了一家大武藥廠嗎？員工三百人，資本額二億五千萬。事實上這只是並來好玩的，我們榔頭企業直屬的小寺藥廠，資金在之五倍以上，可是榔頭企業在整個柏氏集團里，只是一個可有可無的分支而已。"
喝－－好傢夥！柯雪心已經聽得暗暗磨牙了，一方面羨慕人家的財勢，一方面心傷嚴家的景況：三代以來維持的家業，竟然只是人家並來好玩的？想着就為嚴意恆的遭遇感到不平。
“我們先跟你說好哦，雖然你是特選的總經理秘書，不過如果總經理喜歡我們的話，我們可是不會讓給你的哦。”柯雪心抬頭看了看她們的表情，是每個人都笑眯眯的，不像有什麼敵意，但還是引起她的不屑。真是一群頭腦簡單的女人！
一群女人吃飽喝足，鬧哄哄地回到宿舍時，柯雪心卻發現一個奇怪的地方－－這棟女子宿舍共有四層，一層住六個人，所以在門口的信箱每一層樓都有六個，唯獨四樓只有一個信箱、一個號碼，便向身旁的人問了。
每個女子都對她投以神秘的微笑。
“因為四樓是總經理一個人要住的。”
天啊！這是什麼世界！這是他一個人的太子宮嗎？一個大男人住在女生宿舍里，到底知不知羞恥呀！他以為這裏的女員工都是他的資產嗎？都在等待着他的臨幸嗎？柯雪心羞怒異常地想，更是覺得一陣噁心。
“唉！我好希望總經理晚上來敲我的門哦！”竟然還有人這樣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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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天上班，背對着那依然空蕩的辦公室，柯雪心一點事也沒做，就只等領乾薪。不過她倒沒讓自己閑着，“應付總經理手冊”已經擴充到一百八十頁，而整個公司的架構、人事組織，也在她的明察暗訪下得到了概況，並將得知的情報傳給嚴意恆；而他也正在搜集所有資料、尋找可靠的援助。
過了兩個禮拜，雖然漸漸明了公司里的環境，跟同事們也熟識許多，正要習慣這個地方，但柯雪心的心中還是有層深切的不安。總經理沒來，那顆心中的巨石就無法放下，連辦公室里也充滿了各種臆測之聲。不過他們說的都是好的方面，聽着聽着，讓人不禁幻想，他是精明幹練型的？成熟穩重型的？英武霸氣型的？或者風度翩翩型的？聽着整棟樓里滿天的謠言，似乎已經有個英俊的王子，在她們眼前乘着白馬飛行。
頭頂上的喇叭此時傳來波波的聲響，似乎廣播系統已經打開，接着就聽見一個女子驚喜地喊：“喂！大消息！總經理來了，現在在大武那邊開會。“
乓乓乒乒一串響聲，整個辦公室的人都從椅子上彈了起來，柯雪心也是一顆心怦怦地跳着，手心已不知不覺地冒出汗來。
上午九點五十分，大武製藥廠的會議室內，環形桌旁的人們之間，瀰漫著一股濃重而又難以言喻的緊張氣息，每個人臉上都顯得心煩意躁，不是無助地搓着手，就是連連地拌着腳。藥廠廠長揉了揉眉間，霍地站起，跟身旁人交代：
“我出去一下，十點開會就回來。”
他走出了這沉悶的房間，在推開大門的同時，從西裝口袋裏掏出扁平的酒瓶，扭開瓶蓋一口灌下，卻發現已經有人坐在這樓梯間，正低頭看着漫畫。
“上班不上。在這裏摸什麼魚？”廠長訓斥着，但想想又低聲喃喃：“算了，我也不知道能不能做到明天。”便也一屁股在那小夥子身旁坐下。
又灌了一口酒，廠長開罵了。
“真是的！董事會總愛搞什麼派系，最後倒霉的一定是我們！新的一派說什麼行事效率不彰，那就是要把我們全部換掉？我們這夥也替公司工作二三十年了，一點股份也沒有，最後一定是我們遭殃！我也五十好幾了，家都在這裏，沒這份工作我要去哪裏？他X的！”
看着身旁的小夥子根本無動於衷，只是雙眼盯着漫畫發笑，廠長正想罵人，但想想這種年紀的人根本不知道生活的艱辛，罵也無用，三十年後，他也可能變成現在的自己。突然升起一股莫名其妙的同病相憐，便將酒瓶遞了過去。
看他輕啜了一口，卻嗆得差點噴出來，廠長哈哈大笑幾聲，突然聽他手上的電子錶響起，才想起地問：“是十點了嗎？那龜兒子不知道來了沒有？我要趕回去開會了。”
廠長急往會議室趕去，卻奇怪一直有個腳步聲跟在身後，停步回頭，剛才那個年輕人正差點撞到自己身上。
“哎喲！”
“你還想喝嗎？這種酒你喝不慣的，去去去！”說完便推門進了會議室。
沒想到那傢伙竟還跟着進門而且大搖大擺地走到首位，摸摸鼻子坐了下來，環顧了下四周的人，淡淡的道：
“我們可以開始開會嗎？”
廠長差點從椅子上跌下來，接下來開始的討論事項，他還是混混沌沌的，沒有恢復過來。
直到進行着今天最重要的議題－－大武製藥的人事改組，而在首位旁特派的助理開始報告着：
“我們最近接手后，才發現大武製藥歷年來的人事效率每況愈下，這也是造成它虧損的原因。我想有必要加以大肆整頓，現在有幾個方案，原案是比較傾向發給退職津貼，將這些人事全部加以撤換，不知道董事長的意思如何？“
那年輕人支着下巴，慢慢地搖了搖頭。“好麻煩，換走這批，又要招新的，我看內部讓他們調動一下就好了。“
廠長還反應不過來，同為勞方代表的副廠長聽了，心中卻是一陣欣喜，忙問着：“依董事長的意思，我們內部要如何調動？”
那年輕人皺了下眉，半眯着眼想了想，才滿不在乎地道：“抽籤好了。”
“啊？”十幾個人一齊張大了嘴，這聲疑問是很壯觀的。
“就是抽籤呀。”他還比了比抽籤的動作，見到眾人還是一臉愣愣的，開始覺得不耐煩了，“就這樣子，我說了算。沒其它事了吧？我要去吃中飯了，早餐還沒吃，都快餓死了。”
只見他按着桌子站起來，離開會議室之前，還從西裝內袋中掏出本漫畫。
眾人你看着我、我看着你的，那十幾張嘴一起合下以後，又一齊吟了聲：“不……會……吧？”
一顆緊揪着的心，讓柯雪心中餐時幾乎食不下咽，等了一早上，還不見總經理的身影，甚至現在已經開始有些胃痛了。他是什麼樣的人呀？雖然已想像過他最差勁的模樣，還是比不上那種即將會面的恐慌。柯雪心心律不整地談着悄悄話。果然在他坐回位置之前，有人在她耳邊叮嚀了句：“總經理在裏面。“
柯雪心就像小木偶一樣坐在椅上，好像隨時有個人會透過身後的玻璃窗，狠狠地撲到自己身上。怔怔地看着桌上的時鐘，就在它走到了一點三十分時，突然桌上對講機傳來一陣聲響，直讓她嚇得跳了起來。
“哈羅！我的秘書在不在外面？哈羅？”
“在。”柯雪心鎮定了下，但聲音還是抖抖的。
“能不能幫我泡杯茶？謝謝。”
原來以冷靜著稱的人，現在泡茶的動作竟然是發抖的。連捧着茶前進時，都不斷有熱水潑灑出來。好不容易來到了門邊，柯雪心深吸幾口氣，才有勇氣敲門。
“請進。”
柯雪心咽口口水。點點頭，毅然地推開了門。
就有見到那直立在辦公桌前的人後，柯雪心心中緊懸的巨石終於放了下來，甚至那本“應付總經理手冊”，她也覺得可以遠遠地拋開。怎麼說呢？她從來沒有見過一個人的氣質是可以這麼統一的，統一到他渾身上下都散發著同一種訊號，甚至可以用極為簡單的形容詞來描述他這一個人。英俊？不！醜惡？不！兇狠？不！就在見到他的千分之一秒內，柯雪心的腦中如閃電似地映出兩個字－－
痞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