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你——”柯雪心聽見這熟悉的聲音,心頭震動,回頭一看,果真是嚴意恆立在眼前,一時詫異萬分,臉上已不曾顯出驚恐。
“怎麼了?才幾個月不見,你就不認識我了?”嚴意恆微笑地說。
“不是——”柯雪心擠出一絲勉強的笑容,窘迫地掙脫他的懷抱,接着又緊張地道:“你怎麼來這裏了?”
“來看你,還有——順便清一些舊賬。”嚴意恆又執起她的雙手,輕撫她那雪白的手掌。
柯雪心不禁低聲催促:“你還是快走吧!被柏永笑看到就不好了。”說時用力拖着他往外走,想讓他儘快離開眾人的視線。
“別急!”嚴意恆彷彿被牽引機鉤上,被扯着跳了兩步。“我不用怕他,你有見過總經理怕人事副理嗎?”
“總經理?”柯雪心脫口急呼,連嘴也忘了合上,數十人聽了她的語句,也不禁一時驚喊:“總、經、理?”
“啊!總經理你正好在這裏。”副總經理急奔過來,就在眾人的驚詫之中,開始謙卑地引介:“我跟你介紹一下,這位是——”說著指向柯雪心。
“我知道。”嚴意恆截斷地說,又轉身溫柔地撫了撫柯雪心冰涼的臉龐。“將東西收一收,秘書的位置我特別為你空下來了。”
柯雪心茫然地不知回應,只見副理為他說明這層的人事行政概況,嚴意恆含笑地一一聆聽,意態閑暇,神貌俊雅,但看在她眼裏,卻感到突兀無比如置迷離夢境……
“總經理——”許瑩玉倚在門旁,一臉委屈不已。自己被趕回小妹的位置,還不覺得如何難過,但看到柏永笑板著臉,將東西一件件往紙張箱裏塞,那就好像心愛的衣裳被人丟到爛泥堆中,不禁噘着嘴道:“你真的要去當人事副理嗎?你是股東耶!可以不用去受這個閑氣吧!”
“爺爺交代我要守住的東西,我怎麼可以離開。”柏永笑泛紅着眼眶說。
“他們好過分!又要你當個小副理,又把雪心姐調回來當秘書,不知道究竟有什麼陰謀!”
氣極中摻着萬般的不解,柏永笑切齒地喃喃:“我要是知道他們想搞什麼鬼就好了。”
“你可以把位置搶回來嗎?”許瑩玉憂心地詢問。
柏永笑一怔。昨日思索了一整天,卻完全找不到反擊之策,此時一聽,胸中的苦煩又湧上心頭,只有低聲地說:“……我不知道。”
“啊——唉——”許瑩玉長長地嘆了一聲,忽然被人按上肩膀,捏了兩下。
“怎麼啦?上班這麼沒精神。”嚴意恆出現在身後,他微笑地問道。
“沒……”許瑩玉回過頭來,見到是這樣一位陌生而俊帥高健的男子,不禁臉紅心跳。
柏永笑見她顯露出來的好感,登時鼓起嘴頰,但也只有把東西丟得嘎響。
“嚴總經理請稍待,我還有一些東西沒整理好。”
“不忙!”嚴意恆輕笑着,轉頭向許瑩玉溫雅地說著:“不好意思,我有些事要向‘前’總經理請教。”
說完即進門將門拉上,臉色霎時刷了下來,環顧四周后搖搖頭說:“裝潢得不錯,不過就是無用幼稚的東西太鑫,沒有半點品味!你能快點把這些垃圾移開我的視線嗎?”
“你不想看到垃圾的話,我把鏡子拿走好了。”柏永笑低嚷着。
“你!”沒想到還會被這傢伙回上一句,嚴意恆一時怒目橫睜,但又想起今日身份已有不同,便扯扯領子,低哼一聲:“跟你吵架污了我的口,不過——當初特別將辦公室如此佈置,可沒想到將來會換人吧?哈哈……”
柏永笑抬起頭狠瞪他一下,卻完全無法駁答,恨恨地加快收拾的動作,眼見桌面一清,抽屜全空,忽然又想起什麼,伸手在桌底一摸,將那塗黑半面的小字條揣入袋中。
“等等!”嚴意恆在他出門前喊停。“你這些籃球架、飛鏢靶不拿走,我可是會拿去丟掉。”
“隨便你。”柏永笑說完跨了半步,才又臨時想起,暫將紙箱擱下,去文件櫃抱出那一大疊的成人雜誌。前陣子才聽說二哥的一些特殊收藏找不到,想來是爺爺偷了拿來這的,這些二哥求學時點點滴滴的美好回憶,可不能輕易就讓外人得去。
什麼玩意!嚴意恆斜睨了下,就在柏永笑將門關上后,得意地在那寶座上坐下,登時覺得大權在握,意氣風發,拍桌哈哈一笑,顯出那不可一世之貌……
柏永笑穿越無言以慰的眾人,快步地向門口走去,此時電梯門當地一開,一個同樣抱着紙箱的人迎面走來。
“總……”柯雪心吐出一個字后怔怔地注視着他,接下來的千言萬語,卻同時梗在喉嚨。這般的稱呼已經像是一種諷刺,而其它許多應要解釋的,又怎能找到頭緒說起?
柏永笑抬眼見到是她,雙目又立即垂下,漠然的神情、緊抿的雙唇,其實是包含了無盡的羞恥與慚愧。沒有勇氣停下腳步與她相對,只有一言不發地走過她的身邊……
“我……”柯雪心回過頭來想說什麼,卻依然梗在喉嚨,只能目送着那孤涼的身影消失在電梯門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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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做什麼?”柏永笑下了樓到人事室內,一放好自己的物品,便走向人事經理如此詢問。
楊曉雯一見以往崇仰神秘的總經理向自己請示,頓時心慌異常,連忙站起身來。“總經理,你不用做啦!我們來就可以了,而且也沒什麼事。”
“真的沒事嗎?”柏永笑努努嘴問,要是真有什麼事,那可麻煩死了。“好吧,有事的話再叫我吧。還有,我不是姓總經理,叫我永笑好了。”
“好駕……”楊曉雯看着眼前這人,果然跟柯雪心描述的一般,一點架子都沒有,不禁讓人更加心生仰慕。
柏永笑也很“順勢”地,大大方方地坐在位子上,看着捧來的報紙、喝着奉上的茶,糖果零食堆了一桌……只差沒人捶背揉腿,事實上是有啦,不過被他趕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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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心麻煩進來一下好嗎?”桌上忽傳來的聲響,令柯雪心差點嚇得跳起,這情形好像初聞柏永笑召喚的翻版,只不過如此熟悉的人竟引起同樣的驚恐,連她自己也很難解釋出原因。
一待柯雪心敲門進入,嚴意恆立時起身相迎,挽起她的手在會客的沙發上坐下,輕輕攬住她的肩膀,卻發覺那身軀冰冷又不自然。
儘管窗葉是拉下的,但柯雪心已經三個月未再見過他,何況他一出現就處在不同的地位,做了些天崩地裂的變動,種種混亂,讓柯雪心還不能調適好自己的心,生疏得無法像以往般的對待,此時他靠得自己如此親近,卻越來越讓她感到氣悶窒息。
“你怎麼了?不敢看我?”嚴意恆端起她的下巴,卻發覺即使將那冰艷的臉孔朝向自己,她的雙眼仍是閃避不定。
“你怎麼拿到總經理位置的?”柯雪心輕扳下他的手,表情有着不解與擔憂。
嚴意恆輕輕一笑,“如同柏清朗的手段,削減柏永笑的股份,用利益拉攏股東,董事會一攤牌,一切都搞定了。你放心,沒有傷害到人的。”
微揚嘴角,嚴意恆再攬緊了她些。“我就是想給你一些驚喜。”
是驚了,可是一點也無法讓人感到欣喜。柯雪心近來才對人事經理的位置完全熟悉,正想一展六年所學的專長,忽然就被人用力扯下,儘管是相愛的戀人,還是難免有些不滿,便輕嚙着下齒問着:“你把我調回來秘書的位置,是為了……報復嗎?”若要追究,那夜的電話便提供了充分的理由。
“不是!”嚴意恆笑而堅定地搖着頭。“我之所以調你過來,是因為剛當上總經理的位置,需要一個熟悉公司的人來指導我,而我第一個想到的人,自然就是你了。”
“是這樣——”柯雪心低喃着,忽然覺得對他的猜疑稍過分了些。
“你怎麼了?和以前不太一樣?”嚴意恆說時,輕輕在她耳垂舐吻。
“抱歉!”柯雪心羞窘地扭開頭來。“……我有點不習慣。”
“不習慣?還是心裏有其它障礙?”
“我……”柯雪心一時回答不出來,迴避着他的目光,表情顯得慌亂。
“別怕。”嚴意恆輕掠開她額上的發,緩緩往她的薄唇吻去,“我們現在開始習慣。”
“意恆——”柯雪心聽這溫柔的話語,見他對她竟會如此寬容不疑,再也無法狠心抗拒。
一陣細雨般的吻點過後,兩人分開唇來,柯雪心輕捧着他的臉頰,見到此時的嚴意恆已然沒有事變后的仇恨眼神,再次撫着這熟悉愛極的容顏,不禁感動。“前一陣子你變了好多,我沒有想到現在你又恢復了像以前一樣。”
“我不是怪物!”嚴意恆好笑地說:“我只是要拿回該拿的東西,並不是以逞凶為樂的。”
“那好……”柯雪心放下了心,又問着:“小寺的經營權你控制住了,大武也拿回來了,你的心愿應該也完成了。”
嚴意恆搖搖頭。“還沒,小寺和大武並未完全合併,之間的關係僅止兩家有着同樣的董事長而已。現在我們拿下了小寺的經營權,可是大武的董事長目前還是柏永笑。”
聽了倒不如何吃驚,柯雪心甜膩地說:“那我可以跟柏永笑交換嘛!他拿回小寺,你搶回大武,從此拆夥各做各的,我相信你可以將大武日漸擴大的。”
嚴意恆又聽得她這般的論調,臉色微微一變,但隨即回復正常,在她耳旁柔聲說著:“現在別談這些事。我知道該怎麼做的。
“好了,我想去四處巡巡,這公司讓柏永笑掌管,一定會有懶惰蟲存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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炎日當空,一片金黃,一畦小小的菜園,正翻土翻到一半,柏永笑暫放下手中的鋤頭,來到一旁的樹蔭下坐下。涼風徐來,空氣中充滿了土味草香,擦擦汗,將頭靠在那樹榦上,正想閉目小憩之際,忽然聽到樹上傳來叩叩叩、叩叩叩的敲擊聲。
“柏副理、柏永笑!這裏不是讓你來睡覺的。”
“死鳥!別吵我……”柏永笑睡眼惺忪地抬起頭來,呵欠才打完,就見到嚴意恆站在桌前怒目相向,卻也驚訝,他只是搔搔頭髮,愛睏地問:“什麼事?”
“什麼事?你問我什麼事?我還要問構!現在是上班時間,是誰准你在這裏睡覺?”嚴意恆雙眉直豎,要不是礙於開放的辦公空間四周有閑雜人等太多,否則鐵定將他拽着領帶提起。
“我呀……呵……”柏永笑又打了個呵欠,揉揉眼睛。
“柏永笑,是你說還要留在公司,我才特別安插了一個位置給你,要是你不滿意,就回家等股利好了,何必待在這裏硬撐!”
“現在還沒什麼事嘛,有事我自然會做的。”柏永笑莫可奈何地說。
看了下周遭驚疑的眼神,嚴意恆將臉上的怒容斂起,平靜下語氣。“既然沒事,我就特別指派些工作給你,請你手寫三千字的報告,介紹榔頭企業的人事概況,下午兩點拿到我的辦公室來,我要聽你親自簡報。”
“就這樣?”柏永笑搖搖筆桿說。
嚴意恆霎時橫眉直豎,卻又立即撫平,輕哼一聲,微笑踱步離開。
一待他的身子走遠,柏永笑立即哭喪着臉說:“人事概況是什麼?現在已經是十一點,到兩點只剩三個小時,一個小時一千字,他以為我是寫小說的嗎?”
“別急,我們會幫你的。”同事都圍到了他的身邊說。
“謝謝……”柏永笑臉上充滿了感激涕零。
剎那間人事室變成了戰場,楊經理先把大綱段落擬定,再分派其他人各寫章節片段,讓柏永笑親手抄上,在這同時,還得順帶解釋清楚報告的內容,直到他完全了解為止。如此忙碌了一陣,已到中午時分,許瑩玉去買了壽司飲料來,一口一口往往他嘴裏塞。
“哈!寫好了!”柏永笑得意地捧起一看,再讓其他同仁貼上些圖表,此時安心地看看時間,竟已一點五十七分,柏永笑趕緊抓了報告就跑,但跑到一半,忽然夾着雙腿往廁所轉向。沒辦法!憋太久了……
“總經……”忽然看到柏永笑往這裏快步跑來,柯雪心極自然地如此脫口,但一察覺不對,表情立刻變得尷尬起來。
“沒關係,你以後叫我柏副理就好了。”柏永笑不介意地說。
“好……”柯雪心低應着,又是一陣傷懷。
“我要找嚴意恆。”柏永笑指了指裏面說:“他找我來的。”
“我幫你通報一下。”柯雪心切下通話鈕,卻對昨日還坐擁這間辦公室的人,今天進門還竟然要通報感到世事太難意料……
“總經理,總……不是,柏先生要找你。”
“叫他進來。”
柏永笑理理領子,瞥見她關懷的眼神,心中登時一暖,更想必定要將這位置奪回,讓她不必為這陌生又無禮的上司而煩惱。
“我的報告寫好了。”
柏永笑說話時,手自然就去拉辦公桌前的椅子,但馬上被嚴意恆冷眼一瞪。“我有說你可以坐下嗎?”
算了,不跟你計較!柏永笑心想,便站着打開報告,“你要自己看,還是我念給你聽?”
“你念吧。”嚴意恆如此說著,卻在他念時自顧自地看着公文,任由柏永笑念得口乾舌燥,也是完全不加理睬。柏永笑瞪了他一眼,乾脆自己玩自己的,接連變了四五種聲調,一下子裝老頭子,一下子裝小女孩,但嚴意恆仍絲毫不為所動,連眼眉都不曾稍抬。直到他氣喘吁吁地念完后,才斜了一眼說:“你玩完啦?”
“玩完了。”柏永笑擦擦汗,又說:“你有什麼問題要請教我的嗎?”
嚴意恆冷哼一聲。“不必,我量你也寫不出來這種報告,何況榔頭的內部狀況,還有誰比我更清楚?”
聽了心頭一震,柏永笑思索他這兩句話的含意,似乎可以想像他意欲得到榔頭企業的圖謀一直處心積慮地進行着。
瞥見他閃動的神色。嚴意恆斜靠在椅背上得意地笑了。“你看我把公司的領導權搶走,你知道我的手段,知道我的身份,但你還是不明白我為何要這麼做,對不對?”
“還不是為了錢。”柏永笑別過頭說。
“那你可把我想得太膚淺了。”嚴意恆眼中閃過一道冷光,“好吧,看來如果我不告訴你的話,你也是死不瞑目。”
柏永笑高抬雙眼,不予對答。
“這一切就要從你爺爺開始怪起。”
“為什麼怪我爺爺?”柏永笑立時感到不服氣。
嚴意恆背轉過椅子,站起身來,遠眺着那灰頂的廠房,眼睛微微眯起。“誰叫柏清朗那麼貪心,事業已經發展得那麼龐大,還要搶我嚴家的大武藥廠,逼死我爺爺這筆賬,你說該算在誰頭上?”
“逼死你爺爺?你還真會想,我爺爺之所以要奪下經營權,是不想讓你爺爺那麼辛苦,再說你看大武之前存在的財務危機,到底是誰解決的?”柏永笑解釋的同時,心裏卻浮現了熟悉的印象,好像曾在何時聽過有人說了類似的話。
將手背在身後,嚴意恆冷冷一哼,“我就知道你會這麼說,但逼死我爺爺是一個事實,霸佔着經營權不還也是一個事實,你再狡賴也沒用。”
“你們要經營權早說嘛,又沒說不還給你。這樣好了,我還給你大武,你還給我小寺,事情不就解決了嗎?”柏永笑天真地道。
又是這種可笑的想法,嚴意恆不禁斜了他一眼。“搶走別人的東西,被逮到之後說不玩了,還給你好了,這樣就沒有罪了嗎?柏永笑,我嚴家的大武藥廠可不是玩具,你愛玩就拿,不愛就還,若照你的想法,世界還有天理嗎?”
聽聽也對,柏永笑不禁問道:“那你想怎麼樣?”
“很簡單,以眼還眼,以牙還牙,你能搶我的大武,我就能搶你的小寺,這世界是很公平的。”想到這段時日的懸樑刺股、卧薪嘗膽,如今能雪恥復國一舉得償,嚴意恆再也忍不住縱聲大笑。“哈哈哈……”
聽他訴說著如此的偏見,柏永笑知道無論如何解釋也無法改變他的想法,只有噴着鼻息,搖頭無奈。
“如何?想不想聽聽我與榔頭企業的長期抗戰?”
“不想。”柏永笑直截了當地說。
他應該說想的!嚴意恆急忙轉過身乞求:“拜託……請你聽一下好嗎?”幹嘛?神經病,非得跟別人炫耀!柏永笑心想。輕哼一聲,由他去說吧。
嚴意恆擦擦冷汗,要是柏永笑堅持不聽待會兒要說的話,這三個月來所夢想的致命一擊,頓時就會揮拳落空,便趕緊從頭說了——
“那天我正跟未婚妻求婚時,突然接到我爺爺他病危的消息,我趕到醫院沒半小時,他老人家就過世了。當晚聽了爸爸說的前因後果,我暗暗發誓,絕對要打倒榔頭企業!”
“哦……”柏永笑輕應一聲,乾脆坐到一邊的沙發上歇腿納涼。
嚴意恆怒視他一眼,忽而微笑了下,心想待會兒他可就無法故示閑暇,此刻就隨他吧。“雖然我的信心堅定,可是榔頭企業實在太大,我勢單力孤,實在無法下面與它對抗,所以我決定先派一個人到榔頭來卧底,我想她可以提供我許多有利的內部情報,而那些情報就可以幫我打垮你!”
“不錯不錯。”柏永笑摸摸下巴,點頭讚賞。“那人有成功混進來嗎?”
“有!而且‘相當成功’,不過……我想將她最大的功勞延後再說。”
“隨便。”柏永笑沒有意見。
眼中血絲暴露,嚴意恆已然興奮欲狂,又得意地道:“其實那些以往傾向柏氏的股東,在表決時之所以會全面地轉向,一方面是被曾董所提供的紅包所吸引,另一方面,是因為不信任你,而你知道為什麼不信任你嗎?”柏永笑偏頭搔搔耳朵,不予置評。
嚴意恆蔑笑了下,“他們之所以不信任你,倒不是真的看你年輕無知,雖然這也是事實。但重點是去年十月發生的小寺新葯人體實驗失敗,那才是真正讓他們覺得你不可靠,而紛紛被我們說服的原因。”
柏永笑原本漫不經意的眼睛,聽到此處忽而瞪大,似乎是察覺他將說的事與這件公司的疑案有重大關聯。
“現在說給你聽,我也不怕。相信你們也查到了,是有人用你的通行密碼,在廠長的電腦上動了新葯成份的比例,不敢當!那正是區區在下。”
“你——”柏永笑倏在站起驚怒氣急,沒想到眼前這位衣冠楚楚、相貌堂堂的男子,竟做下了如此卑鄙可惡的事。
“我怎麼樣?”嚴意恆微笑了聲,“除非我承認,否則你們還是找不到任何證據的!”
“你知道你差點害死了多少人嗎?”柏永笑暴怒地斥責。
“不好意思,本人是學化工的,比例多少自有分寸,倒不勞你費心了。”
氣得捏緊拳頭,柏永笑真想過去狠狠給他幾下。
嚴意恆見他已然青筋暴起,雙臂顫抖,臉上更是得意洋洋。“我相信你還有疑問,網路上動手腳,我只好土法鍊鋼,直接叫埋伏好的間諜去偷你的通行密碼。”
柏永笑霎時又驚又怒,驚的是竟有人能偷到那暗錄在貼身記事本上的密碼,怒的是竟有如此陰險狡詐之人,而他一點沒察覺到,此時就連一向不愛計較的柏永笑,也想將那人剝筋挫骨、斬成八段!不禁忿恨地詢問:“那個間諜是誰?”
嚴意恆背手而立,驕傲地說:“那個人就是我的未婚妻!”
“女的?”柏永笑又不禁咬牙切齒。生平已不是第一次被女人迫害,此刻再次印證了女性在心中的印象,女人並非生而為惡,但她一旦甘心為壞人利用,她可就成了十足的幫凶。
“想不想見她?”嚴意恆詭笑地問。
“想!”柏永笑雙眼噴火。
嚴意恆點點頭,切下了桌上的按鈕,“麻煩進來一下。”
好呀!你早就要她待命,準備來氣我是吧!柏永笑睜大雙眼,直瞪着那緩緩推開的門,但這一“間諜”的身影一出現,柏永笑頓時感覺一呆,便脫口道:“你進來幹嘛?”
“我?”柯雪心才應了聲,就立刻見到嚴意恆來到身旁,親密地攬住了她的腰,微笑地說:“這位就是我的未婚妻,柯雪心。”
腦中“嗡”地一響,柏永笑忽覺一陣空茫,什麼也聽不到,什麼也感覺不着,全身所剩下的知覺,就剩雙眼凝視着柯雪心的面容。見她不甚抗拒嚴意恆的環抱及他在頰旁的親吻,柏永笑終於明白了,這幾個月全心相待的她,究竟把自己當成了什麼?柏永笑直視着她的眼睛,不甘心地閉了閉,終於在數秒后閉上的瞬間,伴着兩行清淚流下。
柯雪心一時怔了,“未婚妻?我還沒——”
但話還沒說完,嚴意恆便用指尖將那柔唇封上。“訂婚戒指你保管那麼久,現在也該戴上了。”
“我……”柯雪心還想問個清楚,卻接着聽到一陣狂笑。
“哈!哈哈哈……柯小姐,原來你是這樣對我的!”柏永笑感到悲哀至極,那雖笑着的臉上,淚水卻未曾間斷。
柯雪心見到他傷痛的表情,一時還不知所以,直到嚴意恆在旁說了:“我們的柏先生剛才才知道是誰偷走了他的密碼,你說遲不遲鈍?”
臉上的血色霎時褪去,柯雪心全身如墜冰窖,看着柏永笑那雙含淚不解的眼睛,自己不禁也約了眼眶,卻只能急着解釋:“我不知道……我不是要故意傷害你的……”
乾笑了幾聲,柏永笑揚起頭別向一旁,“我早該想到不什麼有人要無緣無故對我好?還不是為了未婚夫的交代。愛情真偉大呀!”
“不是這樣的!”柯雪心滿懷着委屈,但苦於無法說明。
“現在你得意了吧!能把我當個白痴一樣的耍,你覺得我很可笑,是不是?”柏永笑充滿含恨的目光,部分是怨她,卻更恨自己!恨自己為何要全然放心地相信她!此時見柯雪心無話可答,便忿恨地大步邁出。
“砰”地一聲,全室隱隱震動,柯雪心從未見他如此氣忿地甩門,不由得傷心害怕,淚流許久,才發覺自己仍被嚴意恆從腰攬着,不禁氣苦地拉開他的手,哀切地問:“你已經把小寺搶到手上,為什麼還要傷害他?”
嚴意恆聳聳肩,“我只是把事實告訴他而已,不算是傷害。”
知道再說這些沒用,創痛已經無法挽救,柯雪心將臉上的淚水拭乾,對嚴意恆鄭重地道:“不管你剛才怎麼說,事實上我還沒有答應你的求婚,我不是你的未婚妻!”
“我知道。”嚴意恆雙手撫着她的肩,輕聲傾吐:“我會再向你求婚一次的。”
柯雪心將頭別向一旁,不是因為害羞,而是因為無心,依舊掛意着柏永笑的氣忿誤解,怎還有談情說愛的心情?
“那我明天先把戒指拿來還你。”說完按下他的雙手,轉身離去。
“雪心!你——”嚴意恆一臉惶急地喚着,但就在她出門之後,瞬間轉換成高傲的神情,嘴角微笑輕揚,“……你逃不出我的手掌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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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爺爺我又被女人騙了。”
柏永笑怔怔地坐在床上,已經不知道過了多久,但從下午直衝回宿舍,到現在天色已然完全黑暗,他終於能說出話來,對着爺爺的遺照傾吐心中的苦悶。
“也許這就是我的命吧?”再落寞地想了許久,“來這裏前,我還以為我永遠都不會再對女生有好感,所以明明知道你會算計我,我還是來了。可是,事情好像並不是我想的這樣……我又會心動了!而且比以前那種模糊的喜歡還要強烈許多。本來看到她,我想最多是自作多情吧,沒想到,她有時候還對我滿好的,我還以為我像常媽所說的,我也有值得人家喜歡的地方。我看她外表那麼冷,可是實際上心是很善良的。我想,這樣的女人不會害我,所以就開始試着不要去怕她。可是,爺爺,她又是騙我的,她只是裝作善良的樣子,要我相信,實際上卻是為了未婚夫的伎倆,你相信嗎?她竟然已經有未婚夫了!卻還裝成這個樣子,讓我喜歡他,然後再把我耍得團團轉!”
不禁又滑下兩滴淚來,柏永笑趕緊擦乾,又怔思了會兒,低聲地道:“公司我也管不好,我也沒辦法讓女人真心對我,這就是我的命運吧?爺爺,對不起,你要我做的事,我一件都沒辦法做到……所以——我要回嘉義了。”
柏永知說完,暗自點點頭,紅着眼眶,開始將簡單的衣物打包,不一會兒就整理好兩隻大皮箱,環顧了下四周的佈置,一時仍覺得依依不捨。
“該在前了!”柏永笑向自己催促出,將房內的電燈家電關好,最後來到了大門邊,再回頭將這盞客廳的燈關上,眼前頓成漆黑一片,一咬牙,回身拉開了門,堅決地往外直跨——
沒想到才跨了半步,雙腿就絆到了一個柔軟卻厚重的物體,急行之下,整個人不禁往前直撲,剎那間全身騰空,頭殼往地上直衝,驚慌中不禁叫道:
“哎喲喂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