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工作顯然不是那麼好找。
尤曼媛這兩個禮拜之間,就奔走在台北各大商圈,可是在她想進大公司的前提之下,以着一份高中學歷,加上這幾年搬不上抬面的工作經驗。若說哪家大公司肯破例採用,恐怕也會被傳為奇迹。
“好熱啊。”下午時分,尤曼媛坐在某間辦公大樓的大門階梯上,喝着冷飲,回想適才應徵的場面,一顆心就悶了下來。
看着眼前川流不息的上班族,男的西裝革履、女的粉糠艷麗;和他們一比較,自己彷彿生活在另一度空間,更讓人感覺這幾天所夢想的目標,是不是有些自不量力?
想到這點,尤曼媛不禁陷人茫然之中。儘管平時沒有固定的宗教信仰,現在也不由得雙手交握,低頭暗暗禱告着:“神呀,我該走去哪裏?給我一個指引好嗎?
禱告完抬起頭來,忽然發覺身旁站了一名男子。尤曼媛順勢從他的腳看起,一雙湛亮的皮鞋、深藍色的西褲。黑亮的皮帶、淺灰色的襯衫,感覺十分沉穩,而深褐色的領帶,素雅中給人一種專業感,再說他俊逸的臉龐,長得跟宋名彥好像……
見到這臉孔如此熟悉,尤曼媛登時_傻。看他調調領帶後步下階梯,走人那遍灑金陽的大道,她緩緩將張大的嘴巴結閉上,心中卻忍不住驚叫着——不是好像,根本就是他!
見那身影漸漸遠走,尤曼媛莫名地生起一股勇氣。蹦地跳下了階梯,一路追向那熟悉的背影。好不容易來到他不遠的身後,才放緩了腳步,和他不即不離。
他比以前更帥了。尤曼媛看他拔高許多的身形,心中頓時洋溢着無限的溫暖。現在的他不但身裁修長,整個人顯得極為英挺,氣度還比以往穩重許多,加上那一身搭配合宜的衣着,看來他已經從往日校園中的大眾情人蛻變成為社會的菁英。
尤曼媛痴痴地踏着同節奏的腳步,過了兩個路口,不知不覺地,跟隨來到一棟氣派的辦公大樓。儘管她始終緊盯着那俊挺的背影,可是在進人大門后,也不禁為眼前豪華的大廳給震懾住。
大理石地板映着石材的紋理,金碧輝煌的挑高大廳,恐怕超過了三層樓;自然的採光前通后透,整個空間明亮得很。廳兩旁的人潮不斷進出,原來一樓是間銀行,左邊寫了儲蓄部、右邊寫了國外部。大廳中央有個觸控的導覽螢幕,電梯前方還有警衛和櫃柏小姐,要說兼具科技與人性的大樓,這裏絕對是數一數二。
“應徵工作嗎?”
突然聽見身前傳來聲音。尤曼媛連忙回頭,原來是總機小姐對自己含笑詢問。但她怎麼知道自己的需求“不禁顯然回應:“你怎麼知道?”
“你可以到裏面去填一下資料,然後會有人安排面試。”總機小姐遞過一張空白履歷表,同時指向右邊走廊。
這麼巧?尤曼媛驚喜地接過紙來,忍不住滿懷興奮。如果能跟他一起工作的話,那不是太好了嗎?嗯,一定要爭取到。
感覺幸運之神已經降臨。尤曼媛依言走進長廊,喜孜孜地走來門前,朝里一望,一張嘴登時驚訝得合不上。
哇!人還真多呀。尤曼媛沒意料這靜悄悄的房間,裏面竟是黑壓壓一片;近百人在其內正襟危坐,臉上還一致佈滿了警戒的神色。
尤曼媛咽口口水,強作鎮定步人門內,來到後方剩下的空位,掏筆開始填寫資料。寫到一半,她突然變得呆楞,只因其中一格印着:應微項目,請務必填寫。
咬了下食指,尤曼媛才鼓起勇氣向身旁的年輕女子詢問:“請問……這公司在征什麼人?”
這年輕女子怔了一下,狐疑地打量着她。好一會才從皮包中掏出了剪報。
尤曼媛連連道謝接過,仔細看看這求職欄中的徵求項目,只不過全看完后,她忍不住心慌起來。
經驗行員,不好,這要工作經驗;辦事員,啥?還要大學、研究所相關學系畢業;助理人員,專科相關科系畢,這個也不行;僱員?要高商程度。這不是說,自己沒有一項符合資格的?
“你想應微什麼?”身旁的女子好奇問了。
“唉……呀……”尤曼媛支支吾吾半天,才心虛地應:“僱員吧。”
“喔,跟我一樣,”這女子語氣忽地變冷,想來是不歡迎競爭者,但她隔了一會,又釋然地說:“看你的樣子就像是來應微這項工作,可是你看,前面有一些年紀比較大的,都已經出國念到博士,也是填應徵僱員,硬要跟我們搶這位置,你看有多可恥?”
“不會吧?”尤曼媛低呼一聲,一個銀行的小僱員,沒想到還會有博士來爭取,這不是太大材小用了嗎?
“不過也難怪。聽說從上午到現在,這邊已經進出一千多人了,白金銀行實在是太出名,我如果真能進來工作,做小妹都值得。”
白金銀行真有這麼好?尤曼媛是聽過這名號,卻不知道評價有這麼高。看來宋名彥能在此處任職,他的學經歷必定十分出眾。
過了半小時,尤曼媛和其他九個人被喚進們。十分鐘后,又像傻瓜般被帶了出來,還沒宣佈面試結果,她自己已經知道了。只因剛剛主考官請她分析——今年宣佈參選台北市長的三位候選人勝算如何?她還反間:“是哪三個?”
犯規!應微銀行僱員,怎麼問我一些奇奇怪怪的?尤曼媛鼓着氣坐回大教室里,等候是否有參加第二次面試的通知。其實看情形她大可知趣先走,但心中卻萬般捨不得離開這裏。這是她第一次,如此嚴重渴望地想要這份工作。
“你剛剛答得如何?”適才的女子見她轉回,忍不住挑眉輕蔑詢問。
“大概沒望了。”尤曼媛失落地回應,想想又抬起頭來,不斷觀察着四周。如果真沒這種緣分,她也想好好感受一下,宋名彥現在每天是在如何的環境下生活?
負責接待的女子再度走人,先將一疊履歷表放在桌上,又拿起一張名單,執起麥克風宣佈:“我待會念到的名字,就是可以參加第二次面試的人。”
尤曼媛聽她念出了近二十個人名,果真沒有自己在內。她沮喪之外,也不禁失望,也許……奇迹並不存在。
尤曼媛正在沮喪不已時,突然聽見喇叭傳來奇怪的聲音。抬眼望去,只見台前的女子正和一個突現的男子爭奪麥克風。這名男子看來四十有餘,留着一頭披頭四的長發,戴了一副圓眼鏡,唇上留了兩撇小鬍子,雖然也是穿襯衫、打領帶,但怎麼看就是跟這間銀行怎麼不搭軋。
上百人錯愕地看他們拉扯,還隱隱聽見喇叭傳來了爭吵聲——
“姓呂的!請你按照規矩來,別亂來好不好?”女子喊道。
“什麼規矩不規矩?我替公司省錢、省時間,還應該記我一個大功。”男子說完,粗魯地拉走麥克風,對着台台大聲宣佈:“各位好!我知道很多人剛被刷掉,心裏很不爽。剛好,這邊有一個工作機會,總務處第三組缺一個打雜的。有沒有人想應徵的?”
尤曼媛登時用力地舉起手來,可沒想到眼前一暗,已被七、八十隻手給淹沒。
“喔?大家都想嘛。”呂姓男子皮笑肉不笑,走來翻看桌上的履歷資料,只見他一張一張翻過,口裏還叨叨念着:“台大?哼!政大?哼!碩士?哼!博士?哼!雙博士?哼哼!”
看到一半,似乎某張履歷引起了他的興趣。他將那紙夾在手上,等到全部看完,才又拿起仔細端詳。可是看得愈久、他的眉頭卻聚得愈攏。
台下一千人心中七上八下,每人都期待他看的是自己的履歷;唯有尤曼媛變得心灰意冷,連那麼高的學歷他都頗為不屑,更何況自己才念到高中。
忽然間呂姓男子往那履歷表一彈,大聲喊着:“尤曼媛,過來。”
“我?”尤曼媛嚇了一跳,但隨即變得滿心歡喜。連忙背包一拎,小跑步衝到了他的面前。
呂大偉冷眼上下打量,身前這女子沒有化妝的臉,平凡得沒有一點特色。白襯衫加上碎花長裙、舊布鞋加上花短襪。將她和眼前眾多女子一比較,水準還真是大大不同。
“你轉一圈看看。”
尤曼媛不解地轉了一圈,只見他支着下巴,神色嚴肅地說:“你外號是不是叫肉圓?”。
“哈,你怎麼知道?”尤曼媛驚喜地叫了出來。
呂大偉點點頭:“跟你外表很像,俗擱有力。”
是嗎?尤曼媛不禁垂下冷汗,上唇微微抽動着。
“你的學歷寫高商,可是為什麼‘高商’這兩個字用虛線寫?”呂大偉質問。
“唉,”尤曼媛咬了下食指,臉上不禁躁紅。“因為我的心很虛,我念的是高中,不是高商。”
呂大偉輕哼一聲,又睨着眼問:“你會不會換燈泡?”
尤曼媛愣了一下,才回答:“會呀,家裏的電燈都是我在修的。”
“嗯。”呂大偉點下頭,又懷疑地問:“你有沒有進過警察局?”
尤曼媛呆了半晌,可也老實說了:“有呀,以前常去。”
“常去?為什麼?”不只呂大偉覺得意外,連室內數百人也紛紛議論起來。
尤曼媛不安地看了下眾人鄙夷的目光,半晌不好意思地解釋:“我去送便當,以前在便當店工作過。”
“喔。”呂大偉恍然大悟,隨即伸手蓋在尤曼媛頭頂,像挑水果似地搖了搖。“好了,就要這一個。”
尤曼媛的頭隨之左右晃動,好一會才意識過來,登時驚笑問道:“我錄取了?
“你不想做嗎?”呂大偉斜着眼問。
“相心呀,相心呀!”
“那好。”呂大偉邁步向外,淡淡地指令:“現在跟我去換燈管。”
“那!”尤曼媛又驚又喜,得意忘形地朝眾人比了個V字型,才跑步追到了那長發男子身後。
沒天理啊——落選的人見此情形,忍不住一齊無力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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呂大偉立在走廊一旁,看她俐落地把一支日光燈換好,便點點頭說:“知道我為什麼選你嗎?”
尤曼媛大角度搖着腦袋,嘴到現在還笑得合不攏。
“因為你雖然外表笨笨的,可是看起來手腳很靈活。”
聽了不知該哭該笑,尤曼媛只好尷尬呵了幾聲。
“你真的沒有前科?”呂大偉見她搖頭,一方面感到心安,一方面忿忿地道:“則一個上午才被我攆走,他就是手腳不幹凈,竟敢給我報假帳!我看你獃獃的,大概連怎麼使壞都不懂,要是你也亂搞,小心我勒死你!”
見他雙手作勢掐來。尤曼媛脖子無形中一緊,連忙顫懼地直搖頭,待他收手后才鬆口氣。只不過想想今天被錄取的原因,竟是以往一致公認的缺點,真不知道是福是禍?
“呢……我要怎麼稱呼你呀?”尤曼媛膽怯地問。總覺得此人難以捉摸,跟以往認識的人都不同。
呂大偉揚着臉道:“我叫呂大偉,你要叫我老大。”
“老大“為什麼?”尤曼媛感覺如此一叫,彷彿自己變成了小嘍羅。
“這樣子我比較爽呀!”呂大偉眯眼捻胡,表情中凈是陶然,回神得意地看了下尤曼媛,卻見她正專註盯着牆上的複製畫,還噴噴地出聲稱讚,令人不禁着惱開罵:“你有沒有在聽我說的話?”
“有啦,老大。”尤曼媛連忙嘻笑應和,還真怕沒正式進人公司就被趕走。
呂大偉冷哼一聲,將頭一別。“跟我回辦公室。”
“好!”尤曼媛興奮答應,可是一見他轉身邁向右邊廊底,和宋名彥出現的地方各分西東,實在讓人很想扯住他的衣袖說:大哥,你走錯了。
“偌,你坐這裏。”呂大偉帶她進人邊角的小房間手指着一張空蕩蕩的辦公桌。
尤曼媛愕然地四處打量,這房間之偏僻狹小不說,四周還被角鋼貨架給包圍着,架上堆滿了工具雜物,中央再擺上兩張桌子,幾乎連走動的地方都沒有。
“怎麼?你嫌小啊?”呂大偉看出了她的疑惑。
“沒有、沒有。”尤曼媛只是沒意料這氣派豪華的辦公大樓里,還會有這樣的房間存在。
呂大偉走人靠里的位置坐下,舒服地往後躺着,再從抽屜拿出份人事資料往前一丟。“填一填,等一下我幫你送到人事室,你就算正式進人公司了。恭喜你來到白金銀行總管理處總務室第三組,在這裏不用被數字煩得要死,薪水也不低喔。”
“我有一個問題。”尤曼媛小心地舉手發問:“我以後有沒有機會調到別的部門工作呀?”
“有呀。”呂大偉爽快地答,回身打開收音機,又毫不在意地說:“辭職再找不就有了?”
真謝謝你喔,尤曼媛掀起上唇微微抽動。坐下填着那份資料,想着能每日和宋名彥同進同出,心中又是一樂,於是期待地又問:“大哥,你知不知道這裏有一個叫宋名彥的?”
“不知道。”呂大偉毫不思索地答。
“就是一個高高帥帥的,臉瘦瘦的,眼睛很有精神的?應該是這裏最帥的人了……”尤曼媛紅着臉聲音愈說愈輕,心花綻放了一朵又一朵。
呂大偉不禁撫着下巴深深思索。“奇怪?最帥的人是我,可是我又不姓宋……”
尤曼媛頓下了頭,頓時明了這人超級愛瞎扯。
“寫好啦?”呂大偉見她點頭,站起身來接過資料。“沒什麼事,你先回去好了,明天九點來上班,記得打卡。”
“喔,好!”尤曼媛蹦地跳起身來,真迫不及待要回家說說今天的奇事,更希望明天再來上班時,有機會與宋名彥相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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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明天要開始上班了。”
放下最後一道菜,尤曼媛便迫不及待地宣佈,但只見一家子人理所當然地點了點頭,沒見着預期中的吃驚表情,她趕緊興奮補充:“是大公司喔,很有名的公司。”
“哪一間?”尤予思不在意地間,心想姐姐太容易大驚小怪了。
“白金銀行。”尤曼媛一說完,果然見到全家一齊抬起雙眼,顯露出狐疑的神色;但這表情也在三秒后自動消失,隨即母親漠然地問:
“你是做清潔員還是小妹?”
“阿媛不會是小妹的。”尤曼媛才想解釋,卻聽妹妹搶先替自己辯駁,心中不禁十分溫暖、感激,又聽妹妹接著說:“沒有年紀這麼大的小妹。”
“嗯。”尤振局點了點頭。“跟我想的一樣,那你去做清潔工,薪水有比在夜市替人家顧攤子多嗎?”
“差也差不了多少啦。”母親搖了搖頭,又擔心地問:“清潔工是不是有分早晚班?你做早班還是晚班?還回不回來做晚飯?”
你們都看不起我,尤曼媛滿熾於心的驕傲,頓時被三盆冷水給淹沒。
“阿媛哪。”聽見始終沒開口的父親叫喚自己,尤曼媛從失落中抬起頭來,咬着筷子,期待傾聽他終於要發表的意見,等了好半晌,才見他嚴肅說道:“這盤菜太咸了。”
尤曼媛一聲不吭地吃着飯菜,但她耳根還無法獲得清靜,只因母親追問:“你到底做早班還晚班?”
“我又沒說我是清潔工。”尤曼媛忍不住報出了自己響亮的名頭:“聽好喔,我是白金銀行總管理處總務室第三組的組員。”
其他人聽了頓覺一怔,紛紛抬起頭來,狐疑地問:“那是做什麼的?”
“那是做……”尤曼媛說到一半,自己也覺得茫然,只有咬着食指嘿嘿一笑。“我也不知道。”
“你自己都不知道?”尤子思嗤地笑出聲來。“我告訴你好了。總務顧名思義,就是什麼都要做;換句話說,你大概是在裏面打雜的。難怪,我就想要能進銀行的人大概都是學財經會計,怎麼你進得去?原來是在總務室……”
“對呀。”尤曼媛還連連點頭。“挑我進去的人就說總務室需要一個打雜的,可能我什麼都要做吧。”
天哪!其餘人在心中搖了搖頭。這人連是褒是貶都分不太出,難怪能一直無憂無慮地過生活。
雖然家人並不如預料中地給自己祝賀,但尤曼媛見他們頗震懾於白金銀行的頭銜,也感到十分滿足了。晚餐后一收好了碗筷,她便迫不及待地回到房中,將那本厚重的畢業紀念冊翻了出來,凝視着宋名彥的照片,嘴角不禁微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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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我的卡耶!尤曼媛站在打卡鐘旁,見到牆上真有一張寫了自己名字的卡片。眼眶竟忍不住微微地濕潤。好一會才將它珍而重之地插進卡鍾,而在將它放回之時,忽然間腦海一閃,憶起了那溫暖的面容。連忙在那海海卡片中找尋熟悉的名字,果然見到其中一張書寫了“宋名彥”三字。她小心地將它拿了起來,手上彷彿有種既電又麻的感覺。看卡上今天的格子裏已打了時間,顯然他已經來上班了。
尤曼媛要不是看這卡片中隱然有種次序,還真想把彼此的卡緊緊靠在一塊,而更可惜的是卡上只有姓名和一組數字編號,沒有寫上所屬的單位。
沒關係。就在同一層樓里,有機會晃一圈就找到了。尤曼暖咬着食指點點頭,向自己的辦公室走去。走到這偏僻的房間,還沒開門,就聽見裏面傳來了靡靡樂音。
走進門裏,只見呂大偉在椅上坐得極為端正,只不過他閉起了雙眼,像是在打瞌睡。
坐了好一陣子,眼前的人依然不動如山。尤曼媛想着陰陰一笑,作勢往自己鼻孔一挖,接着朝他臉上彈去——
“若要人不知,除非已莫為。”
“啊,老大,你醒啦?”尤曼媛窘然一笑,連忙抽回手來。
呂大偉緩緩睜開眼睛,斗然間凶光乍射。“我再不醒,不知道你還會用什麼殘酷的手段對我。”
“沒有啦,我哪敢……”尤曼媛縮着脖子嘻嘻一笑,又轉移注意力地問:“老大,我的工作範圍是哪一些呀?”
呂大偉仰躺在椅上,懶懶地道:“修修電燈、換換碳粉匣啦。反正辦公室里的人不願意做、可是花錢請別人又太浪費的事,都有可能是你的事。”
“那我家裏人還真說對了。”尤曼媛點點頭,又疑惑地問:“那穿衣服方面有沒有什麼規定啊?”
“也沒什麼規定。”呂大偉見她渾然不察自己穿衣品味之低劣,忍不住捻着須說:“就算你想穿比基尼,也沒有人會攔你,只不過你如果真的穿來,人家也會以為你有男性變裝癖。哈哈哈……”
你樂成這樣幹嘛?尤曼媛掀着上唇冷冷抽笑,微眯的雙眼斜射出怨毒的光芒,心中在盤算如何討回這筆帳。
電話此時響了起來。首日上班的尤曼媛還不敢大膽接聽,就見呂大偉拿起話筒輕應兩聲,放下後下巴朝她一挑。“拿支燈管,還有起動器會資訊室換修。”
“我一個人?”尤曼媛有些錯愕,見他的臉色依舊漠然,才咽着日水站起身來,拿了指定的東西后,又見他朝架上一比。
“工具箱也帶去,沒用到的東西要帶回來,回來我再教你寫維修單。”
“喔。”尤曼媛楞楞答應,走到門口才返身急問:“資訊室在哪裏?”
呂大偉懶得開口,只用手朝門外指了指,有比等於沒比。
尤曼媛眯着眼想,看來還是問總機小姐比較快些。
順着指示來到這棟樓的另外一端,尤曼媛不斷向四處打量,冀望能夠見到宋名彥那熟悉的身影,但已快要到達目的地,依舊沒有一點蹤跡,不禁心想——也許他出外治公了?
眼前一扇半開的門上,有着“資訊室”三個銅黃大字;其實不用看字,只要見到那室內忽明忽暗的光芒,就知道是需要自己維修的地方。她深吸口氣,習慣地按按頭上的髮夾是否妥當,才緩緩地走進了門裏。
哇喔!尤曼媛在心中暗嘆一聲,這資訊室里辦公桌不多,大約只有六、七張;不過四周卻擺滿了無數讓人搞不懂的電腦機器,活像電影中的場景。她怔看了半晌,才發覺自己這般呆茫的臉孔很不合宜,連忙歉然地朝室內的人望去,卻見每人都有每人的事情,根本沒人注意到自己。
尤曼媛想敲一敲們,可又不覺地縮下手來,只因他們專註的模樣,似乎都像不可侵犯。心想修好了就走,別吵到人家了,於是直接往那盞壞的燈前進。
走到一半,朝前一望,尤曼媛心中忽然感到一喜一憂。喜的是燈下有張辦公桌,不用找椅子,直接踏上去就可以修了;憂的是在辦公桌前坐了個男子,他低頭背對着自己,正在專心辦公呢。
好吧,終究是要修的。尤曼媛鼓起勇氣來到他身後,微笑着請求:“借踩一下好嗎?”
那男子聽了一怔,大概是想不通自己有哪裏可以踩?因此遲滯了幾秒鐘,他才帶着微蹙的眉宇,緩緩地轉過身來……
一見着這男子的臉孔,尤曼媛頓覺胸口血氣往上直衝,溫暖的氣流彷彿在腦士不斷奔竄着,連呼吸也忘了運作,心中只有一個念頭——
哇!一大早就讓我見到他,也未免太刺激了吧?
“你有什麼事嗎?”
見到宋名彥微笑親切地向自己詢問,他這張秀雅俊逸的臉龐,還是生平首次。如此迫近在咫尺之間,而且這也是他頭一回對自己己說話,他那溫和的語音直讓人心神波濤蕩漾。茫然凝視着他的五官呈現一種高度進化的超凡;沒有一絲多餘的線條、也沒有可求表現的粗野,儘管他的眼皮也和自己一樣內雙,但神韻卻不知精神了多少倍。那黑玉似的瞳仁深遂寧定,晶瑩中光芒內斂,當年不知校內有多少少女,就被他這一張熟穩的面容給擄掠。
“小姐,請問有什麼事嗎,”宋名彥再次微笑詢問,聲調沒有一絲的煩厭不耐。
尤曼媛終於從沉醉之中回過神來,急忙結結巴巴地解釋:“呢……我、我是總務處派來修……修那個燈管的。”
“喔,是你呀?”宋名彥倒是沒想到總務處會派一個女生來,連忙返身清理桌面,想想又親切地問:“要不要讓我來換?”
“不太好啦。”尤曼媛忙搖了搖頭。“那我就沒工作了。”
“也對。”宋名彥輕笑着點點頭,退到一旁充任助手。眼見她站上桌后,拆着燈罩的動作十分明快,全然不像其他碰了指甲就喊疼的嬌嬌女。
“接好。”
宋名彥依言接過壞的燈管,再將新的遞給她,閑余中對這“高高在上”的女子稍稍打量。她一雙褐黃的小手筋骨略浮,看來應是勞動的成果,細瘦的身子穿着綿質下恤,T恤前後都印了些卡通圖案,下身一襲碎花長裙,裙緣還垂了几絲線頭.腳上那雙白短襪滾着粉紅蕾絲,樣式十分懷舊,此外她還穿了青色的……
他呆望了半晌,臉上霎時躁紅起來,連忙趁着這女子專心工作時,將適才平攤在桌上的鏡子一抓,迅速地塞人後口袋中。
“咳!咳!”
宋名彥聞聲心虛地轉過頭來,只見坐在一旁首位的女子握拳輕嗽。她雖低頭翻閱着公文,但眼中卻帶了笑意,顯然明了他的一舉一動。
尤曼媛刻意放慢了更換的速度,好讓心思多點空餘流轉。這幾年來……她一直很後悔當年沒有勇氣告白,在他的眼中完全不曾感受到自己的存在。別人都掌握住自己的幸福,只剩她什麼都沒有,她不想再懦弱下去;就算只有萬分之一的機率,她也想跟他在一起。
“好了。”尤曼媛鎖上燈罩后跳下桌子,拍拍手上的灰塵,一邊收拾起工具、一邊醞釀心中的勇氣,終於在整理好一切之後,輕顫地開口對他說:“宋名彥同……不是,我是說宋名彥先生。”
宋名彥從心虛中平復過來,抬起雙眉微微一笑。“你怎麼知道我的名字?”
“嘿嘿。”尤曼媛吃吃往食指一咬。“你是元采高中的嘛,我跟你是同一屆的。”
“原來如此。”宋名彥明了地點點頭,但思索着往昔的記憶,卻憶不起她這般平凡的臉孔。
“我想要問你一件事。”
“什麼事?”
“你……”尤曼媛聲音漸低,顯然心中十分擔憂,但表情卻顯露了極度的好奇。“你現在有沒有女朋?”
“我?”宋名彥心中稍稍一奇。沒想到這位素不相識的女子,竟然如此直接地間出這話。他回過神來,才揚起嘴角,搖了搖頭。
“沒有?”尤曼媛笑叫一聲,表情之興奮,簡直就像臉上寫了四個大字——我出運了!
宋名彥又點點頭,不太明白她誇張的表情因何而來。
“那你請我吃飯好不好?”尤曼媛一問完,心頭霎時怦怦直跳。天呀!我真的問出來了。
你未免太突兀了吧?宋名彥隱隱皺起眉頭。一個女人跑來修電燈,接着問自己有沒有女朋友,又馬上要人請她吃飯,要不是她行動十分俐落,否則還真會誤以為此人精神異常咧。
“對不起,我還不知道你叫什麼名字?”
“啊?”尤曼媛連忙笑嘻嘻地說:“我叫尤曼媛,天生尤物的尤、姿態曼妙的曼、名媛淑女的媛。鄰居都叫我阿媛,同學都叫我肉圓。”
看她自己說得十分興高采烈,宋名彥卻是面無表情,一點也笑不出來。以前不是沒有被異性倒追的經驗,但還沒見過一個女人像她如此直接,而又完全一廂情願。初次遭遇這種狀況,他一向運行迅速的思路,彷彿被淋了一桶膠水。
“不行是不是?”尤曼媛見他怔而不答,表情有一些為難,只好退讓一步。“那我們各付各的也可以。”
“不是。”宋名彥搖了搖頭,委婉地說:“我跟你今天才認識,你突然說要一起吃飯,我覺得有點不大自然。”
“喔,你覺得第一次見面談這些不太妥當,對不對?”尤曼媛見他沉默認同,忙說:“那、那我們下次見面再說好了,拜拜。”
宋名彥回應地點點頭,見她笑着提了工具出門,只有搖頭苦笑。但顯然這女於的唐突,已讓平靜的辦公室霎時騷動起來——
“帥哥,艷福不淺喔,連坐在辦公室都有人追?”
“肥哥,”宋名彥淡視着這位身材稍胖,比自己早兩年進來的前輩費飛。“她大概是隨口說說罷了,沒那個意思的。”
“少來,你沒看剛剛那個女孩子說得有夠興奮,還說是你高中同學,人家也許暗戀你很久了。不過也真難為你,她長得實在有夠丑。”費飛刻薄說著。
宋名彥不認同地搖搖頭。“她只是長得很普通而已,還不算很醜。”
“是呀。”另一名中年男子喝了口茶.慢慢地說:“那你現在沒有女朋友,要不要認真考慮看看?”
宋名彥苦笑了下。“陸叔,這種事不能開玩笑的。”
“所以我才叫你認真考慮嘛。”
太誇張了吧?宋名彥笑着無奈搖頭。心想定是這間資訊室平時太過冷清,才會讓這兩個人一逮着話題便不肯鬆口,幸好主任沒說什麼……
“名彥。”首位的中年女子放下卷宗淡淡一笑,出乎宋名彥意料地道:“那個喜歡你的女孩子滿可愛的嘛。”
連你也?宋名彥慘然一笑,無奈說:“溫姐,她說話這麼直接,算不上可愛吧?”
“你們這個年代的人,不都是這麼說話的嗎?”
“男人還可以,女人……”宋名彥總覺得無法適應女性的追求。
“你有性別歧視喔。”溫主任莞爾一笑。
瞧宋名彥百口莫辯,臉上有些窘迫,陸叔忍不住笑說:“反正等下次她來的時候,你們多聊一聊,再決定要不要請她吃飯好了。”
最好沒有下一次——宋名彥在心中暗暗祈禱,但顯然幸運之神已經收受賄賂,而把他給背叛了。
“哈羅,我又來了。你沒睡午覺呀?”
宋名彥原以為她說的下一次,至少也是在幾天之後,沒想到午時用餐完回來,坐沒半分鐘就發覺身旁站了一人,抬起頭看,尤曼媛馬上笑嘻嘻地打着招呼,頓時讓人愣了一下。
“這間辦公室的人都沒有午睡的習慣。”溫主任在旁微笑說了。
“真的呀。”優曼媛呵呵一笑。“那我每天都可以來了。”
宋名彥苦笑了下,轉身見她背手站着,便指指一旁的空椅。“請坐。”
他人好好喔,尤曼媛心中一暖,便拉過椅子在他身旁坐下,接着笑問:“我早上走得太快了,都忘記問你的職務是什麼?”
“我是系統工程師。”宋名彥溫和回應,心想彼此是同事,就算不想請她吃飯,談談也無妨。
尤曼媛一臉驚奇。“哇,好有深度的名稱喔。”
哪裏哪裏!是你少見多怪了,宋名彥微微一笑,接着反問:“我以前沒見過你,最近才來上班?”
“嗯,今天才來的。”
“還習慣嗎?”
尤曼媛用力地點點頭,嘻嘻一笑。“很習慣。”
“那就好。”
一時找不到話題,尤曼媛往四周張望,看着室內六張辦公桌中,有兩張空空蕩蕩,不禁問了:“這裏還有兩張空桌於,有打算再徵人嗎?”
“是有,不過大概要等兩個月後,擴增一些設備再說。”
“喔。”笑笑地又問:“那我覺得很好奇,為什麼你現在沒有女朋友?”
宋名彥眉間微蹙,頗覺難以回答,只好源源本本道來:“當兵的時候女朋友兵變,去年退伍以後來這裏工作,目前還沒遇上適合的對象,所以沒有……”
“那、那你覺得……我怎麼樣?”尤曼媛問着微紅雙頰,期望他給人中肯的答案。
宋名彥苦笑了下,看她滿心期待的模樣。更覺無法說出實話,其實心中很想說——我對你一點感覺也沒有。
尤曼媛見他遲疑難答,還是嘻嘻笑說:“沒關係,反正只要你還沒有女朋友,我就不會死心的。”
聽她糾纏得如此光明正大,宋名彥也忍不住微微一笑,但依然無法將她與喜歡的對象聯想。
“喂,總務室的小姐。”
尤曼媛聞聲轉過頭去,只見身旁一位胖胖的勇子挑着眉道:“名彥是這間銀行的美男子,你今天才來上班,要追他的話,得去樓下拿號碼牌喔;不過我覺得你……”
陸叔在旁出聲打斷:“小肥呀,人家在談事情,你搗什麼亂?”
尤曼媛心中一暖,對眼前這位叔叔頓生好感。
“陸叔,我是怕她打擾到名彥工作嘛。”費飛粗聲辯解着。
“小肥,我做主任的都沒說話,你多事幹嘛?”溫姐斜了他一眼。
“好好好。溫姐,我不插嘴,可以了吧?”
尤曼媛左看右看,彷彿察覺到這裏的態勢,就是除了宋名彥以外的三個人,有兩個對自己不存成見,顯然又增加了一些勝算。
“尤小姐,你來就鎖定了本銀行排名第二的黃金單身漢,很有眼光喔。”溫主任揶揄着說。
尤曼媛聽了不覺欣喜,反而皺起眉來,一點都不相信天底下竟有其他男人,可以排名在宋名彥之上。“那第一名是誰?”
“總經理。”陸叔手指了指樓上:“不過他現在不在。他很少來,所以這間銀行的事,幾乎都是副總在管的。”
“可是大事還是由總經理決定。”費飛語氣變得十分崇仰。“總經理有百億的身價,才幹又舉國無雙。全銀行的女職員都愛死他了,他才是真正的男人。”
宋名彥轉回原來的話題,阻止他們繼續八卦。“為什麼你想要我請你吃飯?”
尤曼媛聽了很是奇怪。“人家男的女的在交往,不合會一起吃飯?那如果你請我吃飯,就表示我們之間有意思嘛。”
宋名彥心頭一驚,暗暗吁了口氣。還好沒隨口答應,沒想到她要人請吃飯是這個含意,差點就誤上了賊船。
見他輕撫胸口,尤曼媛稍感奇怪,但又興奮期待地問:“那你覺得咧?我們己經是第二次見面了。現在你想請我吃飯嗎?”
“這個……”宋名彥握拳輕咳兩聲,打量着平凡的她。
她的皮膚不符合美女的白皙標準,甚至有一些枯黃;不大的雙眼既不烏靈靈也沒水汪汪,稍微眯起來就像在打瞌睡一般;鼻子塌塌的、嘴唇乾乾的。既沒華裳來轉移別人的焦點,也沒化妝來彌補夭生的缺憾,這般平庸的女子,在路上隨手一抓就是一大把……
從小到大、論才情、相貌、學業,宋名彥都是站在人群的頂端,雖然有不少女生明送暗塞情書給他,但這些女生少說也維持了一定的水準,從來沒有一人是像她這般毫不起眼的。自從懂得欣賞女孩子以來,他壓根便沒想過這般的女子會是自己的理想對象,雖然心中不至於對她感到厭惡,卻覺得十分莫名突兀,彼此間完全是不搭軋的……
“我想再說吧。”宋名彥苦笑地敷衍。
“好……吧。”尤曼媛微微一笑,雖然他絲毫沒有同意的跡象,但至少還沒糟到抵死不從的狀況。
突然間號角聲響起,頭上的廣播傳來進行曲。尤曼媛不明就理,看看手錶,才明白是午休時間結束了。“我要回去上班嘍,明天再帶糖果給你們吃。”
溫主任與陸叔笑着點點頭,自送那未來的大麻煩離去,已經可以想像,將來一定會有許多好戲可看。
費飛見她喜跳跳地離開,忍不住哈哈大笑,對着宋名彥幸災樂禍地道:“你慘了!只要你一天不拒絕她,她就會每天來,纏到你答應為止,哈!你慘了——”
宋名彥淡淡一笑,他相信這女子的耐性沒兩天就會裏完,也相信不會被這平凡的女子左右了自己長久以來的眼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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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肥哥,你的無糖口香糖,陸叔,你的苦茶糖;溫姐,你的酸梅棒棒糖。”尤曼媛諂媚地—一上貢。這十天半個月下來,她已跟每個人混得極熟,就算有時來找不着宋名彥,也能聊到過了午休。若不是呂大偉不准她上班時間亂跑,以她清閑的工作來看,她大概有空就想待在資訊室里,甜甜蜜蜜地陪宋名彥工作。
“我帶了這麼多,你要吃什麼。”尤曼媛將各式糖果在宋名彥桌旁攤開,給予他特權選擇。
宋名彥翻着手上的原文資料,眼睛連抬也不抬,只板起臉,沉聲說“不想吃。”
“你怕蛀牙嗎?”尤曼媛哈哈一笑,見他依舊面無表情,又傾身神秘地說:“你知道嗎?以前在念高中的時候,我們班有好多女生部喜歡你喔。”
宋名彥一聽,心中隱然升起些得意之情,但他也只是冷靜地抬了下雙眉。
“然後上次我們辦同學會,又有人聊到你她們就在討論為什麼你這麼受歡迎?結果大家都說,是因為其他男生太丑了。”
你的意思是說,我也沒好到哪裏去嗎?宋名彥暗哼一聲,沒想到才被捧上了天,又被她摔到地面。
“可是我不這麼認為喔。”尤曼媛真摯地搖了搖頭。“我覺得她們說反了。應該是說你太特別,所以讓其他男生顯得很平凡。”
宋名彥又抬起雙眉,表情雖似不以為然,心中卻暈陶陶的。沒想到她的稱讚雖然拐彎抹角,但聽來卻是加倍的受用。直讓人冷硬的心態,都不由得化了開來。
“你在憋笑對不對?”尤曼媛湊近觀察着他不太自然的嘴角,忍不住嘻嘻一笑,又順理成章地說:“那你晚上願意請我吃飯嘍?”
已然要脫口答應,宋名彥隨即一愣,緊急閉住了口,心中暗叫一聲好險。與她相處愈久,她灌迷湯的功力就愈是加強,差一點就被她拐去了。
尤曼媛見他已然要脫口答應,連忙笑問着:“好不好?”
宋名彥刷地板下臉來,冷硬說道:“不可能。”
我怎麼搞的?被她要得團團轉。宋名彥原以為只要保持距離,不對她的示好回應,過個三、五天,她自然就會知難而退,沒想到她簡直就是得寸進尺;以前是明說,現在是暗拐,好像只要陪她一起去吃過飯,從此就會愛上她似的。
午休結束,音樂響起,宋名彥輕喘口氣,心想耳根終於清靜。可是見她還在一旁依依不捨,似乎還不想回去,忍不住對她冷聲催促:“你沒有自己的工作嗎?快走吧。”
“好吧,那我明天再來。”尤曼媛嬉笑答應,和其他人搖手道別後,終於離開了這間辦公室。
一見她在眼角余光中消失,宋名彥將手中資料一丟,長噴鼻息,以舒解心中的惡氣。
“名彥呀,撐不住了嗎?”費飛見他煩得眉頭都皺了起來,迥異於以往泰然自若的模樣,樂得虧他幾句。
“沒有這回事。”宋名彥故作輕鬆地答,實際上心中卻不得不同意,這尤曼媛真有把人逼到崩潰邊緣的本領。
費飛嗤笑一聲。“別逞強了。我真搞不懂,既然你不喜歡她,講幾句難聽的把她給趕走就好了嘛,何必故作大方?讓她煩你煩得要死,真是的!”
“小肥呀,話不是這麼說。”陸叔聽了頗不同意。“阿媛多有心,每天午休一定來報到,沒有功勞也有苦勞,怎麼好意思把人家趕走呢?”
溫主任好笑地搖搖頭。“阿媛是喜歡名彥才會來糾纏他,如果名彥還惡毒地把人家趕走,不是太不厚道了?”
“溫姐,你說要怎麼做,她才不會每天來纏我?”宋名彥向主任求援。
“簡單呀。”溫主任微微一笑:“請她吃飯不就得了?”
問錯人了。宋名彥斜了她一眼,早該知道主任站在尤曼媛那邊,這話應該問費飛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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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層樓的另一頭,呂大偉剛醒來伸個懶腰,就見對面的尤曼媛雙手托着下巴,眼神一片迷茫,雙眉連成了一線,紅着臉,有說不出的憂煩懊惱。
“被甩啦?”呂大偉嘲笑一句,這幾日來她對宋名彥示好的消息已傳遍了銀行所屬的三層樓,自然也傳到了他的耳中。
“沒有啦。”尤曼媛嘟嚷着,想想又低聲地問:“老大,你覺得一個女孩子一直去糾纏一個男生,是不是很丟瞼呀?”
呂大偉一邊用絨布拭着圓眼鏡,一邊滿不在意地應:“不錯嘛,你自己也知道丟臉。”
“他現在都不太想理我耶。可是我又不知道除了每天去找他聊天,還有什麼方法可以讓他喜歡我?”
呂大偉捻須思索,喃喃說:“畫咒、用符水、下降頭,聽說都不錯。”
“真的?”尤曼媛睜大雙眼,更俯身興奮地追問:“你知道有誰會嗎?貴不貴?”
你還當真呀?呂大偉受不了地搖搖頭。“如果真的有用,我追我老婆就不會那麼辛苦了。”
“唉喲。”尤曼媛頭頓了下來。心中色是夠煩惱了,還被他來虛晃一招。“人家很認真的問你那,結果你還騙我。我是真的不知道要讓他喜歡我,還有什麼比較高明的方法。”
呂大偉環着胸沉思半晌,又搖搖頭。“嗯,像你這樣子的女孩子,也沒漂亮臉蛋來迷人,也沒身材來色誘他,更沒氣質給人欣賞。我也想不出除了整天去纏着他、纏到讓他認栽以外,還有其它更好的辦法。”
你給我記住!尤曼媛口中暗暗磨牙,狠狠地斜瞪着他。現在心中才清楚,與呂大偉談話絕對無法解決自己的痛苦。只有可能自取其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