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第十章

三日後,兩人終於抵達凌霄山。

玄晴深深吸了口氣,知道考驗就在前頭。

李天俠感受到她的緊張,伸手將她微涼的小手包握在掌心,給她無聲的支持。

玄晴心中一暖,回他一抹淡笑。

在練武場上的方子荃眼尖地發現正步上山來的兩人,他驚喜地喊道:

「大師兄回來了!大師兄回來了!」他奔上前去迎接,「大師兄你可回來了,這些日子你全無消息,知不知道大家有多擔心?」說著他好奇地瞄了玄晴一眼,不知這同大師兄一塊兒上山的姑娘是誰。

「大師兄,她是……?」

大堂里的萬群和吳政恩聽到聲音也沖了出來,萬群首先認出玄晴,看見他們交握的手,他臉色微變。

「大師兄,她……」那個搶走掌門令牌的妖女?他後來聽說了她是血燕宮的人,大師兄怎麼會和她在一起?

「咦?她不是……」吳政恩先是怔了怔,也跟着想起來人的身分。

「她是你們的師嫂,以後你們可得對她客氣點。」李天俠搶着把話說在前頭,免得他們說出不該說的話讓玄晴難堪。

「師嫂?」三人面面相覷,同聲驚道。

「沒錯,就是師嫂。」李天俠微微一笑。「我先帶她去向師父請安,你們去幫我準備間房吧,今後我可不能再和你們睡通鋪了。」

「哦,好。」三人還處在震驚之中,作不出其它反應。

李天俠沒去理會他們的驚愕,挽着玄晴步入內堂。

在房中靜坐的韓震,聽出門外腳步聲的主人是他遲歸的愛徒,他緩緩睜開雙眼。

「俠兒,是你嗎?」

「是,師父。」

「你身旁的客人是誰?」那不是他門人弟子的步伐。

玄晴微微一顫,莫名地感到懼怕。

李天俠給她一個安撫的笑容,溫柔而堅定地道:

「是徒兒的妻子。徒兒未先稟明師父便自行娶親,還請師父恕罪。」

妻子?韓震略一沉吟。

「進來吧。」

李天俠牽着玄晴入內,將她帶到韓震面前。

「來見過師父。」

玄晴稍稍制住內心的波濤,對韓震行禮。

「弟子……弟子玄晴,給師父請安。」

近幾年韓震鮮少涉足江湖,所以並不認得玄晴的形貌,方才門一開,見她形容清麗溫婉,和李天俠十分相配,他心裏還頗為歡喜,可一聽到她的名字,他的臉色就沉了下來。

「血燕宮的玄晴?」

玄晴不敢接話,李天俠卻十分坦然。

「是,師父。」

韓震雙目含怒,沒再吭聲。

這靜默雖不過片刻,但玄晴的心情隨着韓震的喜怒變換,由忐忑轉為冷沉。

她斂下目光,沒勇氣再同他對視。

光是那句「血燕宮的玄晴」,她就知道他不可能會接受她。

玄晴抑忍着心中痛楚,硬是不讓眼淚落下。

而心頭狂怒的韓震總算是自持身分,沒出惡言讓他們當場難堪。

「我累了,你先帶她出去,這事稍後再說。」

當天夜裏,韓震召來李天俠,劈頭就是一陣痛罵。

「你怎麼這麼胡塗?師父對你說過的話你全都拋在腦後了嗎?」

李天俠恭敬地垂首。

「不,師父的教誨徒兒無不謹記在心。」

「是嗎?」韓震氣得微微顫抖。「那這等邪派女子我要你敬而遠之,你不從也就罷了,居然還與之結親?你是要氣死我是不是?」別說是結親,光是以友論交他都不能應允。

「師父請息怒。」李天俠沒想到會把師父氣得如此,連忙在他跟前跪下。「徒兒與玄晴是真心相愛,還請師父成全。」

韓震凝着怒容,試着調勻氣息讓語調平穩。

「我成全你,江湖中的人會成全你嗎?這事若傳了出去,凌天門豈不因你而成為正派人士的笑柄?」

「江湖中人本就嘴碎,我們何必去理會旁人的說法?」李天俠試着說服正在氣頭上的韓震。

韓震當然不可能聽了他兩句話就鳴金收兵。

「好,就算不談外人,難道你忘了她和你顏師弟之間還有着深仇大恨嗎?我身為凌天門掌門,若成全了你,我怎麼向顏均交代?怎麼向湘西的眾人交代?」在他魯莽地決定成親以及出口求他成全之前,有沒有想過他的難處?這次他真是太不知分寸了。

李天俠只能沉默。

韓震搖頭嘆息。

「俠兒,雖說美人鄉是英雄冢,但你為了她放棄大好前程值得嗎?上回師父說屬意你繼任掌門不是說著玩的,可你若為了一個女子弄得自己身敗名裂,到時師父也保不了你。」

說到這裏,韓震斂起怒意,語重心長地續道:

「你也很清楚群兒不是顏均的對手,若你執意如此,凌天門的未來就掌握在湘西一脈手上了,這些你都想過沒有?」

李天俠為難得無法接話。

的確,師父說的這一切他全都沒想過。

他只知道他愛她,他愛她呀……

「你自己好好想想吧。」末了,韓震沉重地撂下重話。「要是你堅持不改初哀,那從今以後,就別叫我師父了。」

李天俠怔怔地跪着,半晌答不出話。

直到天色微曦,李天俠才回到房裏。

一見他進門,玄晴立刻迎上前去。

「如何?你師父為難你了嗎?」玄晴坐立難安地在房裏候着,她雖不用同他去面對韓震的怒火,可紊亂的思緒和焦急的等待也幾乎逼瘋了她,讓她飽受煎熬。

「妳整夜沒睡嗎?」李天俠撫了撫她蒼白的面頰。

玄晴望着他的眸子帶着輕愁。

「我怎麼可能睡得着?」她頓了頓又問:「你師父怎麼說?」

李天俠疲憊地抹了把臉,牽着她到一旁坐下。

「師父對我發了好大一頓的脾氣,把我罵得狗血淋頭。」他避重就輕地略過韓震最後那句重話。

她已經夠不安了,他不想讓她聽了心裏更不舒服。

「哦?」玄晴遲疑地盯着他。「就這樣而已?」她直直地望進他眼裏,想知道他有沒有說真話,她不希望他因為怕她擔心而對她有所隱瞞。

李天俠淡淡地笑了。

「這樣就很嚴重了,我師父可從來沒對我發過脾氣呢!」他自然不會讓她看出破綻,因為他早知她會懷疑,所以他是等整理好自己低落的情緒之後才回房的。

「是嗎……」玄晴將信將疑。

她不以為韓震對她的存在是發頓脾氣就能了事的。

李天俠摟她起身。

「好了,我趕了一天路,又被師父教訓了一晚上,現在又累又困,妳陪我躺會兒吧。」

他是真的累了,才沾枕沒多久就沉沉睡去。

玄晴也累,可她閉上眼卻無法入眠。

韓震的冰冷怒顏讓她明白了一件事……

對她而言,血燕宮的玄晴或許是死了,可對韓震甚或是整個凌天門而言,她是血燕宮的玄晴,一輩子都是。

雖已入夏,但凌霄山的清晨非但沒有暖陽照拂,就連微風都還沁着涼意。

又或者,是因為她心冷,所以覺得風也是冷的?

玄晴在內心苦笑。

想了一夜,儘管希望渺茫,她還是決定為他們的未來做點努力。

趁着李天俠熟睡,她俏聲出房,主動求見韓震。

「妳來得正好,妳不來,我也打算找妳。」韓震領着她到偏廳。「妳想說什麼先說吧。」

見他一臉凜然,玄晴首先便心怯了,但她還是鼓起勇氣誠懇地面對他。

「師父……」

韓震淡淡地制止她。

「我想妳還是叫我韓掌門好些。」

玄晴臉上強撐的鎮靜幾乎崩落。

原來李天俠先前所言的「師父發了好大一頓脾氣」,並不是針對他的先斬後奏,而是根本不認可他的決定。

他不承認她是李天俠的妻子,那他們還有什麼好談的嗎?

可是,要放棄嗎?

難道真只能放棄嗎?

不,她是來為他們的未來努力的,既然都走了這一遭,她不要離開時只帶走難堪。

她暗暗吸了口氣。

「……韓掌門,我知道我過往的任性妄為令你多有顧慮,深怕凌天門因我而蒙羞,所以不願意接受我。我過去的確是做了許多錯事,但我已誠心悔改,只盼您……盼您能給我個機會和天俠做夫妻。」

韓震毫不動容,仍是冷漠以對。

「哼,凌天門首徒迎娶邪教妖女做妻子,這事若傳出江湖,妳要我們凌天門上下如何在天下英雄面前立足?況且誠心悔改是妳說的,是不是真的,只有妳自己知道。」

他的言語很傷人,可玄晴暫時無法在意這些。

「我是不是誠心悔改,時間長了自見分曉;至於我的身分……我願意改名換姓、深居簡出,江湖中人不會知道天俠的妻子曾經是『血燕宮的玄晴』,於凌天門的聲名也絲毫無損,只要韓掌門給我機會,事情……是可以兩全其美的。」

她極盡的卑微,依然改變不了韓震的心意。

「俠兒往後的路還長着,妳藏得了一時,藏不了一世,日後真相被揭穿,後果更是不堪設想,江湖輿論不談,光是向妳尋仇的人找上凌霄山來,我們就永無寧日了。」

他的意思已經表示得很明白了。

玄晴不單是節節敗退,而是已到了潰不成軍的地步。

換作是以前的她,根本不可能來此看韓震的臉色,可是為了李天俠她來了,沒想到她謙卑的請求只換來羞辱,卻換不到他們的未來。

「……您是無論如何不肯成全了?」玄晴心如死灰。

韓震微嘆。

「妳誰人不去糾纏,為何偏要來糾纏我的徒兒?」

玄晴苦笑。

她糾纏他?

天地良心,這段感情,她由頭至尾都是被動的一方。

但畢竟是兩情相悅了呀,她夫復何言?

「不管你信不信,一切都是緣分使然,我從來沒有糾纏過他。」

韓震自然不信,他認定了他的徒兒是受這妖女勾引才會做出這麼荒唐的事來。

「哦?那妳是如何哄得他娶妳為妻?」

玄晴靜默了會兒才道:

「我們是私定終身,未行大禮。」

韓震聽了不屑冷哼。

「那就是無媒苟合啰?」

玄晴已經無所謂了,反正他早已全盤否定了她這個人。

「隨你怎麼說。」

韓震別開目光,心裏另有一番盤算。

原來他們並未行禮成親,這麼一來事情反倒簡單了。

他凝着神情回望向她。

「妳願意這樣無名無分地跟着他,我相信妳是真心愛他,可是妳知不知道他得為此付出多大代價?」

「我知道。」玄晴答得有些恍惚。

她也勸過、也抗拒過,可是情到深處,已由不得他們主宰。

韓震搖搖頭。

「妳既然知道,還忍心讓他為妳如此犧牲嗎?」

玄晴面無表情地看着他,一語道破他的心思。

「你是要我離開他?」

韓震踱到窗邊,沉吟了片刻才又回身。

「我是要妳做出對他最好的決定。」俠兒重情重義,他知道就算他說破嘴他也不會離開她;但她不同,若她真心愛他,就該主動離去,不該任他葬送自己的前途。

「如果我不肯呢?」她想知道他最終的手段會是什麼。

韓震望着她,冷冷地道:

「若我不能阻止你們在一起,就只好將他逐出師門,免得讓他連累凌天門同受正派人士唾罵。」說完,他拂袖而去。

玄晴跌坐在一旁,痛苦地閉上眼。

她心頭空蕩蕩的痛,像被人剜去心頭肉似的難受。

逐出師門……

他是那麼磊落驕傲的人,她捨得讓他去嘗這苦嗎……

玄晴回到房裏,天已大亮,她卻覺得更冷了。

她躺上床榻,偎在李天俠身邊,汲取他源源不絕的溫暖。

李天俠回身將她摟入懷中。

「一大早妳上哪兒去了?」他猶閉着雙目,嗓音濃濁,一副將醒未醒的模樣。

「我……睡不着,到外頭走走。」玄晴輕聲道。

「嗯……」李天俠抱緊了她。「山上的早晨很冷的,瞧妳,把自己凍得渾身冰涼。」他撫着她的背脊,想揉去她一身的寒意。

「是啊,外頭很冷。」玄晴低喃着,雙手攬住他的腰,密實地貼進他懷裏。

凌霄山的清晨的確是冷,可讓她全身發涼的,卻不是凌霄山的清晨。

「大師兄,你是怎麼了?你和她成親了?」李天俠才踏出房門,就讓幾個師弟拉到一旁細問。

李天俠見他們幾個像是如臨大敵,不禁覺得好笑。

「她有什麼不好?」

吳政恩首先嚷道:

「她當然不好!她……她是血燕宮的妖女,對人動不動就喊打喊殺的,你怎麼可以娶她為妻?」

方子荃也道:

「是啊,大師兄你太衝動了,師父很不高興呢!」看師父的臉色就知道他氣得不輕。

而萬群自然也是和兩個師弟同一陣線。

「與其娶她,倒不如娶湘西的小師妹算了,小師妹她是蠻橫了點,但至少來歷背景合格。」

李天俠搖頭嘆笑。

「我娶妻子,最重要的是我愛她、她也愛我,這和來歷背景全無關係,若你們喜歡背景大有來頭的妻子,儘管去娶個公主殿下回來,想來師父是不會幹涉的。」

「可是,」萬群禁不住問出心中疑惑。「大師兄,她有什麼值得你愛的?」沒錯,玄晴容貌是美,可名門正派中比她貌美的大有人在,其中也不乏對大師兄青睞心儀的女子,為什麼大師兄獨獨挑中她?

她有什麼值得他愛的?

李天俠眼中閃着溫柔的神采。

她也問過他究竟喜歡她什麼。

可直到現在,他還是沒有確切的答案。

「愛就是愛了,我不知道為什麼,更沒想過值不值得,我只知道她已經是我生命里的一部份,若是少了她,我就不再完整了。」

三人聽了,呆楞得雙唇微張,沒想到他們的大師兄會說出這樣的話來。

方子荃首先回神。

「唉,師兄你真是……真是……」一時之間,他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我們還能說什麼呢?」萬群拍拍他,說服自己接受事實。「希望她值得你愛。」

「不過師父那關可就難過了。」吳政恩搔着頭道:「今兒一大早我瞧見師父同玄……玄……呃……同師嫂在偏廳談話,後來好像是不歡而散的樣子,我想師父一定沒那麼容易接受她。」

「哦?」李天俠神情微變。

她怎麼沒和他說起這事?

轉念一想,隨即明白了她隱瞞不說的用意。

他昨晚不也是因為怕她傷心而對她善意隱瞞?唉,師父肯定說了讓她難堪的話吧……

李天俠在心中長嘆,不得不開始對自己承認……

他和她的未來,或許不在凌霄山。

入夜,窗外的月光昏昏暗暗,早早上榻的李天俠和玄晴卻都毫無睡意。

「如何?凌霄山的景緻挺不錯的吧?」李天俠雙手枕在腦後,隨意地問着。

這幾日他帶她踏遍凌霄山前後,明着是賞景,暗裏是希望她能趁兩人獨處的時候把心裏的想法告訴他,無奈她卻提也不提,強作歡顏陪他游山,讓他瞧了又是生氣、又是心疼。

「是挺不錯的,」玄晴微微一笑。「滿山的青翠綠意,讓人看了心裏舒服。」

李天俠側過身凝望着她。

「是嗎?」他輕觸着她的臉頰。「可是妳不快樂。」她連微笑都帶着滿腹心事,不知心裏打的究竟是什麼主意?

玄晴唇邊勉強揚超一抹淺笑。「怎麼會呢?」

李天俠嘆息着將她擁入懷中。

「妳若是不喜歡這裏,我們可以離開,我不是非要待在凌霄山不可的。」

玄晴睜着水波流轉的眼眸,卻不敢看他。

她當然想離開,就像他說的,兩人遠走高飛,隱居山林,多好!可是,他師父說要昭告江湖將他逐出師門,就一定會說到做到,逐出師門……他知不知道他要面對的是這樣的後果?她不要他恨她,就算是恨在心裏她都不能承受……

她閉上水眸,終究是什麼都沒說。

李天俠不讓她逃避,托起她的下顎強迫她面對他。

「告訴我,妳心裏是怎麼想的?只要妳開口,我就會為妳去做。」

玄晴不得不望向他,目光里載着的除了情,還有苦。

「如果……」她輕輕啟口。「……如果你師父無論如何不肯原諒你,你怎麼辦?」

李天俠撫着她的髮絲,柔聲輕道:

「慢慢總會有辦法的,妳別擔心。」

玄晴微微牽動嘴角。

是啊,總會有辦法的。

只要她做對抉擇,就可以保全他們的師徒之誼。

玄晴瞅着他,眸心滿是憐愛。

「謝謝你願意愛我。」語畢,她柔柔地吻上他的唇。

李天俠心裏的警鐘響起。

她這是什麼意思?

「妳……」

玄晴卻不讓他再問,用她的吻以及她少見的熱情將他卷進一場歡愛纏綿。

丑寅之交,山裡闃黑的夜色,沒緩住玄晴心中的去意。

是的,心會痛,而且已經痛得像是被撕裂一般,可她寧願由着它痛,因為這總比累他被逐出師門來得好些。

她望着睡夢中的李天俠,知道他會是她這輩子唯一深愛的男人。

仔細地把他的模樣刻在心上之後,她悄然離去。

她不知道的是,這晚的李天俠,不曾熟睡。

寅時已過,早該透出薄亮的天色猶自沉黑着。

玄晴下到山腳,一時之間,不知該何去何從。

失去了李天俠,她竟連方向也失去了……

她眨回眼中淚意,卻蓋不住心中酸楚。

驀地,身旁的大樹上逸出淡淡人聲:

「天還沒亮呢,姑娘孤身一人,難道不怕危險嗎?」

玄晴心頭猛揪。

這是……這是他的聲音?

她目光急轉向一旁的發聲處,果然,一個熟悉的偉岸身影躍下樹來。

竟然真的是他!

一見到他,玄晴串串的淚珠滾落眼眶。

李天俠狠狠地抱住她,鐵青着臉對她吼道:

「我真要被妳氣死、被妳急死了!妳什麼都不說,結果居然是打算要離開我?」

玄晴怔怔地任他摟入懷抱,覺得這一切簡直不像是真的。

「你……你怎麼知道……」

李天俠目光凌厲地怒瞪着她,「妳還敢問?幸好我有留心妳的不對勁,才能趕在前頭攔住妳,不然妳是真準備要我一輩子找不着妳,是不是?」

玄晴噙着淚水望着他泣道:

「我們……我們不成的,你不知道……」

她哭成這樣,馬上把他熊熊的怒火澆熄了大半。

「我師父說了難聽話是不是?還是他逼妳離開我?妳忘了我說過我們可以遠走高飛的嗎?妳不信任我嗎?」他細細地吻去她頰上的淚水。

「不成的……」玄晴哽咽着道:「我們不是遠走高飛就沒事了,你師父……你師父會將你逐出師門的……」終於她還是把她最不願面對的事說出口了。

李天俠眉峰淡擰,明白了她心中的憂慮。

「妳就為了這樣要離開我?」

玄晴不發一語,算是默認。

李天俠無奈地嘆息。

「若我被逐出師門,妳就不再愛我了嗎?」

「當然不是……」玄晴猛地搖頭。

「還是妳以為偉兒一家會因為我是凌天門的棄徒而排拒我?」

玄晴還是搖頭。

「那妳怎麼還傻得要默默離開?」難道她是存心要他心痛發狂嗎?

「我……」玄晴頓了頓才低低地道:「我不要你為我犧牲了日後的成就……」

李天俠緊抱着她,像是要把他的心意揉進她體膚。「得妳所愛就是我最大的成就,我還有什麼是不能犧牲的?」

「可是……」

李天俠制止她。

「我知道,只要我留在凌天門,日後絕對可以坐上掌門之位,可是那樣的未來我一點都不期待,我期待的,是有妳的未來。」他的吻輕輕印上她的髮際。

玄晴瞅着他,又想掉淚了。

「你真傻……」窮她一生,也還不了他這份情。

李天俠笑着低頭同她額抵着額、鼻尖磨蹭着鼻尖。

「算是我上回說錯了話,我們倆才會凈幹些傻事,以後我們別做傻夫妻了,改做快活的夫妻吧。」

「快活夫妻……」玄晴淚眼裏閃着不確定。

「是啊。」李天俠用溫和堅定的眼神逼退她內心的遲疑。「我們回白梅江去,偉兒還在等我們呢!我想我們乾脆就留在那兒,生個女娃娃給偉兒做新娘吧。」他低聲喃着,然後,吻上她的唇。

終於,他勾勒的遠景,讓玄晴破涕為笑,她鬆開心頭的結,輕柔地回應他的吻。

原本沉黑的天色,隨着玄晴撥雲見日的心緒,也慢慢透出曙光。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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芙蓉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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