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朗朗晴空下,藍雀兒、阿給、粘肇均一行人已經離開京城半個多月,這會兒正進入邊關,進入茂密山區後,有柳暗花明又一村的感覺。
因為瓏騰國就位在群山環繞的桃花源里,物產豐饒、環境幽美、四季皆春、湖清山明,盛產一些奇花異草,全都是珍貴難得的藥材。
只是這會兒離家只有幾里路遠,藍雀兒臉上卻沒有一絲的開心。
「小姐,喝口水吧。」
阿給倒了杯水給她,她面無表情的接過杯子,喝了一口,就將杯子還給了丫鬟。
阿給在心裏嘆氣一聲,抿抿唇,再與站在大樹下的粘肇均交換了一下目光。
他點點頭,她也眨眨眼,再看向藍雀兒道:「我們上轎吧。」
「再待會兒吧。」
「哦,是。」
藍雀兒的心情其實很悶,她越想越不甘願,她是災難?!那個冷擎真的太可恨了!她想着、想着,又悶又氣……
一個時辰後,阿給忍不住又說了,「小姐,上轎吧。」
「我說再待會兒,阿給,你別煩人好不好?」
藍雀兒一想到一旦踏進瓏騰國後,這再出去可真的是遙遙無期了,這心裏、這腳兒,都不想走進去啊!
「好吧。」阿給在心中再嘆一聲,實在是頂上的陽光都打斜了,時間都近黃昏了,她好想問問主子究竟知不知道她枯坐在這片森林邊境已坐了幾個時辰了?
「我想去走一走。」藍雀兒這一路回家,腰上的傷也已好得差不多了,可是這心就是沒骨氣的老系在冷擎身上。
她得好好想一想……
「小姐,我跟你去吧。」阿給不放心心神不寧的主子,亦步亦趨的跟上。
「不用了,這個地方我還會迷路嗎?」她撇了撇嘴角,自個往山徑小路走去。
阿給看着她越走越遠,直到看不到身影後,她才回頭看着粘肇均,「『他』沒問題吧?」
粘肇均瞥了系在一旁的六馬車轎後頭的另一頂小篷車,「趁這會兒讓他透透氣吧,你注意一下小姐。」
「我懂的。」
粘肇均走到放着三人行李的小篷車裏,裏面除了一些大小行李,還擺放了一個大箱子,箱子兩旁還有幾個透氣的小洞,粘肇均從懷中拿了鑰匙,打開了大箱子,裏面赫然是雙手被反綁、讓布條給搗住嘴巴的冷擎!
他眸光冷凜的怒視著粘肇均。
粘肇均面無表情,將被他點了全身八大穴道而無法動彈的冷擎拖出箱子,讓他平躺在小篷車裏,解開了他嘴巴的布條,拿了水喂他喝,再拿了一顆饅頭撕了小塊塞入他口中,但冷擎只願喝水,卻將饅頭吐了出來。
「你不吃,苦的是你自己,何必呢?」
冷擎惡狠狠的瞪着這個該死的隨從,若非他也點了他的啞穴,還點了他身上的八大穴道,他早就好好的跟他打一場了。
「你一定很奇怪,我為什麼要潛入將軍府,將你帶上馬車?」
粘肇均直勾勾的看着他,然後瞥了外面的山林景緻一眼,「過了這一片森林,就到了瓏騰國了,到那裏,你也算是自由了。」
到瓏騰國算自由?
這個番子跟那個番婆真的一樣無理!冷擎咬牙切齒的死瞪着他。
「小姐真的很在乎你,我知道她捨不得你,但她有她的自尊,所以她不會也不允許自己跟你低頭,或是向你請求,要你一起回來瓏騰國。」
那個女人在乎他?冷擎皺起了兩道濃眉。
「你在這兒,我相信小姐看到了你,一定會很開心的。」
可是他一點也不開心,這段日子他被藏在篷車、箱子裏,他渾身都不對勁,腰酸背痛,吃喝拉撤全不自在。
驀地,阿給跑了過來,壓低了嗓音道:「小姐回來了。」
粘肇均立即將他又拖回了箱子裏,闔上蓋子,上了鎖。
阿給也立刻轉身迎向從半山坡上走下來的藍雀兒。
對粘肇均在大半夜去將冷擎劫回一事,她是知情且支持的。
藍雀兒的脾氣,他們兩人都很清楚,冷擎這個男人讓她看上,也讓她動心了,要她一人留在瓏騰國,她一定也待不住,搞不好沒幾天,又想到中原去了。
這去還不一定會跟冷擎碰面呢,極有可能只是去偷瞄他一眼而已。
因為小姐一定拉不下臉再跟他提成親的事,她的自尊心比任何人都還要強。
因此,將冷擎帶回來也是不得已之計,行程中,她一直配合粘肇均,帶公主去休息或小憩,好讓冷擎得以透透氣、喝點水、吃東西,甚至解決一下生理需要。
馬車上路了,藍雀兒悶著一張粉臉坐在馬轎里,長嘆一聲,她其實好想,真的好想將那個老是臭著一張俊臉給她看的冷擎,帶回瓏騰國當她的第一個丈夫的。
再說了,第一個也罷,或者只有一個丈夫也罷,至少在此時此刻,她只想靠在冷擎那厚實的胸膛里。
日薄西斜的天空雲彩繽紛,她的思緒也是一片紛亂……
「還是沒有擎兒的消息嗎?」
冷將軍府上,冷靖暢夫婦、冷橋、冷信兄弟,還有遲遲未離開的四位姑婆全聚集在大廳里,聽白二、衙門縣令,甚至前來關心還私下派人去尋找冷擎下落的賀王爺、賀英泰等人,見他們搖搖頭,告知這半個多月找下來,還是沒有冷擎的消息後,眾人的心是全涼了。
冷擎不可能一個字都沒留的就離家,而且他又有什麼離家的理由呢?
除非是被強迫或脅持——
然而,他本身也是個武功高強的人,沒理由連個聲音都沒出,就被帶走了。
眾人的心裏有上千上百個疑問,但無人可解。
一會兒,大家各自離開,冷靖禓夫婦也前往皇宮,冷擎無緣無故失蹤一事,皇上、皇后也相當憂心。
夫婦倆到了皇宮,看龍震天的神情,好像有什麼消息——
「皇上有擎兒的消息了?」冷靖禓欣喜的問。
「不急不急,事實上,是沒有,不過,我跟皇后倒想出了一些事兒。」龍露天邊說邊瞥了杜鳳儀一眼。
雍容華貴的杜鳳儀笑笑的點點頭。
而這看在冷靖陽夫婦眼裏可是更迷惑了,擎兒沒消息,皇后前些日子也跟着憂心,怎麼這會兒還是沒有擎兒的消息,她卻面有笑意?
「事實上,我們來回推敲許久,認為冷擎可能是讓藍特使給帶回國去了。」
冷靖裼夫婦一怔,直覺的反駁,「這不可能的,擎兒不可能——」
「我知道,可是冷擎不見的這段日子裏,音訊全無,我跟皇后想來想去,就覺得他可能在某個我們不明白的狀況下被帶走了。」
蘇喜甄直覺的再問:「但擎兒不會不反抗的——」
「若是他被下了葯或是點了穴?」
「這——」她語塞。
「再者,我也已查證了一件事,多日前我已派快馬送信到瓏騰國,而瓏騰國國王也捎信過來,證實藍雀兒就是他的掌上明珠,也就是未來的女王。」
「啥?」冷靖禓夫婦錯愕的倒抽了口涼氣。
「所以,以藍雀兒的個性與她在這兒的所作所為,她也真的有可能直接將她看上眼的冷擎架回國去。」
「皇上這意思是擎兒被雀兒給綁走了?」蘇喜甄覺得她快昏倒了。
「有可能,雖然——」
「雖然什麼?」
「我們也想過,她自尊心極強,不太可能去脅迫擎兒,但是她也是個難以捉摸心緒的公主,所以也不無這個可能性。」
「這——不管如何,總是得去確認確認,我總不能一個兒子就這麼消失了。」冷靖禓一臉憂心。
「你放心,我已再修書一封,若是藍雀兒帶回一個俊俏的中原男子,瓏騰國國王會以快馬通知我的。」
聞言,冷靖禓夫婦也只能點頭,雖然不知道冷擎是被何種方式帶離中原的,但對目前毫無頭緒的他們而言,他們還真的希望他是被藍雀兒帶走的。
至少他們知道,她不會傷害他的。
「都準備好了嗎?」
京城一處隱密的四合院裏,郝森都看着兩名下屬,冷聲的問。
「都好了,王子。」兩名手下拱手回答。
他步出四合院,坐上門前的四馬快轎,一會兒,兩名下屬駕駛著馬車,奔馳離開這個讓他休養了大半個月的四合院。
這個地方,原本是備來讓他佔有藍雀兒的地方,沒想到卻成了他養傷的地方。
而今,他的胸口仍微微悶痛,那名陌生男子的一掌差點去掉他半條命,這會兒,雖然可以上路返家,但他很清楚他的功力只恢復七成,仍帶傷在身。
馬車緩緩而行,郝森都看着漸行漸遠的京城街道,臉上的神情也越來越冷。
這一趟路他是白走了,但他不會放棄藍雀兒的。
在藍雀兒離京當日,兩名手下早已回報,算算日子,她已抵達瓏騰國了。
善祈國與瓏騰國只以一座山脈為界,儘管瓏騰國為保護國人,在四周邊境都佈下了五行八卦陣,但可困不了他這個拜精通奇門遁甲的善禪天師為師的王子。
回程的路雖遠,但他知道他一定可以得到她的,他已經想到一個可以要她「乖乖聽話」的方法。
她一定!一定只能乖乖的聽話……
瓏騰國的大街小巷這會兒是萬頭鑽動,鞭炮聲不斷,因為瓏騰國唯一的公主回來了。
這個公主能文善武、貌若天仙,個性雖然霸氣,但日後,她將是帶領瓏騰國的女王,總不能過於柔弱,所以眾百姓對這名公主可是愛戴有加。
藍雀兒從小也被告知日後的責任,所以即便這會兒,她的心仍悶悶不樂,但看到兩旁百姓揮舞着手,一張張笑盈盈的臉,她還是勉強自己擠出笑容,跟大家揮手致意。
畢竟惹她不快的是冷擎,可不是這些善良的老百姓。
馬轎在眾人的歡呼吶喊聲中,進了皇宮。
國王藍奕鷹、皇后紅詩及多名嬪妃都已在宮中大殿候着了,一見一身白絲綢緞、頭戴金釵,有着傾國之姿的藍雀兒在阿給跟粘肇均的隨侍下走進來時,眾人皆露出笑臉。
「父皇、母后,羽妃、蘭妃、貞妃……」藍雀兒一一行禮,但她卻發現一臉福泰的父皇根本沒注意看她,而是將視線一直往她身後瞧,而且,還不只是父皇,母后及其他嬪妃們也不知引領盼着什麼?
「你們在等誰嗎?」
「呃——雀兒,難道沒有人跟你回來?」方面大耳、慈祥和藹的藍奕鷹邊問還邊往她身後瞧。
「就肇均跟阿給啊,還有誰會跟我回來?」她一臉的莫名其妙。
但她身後的丫鬟跟隨侍,臉色微微一變,心也「咚」地漏跳一拍,兩人交換了一下目光。
可能嗎?國王已經得到消息了?
「沒有?」藍奕鷹皺著眉頭,難道真的沒有?
那太可惜了,龍震天在信中可是對冷擎那個小夥子讚美有加,說他是大將之才,善於戰術謀略,絕對是一名好駙馬。
最重要的是,他跟他這個眼睛長在頭頂上的女兒還在京城鬥成了一對冤家,女兒在臨行前,還親自跟龍震天提親,想要他幫忙成全兩人的婚事。可這會兒,怎麼只有女兒一人回來?
「女兒說沒有就沒有吧,聖堂廳那兒已備了桌酒席要為她洗塵,大家邊吃邊聊吧。」紅詩溫柔體貼的說,雖然對女兒沒有帶回龍震天提到的冷擎感到有些失望,但女兒總是回來了,她這一次在天璽皇朝多待了幾日,她可就多思念了她幾日呢。
一行人前往聖堂廳,粘肇均跟阿給則回到公主所居的頤林殿,去整理一下「行李」。
頤林殿有假山、流水、廊橋,黃石堆砌的假山旁花團簇簇,池中錦鯉優遊,溪水潺潺,亭台樓閣沿池而立,若說頤林殿是皇宮內最美的地方也不為過。
由此點也可看出,藍奕鷹對藍雀兒這獨生女有多疼愛了。
但藍雀兒的確是珍貴的,藍奕鷹在立后的隔年,全國歡喜的迎接這個小公主的誕生,但日後他再納妃妾,卻再也生不出一兒半女了。
今年,他五十歲,對生兒育女一事早放棄希望,藍雀兒自然也就成了他唯一的希望了。
瓏騰國的女子雖不必早早嫁人,但藍雀兒這個公主在十三、四歲時,身旁就已有多名才貌雙全的男子圍繞,但她有想法、有主見,對早婚一事持反對態度,對男人也多半不假辭色,所以國王跟皇后等人,對日後的駙馬人選也是倍感頭疼。
而剛剛由國王的言行舉止觀來,冷擎顯然是他跟眾后妃期待中的駙馬人選……
思緒百轉的粘肇均將冷擎帶進了公主閨房對面的一個豪華客房裏,先點了他的昏穴,這才跟阿給將他身上的布跟繩子拿掉,讓他平躺在床上。
「呼,終於將他帶回來了!」
阿給拭了一下額上的汗水,再看看面無表情的粘肇均,「再來呢?總得讓公主知道他的存在了吧?」
他沒有回答她的問題,而是喃喃低語,「看情形,連國王、皇后們也知道他了。」
「我也是這麼想,可你說,公主會不會嫌我們雞婆呢?」
剛剛看公主的神情好像調適得很不錯了,也許她真的想忘記冷擎,因為認真說來,他對公王是真的很差勁。
「晚一會兒,公主回來就知道答案了。」
粘肇均說完這話,從懷中掏出一個白玉瓶,從裏面倒出一粒紫色丸子,塞入冷擎的口中後,轉身離開。
他其實是在自找罪受,他若聰明就不該多事的將公主傾心的男人帶回來。
但公王的幸福就是他的幸福,他只是一名奴才,奴才怎能配得上主子?!他不會痴心妄想,只希望公主快樂。
阿給看着他的背影,也知道他是苦了自己,成全公主,只是,他為什麼要喂冷擎吞下那顆「紫玉丸」?那可是會讓冷擎暫失功力兩個月,無法動武的。
「你啊你……」她噘起唇兒,看着冷擎那張沉睡的俊臉,「你真是人在福中不知福,能讓公主喜歡可是天大的光榮呢!」
呿!你要是真的不識相,瓏騰國里最盛產的就是各式各樣的藥品,到時候,就拿你試藥去……
阿給在心裏撂下狠話,但她知道她只是說說而已,這個男人可是公主的心肝寶貝,根本動不得呢!
一輪彎月下,藍雀兒意興闌珊的回到了頤林殿,跟家人笑笑鬧鬧的談了一晚上,她的腦袋暫時沒讓一張俊俏的臉給霸佔。
可是這會兒,回到自己的住處,一抹難以形容的落寞感就湧上心坎了。
唉!她長嘆一聲,她的心還酸酸澀澀的,看來,她中他的情毒還真深。
不過,怎麼這會兒一踏進雕刻精緻的拱門,就聽到一個熟悉的聲音。
「這是什麼鬼地方?!我要離開!聽到沒有!」
好熟、真的好熟,這不是——
她眨眨眼,眼睛一亮,她笑逐顏開的跑了進去。
「該死的,那個女人呢?!她縱容下屬將我帶來這兒,她怎麼不敢出現,叫她出來啊!」
冷擎正在客房裏氣憤的大吼大叫,一邊拿東西出氣,他醒來後,發現自己的功力盡失,居然成了一個不會武功的人,這對他而言,跟變成廢人有啥兩樣。
房間內,粘肇均跟阿給就站在一旁,看着他火冒三丈的將櫥櫃、桌椅弄得東倒西歪,一些花瓶、瓷器乒乒乓乓的碎落一地。
粘肇均曾經阻止,但冷擎氣瘋的跟他打,他怕傷著了他,也只得由着他摔東西泄憤。
「公主!」
一看到喜出望外的跑進來的藍雀兒,再看到她眼睛發亮的看着冷擎,兩人鬆了口氣,但粘肇均的臉色隨即又一黯,默然的轉身先行出去。
「你!你這個瘋婆子是公主?!」冷擎怔了、傻了,聽到兩人這麼喊她,一下子也不知該做何反應。
「是啊,我就是瓏騰國的公主。冷擎,你想不想當駙馬爺啊?」
「你思春太過了,我冷擎可沒——」
「你……」她氣呼呼的瞪着他,「你沒看到我有多麼高興看到你在這兒嗎?你幹麼每次見到我就只會說難聽的話!」
「那是你的所作所為讓我說不出好聽的話,我警告你,不管粘肇均在我身上動了什麼手腳,我要你命令他將我的武功恢復。」
「你沒武功了?」她愣了一下,回頭看了阿給一眼。
她上前,附耳將粘肇均給他吞下紫玉丸的事說了。
她露齒一笑,「好,做得好,這下子你可打不贏我了,自然也逃不出去了。」
「死女人!」
她突地嘆身向前,點了他身上幾個穴道,在他動彈不得後,伸出手輕輕的摸了摸他滑嫩的臉頰,愉快的笑了笑,「太好了,你在這兒,我的心情一下子都好起來了,阿給——」
「是,公主。」看到公主笑得這麼開心,阿給知道她跟粘肇均做對了。
「不管你跟肇均是怎麼辦到的,本公主重重有賞。」
「謝公主。」
「現在,你先出去,本公主要好好的跟冷二公子聊聊。」
「是,公主。」阿給走了出去,順手將門給關上。
冷擎死瞪着這個巧笑倩兮的臭女人,見她拉了一把椅子坐在自己的面前,伸出手眉開眼笑的摸摸他的臉頰、鼻子、嘴唇,他氣得想破口大罵,但啞穴剛被她點了,他什麼也罵不出來。
所以也只能在心裏大聲咒罵,臭女人、死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