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時過二月,又數日。
天空仍然飄着雪花,不過今天氣候已經暖了一點了,晌午一過,微微吹拂的柔風裏,便帶着點兒春信將來的溫暖。
這兒是一處佔地寬廣的圈欄牧場。
草皮倔強地仍躬着腰在偷懶,一大群牲畜們,更是凍得根本就不想逛出茅舍外半步。往前走一會兒,若再仰頭望一望的話,便會發覺到牧場邊的某棵大樹,正以一種不太自在的頻率在晃動……
“三十二隻、加五十九隻、加七十八隻、加十六隻、加……”唐冰兒伸手撥了撥耳鬢旁的髮絲,偏着小臉,微微蹙着柳眉。“咦?到底是多少加多少啊?怪了,怎麼又算糊塗了呢?”
她上半身懶洋洋地趴在樹上,隨着嘴裏數着數兒,小小的身子也晃了晃,身下的大樹只得跟着她左搖右擺。
其實,冰兒長得很美的,不過,她的美和常人所認知的標準,又有些差距。
她是屬於那種不自知的野性美——一身長期曝晒在陽光下的麥色肌膚,摸起來比絲緞還要光滑,而那比例完美的纖細嬌軀,比起姐妹們略顯豐腴的體態更為健美,配上一張時而嬌甜、時而高傲的小臉,使得所有看見她、親近她的男人們,都想馴服這個活潑率性的小美人兒。
一叢烏黑微卷的秀髮雖已扎在髻上了,卻因為她時常晃動的舉止而半垂散在肩膀邊兒,看上去儘管是有點兒凌亂,但依舊掩不住那一臉的耀眼風采。
那紅艷艷的小嘴上,常揚着可人的弧度;嬌俏的鼻樑,很有自信的挺立着;一雙彷彿會吸人魂魄般的閃亮眸子,總是精神奕奕的發著光。而她眼瞳上那一對又濃又卷的長睫毛,溫柔得像是一對可愛的黑蝶。
冰兒美雖美,可她根本不懂妝扮這門藝術,也許是因為她從未意識到男女之別吧,也許是因為她尚未碰到過令自己心儀的對象吧。她平日不抹胭脂、不塗嬌粉、也不喜歡在髮髻間插些花花綠綠的碎雲釵,她啊……只喜歡撒野,不對不對,是四處逛逛、活動活動筋骨。
話說自從那夜與狂劍山莊的大少主荒唐而遇之後,她說什麼也不肯放過這麼好的機會,硬是死皮賴臉的跟着馬車,來到了這名聞遐邇的狂劍山莊。
由於山莊裏當家作主的老莊主——東方炬最近出遠門做買賣尚未歸返,而那位在混沌中籤下買賣契約的大少主,又總是成日在外流連尋歡、買醉笙歌。所以,冰兒就這麼待了下來。
身為山莊管事的表舅查文錢,見她整日精神奕奕、無所事事的四處亂晃,怕她一時興起又出了亂子,便擅作主張將她帶到牧場裏工作,省得她三天兩頭便在旁人面前柝他的台。
至於冰兒的反應嘛……嗯,還好,都可以啦!
只要買主按照契約上的約定發給她銀兩,讓她寄回長安替爹爹還債,不管要她做什麼工作她都願意。反正契約上,早註明了她一不賣身、二不賣笑,其餘所有出腦、出力、出口舌的勞碌事,她當然都照單全收羅。
“好,我再算一次好了。”算得頭昏眼花的冰兒再度舉起手指頭。“三十二隻羊、加五十九隻羊、加七十八隻羊、加十六隻羊……就會有一百八十……”
“冰兒冰兒——冰兒啊——”隔着大老遠,就聽見一陣高吭的叫聲,冰兒趕緊搶住耳朵。
“冰兒,我是鈿雲,你在哪兒啊?”山莊裏的小丫環鈿雲一邊以碎步跑着,一邊四處張望着尋找。“快出來,我有大事要告訴你唷!”
一提起了那則早已在庄內下人口裏一傳五、五傳十的流言,鈿雲粉通通的圓臉蛋不知怎地,顯得更加紅了點兒。
“冰兒——冰兒——”她的聲音越喊越急促、越喊越尖銳,像極了北地里刮人耳膜骨的寒冰。
冰兒輕嘆了口氣,輕輕一躍,便自樹上跳了下來。
“好了好了,我來啦,到底是什麼大事,讓你叫得這麼急?”冰兒拍拍她的背,幫她順了口氣,提醒她道。
“對對對,被你方才那麼一嚇,差點忘了自己來這兒做什麼了……”話鋒一轉,鈿雲遂趕緊彎身蹲在冰兒的腳邊,將嘴巴以及手掌貼近冰兒的耳邊,開口的時候,聲音變得更細,臉龐也漾得更潮紅。“冰兒,我只同你一人講,你不會讓旁的人知道吧?”
冰兒依照慣例,搖搖頭。
“就是那個……”鈿雲一邊說一邊喘,臉紅得活像個小嫁娘似的。“我聽別人說咱們的老莊主替大少主買了個侍妾回來,這會兒,正派查管事到各處去找大少主呢……”
“喔……”冰兒顯得有些心不在焉,一雙眼珠子一會兒往東,一會兒往西地胡亂轉動,轉着轉着……眼角旁好像突然閃進了些什麼東西?
“冰兒,你認真聽我說嘛……”鈿雲蹙起眉頭喧怨道,對於冰兒一副沒興趣的表現反應得相當沮喪。
“我有認真在聽啊!”冰兒噘着嘴抗議,一隻小羊兒正巧順腳從她身邊踱過去。
鈿雲揮揮手把小羊兒趕了開,自己就一臉疑惑地凝望着冰兒。
奇怪了?在狂劍山莊裏,有哪個女人不會對那位俊逸浪蕩的大少主傾心呢?為什麼這冰兒就偏偏跟她們其他女孩不一樣?
儘管聽說他性情好像是冷冽了點兒,心大概是花了點兒,品性也稍微輕佻了點兒,但卻絲毫不會影響他在眾女眷心目中高高在上的貴公子形象呀。
平常時,只要他肯綻唇笑一笑,女孩們的心便彷彿真能生出一朵朵春花兒似的幸福。
“來、來人哪……快、快來人幫個忙啊!”不遠處忽然傳來查文錢又急又喘的叫嚷聲,其中還夾雜着一陣混亂的腳步聲。
“是查——”鈿雲扯了扯冰兒的衣袖,連忙回頭眺望着。
“對,是他。”冰兒站起身走過去,正好看見表舅歪歪倒倒地,攙扶着一個醉得一塌糊塗的高挺男子往這兒前進。
但那男子的身形着實太魁偉,壓在身材矮胖的查文錢身上,看起來顯得非常的不搭調。查文錢一方面得探出頭看路,一方面還得小心翼翼地攙扶好東方家的大少主,免得一個不小心,讓大少主摔傷了、跌疼了!
“快來人哪!”查文錢一瞥眼剛好看見冰兒的身影,感動得眼淚差點兒就要流下來了。“唉唷!冰……冰丫頭,正好,快來幫幫表舅,一起把大少主給扶回去……快、快點兒……表舅沒力了!”他話都還沒說完呢,手臂早己經軟趴趴地發起抖來……
冰兒依言往前靠向東方狂,攬過他的一隻手臂就順勢搭放在自己的肩頭上。“表舅,替您跑這趟有沒有銀兩拿呀?”她問歸問,腳步卻還是開始跟着查文錢一起移動了。
“冰丫頭!你連這種時候也想着撈油水……”查文錢咬緊牙關努力地行穩腳步,被冰兒這句突如其來的迅雷攻勢打擊得有些驚愕,沒想到,這冰兒的搶錢本事,已遠遠地超越了他這個老財奴了!
“人家只是隨口問一問嘛。”她挑挑眉,巧笑嫣然地綻開桃唇。
兩個人拖扶着東方狂不算輕的身軀一步步朝主宅的方向走,而位在當中的東方狂,則雙腳無力的被緩緩“移動着”,根本弄不清自己早已被人從“吟香院”的胭粉堆中給領回至山莊了,還以為身畔坐擁的,全都是一個個千嬌百媚的俏麗姑娘呢!
“美、美……你們全都美……讓本少爺一個個賞給你……你們!”東方狂邊邪魅笑吟吟地說,邊將垂着的雙手朝底下撫摸了起來——
“這邊的姑娘渾圓飽滿,另一邊的姑娘堅挺干硬……呵呵呵,不要緊……都、都賞……都有賞!”他酒喝得多歸多,但鑒賞女人的天性,卻沒有因為醉了而稍有退步。
“表舅——”冰兒大吼,憤憤不平地往自己胸部的位置瞪去。
只見東方狂的手正肆無忌憚的在上面又蹭又揉的,好像“把玩”得還挺盡興似的,完全不管那底下的反應,有沒有什麼不對勁的地方。
“冰……冰丫頭……”查文錢抬起頭瞥了一眼,再難為情的低下頭,不安地小聲說道:“你就稍微忍忍吧!快、快到了嘛……”
“就是快到了,才……才那個嘛!等會兒要是被人看見咱們三人弄成這模樣,不被笑掉大牙才怪呢!”
“冰丫頭……”查文錢吃力地抖擻起沉重的肩膀,連頭都幾乎不敢抬起來,深怕心性單純的冰兒不賞他的老臉面。“就算表舅求你幫幫咱吧,不然咱那麼大把年紀的老人家哪扛得動啊……”
“美人兒啊美人……本、本少爺疼……疼你們……”這會兒東方狂不只雙手撫揉着兩邊各自的胸,更還垂着顆搖搖晃晃的頭在尋找香味……準備隨時動嘴親下去。
“表舅——”
“拜託、拜託……再忍、忍耐一會兒就好……”查文錢安撫得很心虛。
“這兒有個小、小美人兒啊,本少爺就來疼疼你……”東方狂湊過去貼在冰兒的臉頰上來了一陣瞎磨蹭,眼看下一刻那張討厭得要死,但又性感得要命的薄唇,就要親吻上她了……
“冰丫頭……你再忍一會兒,牙、牙一咬就可以撐過去了。”
就在此時……
“啊——我……我不管……我要……我要加價才行!”冰兒忽然停住腳步大聲嚷道,不曉得她這話,究竟是說給查文錢還是東方狂聽?
明明天氣還沒暖和到該出汗的地步,但她跟查文錢的身上和臉上,卻都已經淌滿了各自不同生理反應的冷汗或躁汗……
???
又過半旬……
一連下了幾個月的雪總算是停了。
早春的子夜裏,山莊中顯得份外寂靜。大部分的人們早早就窩進暖被裏,貪圖那下半夜的好夢了。
可是呢,有人偏偏不睡,情願在這三更半夜中兀自清醒着……
只見唐冰兒趴躺在牆墩頂,張口打了個呵欠,然後順便揉一揉她那有些睏倦了的惺忪雙眼,朝牆下某位書生樣的男子忿忿然一睇。
咦,真是怪了!瞧這人,三更半夜不去睡覺,到底在幹什麼啊?為什麼這麼認真地拿着銅缽蹲在牆角接露水?
“喂!你究竟在做什麼呀?接這些露水要幹嘛用的啊?”
牆角旁的男子怔了怔,仰起頭四處望了望,奇怪?他耳朵出問題了嗎?怎麼明明聽到了聲音,卻尋不着人影?
“我在這兒啦!”冰兒說道,遂揚起手來朝那年輕男子揮了揮。
東方晏微啟唇,頗有禮貌的點點頭,淺淺一笑,總算才發覺到了這名原來一直藏身在他“頭頂上”的女孩子,這令人驚艷的女孩面孔挺生澀的,他發誓自己從前的確沒見過她。
“你是……”身為二少主的他,當然得問清她的來歷了。
冰兒翻過面,側身望着他。“你們這種貴公子,整天空有閒情逸緻玩這些無聊把戲,自然是不會注意到咱們這些下人啦!”
怎麼明明就是在貶損她自己的話,聽起來,反倒像是諷刺他似的?
東方晏沉默地、半信半疑地瞅着這名出言不遜的年輕女孩,她說她是下人,那就是在莊裏工作的丫頭,可是,有哪個作丫環僕役的敢對主子這般無禮啊?
冰兒嘆口氣,起身便跳下了牆墩,身手靈活得跟那些在街市上賣藝的武娘們沒兩樣。她緩緩踱向他,福身鞠了個躬,笑笑的說:“打擾公子清閑,‘丫頭’告退了。”
“等等——”東方晏喚住她,眼光驚望着冰兒正欲跳牆遁去的方向。“你叫什麼名字?在山莊裏被分派做的是什麼差事的?”很顯然,他對她的好奇以及驚訝,已經超乎了之於一般下人們的了。
冰兒轉身不語,只是笑,可這次的笑容,比起剛剛的微笑要來得真誠多了,表情也溫暖了一點點兒。
“你……叫什麼名字?”他的態度很溫和,並沒有富貴人家的公子哥兒們那套慣使的任性脾氣,讓旁人與其相處時如沐春風般的自在,或許就因為如此,冰兒才願意對他稍微擺個好臉色吧。
“嗯……你身上有銀兩嗎?”
他臉上掠過一記狐疑的表情,不懂她為什麼問得這麼唐突?
一提起錢,冰兒馬上變得精神百倍,又蹦又跳地滑過東方晏的臉面前,兩手順勢搭在他的肩膀上,勾起桃唇,嫣然一笑。“二少主,老實告訴你,我因為家境貧困,是個愛作生意的貪財女,你若是出得起銀兩,我就立刻告訴你我是姓啥名誰,好不好?”
單純善良如他者,壓根兒就沒見識過這樣子膽大的丫環……
“哈哈哈……開玩笑的啦!這麼緊張!”見他一副進退兩難的失措樣,冰兒噗詠一聲,笑了出來。“哈哈哈……憋了快兩個半月沒痛快舒暢的笑一場了!”
“姑娘……”東方晏僵直地展着雙臂不敢觸碰她半分,怕因此而顯得輕薄。
“這麼說吧,我沒什麼男女之分,別再這麼姑娘、姑娘的叫了。我是唐冰兒,願意當朋友的話,就喊我冰兒吧!”冰兒輕昂起臉龐,很稱兄道弟似的以平等的語氣對他說。
“冰兒……”東方晏跟着她的回答又再重複了一遍。“你……你怎會知道我的身份?”
玩笑開完了,冰兒遂就自自然然地將手臂放鬆,離開他的肩。“這還不簡單,整座山莊裏可以端得上枱面的男人不過就三個,老莊主既稱為老字輩的,理當沒可能打扮得像個少年郎似的在院子裏閑晃蕩;而另一位大少主嘛,我之前見過幾次面了,他個子比你高了些臉龐的輪廓也深了點兒,算來算去,當然就只剩一個待人溫文有禮的二少主!”
“不錯不錯,這番推敲的法子果然厲害,確實讓你說中了,在下正是——”
“噓!別說話。”冰兒忽然不明究理地揚手捂住他的嘴。
東方晏不明白,雙眼兀自轉了轉,喉間配合地沒有發出聲。
“仔細聽,有個女人的哭聲。”她動手扯了扯他的耳朵。“有沒有?我沒騙你吧!”
“是好像有人在哭……”老實的東方晏點點頭回答道。
“什麼好像!根本就是真的。”壓不住好奇心,她一把拉住東方晏的袖子,便向前走去——
“嗚……嗚……”抽噎的悲泣聲像是極度壓抑着似的,斷斷歇歇的,一聲聲隱沒在院落後高低起伏的草叢之中,聽起來煞是教人寒毛直豎……
冰兒與東方晏的腳步聲漸漸踱近了,她揮舞着雙手撥弄着眼前遮住他倆視線的雜草叢,最後,站定於確定的位置上,順手一撥開“是誰?誰躲在這兒哭得這麼傷心?”
受到驚嚇的女子怔忡得不曉得該如何是好,揚起頭,瞅着一雙渾濁失焦的眸子發慌,烏黑的秀髮遮蓋住了她蒼白臉頰上的輪廓,不過仍舊看得出是一名水兒般嬌麗的女人。
而她身上則儘是一道道被打過的傷痕,原本華麗亮眼的羅緞裙,已在撕扯鞭打間給毀損得殘破不堪了,臉上和身上的皮膚皆沾着血,濕答答的跡象顯示這些傷痕,應該是剛發生不久才對。
冰兒見她簡直害怕到魂不附體的失常貌,二話不說,便脫下肩膀上的披褂,蹲下身,將毛織的披褂覆蓋在女子的身軀上。“姑娘,你是誰?為什麼半夜裏還躲在這兒哭呢?”
女子眼裏漾着淚水,搖搖頭,什麼話也不說。或許,她是害怕得什麼也不敢隨便亂說吧。
“我……我怎麼覺得她有點眼熟……”東方晏蹙起眉,凝眼端望着。
“啊?你認得她是誰?快說快說,這可憐的小姐到底是何許人?”
女子一聽有人認出了她,連忙顫抖地掀高手掌想遮住自己的臉面,不可以,她不可以讓旁人發現了……
“如絮,你跑到哪兒去了?”很巧的,又一記低濃的詢問聲乍然響起,眾人沿着音源轉頭一望,原來,就是那位臉色冰寒得泛青的東方狂正迎面走過來。
“是大哥。”這話,東方晏是對冰兒說的。
“爺……”女子又是一愣,原本捂住臉面的雙手改而向下移動,捂住唇。
東方狂那張泛着青色陰霾的臉龐,在黑暗中看起來更冷酷得駭人,冰兒對他還有印象,當然認得出他就是大少主東方狂。
儘管夜色很昏沉,草叢間的微弱光線又閃爍得特別厲害,但她仍然可以隱隱約約看見他眼睛裏的寒冷神情。
和頭一次滿臉是傷的慘狀,以及之前醉得分不清東南西北方的糗樣相比,他這回看起來倒真是俊逸不凡。雖然光線實在太暗淡,但冰兒仍然看得出自己眼前的東方狂的確是個英姿卓絕的風流公子哥兒長相——
狂妄的氣質再加上高大偉岸的身材,總給旁人一種不怒而威的氣勢。那剛毅有型的濃眉下,是一雙深邃得足以勾人心魄的黑眸,直挺的鼻樑底,有一張永遠帶着嘲弄、似笑非笑的性感薄唇——很討人厭,每回看見卻又輕易勾得唐冰兒心頭一陣熱……
“去哪了?”東方狂面無表倩的問。
“妾……妾身去……去……”柳如絮嚇得牙關緊咬,一個去字說了老半天仍然接不下去。
“嘿!人家姑娘都嚇成這模樣了,你還真忍心板着冷麵孔凶她呀!”冰兒忍不住對這高高在上的大少主叨念起來。
可東方狂理也不理,一副身旁根本沒有他們存在般的目中無人。他先咧嘴低低魅笑了開,然後,倏地又斂沉下眼帘,看都不再看一眼,冷冷道:
“山莊裏地方大,你不熟就別亂跑。”
他一把拎起柳如絮纖瘦的身子,返身就穿過齊人高的雜草叢走遠了。
最末了,還聽到他幾乎悄然消失了的警告語氣。“別再給我徒增麻煩!”
待片刻后,剩下的一男一女仍還各自發著愣呢……
“她就是他新來的侍妾啊?”冰兒問,撇着嘴,一臉很不滿意的模樣。
“嘎?”
冰兒轉頭隨便看了看,瞧得東方晏一臉不自在。
“你們壓根兒沒一處地方相像嘛!你大哥……真是滿討人厭的!”
“其實,我大哥並非是個冷酷無情的人,他雖然不多話,平常待人時倒還算是和善的。也許今夜心情不太好吧。”東方晏苦笑着。
“和善?我一點也瞧不出那男人身上有什麼好的,竟然迷得山莊裏裡外外的女人,全都排隊等着見他笑?”冰兒吐吐舌頭,皺着鼻頭哼了哼。
她才不會跟其他女人一樣被東方狂那種浪蕩子給迷得團團轉咧,要迷,也是別人迷戀她才行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