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第七章

闕非焰忍着心痛,帶笑看着冷玦,那銀白色的戰袍裹在冷玦身上,就如量身訂做般的合適;追星也安上馬鞍,如它的主人一樣傲氣凜然,冷玦拍拍追星的頸背,然後雙眼凝視著闕非焰。

闕非焰痛苦地扯開笑容,「你終究是要走了。」

「對,我要走了。」冷玦聲音平穩,「是你要我走的。」

「你會感激我嗎?」闕非焰又問,此時他的雙眼已經流露出他所有的愛。

「會,我很感激你。」冷玦一笑,「我和你約定,下一輩子我想要遇見你,而且我要愛上你,因為我相信愛上你是最幸福的一件事。」

說完,他的雙腿一夾,就騎著追星揚長而去。

風捲起他的黑髮,吹過他的耳稍,但都阻止不了他飛到朝陽典恩身邊的決心。他發下毒誓,這一輩子要和朝陽典恩活在一起、死在一起,不能同年同月同日生,願能同年同月同日死。

大軍就在冷玦的領引下,離開了闕非焰的視線。

飛塵狂亂地在空中飛舞,黃沙滾滾地翻騰,不時傳來馬的鳴叫聲,直到這一切都慢慢地安靜下來,闕非焰才轉過身,起程回到尚書府。

就在他坐上轎子的前一刻,他又離開轎子,拉過一旁的馬匹,直追大軍。

他扯動疆繩,不斷地催促馬匹。

直到奔至冷玦的身邊,他攔腰抱住冷玦,將冷玦帶離追星的身上,然後,在冷玦的唇上深深地印下一吻。

「我不要你的下輩子,也不要你的下下輩子,我只要我此生愛過你,就心滿意足了。不要給我你的下輩子,我寧願見到你下輩子比這輩子自由!」然後,他放開冷玦,雙眼有着無悔的深情,「我只是想要告訴你,無關乎你的性別,我只想要愛你,懂嗎?」

冷玦點頭,「謝謝。」

「我--」闕非焰想要再多說什麼,又哽咽的將話語硬生生打住,「一帆風順,再見。」

等到冷玦真的消失在他眼前,他才發現自己兩邊的眼角同時滑下淚水,此刻,他才想起他要說的話--

我等你活着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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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陽典恩看着遠方奔來的援軍,心中有着一股感動。

「快,快命人出去接應援軍物資,快點!」他自己也拉了汗血寶馬一躍而上,沖向援軍將領,他根本就不知道來的人竟然是他朝思夜想的人兒。

那雪白沒有一絲斑點的馬匹正是追星,而在馬上身穿白色雪亮戰袍的人,當然就是追星的主人。追星的脾氣比其它的馬都來的拗,它只認一個主人,那個主人就是嵐星郡主冷玦。

當他的眼睛告訴他,出現在他眼前的人就是冷玦,他竟整個人呆立在原地,不知道該不該前進。

「太子殿下。」冷玦恭敬地看着朝陽典恩,「冷玦奉旨前來救援。」

朝陽典恩顧不得還有別人,從馬上把冷玦抱下來,然後狠狠地將冷玦抱在懷裏,東看看、西看看,「你怎麼會到前線來?」

「我來找你。」

這樣短短的四個字,卻讓朝陽典恩感動得無法言語。

「我以為你不想再看到我。」他用雙臂將冷玦固定在身下,溫柔地吻着他的唇瓣,「我很想念你,很想念。」

「我也是,我也很想念你。」冷玦將頭靠在朝陽典恩的頸窩,翦水的雙瞳鎖着他,流露出對朝陽典恩的一往情深。

「我發現自己不能失去你。我殺不了闕非焰,因為他對我太好,我殺不了他,不想要以死謝罪,因為我抵觸了你的命令;可是我的心又一直驅使我來找你,所以我違背了你當初的命令,來這裏找你。就算會不得好死,我也心甘情願,至少我來這裏,就可以確定自己和你的真心。」

卓清從后出來,雙眼震怒地看着冷玦,那白皙瘦弱的身子,就這樣依偎着她的太子殿下。「嵐星郡主,你來這裏做什麼?」

「我奉聖旨前來支持前線。」冷玦雙眼冷冽地看着卓清,「而你,護國將軍卓清,聖上命你火速回京,西方有藩國來攻,需要你去鎮壓。」

「我不去!」卓清不願讓她好不容易得到可以攻破朝陽典恩的心防的機會就此消失。

「你這是抗旨,依軍法可以立即斬首的,你知道嗎?」冷玦不禁訝異,他一直以為卓清應當會領旨,未料她竟是如此反應!

「我當然知道,可是聖上命我東征之事尚未了結,我不該在此時拋下前線弟兄西征,這是不公平的,對我、對前線皆是如此。」

卓清冠冕堂皇地解釋著,卻惹來朝陽典恩的不悅。

「那麼住在西方的人民又何事?他們正飽受異族欺凌,你若不挺身前去解救他們,對他們又公平嗎?凡事當以社稷為第一優先考量,你可以理解嗎?」

朝陽典恩的一席話,堵住了卓清接下來的借口。

「臣接旨。」卓清在行完禮后,捲起披風,離開了管內。

其實她可以很自私地抗旨,因為為了日朝着想,冷玦不會傷她一根寒毛,太子殿下也不會動她;但是她沒有辦法去想像,人民因為她的自私而陷入水深火熱之中,她做不出如此自私的行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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卓清在整理東西的時候,朝陽典恩站在一旁。

「太子殿下,臣以為你該待在郡主身旁,她雖然以前曾隨帝出征,但是到底是個女孩子家,不是每個人都能夠像我如此適應戰場,畢竟我們的出身不同,你還是多陪陪她比較好。」她原本以為這樣子說自己應該沒有感覺,沒有想到這卻讓她整個心揪緊。

「嵐星……不,該叫他冷玦,他不是女人。」朝陽典恩也是經過幾番思量才決定說出,「他並非女紅妝,他之所以扮成女子,完全是我的意思,而即使他是男人,我也愛他,你能了解嗎?」

卓清先是一愕,然後鎮定地回答,「我在戰場上是看過斷袖之人,可我卻完全看不出來你有斷袖之癖,皇上、皇後知道嗎?」

「在我上戰場之前,我就和父皇提過了,無論怎麼樣,我都不會回去繼承王位,我要的是屬於我和玦兒的幸福。」朝陽典恩一笑,「我愛他,就像是註定了的事,早就在上輩子就已經約好了的姻緣,這無關乎性別,愛就是愛,不需要理由。」

「那麼皇上很震驚嗎?」卓清好奇地問。見多識廣的她,對這樣的事情毫不避諱,大刺刺的個性、敢愛敢恨的她,對這樣的事沒有一般世俗的偏見,她就像知道朝陽典恩有了別的女人一樣的鎮定。

「父皇告訴我,早在數年前,他就已經知道玦兒的性別,父皇在試探我的真心,直到他知道我是愛著玦兒的,也不會再對我多做阻礙了;我唯一感到愧疚的,只有柔兒,我不該在她身上尋找玦兒的身影,我太過分了!」朝陽典恩摘下手上的玉龍指環,「這是太子妃的象徵物,你拿給她,然後告訴她,若有來世,我會選擇她。」

「若有機會,自然由你自己給她。」卓清別開手,「你至少要面對她。」

冷玦忽然從朝陽典恩身後出現,神情苦澀,「若是一個將死之人能夠轉達這樣的物品,那當然很好,可惜的是我們將要戰死沙場。」

「這是說,你們不再回去了?」卓清指著兩人,「一點挂念也沒有?」

「挂念還是有的,只是抑制與否的事情。」朝陽典恩攬住冷玦的腰,「而我對他的愛,可以壓下一切,已經犧牲了自己的愛情那麼多年,我不要再忽視它了,我愛他,我願意犧牲我的一切,來彌補這十年的光陰。」

「你們的愛情很自私。」卓清笑得燦爛,「可是很棒、很感人,這是一場比星空還璀璨的愛情,你們應該會快樂吧?」

快樂?那彷佛是伸手就拿得到的東西……

***

大軍在稍作休憩后,養足了精神,蓄勢待發,隨時都可以來場大戰,個個摩拳擦掌,準備好好把蠻番給教訓一頓。

冷玦和朝陽典恩連袂出現,早已經不是什麼奇怪的事情了。赤白相輝映的鎧甲,在烈日下顯得奪目而刺眼;戰火綿延刀劍聲作響,在耳畔不斷左右著人的情緒,冷玦雙眼微眯,仔細注視著前方敵軍來勢洶洶。

他不知道自己會不會戰死沙場,他不知道能不能活下來,但是就是因為不知道、不清楚,才會想要尋找一個屬於自己的結束和答案,而他相信朝陽典恩一定和他有一樣的想法。

能夠活下來,繼續這樣的人生當然很好,但是若能夠轟轟烈烈地戰死沙場,未嘗不是一件好事。

朝陽典恩指著遠方的敵軍首領,「我將前去,把他的頭顱摘下。」

「我知道,你放手一搏吧!後面有我和弟兄們撐著。」冷玦回顧後方所有的弟兄,「弟兄們,我們只有一條路,要打一場轟轟烈烈、賠上性命也榮耀的戰爭;大家放手一搏,把我們的榮耀用雙手抓住。不是他們死,就是我們亡!」

大軍雄壯的聲音傳來,幾天的休息,令他們氣勢如虹,想擋也擋不住。

朝陽典恩回頭看了冷玦一眼,坐在追星上的冷玦既堅強又穩重,有頭腦又有才華,是個讓人不得不注目的人,每個人都會愛上這樣一個出色的人。他很開心,很開心這輩子他可以認識冷玦,可以擁有他。

腦海中浮現太多過去的情景,讓朝陽典恩輕甩頭,不要再想了,去打贏這場仗吧!

輕盈的身影如疾風閃電般飛躍出去,他從腰際拉出一把長刀,那是他的愛刀刀皇,刀皇和劍魂是一對兵器,刀皇劍魂若能配合,便無往不利、削鐵如泥。

刀皇的巧妙,在朝陽典恩手中展現無遺,速度如閃電一般,攻擊令人難以察覺,以一敵百都不是問題。朝陽典恩刀鋒一改,敏捷地往敵軍的頸子上一抹,對方馬上應聲落馬。

冷玦見是時候,改變陣形上前支持,頓時敵軍迅速被軍隊的圍剿,雙方氣氛緊張立升,一觸即發;在冷玦的指揮下,軍隊開始猛攻,人人都像是發狂了似的拿起刀朝敵軍身上砍去,所到之處鮮血飛濺。

滿山遍野的屍首讓人心驚膽跳,但是沒有人能夠顧慮腳下踩的人是誰,只是步履蹣跚地朝前方開出一條血路。

冷玦抽出腰間的劍魂,往朝陽典恩的方向疾奔。

銳利的金屬交鋒聲傳來,冷玦替朝陽典恩擋下後面致命的一刀,反把刀勁送回對方身上,震裂對方的任督二脈,並和朝陽典恩背對背。

「記得我送你劍魂的原因嗎?」朝陽典恩微笑。

「記得。」冷玦也笑了。

「現在正是你我合作無間之時。」

他把刀皇一橫,直直地朝敵軍將領的頸上抹;冷玦將劍魂一豎,從斜下方把後頭的其餘人一網打盡。劍風夾著崩裂聲,劃開了風中的血腥味。

朝陽典恩反手收起刀皇,然後拎起敵軍將領的頭顱。

冷玦打開皮袋,命軍官將敵軍將領的頭顱帶到敵軍的軍營。

兩人臉上都是血跡,斑斑點點印在軍袍戰鎧上;最讓人難過的,是四處都是軍隊弟兄的屍體。冷玦彎下腰,替未合上目的弟兄合目。

冷玦輕呢喃:「你們放心,你們的家人安全了。」

朝陽典恩攬住冷玦的肩,「我們獲勝了,太平盛世來了。」

冷玦先是一笑,忽然,他感覺到地在震動。

他一看,然後搖頭,「我們的和平還沒有到。」

後頭是千軍萬馬,提着頭顱去的軍官的屍首,被為首的敵軍將領的生騎拖在滾滾黃沙上。冷玦的心一涼,朝陽典恩更是勃然大怒。

「弟兄們,殺過去!」

冷玦一愣,「不能--」但已經來不及了。

千軍萬馬都在奔騰,弟兄們就好像是微不足道的螻蟻,在大象前作怪。

「我們不可能贏的。」冷玦在朝陽典恩面前怒道:「你在帶著弟兄們尋死。」

「不能到這種關頭才來認輸,我會贏的!」朝陽典恩拿起刀皇,在人群中廝殺出一條血路,「讓我們一起出擊,我們會贏的!」

「不可能的。」冷玦指著身後,「我們已經四面楚歌了。」

環繞着他們的是千軍萬馬,那宛若海洋般廣闊的軍隊,把他們團團包住。

「我不會投降的。」朝陽典恩拿起刀皇,「我一定要贏!」

冷玦雙眼露出最後一絲力量,「我會與你一起,不管是死是活,是贏是敗,我都要和你在一起。」他拿起劍魂。「我們一起……到最後。」

我們最後將記得,我們相視而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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昏黃的燭光下,朝陽典恩緩緩睜開眼,一旁是名年輕貌美的女子,還有一個上了年紀的白髮老者,這兩人都目不轉睛地盯着他看。

「蛾眉,給他一杯茶。」老者嚴肅的聲音,讓人不寒而慄。

朝陽典恩若非從小在皇室當中訓練出天不怕地不怕的膽量,此刻一定不能夠直視老者的臉龐。他環視四周,都不見泠玦的身影,「玦兒呢?」

老者臉色不變,只是將茶遞給他。

順手接過茶,他依舊沒喝,只是神色堅決地看着老者,「玦兒呢?和我一起的那個白衣男子呢?」

被喚作蛾眉的少女接言道:「我們救你的時候,只看見你躺在草堆當中,我們什麼白衣男子也沒看到,說不定早被寺岳將軍給擄去當俘虜了也不一定,你先別動,免得傷口裂開。」

「寺岳將軍?」朝陽典恩手不禁一松,「蠻邦的第一將軍?他不是早已經戰死了嗎?怎麼還會參與這場戰役?」

「寺岳將軍是你口中蠻邦的戰神,他不會戰死,他有神之軀體,他的聲譽響震整個東方,這裏的漢人都領教過他的神力。他可以一人殺死數以萬計的人,他的武功如同戰神般高超,沒有人可以傷他一絲一毫。」老者沈怒,「我就是你的父皇曾經倚賴的護國大將軍。太子殿下。你還記得我嗎?十年前,我是萬人景仰的大將軍,但是我卻戰敗在這兒,沒有臉回去。」

「老將軍,你怎麼在此?」這老者原來就是卓老將軍卓鷹,也是卓清的父親。

「我的女兒可好?」家中就只剩下那孤苦無依的女兒,她一定飽受欺凌。

「卓清在你死後,以一個女子之身,接下你護國將軍的大職,現在正在西征,替西方的人民追求安定的生活。她現在的戰功絲毫不遜色於你,卓越的戰略,讓所有的外族都領教過了。」朝陽典恩蹙眉看着一旁的年輕女子,她有四分神似卓清,「這女子又是?」

「她是我的女兒,十六年前我戰敗后,沒有臉回到故鄉,我就在此娶了邊境的漢人,生下了我的女兒蛾眉。」卓鷹閉上雙眼,細述過往雲煙,「我那時正值壯年時期,戰無不勝,心想,憑我一身本事,一定戰無不勝;直到我和寺岳將軍的戰神軍隊對峙,才驚覺我的能力竟然只是如此的淺薄,我的軍隊在一炷香的時間被殲滅,而他--寺岳將軍,只是拿着一把劍抵住我的喉嚨,然後殘酷地說,他不想殺我,因為我不配!」

「但是那時候我軍班師凱旋而歸,不但帶着手岳將軍的頭顱,還帶着你戰死沙場的消息回來,這又是怎麼一回事?」朝陽典恩不禁感到不可思議,難道這麼多年來,他們都被騙了?

「那都是作假的,我要他們夥同邊境的漢人回朝,隨便拿了顆頭顱回去,只是為了掩飾我的失敗,那只是一場騙局!」

「你知道你這樣自私的做法,害了多少人嗎?」朝陽典恩怨然,「卓清那時和我一般大,她只是個十二歲的女孩而已,母親早逝,父親戰死,身旁的奴役各自奔散,偌大的將軍府只剩她一個人孤苦伶仃。她不能哭,只有接下你的職責,去接受一切陌生的事物,讓自己成長。在她十五歲那年,她率領的軍隊好不容易打下第一場勝戰,之後她才犀利地東征西討,贏得大將軍的美名;可是也令她到現在還沒有婚配人家,畢竟誰敢娶這樣的一個女人呢?雖已二十七、八歲,她還是如此的漂亮,但是人家一聽見她是個女將軍,既悍又凶的刻板印象加諸在她身上,又有誰願意娶她?」

「可是她現在過得很好,那就夠了。」卓鷹拄著拐杖,一步一步踏出竹門,背影凈是滄桑和凄涼。

蛾眉見狀,馬上從門外跑進來。

蛾眉比卓清來得艷麗,但卓清卻有一股傲人的魄力;或許兩者根本無法分出勝負,畢竟是姊妹,才會如此神似。

「你見過我姐姐嗎?她生得怎樣?真想見見她。」

「是嗎?你也想見她?」朝陽典恩苦然地笑着,「我也想見玦兒,不知他是生是死?」

蛾眉看了看竹門外,確定卓鷹走遠后,才輕聲道:「別和爹爹說,我知道你朋友的下落,他似乎向寺岳將軍說了什麼,寺岳將軍便派人押着他離開了,然後我們才從草堆里找到你。」

「他是死是活?」他追問,不經意地牽動了傷口,疼痛讓他皺緊了眉頭。

「肯定是沒死。聽說寺岳將軍很喜歡你的朋友,將軍府邸的下人出來,說什麼你朋友是個郡主,可是你朋友不是個男人嗎?那些下人還說你朋友非常的冷漠,將軍為了討好你的朋友,可以說是用盡了方法,只為博得他的一笑;未料他不但沒有展露笑顏,還結結實實地給了將軍一巴掌。」蛾眉那稚嫩的口吻中掩飾不了崇拜的神色,神采飛揚地誇讚著冷玦。

「他沒事就好,我得想辦法去救他。」朝陽典恩輕碰胸口的一道血痕,「他沒有受傷吧?」

「沒有,再大的傷都會讓寺岳將軍治好。寺岳將軍從以前到現在,他都只喜歡一種東西--美麗的東西,凡是美麗的東西他都想要,你的朋友肯定是生得很美,所以才會讓將軍收留至今。」

「他很美,沒有女子及得上他的萬分之一,他的笑容就像是晨曦一般,可以洗滌任何人的罪孽;他的怒容就像是日正當中的烈焰,刺燙著每一個人;他的哀傷,就像是蒙上了一層陰霾,讓所有的人都開心不起來;他如此完美,實在難以用言語來形容。多少人喜歡他,多少人愛他,但是他從來不改變初衷地愛着我,所以我也是這樣地愛着他,就算我知道這樣很怪,畢竟男人怎麼和男人相愛?但這都不影響我對他的感情。一個完美的人,是很難不引起他人對他的好感,這無關性別。」

朝陽典恩嘴角不自覺地露出笑容,「若是我能早一點珍惜他,他和我都不會在這裏了。」

蛾眉睜大眼,「我不大懂你說什麼。」

「你會懂的,總有一天,當你遇到一個你需要的人,你就會知道,原來愛情竟然是如此深奧,但同時又是如此的簡單。愛不一定要有所界定,該愛、能愛、肯愛,就是愛的條件;即使很少有人能在這輩子遇到真正能愛、該愛、肯愛的人。」朝陽典恩閉上雙眼,「麻煩你,我想休息了。」

蛾眉看了他一眼,輕輕將帘子放下,合上門,離開了房間。她臨走前,不停地看着他,然後才依依不捨的離開。

朝陽典恩睡在床上,輾轉難眠。他思念著泠玦,心中驚怕的只有一件事,就是再也見不到他心愛的人;他不怕死,不怕傷,只怕好不容易得到的幸福就這麼輕易消失。

胸口的這道血痕,他還清楚地記得是怎麼來的。依稀是個男子坐在馬上,拿刀向冷玦砍去,自己飛身擋住,之後他就失去所有的知覺,醒來就在這兒了,只記得冷玦在他耳畔柔道:我愛你。

他很怕寺岳將軍會對冷玦做什麼。他怕寺岳將軍會傷害冷玦,怕倔強的冷玦因不屈服於寺岳將軍而遭受到欺凌,怕永遠見不到冷玦,這樣會讓他痛苦難過,他絕對不要。

他扶著床沿,硬是起了身,坐直在床上。移動著雙腿,下了床才發現找不到自己的愛刀刀皇,他四處尋找,卻什麼也找不着,也沒有看見戰袍;只有坐回床上,安慰自己是因為太暗了才找不到東西。

他企圖翻身再睡,想等明早再來好好想對策,未料傷口痛得讓他怎麼也睡不着,只有看着木雕的床板。

他想像著冷玦的面容,慢慢沉入睡夢之中,夢中的冷玦,將手輕輕地按在他的眼,然後輕聲道:「你好好歇息,我去去就來。」

那畫面是那麼真切,冷玦走得如此輕盈,就像真的一樣,若真是冷玦,他不要冷玦離開,不要!

從床上一躍而起,他臉頰都是汗水。他自個兒沒事,卻把床畔的蛾眉嚇到。

「你還好吧?」蛾眉拿着帕子替他擦拭汗水,沒料到他竟然一下子就驚醒了,「我看你夢囈得厲害,來替你擦擦汗。」

「謝謝。」朝陽典恩推開她的手,「你可以不用管我,去休息吧!孤男寡女相處一室總是不好的,你不忌諱,我忌諱。」

蛾眉臉一紅,「抱歉……」隨即起身,匆匆忙忙地跑走了。

不要說他冷酷,但是小女孩的愛慕往往讓人捨不得拒絕,可是他知道,他的愛只能給一個人。他永遠都不會忘記,他愛的人只有冷玦,所以他不可以對這個女孩好,也不可以給這個女孩希望;若是讓這個女孩以為自己有機會,到頭來卻是一場空,這是非常傷人的,他不能夠這樣做。

不能夠再傷害別人,在他沒有保護別人的能力之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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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紅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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