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走進天堂的大門,一幕幕熟悉的景象再度映人眼帘——
層層浮雲掩映着絢麗奪目的光芒,祈禱的聖殿、魔法學苑仍是一如往昔的莊嚴。天空中、雲端上,靈魂及天使的身影舉目可見。
我回來了,回到了自己的家鄉——天堂。卡迪娜拉出任劇焰給她的墜鏈。
看到了嗎?這裏就是天堂,是否跟你想像中的一樣呢?
凝視了墜鏈一會兒,卡迪娜喟然的將它藏回衣襟。
驀地,一聲韻味十足的嗓音從她的背後響起:「哎呀呀!快看看,這不是我可愛的卡迪娜嗎?」
這高姚有致的身材、小麥色的肌膚和高聳的大波浪馬尾髮型,除了她的最佳死黨——娜侖西亞,全天堂還真找不出第二人!
「娜侖西亞!」卡迪娜親熱的攬住娜侖西亞,半年不見,她似乎又明艷了許多。
「你可回來啦!你不在我好無聊哦!」娜侖西亞抱着卡迪娜又叫又跳,好不高興,這舉動和她成熟嫵媚的外表實在相去甚遠。
「喂,卡迪娜是我的耶!」冷不防,一支紅玫瑰從娜侖西亞鼻尖三公分處劃過,射入了前方的白雲。
舉目望去,玫瑰的主人——賽德烈正以十分優雅的站姿佇在不遠處,嘴角街掛著一抹自信高傲的笑容。
娜侖西亞皺了皺秀眉,頗不以為然的問道:「不是我說你,沒事兒背着一叢花跑來跑去幹什麼?不嫌重嗎!?」
「呵,問得好!」賽德烈理理漂亮的金髮,抽出一枝紅玫瑰吻了吻花瓣。
「那你沒事兒在身上掛一堆叮叮噹噹的墜子鈴鐺又是幹嘛?」
「我是『舞韻天使』,是舞者,身上自然有點飾品嘛!」
「這不就對了!?」賽德烈仍是一副大言不慚的厚臉皮相。
「像我這麼完美英俊的天使,自然要以鮮花來陪襯羅!」
卡迪娜現在才發現,阿崎真是跟他像透了!只不過,阿崎沒賽德烈好看就是。
「你這畸型的邏輯是打哪來的?」
「少女漫畫。」
聞言,娜侖西亞不由得愕然,卡迪娜則低嘆了口氣,一來擔心天堂的前途,二來懷念人界二十三班的怪胎好友們。
「依他這種癥狀來看,應屬於『後天分裂性妄想症』。」不知何時,佳貝兒已悄悄地出現在她們身後,手上仍舊捧著一本厚重的精裝版古希伯來文聖經。
佳貝兒栗色的秀髮似乎更長了些,她笑問:「在人界一切都還順利吧?」
卡迪娜點點頭,內心卻因為乍現了任劘焰的身影而再度黯然起來。
倏地,一陣濃烈的花香鑽入鼻頭,她回過頭,不巧栽進了賽德烈的懷抱。
「噢,我的寶貝!」賽德烈思心卻又無限愛憐的輕吻卡迪娜的額頭:「你知道沒有你的這半年,我足怎麼度過的嗎?」
「我不想知道!」卡迪娜忍無可忍,一記鐵拳狠K上賽德烈的下巴。
從現在開始,她發誓,除了任劘焰以外,別的男人別想抱她。
賽德烈雖碰了釘子,但是憑他厚得連子彈都穿不過的臉皮,自然不可能就此認輸。
「別這樣,我的生命只為你一人燦爛,如天邊的明月,因為愛你綻放出溫柔的光芒。」
他這回換個方式,站在遠一點的地方向她做第N次告白,試著以美美的詞句打動芳心。
唉,他的老毛病又犯了。卡迪娜無奈的瞪着賽德烈,心裏考慮待會兒他交代完「遺言」後,要以什麼方式解決這個「一代雄性大花痴」。
佳貝兒聞言,立刻不客氣的提醒道:「賽德烈,你的宇宙學不及格嗎?月亮是不會發出光芒的!」
賽德烈被她吐槽,又是在久別的卡迪娜面前,自然很是不爽。
「你怎麼還是這麼沒情調啊!?這是情詩耶!情詩本來就比較不實際。想想看,月亮因為『愛』而散發光芒,這是多麼浪漫呀!」
娜侖西亞佯裝搓下一大堆雞皮疙瘩。「我只覺得好噁心!」
「你說對了!」賽德烈突地一拍手,高興的神情彷若尋著了知音:「噁心正是我們法國人的天性之一!」
卡迪娜實在沒興趣繼續看他要白痴,趁着他正和佳貝兒爭論「噁心到底是不是法國人的天性」時,她悄悄地轉過身,打算找個地方讓自己靜一靜。
生活了四百多年的天堂,熟悉的友人,這些不正是她當初日日夜夜盼望的嗎?可是,她為什麼仍舊感到空虛迷惘?
「我說是!」
「我說不是!」
「喂,我是法國人耶!難道我連自己民族的民族性都不曉得嗎?」賽德烈理直氣壯的叫道。
嬌小的佳貝兒瞟了又高又壯的他一眼,根據相識近五世紀的經驗判斷,這大塊頭每次吵架吵到沒詞兒了,就會仗着自己人高馬大來「鴨霸」,看來這次也不例外。
「好,就算你是法國人又怎麼樣?你總不能因為自己很噁心,就以偏概全說全部的法國人都很噁心吧!?」
賽德烈無話可說,偏偏倔骨子不願服輸,索性耍賴道:「我不管!反正我說是就是!」
真是死鴨子嘴硬!佳貝兒杏眼一瞪,立刻不甘示弱的吼了回去:「我說不是就不是!」
呵——真沒意思!娜侖西亞沒趣兒的打了個呵欠。她搞不懂,這種沒營養的話題到底有啥好爭的?何況,他們兩個又不是法國「人」,管那麼多閑事幹嘛?
倏地,她的肩上多了一雙溫暖的手——
「兀嘉!?」娜侖西亞清靈的眸子多了一抹欣喜。
「你交班啦!?」她猶如甜美的小妻子,在他頰上奉上一記香吻。
「嗯。」兀嘉剛硬的臉部線條漸軟化了下來,每當面對自己美麗的未婚妻,及這幾位彷若兄弟姊妹的死黨時,他自然就卸去了身為「督護天使」的嚴肅,恢復一個少者該有的活潑朝氣。
他卸下了臂上的長銅護腕,「對了,我剛在路上看到一個天使,背影有點像卡迪娜……」
「我正想告訴你,她回來了!」娜侖西亞截去他的話,美目左右張望了一會兒。「奇怪……她剛才還在這裏啊!」
兀嘉拉住了她,道:「娜侖西亞,我覺得你最好去看看卡迪娜。」他雖木訥,但細密的心思不容忽視。
聞其言,娜侖西亞急切的看着他,那份關心之情不自覺流露出來。
「怎麼,她有什麼不對勁嗎?」她比卡迪娜、佳貝兒略年長,長久的相處早令她們培養出若朋友似姊妹的情感。
他搖搖頭,有些慚愧的答道:「很抱歉,我說不上來。不過,她好像很傷心似的。」
經他這麼一提,娜侖西亞也突然想起,卡迪娜剛才和她講話時,臉上的笑的確不太自然,像是勉強裝出來似的。
她很清楚,卡迪娜是那種就算被天父訓得狗血淋頭,也依然能夠笑容燦爛的樂天派,娜侖西亞實在很難把如朝陽的她和「傷心」這兩個字連在一起。
「佳貝兒,走,我們去找卡迪娜!」娜侖西亞不由分說,拉着佳貝兒便走,因為她感覺到,這件事不會太簡單!
「可是……」佳貝兒有幾分猶豫,「有始無終」實在不是她的行為作風。
「哎呀,你的架先記帳上,改天再和他吵啦!」
「那我呢?」兀嘉指著自己問道。
「你留守,我們女生去就好了!」娜侖西亞「分配」完畢,匆匆拉着佳貝兒欲離去時,耳邊突然傳來一段尖銳,像是揑著嗓子講出來的話語。
「對嘛,這是『我們』女孩子的事,你去幹什麼?」
呃!?娜侖西亞看了眼佳貝兒,佳貝兒搖搖頭,表示剛才的「女」聲不是自己發出來的。
「賽德烈……」娜侖西亞回頭看身後高大的金髮「美女」,實在不知該說什麼。
兀嘉慘不忍睹的搗起臉,佳貝兒則不可思議的繞著賽德烈打量起來:「天,你扮起來好像女生哦!」
賽德烈妖嬈的笑了笑:「謝謝。」
隨即,他「幼秀」的攬住兩位女孩:「好了,姊妹們,咱們去看看可愛的卡迪娜吧!」
這傢伙為了卡迪娜竟然犧牲色相扮女人,的確很痴心、很「勇氣可嘉」,但是,這未免太……
「拜託,你是天使耶!別做這種丟臉的事好嗎?」娜侖西亞賞了他一記手肘,將他丟給兀嘉:「你負責看着他,我和佳貝兒去去就來。」
說句老實話,兀嘉對自個兒的新任務著實不滿意,但是看在自己親愛的「未來老婆大人」的份上,也只好乖乖聽命羅!
有道是「准老公守則第一條」:老婆永遠是對的!
「不公平,為什麼我不能去看『我的』卡迪娜?」賽德烈往前一躍,本想追上去,豈料竟意外的跌回雲端。原來,他的翅膀被死死的定住了,根本沒法子攝動。
「兀嘉,你……」
兀嘉聳聳肩。沒辦法,誰叫未婚妻的話能媲美聖旨呢?
「喂,你怎麼可以背叛我!?枉費咱們兄弟一場……」賽德烈只手擦腰,只手數落着他的不是,那樣子看起來活像只大茶壺。
「娜侖西亞說做你就去做……在人界你這就叫『見色忘友』、『PTT』、『妻管嚴』……」
唉,吵死了!兀嘉不耐煩的轉過身去。
驀地,他覺得好像有什麼硬硬的東西頂住了自己的背,回頭一看竟是……
「賽德烈。」
「幹嘛?」
「你若要繼續高談闊論我不反對。但是,能不能請你別用你衣服里『堅挺』的木瓜頂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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潔白的雲層中,卷著一條淡金色的人影——
卡迪娜趴在雲端,手輕輕一彈,指尖觸及的地方開了個大洞。
高樓、公路、繁榮喧鬧的街道,那裏就是人界——一個她畢生難忘的地方。
由於太遙遠的緣故,卡迪娜只能憑著記憶或臆測,找尋幾個她在人界較熟悉的駐點。
找到了!那裏是學校,旁邊的米色大樓是常去的百貨公司、卡布里豆豆最愛的夜市小吃街,還有……小公園。
任兀嘉焰。她下意識摸了摸墜鏈,耳邊突然聽到一陣細碎的鈴鐺聲。
「嗨!」礙於兩位密友也在場,卡迪娜只得先收起滿腔思念,表現出一如往昔的朝氣。
她們走到她身邊坐下,娜侖西亞看看雲下,問道:「人界好玩嗎?」
卡迪娜思考半晌,回她的答案有點出乎她們意料之外——
「不好玩。」
佳貝兒和娜侖西亞不由得面面相覷,面對突然失去笑容的卡迪娜,她們感到了短暫的驚愕。
佳貝兒掏出一本筆記,興緻勃勃的說道:「告訴我你在人界的經歷好嗎?它和書上說的一樣嗎?」
看着她們期待的表情,卡迪娜實在不忍拒絕。
本來,她已決定要遺忘在人界的一切,重新回到天堂的生活;一個不屬於自己的世界,留戀它又有何用?
這是最後一次了,她暗自下定決心。
須臾,卡迪娜開始將在人界的種種說給她們聽。有趣的、大膽的、爆笑的,一幕又一幕,宛如走馬燈在她的腦中再度重現,這些精採的事也令佳貝兒、娜侖西亞聽得昨舌不已。
「你回來了,那——那個惡魔呢?」
「當然是繼續留在人界羅!」卡迪娜不在乎的聳聳肩,但是,湛茶色的眸子中卻寫滿了牽挂。
錯不了,她肯定愛上那個惡魔了!娜侖西亞從卡迪娜的眼神中察覺到這點,旋即,她半開玩笑問道:「你會不會想他呀!」
卡迪娜苦笑了一下:「會呀!」她們三人之間,向來是沒有什麼不能說的。
佳貝兒仍是有些懷疑,雖然近幾個世紀來天魔兩界一直處於和平狀態,但她那滿腦子先入為主的古書概念,令她還是不太認同所謂的「新好惡魔」。
「為什麼?他不過……」
「我說過了,他很特別,一點也不邪惡。」卡迪娜邊說邊微笑,腦海又掠過任劘焰的影子。
「他好善良,會逗我開心……很關心我、照顧我……我真的……」不自覺中,一顆淚珠滾出了她的眼眶。
「真的好喜歡他!」語畢,決堤的淚再度傾瀉而下。她不是個愛哭的人,天堂無憂的生活總令卡迪娜不識愁滋味,可是此刻她偏偏抑制不住淚水。
意料中的答案!
娜侖西亞沒有多說什麼,只是讓卡迪娜靠在自己肩頭,如慈母般輕拍着她的背。
佳貝兒無言,只好看着自己的好友淚灑雲端,她很想提醒她,雖然天父沒有明令禁止天使與惡魔不得相戀往來,但亘古不成文的禁令仍具有內心道德上的約束力。但,她看到卡迪娜的痴淚,她實在說不出口,唯一的抉擇是——
唉,就讓她將錯就錯吧!反正時間是最好的心靈療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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皎潔的月光灑了一地銀白,在此起彼落的鞭炮聲中,這座寂靜的小公園更是顯得格外冷清。
對任劘焰而言,這又將是個無眠的夜。
記不得是誰曾告訴過他,生命中必會有許多過客,該來的抵擋不了,要走的難留得住。
這一切,又何必看得太重!?
沒錯,是不該看得那麼重。任劘焰確信自己可以坦然面對,過去四百多年的歲月中,他也曾經歷了許多風雨許多事,不都一樣走過來了?
揮揮衣袖、瀟洒轉身;沒有束縛、毋須留戀。這不就是他一貫的作風嗎?在魔界流浪的
那段日子,一直是他心底的恪印、傷口,他不也是走得乾脆俐落?為什麼?為什麼這回就是忘不了她呢?
任劘焰反覆問了自己干百遍,但每次總不了了之。
倏地,一陣五音不全的走調歌聲由他身畔響起——
「每條大街小巷,每個人的嘴裏,見面第一句話,就是恭喜恭喜!哇哈哈!新年快樂!」酒醉的閻王在他背後結實拍了一記。
任劘焰不耐的瞟了他一眼,又重新倚回石柱,繼續沈思。
奇怪,這小子不是最喜歡過年嗎?閻王不解的搔搔頭:心神一轉,他會意的笑了笑,從寬大的篷袖中掏出一枚紅包袋。
「哪!恭喜發財,紅包拿去!」
意外的是,任劘焰看也不看它一眼,只是淡淡的丟下一句:「你少煩啦!」
唷!口氣這麼沖,這小子今天吃炸藥啦!?閻王的酒頓時醒了不少,忙拉了張椅子在他身旁坐下。任劘焰仍然靜靜的凝望着夜空,沒有開口的意思。
怪了,他今兒個是搞什麼名堂啊?閻王想打破這沈默的氣氛,便小心開口問道:「你……沒事吧?」
「我有沒有事與你無關!」他的語調中透著不可抗拒的威嚴,怒火閃爍的綠眸冷若寒冰。
一時之間,閻王也被他的氣勢震住了,從小看他長大,閻王還是今天才知道這個成天嬉皮笑臉、弔兒郎當的儍小子也有這麼酷的一面。
「那……那個天使丫頭呢?她還好嗎?」
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任劘焰的眼底閃過一抹落寞。
「她走了,回天堂去了。」他輕嘆口氣,冷不防冒出一句:「有酒嗎?」
「酒?」閻王呆了兩秒,嘿,這小子總算正常點了!「當然!」
閻王丟了一瓶白蘭地給他,自己則開了瓶茅台。對著明月,兩人有一搭沒一搭的聊了起來。往年,他們爺倆兒都是在冥府對酌,在人界倒還是頭一遭。
酒過三巡,詩興大發的閻王突地敬了敬月亮:「啊——明月幾時有?把酒問青天!不知天上宮闕,今夕是何年吶!」
宋朝蘇軾的「水調歌頭」!任劘焰微牽動唇角,又飲了口香醇的白蘭地。對於這闕詞,他最難忘的莫過於最末兩句。
「但願人長久,千里共嬋。」他喃喃道。卡迪娜甜美的笑顏第N次浮現眼前。
「什麼?」
「沒事。」任劘焰避開閻王銳利的目光,自顧自的暍著酒,藉酒澆愁愁更愁,錐心的相思仍沒半點麻痹跡象。
半晌,閻王不禁開口問道:「在想什麼?」閻王發現眼前的少年比以往憂鬱了許多,依稀記得,他也曾有過一次相近似的狀況——是他甫「蹺家」回來的那幾天,同樣是這份沈悶、這份愁苦,只不過,這回任劘焰的臉上尚多了一份迷離痴傻。
任劘焰沈吟了一會兒,似囁嚅般的輕吐出一個宇:「她。」
「誰!?」
「卡迪娜。」
卡迪娜!?這不正是那個天使丫頭嗎?閻王盯着任劘焰,希望能得到一點點訊息。「你很想她?」
藉着白蘭地的酒意,任劘焰不想再自欺欺人,他笑中帶著苦澀,直言不諱的答道:「對,我很想她。」
頃刻間,閻王在他的臉上捕捉到曇花一現的深情。須臾,閻王明白了一切——這小子戀愛了!
他露出一個會心的笑容,一隻大手搭上任劘焰的肩。
「小子,你愛她,對吧?」閻王直接了當的問道。
愛!?任劘焰一悸,第一個反應就是想起讓他連續數日作惡夢的歐陽綺君。
「不!」話方衝出口,他便猶豫了。在閻王狐疑的目光下,任劘焰只好改口:「我不知道。」
閻王摸摸濃密的黑鬍子,笑道:「儍小子,如果你不愛她,那這份思念,莫名的惆悵又是打哪來的?」
任劘焰怔了一會兒,他自問:難道,這就是所謂的「愛」!?沒錯,他承認他對卡迪娜很有好感,他承認她對自己極重要,他承認他最愛看她如晨曦的笑靨,他更不否認自己的眼中,除了卡迪娜再也容不下第二人!可是……
這就叫做……「愛」!?
任劘焰還來不及發問,閻王便續道:「愛有很多種,手足相輔,是愛;朋友道義,也是愛!當然,親子天倫、男女之情更離不開愛!不過,就你這年齡而言,離真正的愛還是差一點,充其量不過是喜歡罷了。」
任劘焰抹去嘴角余酒,挑挑一雙濃眉問道:「你怎麼這麼清楚?」
閻王豪邁的笑了起來:「傻瓜,俺也是過來人哪!不然,你以為俺打出娘胎就是個老頭子不成?」
任劘焰莞爾,呷盡了瓶中之酒後喟道:「愛也好,喜歡也罷。反正她走了,再也不會回來,現在說這些……」拜他剛才把白蘭地當白開水灌所賜,話才說到一半,濃濃的酒意令他不得不閉上雙眼,靠坐在涼亭長石凳上沈沈睡去。
閻王看着他純潔如孩子的睡臉,心裏的欣慰和淡愁糾結難分。在人界的幾個月,他覺得任劘焰又長大了許多,如天下的父母,他欣喜他的成長,卻也擔心他將自己翱翔的日子會越來越近。
閻王低低的嘆口氣,再次抬首時,他的眼中多了份緬懷。
看到了嗎?夫人,俺老已竭盡所能將劘焰拉拔長大了,他將來究竟是屬於哪兒的,就得看他自個兒的造化了!
閻王撥去任劘焰眼前一絲黑髮,他未見過任劘焰的生父,對他母親的印象亦淡了許多,唯一記得的是,她有一束黑緞似的雲發,極溫柔典雅,像美麗的櫻花,只維持了短暫的動人時光。
至今,閻王仍不知她的去向,四百多年來,閻王找遍了魔界大大小小的地方,而她卻像消失在黎明的晨露一樣,無聲無息,沒有一點影子。
倏地,任劘焰微微轉動了身子,開合不已的唇無聲地訴著夢囈。他彷佛陷入了什麼心煩的夢境裏,一雙濃眉時緩時蹙。
這小子……閻王嚴肅的臉露出無限慈愛,他變出一張毛毯輕覆在任劘焰身上,手一揮,數朵雲掩去了明亮的月光,朦朧中,閻王悄悄的消失在未央的夜色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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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迪娜——」卡布里豆豆拎着一包洋芋片,一蹦一跳的躍進千羽齋。「你在幹嘛啊?」
「我!?」她匆忙的把墜鏈塞回口袋,故作鎮定的一笑。
「沒幹嘛啊!收拾……收拾東西嘛!」卡迪娜邊說邊倒出一箱在人界的書本用具,裝模作樣的收拾起來。
眼尖的卡布里豆豆從雜物堆中拾出一隻相片架,拭去塵土薄灰,好奇的看了起來。
「咦,這是昌和國中一年二十三班的同學嘛!」
「是啊。」她接過相片架,輕輕的將它擺上床頭。
看着那一張張笑臉,昔日歡樂繽紛的日子歷歷如在眼前。
人界……好像是今天開學吧!?現在大家肯定到得差不多了。
照片中搶鏡頭的志村、氣焰高昂的小辣椒、菜蟲、冬粉、阿崎還有小蓓、幀嘩蛋……多麼令人難忘的朋友呵!
未了,她的目光停留在角落那個瀟洒的身影——任劘焰。
回憶的確很神奇,可以記錄,卻很難抹去。事實證明,卡迪娜仍忘不掉他。
善良的惡魔,不知道他現在好不好?卡迪娜仲人口袋的手緊握著墜鏈,說實話,卡迪娜好想念他溫暖的臂彎,那看似修長,實際上卻結實有力的手令她感到無限安全。
再看回那張「天字第一號名嘴」——志村,她不由得羌爾。
算你厲害,志村!只可惜那段「弄假成真」的「一二三愛情故事」只能成為不為人知的歷史了!
「喀吱——喀吱——」突地,一陣大啖零食的吵雜聲把她拉回了現實。
「卡布里豆豆,你哪來的洋芋片啊?」難不成,這個膽大包天的小傢伙又溜到人界去了?
「我藏的呀!」它揚插一雙長耳朵,很得意的答道。
「以前在人界時,我就料到回天堂後會沒零食吃,所以我就每天在雲上藏一包零食存起來,存着存着,就有一大——堆啦!」
它倒是挺有先見之明的!卡迪娜拍拍它覆滿白軟毛的頭。
「卡迪娜,劘焰什麼時候才會來看我們啊?」
對著卡布里豆豆天真無邪的臉,卡迪娜實在不忍潑它冷水。
「我不知道,不過……我想他一定會來的!」身為兼愛的天使,偶爾說說「善意的謊言」應不為過吧!
「嗯!」卡布里豆豆像是對這個答案很滿意,它乖巧的跳上桌子,陪卡迪娜一起整理那疊衣物書籍。
「叮鈴——叮鈴——叮鈴鈴——」虛掩著的門外怱然傳來一陣細碎的鈴聲,全天堂會在身上掛鈴鐺的只有一人——
「阿亞姊!」卡布里豆豆一馬當先的躍上娜侖西亞的頭上,弄亂了她華麗的馬尾髮型。
「嗨!豆仔!」娜侖西亞不甘示弱的把它抓下來,雙手左右開弓的揪住卡布里豆豆的肥臉頰:「別來無恙,你還是跟以前一樣皮嘛!」
卡布里豆豆由於嘴巴被她拉成倒三角形,只能口齒不清的「哈啦」幾句:
「拉——哩!拉——哩!都市吐哩的胡啦!」(註:「拉哩」同「哪裏」;「都市吐哩的胡啦」為「都是托你的福啦」。)
「你今天不是有課嗎?怎麼有空來!?」卡迪娜忙把她拉進屋內。
「嘿嘿,我出公差!」娜侖西亞笑得很神秘,冷不防一鬆手——砰!卡布里豆豆應聲跌坐在堅硬的地板上。
它欲哭無淚的瞪着娜侖西亞,伸手揉了揉自己歹命的屁屁。其實它被摔也是活該,誰叫它老不自愛的去鬧一些自己惹不起的人!
卡迪娜實在沒那個閑逸的心情陪她打啞謎。「別逗了,有話快說!」
「有屁快放!」卡布里豆豆自始至終不懂何謂:從失敗中得到教訓。
直到兩對怒火中燒的明眸對它遞出警告的訊息時,它才恍然大悟,自己「又」說錯話了!
「罷了,別理它了!我這回其實是來當郵差的……」她拋給卡迪娜一張淡黃的長方形羊皮紙。
「信!?」她看看手中的信箋,既沒寫收件人,也未署名,她不由得懷疑問道:「這誰寫的呀!怎麼信封上什麼都沒有?」
「天父·耶和華。」
「什麼!?」卡迪娜不敢置信的低呼。「你說……這信是天父寫的!?」
「對。」
太不尋常了!卡迪娜明明記得沒闖什麼禍,也好一段時間沒惡作劇了,難道,偉大的父神會窮極無聊的寫信跟她打屁話家常不成!?
她匆匆拆開封口,將信取出瀏覽了一遍。
「卡迪娜!?」娜侖西亞見她神色有異,連忙按住了她的肩。
「不會吧……」卡迪娜喃喃道。顯然,那封信帶給她的衝擊很大。她不相信的將信反覆看了數次,良久,她才相信這是事實,但——
天哪!這怎麼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