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誠如子傑所言，子英果然在床上躺了整整一個月，等他能夠自由行動，他的不滿和憤怒也到達了極點。
一出房門，他直接往雲霞山莊。他要見心澄，而且要馬上見到她，否則他一定會瘋掉。
皇天不負苦心人，他終於趕在心澄再次消失前逮着了她。
“你要出去?”瞧她一身盛裝打扮，不會是背着他偷會情郎吧!子英不悅地撇了下嘴。
“嗯!”心澄退回房間，敷衍地應了聲。
她早知道今天不是她的好日子，才急着想趕緊離開雲霞山莊，躲到皇宮裏去，沒想到還是慢了一步。
子英渴望地看着她，發現她始終冷着臉，連看也不看他一眼。直到這一刻，他才不得不承認她真的恨他，而這一切全是他咎由自取。他嘆口了氣，面帶愧色地走向她。
心澄見他靠近，臉色一沉，立刻往後退。
“我知道你今天所為而來，不過我可以明白告訴你，我救你只是要償還你為我向趙香蘭討解藥的恩情，和過去一年為我所做的犧牲，你不需要感到愧疚，也毋需對我做任何解釋，因為我一點也不想聽，而且也沒有這個必要。”她措辭強硬，極力和他撇清關係。“畢竟你現在還有婚約在身。”見他想要反駁，她立刻接著說：“我指的是樂寧公主。以你和皇上及普陽公主的交情，這駙馬爺的位子還真非你莫屬。”心澄嘲諷的語氣有着明顯的醋意，讓子英一聽就明白。
“我知道是我對不起你，你原諒我好嗎?至於樂寧公主，我絕對不會娶她，你要不信，明天一早我就進宮見皇上，請他收回成命。”子英忙不迭地保證道。
心澄冷笑一聲，不客氣地質問道：“君無戲言，你憑什麼要皇上收回成命?難道你不怕他降罪於你，甚至殺了你?”“如果不能娶你為妻，我寧願一死。”他深情的看着她，眼神中沒有一絲恐懼。
“你想娶我?”心澄心下一震，連忙背過身去，不讓他看到她臉上的表情。“別說這是不可能的事，就算你有這個心，眼前的情勢也不容許你這麼做。”她嘆口氣，滿含無奈地說：“我已經想通了，我們之間註定不會有結果的，與其這麼糾纏不清，不如早做了斷，免得大家痛苦。”
“難道你真的不愛我了?還是你認為我說的全是違心之論，不足為信?”子英衝到她面前，臉色鐵青地質問道。他不相信她會這麼狠心，捨得將他讓給別人。
“這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不能嫁給你。”心澄閃爍其詞，雙眼始終不肯正視子英。
“為什麼?”子英大叫，無法接受這樣的答案。
“因為我這裏已經死了。”她舉起手，緩緩指向自己的心口。
“不!你愛我愛得那麼深，它不可能會死的。”子英氣急敗壞地吼道。
心澄心下一凜，語氣變得肅冷，“你不覺得你太自負了?你好像認為你願意娶我是給了我莫大的殊榮，而我也應該感到欣喜若狂?沒錯，你是我唯一愛過的男人，可是我已經受夠了，我不要再相信愛情，也不要再受它迷惑。如果我想嫁人，我寧願選擇像子傑那種穩重厚實的男人，至少他懂得尊重我。”她殘忍地傷害他，就像他曾經傷害過她。
“不!你不是說真的。”子英嚇壞了。“沒關係，我知道你還恨我，等我們成了親，我會用一輩子來補償你，你相信我好不好?”他拉起她的手放在他的心口上，近乎謙卑地哀求道。
“我是實話實說。”心澄甩開他的手。“如果你說完了，請開，一會兒我還有事，恕不奉陪。”
“你要去找子傑?”子英狂怒道，一把揪住她的手臂。“除非我死。”他絕望地威脅道。
心澄咬緊牙根，不讓自己叫出來，但子英的手勁實在太大，痛得她忍不住皺眉。“這不是你一直希望的嗎?讓你一勞永逸的擺脫我。”她賭氣地回道。
子英鬆開手，痛苦地閉上眼睛。“老天，你怎麼會有這種想法?”那只是之前為了保護她不得已才說的謊話，她竟然信以為真。
心澄冷笑，快意地看着他自食惡果。“因為我終於知道，我以前的所作所為是多麼的可恥，而你不也一直提醒我，要我認清事實，別再對你糾纏不清。現在，我只是照你的話去做，有什麼不對嗎?”她用力甩了甩被他抓疼的手，背過身去不再看他。
“我明白了。”子英頹然地低下頭，喃喃自語道：“我真的很傻，對不對?居然以為你會原諒我。現在我完全了解了，你不愛我，永遠也不可能愛我。”他苦笑一聲，木然地走過心澄身邊，彷彿走出她的生命。“做了十六年的夢，是該清醒了。你放心，我不會再強迫你愛我，也不會再來找你了，即使那會讓我痛不欲生，但為了你，我一定做得到。”心澄在子英的真心告白下投降了，再也無法偽裝。她愛他，而他也得到了教訓，這正是她想要的結果，可是他卻在緊要關頭說放棄，不想要她了。他怎麼可以這樣，難道她不值得他再多費點心爭取?
瞪着他離去的背影，心澄愈想愈不甘心，愈想愈生氣，忍不住大聲吼道：“梁子英，你給我站住!”這輩子他註定是她的，永遠都別想甩掉她。
了英猛地轉身，陰鬱地瞪着她。“你說什麼?”他已經夠委曲求全了，她居然還敢命令他?
“你聽到我的話了。”心澄不理會他威脅的語氣，挑釁地朝他揚起下巴。
“那又如何?該說的我都說了，連男人該有的尊嚴也不要了，你還想怎麼樣?”他氣憤地質問道。
“我有話要問你。”心澄語氣一軟，突然變得害羞起來。
“我所有的事都在你的掌握之中，你還有什麼不知道的?”他嘲諷地道。
“我想知道屬於你的那塊傳家玉佩哪裏去了，你能告訴我嗎?”心澄眼巴巴地看着他，渴望他能親口說出答案。
子英眼中閃過一絲狼狽。他不知道她為什麼會突然問這個問題，但事已至此，他也沒什麼好隱瞞的，她想知道就讓她知道吧，大不了被她取笑一番，反正他今天已經做了不少蠢事，不差這一樁。
“十六年前我把它送給你，如果你不想要可以還給我，我不會勉強你的。”他故作瀟洒地說，心裏卻害怕她真的這麼做，那麼他的後半輩子肯定要一個人過了。
心澄嫣然一笑，柔聲責問道：“你告訴我你愛我，想娶我為妻，又把玉佩送給我，難道你後悔了?想把玉佩要回去轉給樂寧公主?”
“是你自個兒不想要，何必扯出一堆不相干的人。”子英委屈地反駁道。
“我有說我不要嗎?還是你又想藉機擺脫我，好名正言順把樂寧公主娶進門?”心澄故意刁難他。
“欲加之罪，何患無辭!我都說了不會娶她，你為什麼就是不相信?”子英也火了起來。這女人真是不可理喻。
心澄見他真的生氣了，連忙安撫道：“人家嫉妒嘛!之前有紫翎郡主，現在又多了個樂寧公主，我怕你真的會動心，才會被妒火燒得失去理智，你原諒我好不好?”
子英不為所動，冷着臉質問道：“那麼子傑呢?你不是要嫁給他嗎?”他對她剛才所說的話，可是記憶猶新，不敢忘卻。
真是愛記恨!心澄咕噥一聲，討好地笑道：“我當他是親哥哥，你想我可能嫁給他嗎?”
“可是你告訴我，你想嫁給他。”子英像孩子似地抱怨。
“我說那些話，只是想報復你，讓你嘗一嘗被人傷害的滋味。”說著，她伸手用力摟住他的腰，大膽的行徑連她自個兒都覺得臉紅。“子英哥，除了你，我誰都不愛，誰都不嫁。”她深情地許下承諾。
“你說的是真心話?”子英顫抖着聲音問道，心中欣喜若狂。
“看來只有一個方法才能讓你相信。”她嘴角一揚，狐媚地吻住他的唇，將所有言語全都化為行動。
心澄笨拙地吻着他，毫無技巧可言，卻又溫柔細膩得令子英瘋狂。
“你這是在引誘我嗎?”子英唯恐嚇壞她，只敢緊緊抱住她，任她為所欲為。
心澄根本沒有聽到他說些什麼，她只知道自己好愛他，也好喜歡和他親吻的感覺，如果能一直這樣抱着他，該有多好。
子英無奈地嘆口氣，不想再做無謂的掙扎，雙手用力一按，直接將她壓向慾望的中心，藉由身體的摩擦來撫平內心堆積已久的渴望。但這樣的舉動並不能滿足他被點燃的慾火，尤其當心澄愈發大膽地挑逗他時，他終於忍不住低聲哀求，“心澄，讓我留下來，好嗎?”
“不行，我們既不是夫妻，又無婚約，怎麼可以做這種事。”她義正辭嚴地拒絕他，完全忘了自己才是撩撥子英慾火的始作俑者。
子英將吻移向她雪白的頸項，邪魅地誘惑道：“是你先侵犯了我，你不覺得該對我做些補償，順便讓我瞧瞧你到底有多愛我。”
“可是……可是……”心澄這時才知道自己做了什麼，想要拒絕，卻又捨不得，扭捏半天，終究還是拗不過子英的要求答應了他。“我愛你，只要你肯要我，你就留下來吧!”
“要，我當然要!”子英大叫着抱起她，滿臉笑意地往內室走去。
此時，天色尚早，屋內仍然透着光亮，心澄嬌羞地凝視着心愛的子英，順手放下了床邊的水紅羅幃，將他們圈在層層春色之中……
※※※
“子英哥，我告訴你喔!明天見到皇上，你千萬別逞強，如果他不願收回成命就算了，反正我知道你心裏有我，我就心滿意足了。”心澄倚着子英躺在床上，小手邊玩着他的衣襟，嘴裏邊低聲說道。
子英快被她若有似無的誘惑搞得發瘋，難道她不知道只要隨便一個動作，那會對他造成嚴重的影響。
“心澄，別玩了，再不放手我可不敢保證待會兒你能安全脫身。”子英抓住她作亂的小手，將它定在身後。
“你是不是不滿意我剛才的表現，不想要我了?”心澄沮喪地問道。
子英憐惜地吻了下她的額頭。“傻瓜，你明知我愛你，以後不許再說傻話了。”
“那你為什麼拒絕我?”心澄嬌羞地低垂着頭。
“該死的女人，我遲早被你逼瘋!”他低吼一聲，火熱的雙唇覆上渴望已久的紅唇，不停地吸吮着心澄口內的芬芳。“你認為我不想要你嗎?看我被你折磨得多慘。”一張充滿慾望的臉呈現在心澄眼前。
“可是人家想要你。”說完，她一把將子英推倒，以她自己的方式吻上那令她心神蕩漾、獨屬她孟心澄的禁地。
原來女人也可以好色，只要嘗過箇中滋味，誰規定這檔事非得男人主動才行。
※※※
子英帶笑凝睇着懷中的心澄，心中感到前所未有的滿足。
“心澄，你知道我有多愛你嗎?”他輕嚙着心澄雪白的香肩，若不是看到了昨晚恩愛一夜的痕迹，他幾乎不敢相信自己居然無法控制地一次又一次地愛她。
可憐的小寶貝，不知道受不受得住。子英輕撫着心澄的酥胸傻笑。“我愛你，而且會永遠愛你，不再讓你受任何委屈。”
“你怎麼在我床上?”清醒后的心澄發現自己赤裸裸地躺在子英身上，連忙拉起錦被包裹住自己。
“唉!沒辦法，還不是昨晚你吵着要我，餓虎撲羊的將我壓倒在床，一次又一次地蹂躪我，可憐的我，哪抵得過你的兇狠，為了保命，只好任你摧殘。嗚……人家不管，你都已經把我給吃了，就得負責到底，不可以再遺棄我了。”子英狀似哀怨地說。
自從子英敞開心胸接受他們之間的新關係后，他又恢復以前耍寶的個性。
“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要不是你堅持留下，我怎麼會那樣對你。對不起，我向你道歉，真的很對不起。”心澄起身向他鞠躬致歉，彆扭地碰了碰他的肩膀，囁嚅地解釋着，“人家真的情不自禁嘛，一看到你睡在我身邊，就忍不住想抱你，甚至親你、吻你，不過你放心，我一定會負責的。”我還求之不得呢!這一句她只敢放在心裏，如果說了出來，他準會讓她給嚇跑。
“哈……天啊!你實在太可愛了。”子英一把抱住心澄，激動得對她又咬又啃。
“你在做啥?”心澄連忙推開他。“這次可是你自個兒撲上來的，我可沒強迫你喔!”
子英又將她拉回懷裏，上下其手地在她身上游移。“我曉得你對我的愛意，你現在乖乖的不要亂動，因為我又想要你了。”嗯，真的好香，他就喜歡她身上的體香，清爽得讓人想咬一口。
“昨晚還要不夠啊!人家可被你折騰死了。”心澄不依。
“對不起，有沒有弄痛你，我知道這是你的第一次，我不該那麼猴急。”子英鬆開手，靜靜抱着她，享受這溫馨的一刻。
“傻瓜，除了頭一回有點疼，之後就不會了。”心澄羞得躲進他懷裏。
“心澄，等我從宮裏回來，不管結果如何，我們馬上成親好嗎?我實在無法忍受見不到你、摸不着你的日子。”子英摟着心澄，輕聲哀求。
“不行，如果皇上不答應收回旨意，我就不能嫁給你。”心澄說道。見他變了臉色，她連忙解釋，“眼前樂寧公主才是你的未婚妻子，你不會要我名不正、言不順地跟着你吧!”
“都怪我沒用，連自己的婚姻大事都作不了主，讓你受委屈了。不過你放心，我一定會讓皇上答應我的請求。”子英嘆口氣，搖着懷裏的佳人柔聲承諾道。
“你別自責，現在最重要的是想辦法解決問題，只要你有心，我相信你一定辦得到。”希望將來真相大白時，你不會怪我。心澄在心裏默默祈禱。
“放心，我和皇上表面上是君臣關係，私下感情卻好得像親兄弟，為了我的終身幸福，他不會為難我的。”子英對自己充滿了信心。
“嗯，祝你成功。”心澄快速在他臉上印了一記。
※※※
子英進宮不到半日，宮裏便傳出消息，說子英因為拒婚而觸怒皇上被關在牢裏。奇怪的是，整個梁家堡居然沒有一個人為他進宮求情，連身為忠義將軍的子雄也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
當晚申時不到，忠義將軍府的花廳內便聚集了一堆人，他們正在閑話家常，說得貼切些，應該是在幸災樂禍。
“公主，你真夠義氣，姐姐不過一句話，你就能為她兩肋插刀，義無反顧的將子英哥給丟進牢裏。可惜你不是男人，不然我一定把你從那堆女人身邊搶過來。”紫兒對普陽不僅心悅誠服，更有一股惺惺相惜的感覺。
紫兒的愛慕之情令子豪好生不悅。“你最好安分點，這事不是你能管的。”警告味十足的言詞充分表現出他對紫兒的佔有欲。
“紫兒，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沒眼光，真正男人你不要，偏偏對個不男不女的傢伙感興趣。”子雄不可思議地看着紫兒。這丫頭八成有問題，自個兒的未婚夫婿搶手得令人眼紅，她居然完全不當一回事，難怪子豪不高興。
“其實公主、心澄和紫兒都是當今奇女子，她們若是男兒，我一定和她們義結金蘭，讓她們當我的好兄弟。”子傑突然一反常態變得豪氣起來，尤其看到自個兒的兄弟被她們以如此高明的手段整治，要他不佩服也難。
“子傑兄果然好眼光，懂得慧眼識英雄，梁家堡就屬你最稱我的心。”普陽一臉笑意地拍拍子傑的肩膀，大有相見恨晚之憾。
“我不敢相信，你一定被她下了符，否則像她這麼怪異的女人，你怎麼可能會欣賞她?”子雄狀似驚嚇地說道。
“子雄哥，你怎麼可以因為嫉妒公主而對她刻意抹黑，當心有一天你也會落得和子英哥一樣的下場。”紫兒反唇相稽，得意地看着子雄的臉色變得慘白。
“各位，我很高興你們這次的幫忙，讓我報了一箭之仇，不過我希望以後不會再聽到你們拿這件事取笑子英哥，否則後果自行負責。”心澄警告地看了他們一眼，她相信他們不會笨得自掘墳墓，但她還是把醜話說在前頭，省得到時他們不認帳。
“你放心，我們就算有再大的膽子也不敢招惹你，況且這事要是讓大哥知道，我們三兄弟也別想有活命的機會。”子雄苦笑地對心澄保證道。
“對了，皇上答應我兩天後放子英哥出來，到時我會以孟心澄而非樂寧公主的身份嫁給他，關於婚禮的籌備，恐怕得偏勞各位了。”心澄將煩人的事全丟出去，因為光是向子英解釋就夠她忙了，哪裏還有工夫去管這些無關緊要的瑣事。
“心澄，你明知我們幾個也有一堆忙不完的事，你這麼做，存心想整我們嘛!”子雄煩躁地低咒一聲。
“我知道，但這事非你們莫屬，看你們是要心甘情願接下它，還是乾脆讓我和子英哥私奔，這樣大家都落得輕鬆。不過皇上那兒你們恐怕不好交代，當初我好不容易才說服他讓我以平民身份出嫁，如果到時連個簡單的婚禮都沒有，你們想想這後果……”心澄悠然地笑笑，算準了他們不敢推辭。
“好吧!我們答應你，不過今晚咱們不喝茶，我準備了一大瓮的上好百花釀，我們來個不醉不歸如何?”子雄拿出預藏的酒，為每個人都斟上一杯。
“沒問題。”心澄豪氣地干下第一杯。今晚的氣氛，今晚在座的每個人，都值得她大醉一場。
這一晚，不光是心澄，大家都醉了，但心裏卻是愉快的。
人生幾何，他們有幸能成為好兄弟、好朋友，他們醉得心滿意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