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怎麼了,想了我一整夜嗎?怎麼有一對黑眼圈?」
沙特雷笑看着一早就來找他的馥薇,老喬治看出格格的表情不對,自動離開房間,讓小兩口去談。
馥薇沉沉的吸了一口長氣,臉色蒼白的說出她想了一夜的決定,「我——我不想再見到你,想請你離開。」
他濃眉一皺,「妳在說什麼?!」一見她那雙閃動着盈盈淚光的眼眸,眼神由驚愕逐漸轉為難以置信。「妳是認真的?」
「……是。」這句話像是用盡她全身的力氣才從喉間說出來的,可是聽來仍是那麼虛弱。
「妳到底在想什麼?不過是過了一夜妳就……」
她一陣搶白。「對,不過是一夜,可是你知道嗎?其它愛我的人不知道已有多少個夜,不曾好好的睡過一覺了!」
「妳到底在說什麼?」那將失去她的恐懼讓沙特雷緊緊將她擁入懷中。
馥薇的淚水決堤了。「我不要那麼自私,我要生活在這個土地上,至少阿瑪、額娘想我時,可以來看看我,至少,我可以做些他們喜歡吃的東西,任何時間我都可以派人送來王府,讓他們嘗鮮——」
這算婚前恐慌嗎?沙特雷搖頭,「馥薇,妳長大了,總有一天要離開他們,過妳自己的人生。」
「我知道,我都加道!」她退後一步,離開了令她眷戀的懷抱。「可是我不要離他們那麼遠,我要跟他們的距離近一點——」
「馥薇,我們可以回來大清。」他試着跟她講道理。
「多久回來一次?法蘭西跟大清的距離究竟有多遠呢?來回要多久?半年?一年?還是兩年?」她淚光閃動。
「妳的意思是除非我留在大清,妳才願意嫁給我?這是無理取鬧!」
「我知道,這一樣不公平,你的家鄉也有你的家人在等着你。」
「所以妳要我們各自回到最初的原點,假裝妳我之間不曾相愛?!妳做得到嗎?」他氣急敗壞的反問,簡直快被她逼瘋了。
她做不到,但如果他可以,那是最好不過了。
沙特雷那雙深邃的棕眼洞悉了她的思緒,想也不想的大聲咆哮,「不可能,我做不到!」
馥薇淚眼汪汪的拉住他的衣袖。「你可以的,放下我,去找一個更好的女人來愛你,你是那麼的好,家世外貌才華皆有——」
「這算什麼?讚美我再甩掉我?」他沉痛的諷刺。
要她捨棄他的愛,她也很痛苦,可是——「我不是存心的,只是……」
「愛情是死心眼的東西,不是妳想換人就可以換人,說不愛就可以不愛的。」
沙特雷不懂,二十六歲的他不是第一次跟愛情相遇,但卻是第一次愛得刻骨銘心,結果卻是傷心?!不,他不甘心!
「我知道妳的心思,知道妳的為難與不舍,我們一起去面對,一起解決,甚至一起去跟王爺和福晉談。」
「我不能,我知道他們深愛着我,會努力的說服我他們痛過就沒事了,然後呢?我到法蘭西過幸福快樂的日子,他們卻可能日日思念、夜夜垂淚……」
她說不下去了,整夜難眠,眼前這張俊臉與父母流淚的臉不停在她腦海里轉來轉去,父母為了成全她的幸福,不讓她在親情與愛情中選擇,這是他們對她的愛,那她呢?她回報了他們什麼?!不能承歡膝下已是不孝,豈能再讓他們如此傷心挂念?
即便,她會因此而傷害了她深愛的男人。
「馥薇,在我歷盡千辛萬苦,披荊斬棘的贏得妳的愛后,妳怎麼可以如此輕易的放棄我們的愛情?」
「對不起。」她淚水洶湧。
凝睇着那充滿歉然的淚眼,一絲怒火從他的眼底冒出。「對不起?!早該在妳接受我的感情之前,就該先給我這三個字!」
「我說過、拒絕過、逃避過——」
「對,我忘了是我死纏爛打。」他哈哈冷笑。
「我不是那個意思,我不想傷害你——」
「妳已經傷害我了。」
英俊的臉龐泛着嚇人的鐵青,沙特雷轉身就開始整理衣物。
馥薇愣了一下,「你要做什麼?」
他冷冷的回答。「如妳所願,妳不想再見到我,我馬上就離開。」心中儘是被放棄的怨懟和憤怒,他暫時無法平心靜氣的面對這教他又愛又恨的小女人。
「可是——」
「妳不會期望我再去跟妳父母辭別後再走吧?」
「我——」她知道自己的反悔一定會讓深愛她的男人生氣,可是卻錯估自己滅火的能力。
「一個男人應該要有接受女人拒絕的風度,這也是我該有的涵養,但是——」他冷冷的看着她,「這次,我拒絕當一個有風度的男人,因為妳拒絕我不是不愛我,而是親情的包袱遠重於妳我之間珍貴的情感,如果我跟妳一樣,不,應該說如果中國的女人都跟妳一樣,那她們都不該愛上男人!」
「你不要這樣!」
怒氣讓沙特雷吐出傷人的話。「我很心痛、很生氣,在妳我的關係裏,我毫無保留。完完全全的付出,而妳呢?得到我的愛情,卻又緊握着父母的親情不放,貪心的想擁有全部!」
「不對,不對!」馥薇傷心的駁斥,「在愛情里,我也給了你全部的愛——」
他失望的眸子緊鎖着她,讓她倏地噤聲。「錯,妳正在收回!不對,妳是丟棄不要了!」
「這輩子我不會再愛上別的男人。」最後她只能做出承諾。
「妳知道嗎?」看着她梨花帶淚的嬌美臉龐,緩緩勾起一抹苦笑。「我甚至開始懷疑,妳是否曾愛過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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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甚至開始懷疑,妳是否曾愛過我……
從沙特雷處奔回房的馥薇,儘管已過了幾個時辰,一想到他以頹喪心灰的語氣說出這話時,心仍如當下那般緊揪痛苦,淚也不曾停止過。
「格格!格格!」
聽見喚聲,她連忙以袖子拭淚,確定臉上不再有淚珠后才開門,看見負責照顧王府馬房的老馬夫急匆匆的跑過來。
「森伯,什麼事?」
「您快去阻止沙特雷先生,他突然說要騎馬,可現在馬房裏只剩下幾隻前陣子才從漠北送來的未馴服野馬,其中一匹額前有道白光紋路的黑馬更是正值發情期,脾氣兇悍,一個馴馬師昨天才硬被牠拋下來,去了半條命,不知能不能活下來呢!」森伯急得不得了,「可沙特雷先生直說沒關係,說什麼要去跑一跑,讓腦袋清醒清醒——」
馥薇臉色一變,一出房門就施展輕功火速離去。
身形一凌,她很快來到王府後方,一眼就看到心愛的男人在馬廄中挑選馬匹。「沙特雷。」
聞聲,他停了一下腳步,但沒回頭又繼續往前走,當馥薇看到他就是朝着那匹額前有道白光紋路的黑色高大駒馬走去時,立刻出言制止。「你不可以騎那匹馬!」
沙特雷原本不打算騎那匹馬,他懂馬,雖然牠是這裏面最漂亮的,但從牠充滿敵意的攻擊眼神,鼻孔不時噴着氣,腳不停跺着的姿勢看來,他可能一上馬,就會被牠摔下來了。
可是——她不是已經選擇放棄他了嗎?為什麼又要來關心他,是想讓他陷得更深,更無可自拔嗎?!
看到他還是往前走,馥薇忍不住大叫。「那匹馬不能騎,牠正值發情期,還是匹未馴服的——」
「我比妳懂馬!」他轉過身來,直接打斷她的話。「只是,就算被這匹馬甩出去,都沒有妳給我的傷害來得重。」
「我是無心的。」她淚光閃閃。
「一句無心,就要抹煞我所有的感情,一句無心,就要我們共有的回憶歸零,一句無心,就要妳忘了我,我忘了妳,既然妳都這麼無心的表達妳的堅決了,又何必再管我呢?」沙特雷看着愛人,笑得很悲傷,然後深吸一口氣,轉身。
馥薇的喉頭被酸楚哽住,說不出任何話來。她把他傷得好重啊,所以他才會說出這麼絕望的話來,可是,她不能眼睜睜的看着他受傷,她一定要阻止他……
看到他轉身打開柵門,她沒有半點遲疑,施展輕功早他一步坐上馬背,馬兒前腳一仰,嘶鳴一聲后,立即衝出柵門奔馳而去,沙特雷好在閃得快,不然鐵定被牠撞個正着。
回頭看他沒事,馥薇才鬆了口氣,隨即卻臉色發白的發現座下的馬兒完全不聽使喚,她控制不了牠,在馬背上搖搖欲墜的,只能緊緊拉着韁繩,好幾次都被甩得東倒西歪,差點墜馬。
沙特雷早已跳上另一匹白色駿馬,儘管仍是未馴服的馬,但他了解馬性,在牠幾次甩身還甩不下他后,他用力踢馬腹,讓牠知道誰才是主人,幾次人馬對戰後,他成功的駕馭了牠,緊追着馥薇而去。
「快點,沙特雷先生,格格出王府了!」
王府里的奴才都嚇呆了,偏偏王爺、福晉及小貝勒爺這會兒都不在!
森伯直指着門外,沙特雷急忙追了出去,不久,就看到在馬背上搖搖晃晃的小女人,那匹黑馬已經停下,只是不時昂首長鳴,煩躁的想甩掉背上的人,街道上的攤販跟行人早就嚇得躲在兩邊。
沙特雷看得心驚膽戰,立即奔馳向前,沒想到那匹馬兒見到他,竟然像瘋了似的再度向前狂奔。
「抓好!馥薇!」他急得大吼,拚命催馬向前,恨不得馬兒長了翅膀。「抱着馬脖子,伏在馬背上!」
擔心害怕的吼聲不停隨風灌入馥薇的耳膜,她也努力的照着他的指示做,但馬兒像箭一般奔馳,她的手沒力了,艱難的回過頭,她淚眼朦朧的看着身後拚命追趕的身影。「救……救……我……」
突然,馬兒一個嘶鳴,她再也抓不住韁繩,整個人被拋高,然後重重落地,她感到一陣劇痛襲來,整個人隨即陷入黑暗之中。
沙特雷很快來到馥薇身邊,迅速翻身下馬後,臉色慘白的抱起倒卧在地的蒼白人兒。「醒——」他倏地住了口,感覺到抱着她的手臂有一股熱流緩緩流下,低頭一看,臉色刷地一白。
血!好多好多的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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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沙特雷抱着面無血色,渾身是血的馥薇奔回福親王府時,鮮紅的血還從她被血浸濕的衣服一滴滴的滴落地上。
「快來人,快叫大夫,大夫!」聽着她細微的呻吟,他整個人方寸大亂,而那片沭目驚心的鮮紅則令他渾身發寒。
王府的仆佣們看到這情景也是嚇得面無血色,小香更是哭了出來。
接着,有人回過神來,急忙去稟報剛回府中的王爺跟福晉,兩人急急的跑出來,一看到女兒時,臉色同時一變,福晉更是立即哭了出來。「怎麼會這樣?」
「大夫呢!快點!」福親王連站都站不穩。「還有,去請靜瑜格格,對,幫我去請塗老太醫。」
雖然心跳紊亂,但他力圖鎮定,將腦海中只要曾學過醫、甚至是重量級的塗老太醫,都要家中奴才去請過來。
一時之間,王府是一陣忙亂,很多大夫來了又走,但每個人都搖搖頭。
在馥薇的房間裏,沙特雷乾澀的雙眸只盯着那張沒有血色的臉,像個沒有魂魄的人,別人叫他他也不理,手只是緊緊的握着床上小女人的手,即使沾染到的血已經乾涸了也渾然未覺。
沒多久,靜瑜來了,看到好友的傷,忍不住淚水直流,面對那一雙雙期盼的看着她的眼眸,也只能難過的搖頭。
最後白髮蒼蒼的塗老太醫也趕來了,在看了馥薇的情形后,竟也搖頭。
「流血太多,傷口太深,你們要有心理準備。」更多的哭聲響起,他輕嘆一聲,「我會試着延續她的生命,派我的人去請有神醫之稱的一位晚輩,他的醫術連我都自嘆不如,看看——」
「對,我知道他,請老太醫快去將他請來。」靜瑜急着說,因為公主幫的另一個成員,晴心格格的夫婿承曄貝勒的眼睛也是他治好的,而她身為公主幫里的「醫痴」,一直仰慕其醫術,卻無緣見到他。
「可是他日前才來拜會我,昨日已離開前往太行山,不知道能不能來得及將他追回來。」
「我去!我去追!」克彥轉身就跑,小不點也急着跟出去。
「等等,你又不識得他!」
望着早就不見人影的大門搖了搖頭,老太醫交代跟來的隨侍快點趕上小貝勒后,才回身過來,憂心忡忡的看着床上的人兒。「再來,只能看她的造化了。」
福親王跟福晉的心幾乎跌到了谷底,但沙特雷像是沒聽見他的話似的,表情沒半點變化,動也不動。
時間就在等待中又過了兩天,眾人望眼欲穿,仍沒有看到年輕神醫的身影,而房內的馥薇,生命正在一點一滴的消逝,她身旁的男人彷彿僵化成雕像,就連皇上來探望,他也不言不語,不吃不喝不睡,英俊的臉憔悴得嚇人。
這兩天靜瑜一直陪着好友,再次把了好友微弱的脈搏后,她輕輕的拍拍沙特雷的手,強忍着淚水說:「讓我換掉她身上的血衣吧,讓馥薇漂漂亮亮的離開,好嗎?」
沙特雷沒有表情的臉突地一沉,冷冷的瞪着她。「離開?她要去哪裏?」
靜瑜看到他的眼神,心也一陣痛,因為她看到他赤裸的痛苦與心碎。
「有我守着她,她哪兒也不會去,她知道,也捨不得走的!」他哽咽,「因為我是如此、如此的深愛着她……」大手小手緊緊交握,眼眶已泛起淚光,「馥薇,妳不是個殘忍的女孩,妳的心太善良,不會丟下我的……對不對?」他的聲音啞得幾乎可以聽到哭聲。
「沙特雷,求你讓我為她凈身吧,她後腦勺的傷口太大了,血一直無法完全止注,現在已陷入昏迷,她不行了……嗚嗚嗚……」靜瑜忍不住哭了出來。
陷入悲傷的兩人都沒有看到站在門口的福晉,自然也沒看見她聽見這話后的瘋狂表情。
「我說了不可以騎馬,她有馬劫的,為什麼?!為什麼?!我拚命拚命的告誡……嗚嗚嗚……」她跑了進來,氣憤的槌打沙特雷。事情的經過他們都聽森伯說了,早知道她就不要這個洋女婿,女兒也不會躺在床上奄奄一息!
「對不起,對不起……」沙特雷只能這麼說,是他害了馥薇。
「我要打死你!」淚流滿面的她拚命朝他怒打,「該死的你!我恨你,我恨你!你還我一個女兒來……快還來!」
他沒有還手,也沒有動,這是他應承受的,一切都是他的錯!
「好了!」福親王一進房門,看到這情形立即大喝,但淚水也不停的掉。他最疼、最疼的女兒啊!
沙特雷凝睇着床上的小人兒,所有的心魂都在她身上,對其他人又聽不見、看不見了,此時此刻,他正用心與她對話。
請為我活下來,給我機會彌補,求妳,我是如此的在乎妳,請為我醒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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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天,馥薇真的醒了。
福親王夫婦、克彥、靜瑜、小不點、小香,還有沙特雷,全圍繞在她的床邊,看着她蒼白臉上飄忽的微笑,心裏都有了最不祥的預感。
「阿瑪,額娘,很抱歉,我可能……不能孝順你們了。」馥薇眼神迷濛,聲音哽咽。
「胡說什麼?妳快好了。」幅晉哭着喊。
福親王也忍着淚水,「是啊,再過不了多久,妳又可以做阿瑪最愛吃的驢打滾,阿瑪已經嘴饞好久,但是其它人做的阿瑪不要吃,只要吃妳做的。」
「我也想……也好想再做最後一次的……驢打滾給阿瑪吃……可是,」她的眼眶紅了,「對不起。」
「不要對不起,妳快好起來做給阿瑪吃就好!」福親王生氣的喊,卻再也忍不住的走到旁邊,背對着女兒低聲哭了起來。
馥薇淚眼婆娑的看着弟弟。「要好好孝順阿瑪和額娘,連我的份一起,知道嗎?」
「我知道,嗚嗚……」克彥哭得滿臉淚花,「姊,我已經飛鴿傳書給大哥了,他一定在趕回來的路上,妳要挺住,見大哥最後一面……」
「大哥?」她的淚水跌落得更凶了,從小疼她、視她為寶貝的大哥,她好想、好想再看到他,更何況——「對,我要……我要努力挺住……替……你……說情……不然,他會……殺了你……」是他將沙特雷帶入她的人生,大哥一定會因此震怒的。
克彥邊哭邊拭淚。「就是、就是,妳知道我有多怕他的,阿瑪和額娘也怕他,為了我們三個人,妳一定不可以走……」
「是啊,不可以走!想想晴心跟蘭軒會有多傷心呢!」靜瑜也哭成了淚人兒。
馥薇傷心得說不出話來,如果可以,她也不要走,這裏有她愛的人,還有愛她的人,尤其是——她的目光移到另一個緊盯着她的男人,話卻是對其他人說的。「我可以單獨跟他說說話嗎?拜……拜……托。」
她覺得好疼,全身都疼,連呼吸、說話都疼,但看着圍繞着她的家人,她的眼裏,有好多好多的不舍。
淚流滿面的福晉才不願意走,她要把握跟女兒相處的最後時間,但丈夫跟兒子還是將她給拉走了,而靜瑜則走在最後,順手將門輕輕關上。
沙特雷看着憔悴的她,在他眼裏,她仍然是那麼的美,就像第一次在寺廟裏看到的她。
「馥薇。」
輕聲一喚,她哽咽了,原想給他一個美麗笑容,但淚水卻先流了下來,「對不起……」
沙特雷喉嚨像梗了個硬塊,差點說不出話來,但眼中也已泛出淚水,「不,該說對不起的人是我,但是,我一定要妳知道,我愛妳,好愛好愛妳。」
「我知道,所以,更覺得抱歉……」淚水不停的落下,「我走後,你要承擔的責任太大,我真的……真的……很想……撐住……」
「那就撐住!」他的淚滴落在她同樣佈滿淚水的蒼白臉頰。「妳走了,可以自由的飛了,可我會被妳的家人痛毆,妳愛的這張臉就會腫得像豬頭。」
聞言,她露出一抹令他心痛的俏皮微笑,雖然是那麼的虛弱。「我……我……還……挺……想……看到……的。」
聞言,沙特雷突然出拳用力的打自己的臉,一拳又一拳,卻沒哼上半聲。
「不……不要……」她不舍的哭了起來,看見他嘴角流血,和那張腫脹瘀青的臉,卻連抬手阻止的力氣都沒有,「笨……笨……蛋,我……希望……你……笑……才……那麼……說的。」
他勉強的笑了,但這個笑卻比哭還難看。「而我希望妳想看什麼,我都可以讓妳看到。」
她哭得更傷心了。「要讓我沒有遺憾嗎?」
「不可能沒有遺憾的。」他的手緊緊的握着她的,恨不得能把自己的生命力送到她身上,「還有好多事等着妳做,我要帶妳去航行,去圓夢,去看我的家鄉,跟我成親、生子——」他輕聲細數着,最後無助地吻着她的發、她的眼、在她耳旁懇求。「我請妳、我求妳,為我留下來,不要走……」
馥薇的臉色慘白,像難以呼吸似的,突然急遽的喘起氣,眼皮也變得沉重,但她不肯閉上眼睛,怕這一閉就再也睜不開了,她想看着他,把這張臉牢牢記在腦海里,那麼,下一輩子,她才能再找到他……
雖然沒有說話,但沙特雷從她的眼裏也看出她的不舍與眷戀,他顫抖着,俯身輕輕的以唇貼住她同樣顫抖的唇,感受她最後的溫度。
感到自己的生命就要消逝,馥薇的眼漸漸闔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