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垃圾
“怎麼可能!”劉小虎哀叫起來,他的自信心在一瞬間被摧毀殆盡。“明明你的靈體已經被吸進去的,怎麼還能站在這裏。”
失魂落魄的劉小虎根本沒注意劉鏡蘭在說什麼,對於一個能力者來說,能力無效就說明自己已經變成一個廢人,如果不搞清楚原因,將會成為糾纏能力者一輩子的噩夢。
想通這件事後,劉小虎開始微笑,配合著他尋那被打腫的半邊臉,這笑容顯得十分詭異。石棺出現,劉鏡的靈體從裏面飛了出來,進入劉鏡蘭的身體。然後,身體中的另一個靈體被吸了出來,這次劉小虎可以確定,自己吸的是劉蘭的靈體。
“你……究竟想幹什麼……”劉鏡蘭怯懦地說道,“如果你不把她放出來……等到她出來,你的下場一定會很慘的……”這話好像在威脅,但卻半點氣勢都沒有,劉鏡蘭的樣子反而更能讓人看清她底氣不足。
劉小虎撫摸着自己紅腫的臉和殘餘的半邊耳光,卻一點也沒露出痛苦的神色,因為這具身體本來就不是自己的。他的身體,早在一千多年前就化為塵土了。
“你到底是誰……到底想幹什麼……”劉鏡蘭縮成一團,顫抖地說道。不過從聲音來看,更像是在自言自語。
劉小虎絲毫不理會劉鏡蘭,他抬起陸仁冰,再扛起易靈。然後看着易雪,開始犯難,他實在騰不出第三隻手來搬易雪。劉小虎用腳輕輕一挑,易雪嬌弱的身體騰空而起,飛向劉鏡蘭。劉鏡蘭獃獃地看着易雪向她飛來,連反應能力都沒有了。
伴隨着一聲飛響,劉鏡蘭被易雪壓住了。劉鏡蘭努力地想推開易雪,覺得看似嬌弱的易雪遠比她想像中的重,她一時半會還爬不起來。
“夠了,別裝了。就算靈魂不一樣,肉體也是一樣的。那傢伙能做到的事,你一樣能做到。”劉小虎隨口說道,“快點幫我抬過來。”
劉鏡蘭努力推開易雪,小心翼翼地說:“她能做的我都能做到,意思是,我也能打贏你?”
劉小虎回過頭,眼神中充滿了嘲諷。“哦?你不妨試試看啊。”
在劉小虎如刀的目光之前,劉鏡蘭有些畏縮,她頭歪向另一邊,不敢正視劉小虎。“沒錯,雖然……但……反正我就是不能讓她就這樣子。”
劉小虎有些驚訝,原以為嚇唬一下就能讓劉w$w$w$.1$6$kxs.$\c\om1|6|k官方mm英姿上傳鏡蘭乖乖聽話,但想不到雖然那害怕的心情從她臉上就能看出來,她卻能勉強克制住自己的恐懼。
“真是麻煩,難道一定要把你打到失去知覺才行嗎?”
“請不要這樣……”
……
從很早之前,自己就待在這個地方。這地方無時無刻不散發著惡臭,不過自己早就已經習慣了,只有偶爾從某些初來者的表情才會想到這一事實。
今天又是一個好天氣,跟往常的好天氣一模一樣,簡直就像是老天爺把天複製過來一樣。每逢這樣的好天,自己就必須出去。
一邊這樣想着,少年出門。
“阿仁啊。”少年背後傳來一個嘶啞的聲音。“出去嗎?”
“嗯。”少年隨口應答一聲,回過頭來,出現在他眼前的是一個用鐵皮搭起來、被住在其中的人稱之為“房子”的東西。一個骨瘦如柴的中年男人撥開蓋在身上那充做被子的破皮,懶洋洋地伸出來頭。如果那個少年沒記錯的話,那男人是被稱為“爸爸”的物體。“爸,有什麼事?”
對於這少年來說,這個稱呼就純粹是一個稱呼罷了,跟張三李四沒什麼兩樣。他已經記不清什麼時候遇上這個男人,只記得這個男人叫自己稱他為“爸爸”。不用說陰雨天,即使是晴天,這男人也不願出去。一旦自己稍微表示出一些不滿,那傢伙就會說“我是你爸爸,把你養這麼大,你養我不是應該的”之類的話。次數一多,他也就由他去了,如果有吃剩的東西他也會給他一點,不過往往是那男人藉著自己身體的優勢搶先吃飽。
雖然少年能明白“爸爸”這個詞的意思,但他始終不懂這個稱呼背後所代表的血緣與責任。
“今天我想喝酒,順便幫我弄一點。”
“哦。”少年面無表情地應答,然後走向他討生活的地方。
這裏是一個巨大的垃圾場,只要你願意找,可以在裏面找到任何生活用品。隨着生產力的提高,垃圾場中的垃圾也大大豐富了,完整程度也提高不少。至於食物,完全夠養活住在垃圾場裏的上百口人。
少年先是從一個膠袋裡翻出半斤菜葉,這些菜葉只是邊緣有些枯黃,就被人無情地拋棄了。還找幾塊長蛆的肉,其實這肉不錯,只要把蛆弄掉、刮乾淨爛肉就行了。收集食材只花了他一個小時的時間,倒是那傢伙要求喝的酒比較麻煩。他撿了幾十個空酒瓶,不管多少,裏面總還是殘留了一些液體,一點一滴地收集起來。不能太多,一杯就夠了。太多的話,那傢伙下次就會要求更多。必須要讓他明白,有的喝就應該滿足了。
少年也曾經試過在酒里加一些奇怪的液體,但那傢伙還是喝得津津有味,最多是第二天起不了床。少年有時也懷疑,如果弄一瓶餿水的話,他會不會當成美酒給喝進去呢?不過他不敢試,畢竟那傢伙還是足以把自己打得半死的。
收集液體的時候是最無聊的,少年把幾十個酒瓶裝進袋子裏,身手敏捷地穿越垃圾山。一座座由垃圾堆成的小山,沒有人知道下一腳會踩在什麼東西上面,也不知道一個貌似平穩的踏腳處會不會是一個足以讓人殘疾的陷阱。當然,在這裏生活過一段時間后,這些就不成問題了。
少年背着袋子來到一個陰涼的地方,在那裏他做了一個小小的架子,能讓酒瓶里的液體自動滴進容器里。而這段時間是一天中最空閑的,少年隨手抓過一本被撕破的書,用來打發時間。
在這個垃圾山裡應有盡有,包括被撕碎的書。什麼樣的書會被人撕碎?在那個年代只有可能是被某些人視作“閑書”的武俠志怪。而這些書卻成為那少年的精神食糧。少年所認識的所有字都是從這些書里學來的,當然偶爾會撿到的課本也幫了他不少忙。
書中主角的縱意江湖、神功蓋世對於一個涉世不深的孩子來說,是莫大的誘惑。有時候少年也想過,在這個無所不有的垃圾場的某個角落,會不會也藏有一本絕世秘籍。他也確實尋找過,當然只可能徒勞無功。那時他最大的心愿就是學會功夫,然後把垃圾場裏那個仗着自己年輕力壯而任何欺凌別人的大漢打倒。
一本書看完,容器內也裝得半滿,看看差不多了,少年便小心翼翼地拿起容器,回到那個容身之所。如果說每一個人都有一個可以稱為家的地方,那麼那裏便是最貼近這個名詞的地方。
日子就這樣一天天地過去,少年也一天天長大,但他卻不知道自己的年齡,其實在這裏又會有誰去在乎這個呢?
一天回家,少年突然覺得呆了這多年的“家”狹小了許多。原因無他,純粹是因為這裏多了兩個用手帕捂住鼻子的男人。只是年近中年,他們便早早地謝了頂,少年第一次見識到了只在書中見過的啤酒肚。
看見少年進來,那兩人不由一愣。那個被稱為“爸爸”的男人連忙過來說了幾句,大致意思就是讓那少年別來打擾自己,同時叫那兩人別在乎少年。
少年坐到自己慣常坐的那個角落,冷冷地看着這三個人。這三人手上都拿着鏟子,似乎是想要挖什麼東西。屋主人掀掉那塊用來當床單的顏色不明的破布,開始挖起來。自然,他們沒有所謂床這一類的東西,直接睡在地上。
一鏟一鏟,三人挖得非常興奮,好像地下埋了金子。少年在一邊看着只覺得異常沒勁,但外面很冷,在“家”里至少還有個擋風的地方。
過了起碼半個小時,“當”的一聲,鏟子碰到了什麼東西。三人連忙扔掉鏟子,小心翼翼地用手開始扒土,那種全神貫注的樣子讓少年也忍不住湊近想看看他們到底發現了什麼,但卻遭到無情的呵斥。
很快,地下的東西就完全地展露在四人的面前,那是一米多高的花瓶。花瓶的口被封着,中空的花瓶足夠裝下一個小孩。那三人好不容易才把花瓶搬出來,然後那兩個客人拭去花瓶上的土,用放大鏡仔細地觀察起花瓶的花紋。
趁着三人的注意力都在花瓶中,少年便悄悄地跑到他們所挖的那個坑邊。不知道為什麼,但少年總有一種必須去看一下的感覺。受到驚擾的蟲蟻在土壤間穿行,少年隱約看到地下有什麼東西露出一角藍色。
少年下意識地看了三人一眼,那兩個客人正看着花紋連連點頭,而主人則在一邊賠笑。沒有人注意到少年,少年便小心翼翼地跳進那個坑裏。扒開土,那個藍色的東西完全露出來了。這是一本書,上面寫着古樸的文字,粗略地翻一下還能看見裏面有着人體的經絡圖。
這一切都讓少年激動不已,這東西跟武俠小說中描寫的武功秘籍一模一樣。他已經顧不上考慮這書在地下為什麼還如此嶄新,或者說他理所當然地接受了“武功秘籍放多少年都不會壞”這件事。
三人那邊突然傳來爭吵聲,少年一驚,轉頭望去,那三人只是自顧自在吵架,沒有人注意到他。少年稍微心安,然後馬上意識到這本書很有可能會被三人拿去。他把書塞進衣服里,爬出坑,躡手躡腳地離開了房間。外面的寒風再大,也吹不冷他那沸騰的血液。
臨走時,少年又回頭看了一眼三人,三人似乎在討論某樣東西的價錢,但少年此時卻完全沒有想到這對話的含義。他只是想找個不會被人打擾的地方看這本書,於是,他遠離了家,在寒風中度過了一夜。
第二天清晨,他還沉浸於昨夜的興奮之中。走到家門口時,他才想到他還不知如何向那個傢伙解釋自己徹夜不回的事。記得上次他一夜未歸,結果被那傢伙狠狠地打了一頓。他猶豫了一下,覺得為了那本書哪怕是挨一頓打也是值得的,便推門進去。
房間裏空蕩蕩的,花瓶不見了,那兩個男人不見,就連那個應該懶洋洋躺着的傢伙也不見了。被挖開的坑被填上,那個床單披在上面,一切都跟平時沒兩樣。少年並沒有在意,反而慶幸自己終於能睡在“床”上了。
第三天,那男人沒出現。第四天、第五天、第六天……直到那男人半個月沒有出現,那少年回想起離開時那男人跟那兩人討論價錢的情景,才明白那男人已經拋棄了自己。
其實他一點都不在乎,他只是覺得奇怪,為什麼明明自己並不在乎,為什麼每天晚上都會夢見那男人撫摸自己的背。當他在夢中回頭的時候,就可以看見那男人異樣慈祥的樣子,完全不似平時那樣。
半個月的時間,足夠他把那本書的內容完全消化掉。果然不出他所料,這果然是一本武功秘籍。他似乎天生跟這本書有緣,幾乎是一學就會,一會就能用。這本書主要是教如何化解外力,以柔克剛。從此以後,就再沒有什麼東西能夠傷到他。但他也沒想過用這個武功來稱霸垃圾場,少年一直都過着跟以前沒什麼兩樣的日子。
如果不是那件事,他將會一直過着這樣的生活。但既然命運賦予了他能力,就一定會讓他用到那能力。
那依舊是一個好天氣,跟往常的好天氣一模一樣,簡直就像是老天爺把天複製過來一樣。每逢這樣的好天,自己就必須出去。
就在出去之後,天突然變了。烏雲一下子聚集起來,接着就是開始下小雨。少年離自己的家頗遠,在雨下大這前回家是不可能的。不過,這裏到處都有可以躲雨地方。少年蜷縮在一個洞裏,隨手拿了一個大膠袋稍微遮一下。
雨充滿了天地間,雨水拍打在各種不同材質的垃圾上發出震耳欲聾的響聲。雖然雨簾模糊了少年的視線,但他還是能看到遠處有數個人影在向這裏靠近。不,應該說是一個在逃,兩個在追。
某些武俠小說的橋段浮現在少年的腦海里,通常情況下,被追的都該是一個少女,然後由他去英雄救美。他不禁對那個素未蒙面的美女感興趣起來,她是不是真的像書中描寫的那樣國色天香呢?
過了幾分鐘后,那個在逃者出現在他面前。現實是殘酷的,出現在他眼前的是一個跟他差不多年紀的少年。那少年也看到了他,禁不住愣了一下。一個追捕者開了一槍,雖然因為下雨而視線不良,但那傢伙的槍法也太臭了。按照那個彈道,子彈不會命中逃亡者,而是向少年飛去。
自然少年沒有死,如果死了就沒有接下去的故事。逃亡者用自己的身體擋住了那個子彈,這似乎也是某個橋段。在他軟倒在地的那一刻,他對着少年低聲說了一句話:“想活的,就乖乖待着別動。”接着他在失去平衡前轉動身體,讓背着地,同時用自己的身體掩蓋住少年。
見逃亡者倒下,追捕者便放慢腳步,慢慢走向逃亡者和少年。因為角度關係,他們並沒有看見少年。
“真奇怪,你為什麼會跑向那邊?”開槍的追捕者不解地說,接着又笑起來。“這大概就是你所說的命運吧。”
逃亡者掏出一枚硬幣,把它拋到半空。硬幣在空中翻了幾個跟斗,穩穩地落在逃亡者的手掌上。正面朝上。“命運告訴我,今天你們絕對殺不了我。”
“哼。”兩個追捕者同時開槍。
少年實在想不通為什麼逃亡者要維護自己,哪怕子彈真的命中他了,憑着那武功他也不會有事。不過,既然他為自己擋過子彈,自己也要為他擋一下子彈才公平。不過出路卻被那逃亡者擋着,想要衝出去也已經來不及了。
無論如何,絕不能欠別人的情。
逃亡者驚訝地看到兩顆子彈在自己面前停下,然後落在自己手上。手掌上被燙灼的疼痛馬上讓他清醒過來,在兩個追捕者還在驚訝的時候掏出兩把飛刀將他們殺死。
然後,逃亡者暈了過去。少年想了想,還是把他帶到了自己的家裏,還把那逃亡者放到自己的“床”上。逃亡者的生命力非常頑強,在這種污穢的環境裏居然也沒感染,傷很快就好了。
“你挺強的,跟我一起走吧。”
“去哪?”
“去哪裏都好,總比待在這個充滿屍臭的房間要好吧。”
“屍臭?”少年在習慣了房間的臭味,但卻沒想到原來其中還混有屍臭,或者是因為他從來沒聞到過屍臭的關係。
“說起來……”坐在床上的逃亡者拚命地開始聞起來,“這臭源離我還蠻近的。”
少年突然想起什麼,衝上去把坐在床上的逃亡者推開,掀開床單,開始用手挖土。逃亡者不明所以,但也過來幫忙。越深入地下,臭味便越濃。當扒開某一層土時,一隻長滿蛆的手出現在他們面前。
正是那個被稱為“爸爸”的傢伙,他的嘴張得很大,伸手像要抓住什麼似的。腦後有一個很明顯的傷痕,一看就是被鐵鏟打的。但這不是致命傷,他是被活埋的,然後窒息而死。
少年終於明白,那傢伙沒有拋棄他。很明顯便是被那兩個人謀財害命,若非自己離開得早,很有可能也死了。
“想哭就哭出來吧。”逃亡者說。
“不,我不想哭。”少年說。
……
睜開眼,陸仁冰第一眼看見就是掐住自己脖子的劉小虎。
“太可笑了……”劉小虎勉強擠出一句話,“這傢伙原本的意識居然還沒死……真是倒霉,怎麼會遇上這種橋段……”
“托你的福,我想起了很久以前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