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翌日，晨曦乍現，夏芯瑩就醒了，簡單的梳洗后，她持了行李箱走出房間，沒想到屋內已充滿咖啡香及烤麵包香味。
她剛走到客廳，一眼就見到莫維奇，今天的他雖沒有昨日的西裝筆挺，只着一件開襟白色襯衫、黑色長褲，卻在金色晨光的照耀下，更顯得俊美迷人。
他也看見她，她將長發綁成了馬尾，身着針織上衣、牛仔褲及布鞋，臉上脂粉未施，但一雙翦水美眸、白裏透紅的膚質、誘人的豐潤紅唇，這是一張比昨晚更令人心動的純凈臉龐。
他什麼話都沒說，但眸里的讚賞光芒是那麼清楚，讓她的心有些怦怦狂跳。
在兩人四目凝蹄久久之後，終於，莫維奇開了口，「早。」
她點頭微笑，「早。」
「早餐準備好了。」
「呃，不用了，我得到機場了，但我想跟安奶奶道再見。」她邊說邊放下行李。莫維奇只是靜靜的看着她，看得她都不好意思了，「好吧，我喝杯咖啡。」
一到餐廳，她看到了安奶奶、程天皓，甚至昨晚該身為男方的主婚人卻沒有出席的雷旭也都在座，她在道了聲早安后入座。
見精神顯然有些不濟的雷旭，她關切道：「雷伯伯，你還不舒服嗎？」唯一的獨子結婚，雷旭還不到傍晚就喝掛了，醉到連晚宴也無法參加。
兩鬢斑白的雷旭困窘一笑，「好多了，只是，很抱歉，昨天還沒到晚宴竟然就喝醉了，也沒能好好招待妳。」
夏芯瑩連忙搖頭，「沒關係的，我有個美好的一夜。」這有一半是謊話。
程天皓聽了，以低如蚊蚋的聲音說了聲，「騙子！」
但莫維奇好像聽到了，立刻瞪好友一眼，才看向夏芯瑩，「先吃早餐，東西都熱的。」
他先替她倒一杯熱咖啡，又到烤箱拿出剛烤好的麵包，勺了一碗濃湯，再夾幾塊乳酪及果醬裝盤后，全放到夏芯瑩的面前。
她驚愕的抬頭看他，卻不知該做何反應？她不是說了只要一杯咖啡？
在座的其他人更是一臉驚訝的看着他，因為他們都很清楚，他不是一個會對女人獻殷勤的男人。
莫維奇只是靜靜的坐回他的位子，專心的吃他的早餐。
雷旭在與夏芯瑩閑聊一會兒后，就因為呵欠連連，只好先行跟她道別，又回房去睡了。
程天皓一雙黑眸來回看着好友跟夏芯瑩，總覺得兩人之間充斥着一股說不上來的奇怪氛圍。當一個低頭吃東西時，另一個就抬頭將目光定在另一個人身上，可是當那一個抬頭時，另一個又及時的低下頭，還真有默契！
安也注意到這對男女之間的曖昧氣流，笑得闔不攏嘴。
「芯瑩，維奇下個月就要到台灣開餐廳，他是個很認真的男人，有空，你們可以見個面，到時妳可要幫忙安奶奶，多多照應他。」
他要來台灣？！但她跑業務超忙的。沒有多想，她便回答，「我可能很忙。」
莫維奇那雙眼眸在瞬間變得更為深沉。
程天皓的嘴角卻往上一勾，身為他的摯友，他很清楚這個眼神所代表的意思──誓在必得。看來，這一次，他跟着他回台灣創業，還有好戲可瞧。
「芯瑩！」安眉頭一皺，不禁瞟了莫維奇一眼。
夏芯瑩也跟着她的目光望向莫維奇，這一看，呼吸頓時一窒，那雙眸子正深深的瞅着她，看得她的心臟頓時亂跳一通，她知道她必須解釋清楚才行。「莫先生，我的業務真的很忙，常常沒有假日、三餐也不定，既然沒有時間幫你，我就要誠實說出來，我不想敷衍，更不想當個言而無信的人！」
這也是她一貫的態度，尤其是對男人。生就一張艷麗的臉龐，還有八面玲瓏的處事態度，她認識的男人太多，自然追求者眾，她若不俐落拒絕，快刀斬亂麻，哪有時間做事？！
再說，莫維奇那雙眸子對她有一種說不上來的影響力，會讓她莫名的心慌意亂，她可不想在以後的日子裏，都被困在那樣的神情下。
擺放在她眼前的早點，她只喝完咖啡后就起身，「我得到機場去了。」
「我載妳。」莫維奇立刻放下手上的刀叉，跟着她起身。
她一愣，「不用了。」他的早餐只吃了一半。
顯然莫維奇是個很自我的男人，他依然堅持載她前往機場，替她提行李，到航空櫃枱划位，辦行李託運，一直送她到出海關櫃枱前方的等待人龍，才不得不作罷。
「謝謝，你真的可以走了。」
習慣獨立的夏芯瑩，被人這麼一路呵護，她很不習慣，一顆心更是亂成一團的狂跳不已。
他看了長長的等待隊伍一眼，語調平靜道：「把妳的聯絡電話給我。」
好讓他找得到她？！她搖頭，一臉認真，「我沒空幫你任何忙，真的！而且──我還沒打算交男朋友。」這也是真的，她身邊有多少朋友是由佳偶變怨偶的，聽了太多悔不當初，所以，其實她是畏懼愛情的，不希望某一天她也被愛情折磨得傷痕纍纍。
莫維奇聞言蹙眉，「意思是，妳從沒交過男朋友？」
「是，我父母早逝，我得讀書、打工來養我跟妹妹，我的生命里容不下愛情。」
說得這麼清楚，自然是要他死心。但令她錯愕的是，他那雙黑眸里的火花反倒更為熾烈，「很好。」
很好？這是什麼意思？她完全被他搞糊塗了，但下意識的，她覺得自己該把立場再表達得更清楚些，「莫先生──」
「維奇。」
「什麼？」
「叫我維奇就好，然後，把電話號碼給我。」
他很堅持，但她也有她的固執，「不需要，莫先生。」
微微蹙眉，他道：「說白了，妳還在氣那件事。」
「我說過了我沒那麼記恨，也說了，我的生命里容不下愛情。」她再次表明立場，即使自此之後身邊少了個妹妹，她也不想用愛情來填補孤單。
「後會有期，芯瑩。」
他深深的凝盼着她，雖然沒再說什麼，但裏面蘊涵著某種難以形容的情感，輕易的勾動了她的某根心弦。她竟被他看得臉紅心跳，不知所措！
「還有，一路順風。」
在夏芯瑩還沒反應過來前，他突然俯身輕輕的在她粉頰印上一吻。
這個吻在一般人看來就是個很簡單的國際禮儀，她這個當事人也沒有被佔便宜的不舒服感，偏偏她卻對自己惱火，因為她的心臟很不爭氣的紊亂狂跳，一張粉頰紅得發燙，像個沒有見過世面的小女孩。
她的困窘無助，莫維奇全看在眼裏，這令他感到快樂，那代表，她將完全屬於他，她的人生將只有他這個男人。
他笑了，而這是她第一次見到他笑，笑得好溫暖、好溫柔，好炫目。
她好不容易才站穩住腳步，朝他點個頭后，連忙轉身朝海關人員走去。
莫維奇一直站在原地，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拐彎處，才轉身離去。
在回到雷家別墅后，他跟安有了一番深談，而內容全是有關夏芯瑩。
為了要與她有下一步的接觸，他做了一個很大的決定。
「開玩笑的吧？你花了半年才說服法國騷多恩的亞德莊園把他們寶貝的紅酒賣給我們餐廳，你現在卻要開放台灣酒商來跟我們交易？！」
程天皓身為餐廳的合伙人，雖然只是個佔三分之一股的小咖，總有資格說話吧，他們籌備開餐廳近一年，來去台灣十多回，餐廳已整建裝潢得差不多，所有該找的配合廠商也都找齊，竟為了她說變就變？！
「我已經決定了。」莫維奇的口氣也很執着。
大股東都說話了，程天皓又能怎樣？明知好友是丟了一個餌等着美人魚上勾，他也只能選擇閉上嘴，默默送上祝福了。
***
快點！快點！
台北的天空有點兒灰濛濛，夏芯瑩從東區小巷弄里的老舊大樓出來后，一邊焦急的看手錶，一邊在心中呻吟，慘了！慘了！遲到了！
快步的拐個彎，矗立在街角的景緻竟然在一夜之間變了樣，成了一棟整修完成的歐式的獨棟三層樓建物。
雖然已經遲到了，她還是忍不住停下腳步。這棟建築物先前外觀全用大型塑膠布幔包圍，大搞神秘的將近一年，而她昨晚回去時，這條路烏漆抹黑的，完全沒注意到塑膠布已拆卸，甚至連招牌都掛上去了。
「法爾斯創意料理。」她喃喃念着，再看向餐廳內部，連桌椅都擺設好了，大樓外設有戶外庭圈，綠意盎然，還加裝了保全，看來，開張的日子近了。
她一愣。天啊，她還有時間細細觀察？！
儘管穿着窄裙、高跟鞋，她仍急急的拔腿朝前方的公車站牌跑去。
在車水馬龍的台北街頭塞了近一個小時，她才抵達位於西門町附近的辦公大樓。
例行性的早安會報已經結束，每個同仁全埋頭做自己的事，不復以往熱絡，原因她也清楚，新官上任三把火，年歲漸長的老闆把公司交給甫從國外學成歸國的兒子戴光仁管理，但那傢伙除了有一張好看的皮相外，根本是爛人一個！
尤其在她不識相的拒絕他的追求后，上班氣氛宛如風聲鶴唳、草木皆兵，誰敢嘻嘻哈哈，誰就倒大楣！
夏芯瑩無奈的走進她的專屬辦公室，桌上燙金的「業務經理」四個字，可是她靠自己的努力得來的，如今她很擔心會結束在自己的「不識抬舉」上。
一進辦公室，小助理立刻為她端上一杯黑咖啡。
「夏經理，戴總要妳一到就去他辦公室。」長相圓圓潤潤的郭怡，給了這名美麗動人的上司一個小心的表情。
肯定要被刮一頓了。她勉強的朝她一笑，喝了口熱咖啡后，即起身往總裁辦公室走去。
「叩叩！」
「進來。」
她深吸口氣開門走進去，映入眼帘的就是戴光仁那張英俊的臭臉。
「妳遲到一個小時，雖然妳是經理，但不代表妳可以……」
年近三十的戴光仁，一連叨念了近十分鐘，夏芯瑩懶得打斷，因為依過去的經驗得知，那隻會讓他訓得更久，所以，即便他該清楚，她昨晚是加班到十一點才走人，而公司是不付加班費的。
念久了，戴光仁終於口渴的停下來。
面對這名冶艷動人的美女，他有一肚子的私怨。明明他長相好、家世好，她卻拒絕他公開且猛烈的追求，讓他在公司員工面前抬不起頭來！
抿緊薄唇，他從其皮椅上起身，冷眼瞟了放在桌角的檔案夾，「拿去吧，這個Case妳親自去執行。」
她拿起檔案，打開一看，頓時一愣，在迅速翻閱后，她的心卜通直跳。
怎麼會？她越看心越沉，在闔上檔案夾后，她強作鎮定的看着戴光仁，「這個業務我可以找人去跑嗎？」
「不行！這是一個很重要的客人，當然得由妳這個業務經理親自出馬，何況，」他頓了一下，「餐廳的地址離妳的住處很近，妳要從早到晚緊迫盯人不是很方便？！」他是在公報私仇，早聽聞這家即將開幕的餐廳老闆寡言難纏，幾家同業早他們一步前往洽商，但全遭滑鐵盧。
夏芯瑩聽了，也只能認了。只是在回到自己的辦公室后，她靠坐在椅背上，瞪着被她丟在桌上的那一迭檔案，她的頭都疼了，高檔餐廳自然要搭配高級名酒，她的職業敏銳性去了哪裏了？
莫維奇！她咬着下唇，腦海中浮現他那張混血兒的俊雅輪廓。從紐約回來已經一個月了，她承認自己在前幾日仍然想起他。
雖然很不可思議，一個人的人生是由好多個片段記憶組成的，但她跟他之間的片段卻特別清晰，還不時的在她腦海里重播着。
也許她得承認，她對他是有一點點心動的，也承認，尤其是妹妹婚宴當晚那一碗面的溫柔，更是令她難以招架。
但她一向實際，很清楚人生有許多難關要過，而愛情是一場冒險遊戲，她還沒有準備好要迎接它。
可是，命運的浪潮似乎正在將她推向莫維奇！
從檔案里的資料看來，由莫維奇主導的法爾斯創意料理餐廳，開設地點早已籌畫近一年，還是買地自建，投資成本不謂不大，此時，正在進行最後的裝潢，設計師兼合伙人就是他的好朋友程天皓──
揉了揉眉心，她對這兩個男人都不假辭色……
能怎麼辦？這會也只能硬着頭皮去拜訪了。
在備妥一些相關酒類資料及挑選一些好酒後，夏芯瑩開了公司的車子返回東區。
在從忠孝東路彎進靜巷后，她看着這條她每天上下班的必經之地，還有前方不遠處的那間獨棟餐廳，她從未想過莫維奇離她這麼近！
吐了一口長氣，這一個月來，她一樣早出晚歸，壓根也沒看過那棟改裝的白色建築物有什麼人出入。
看得出來，莫維奇的資本肯定很雄厚。她順着停車的指示招牌，停到餐廳後方的附設停車場，這才看到連這裏都特意栽植高聳的綠樹好成為自然屏風，就連四周也栽種不少綠色植物，甚至還有一座小小造景，流水潺潺、鳥語蟲鳴，令人有種坐落在城市鄉間的錯覺。
連後方停車場也這樣砸大錢做景觀，她真佩服他！
在保全人員的帶領下，她進到餐廳，改由一名工作人員接待，在說明來意之後，她請她稍候，不一會兒，她再出現時，卻道──
「莫先生還在忙，他請妳隨意參觀，約莫半小時他才會下樓。」
「好，謝謝。」
夏芯瑩僵硬的回以一笑，卻忍不住抬頭看向二樓，對於自己期待見到他的心情有些迷惑。
但她拒絕去思索理由。她提着那一袋價值不菲的名酒、開瓶器及杯子等外出袋，在餐廳裡外走動參觀，殊不知在二樓的一個房間裏，莫維奇正透過監視畫面細細的打量她。
他幾近屏息的凝望那張他思思念念近月余的美麗容顏。
其實他來台也有半個多月，也知道她的住處離這裏不遠，但有太多細節待處理，他總是一再的錯過她。
他好想她！忍不住伸手去輕撫螢幕里的佳人。
有人說，愛情沒有什麼道理可言，也曾聽說過，愛情會在不設防時來敲心門，在過去，他總覺得這只是無稽之談，怎知，他的愛情真的很突然的降臨。但既然來了，就去面對。
莫維奇眸中閃動笑意，起身離開。因為，他不再滿足於這樣的接觸。
樓下，夏芯瑩已經繞了一圈回來。
這棟幽雅脫俗的白色歐式建築，除了以粗獷的大理石做出一道小小的圍牆外，前方有露天庭園，設有咖啡座，而內部的裝潢則以白色牆垣、原木窗欞，再搭配一系列的白色歐風桌椅，古典水晶燈具做裝飾，處處呈現典雅的夢幻質感，烘托浪漫氛圍，她光是想像，就能感受到在此用餐時的好心情，只是，代價也不低吧！
搖了搖頭，她一回頭，不經意的就對上甫下樓的莫維奇，她的心跳「咚」地漏跳一拍。
「好久不見。」
「呃，好久不見。」迎接她的就是那雙似笑非笑的黑眸，眼裏有着調侃，她還沒有笨得看不出來。
他看來更加的溫文儒雅，俊美的五官也因這絲促狹多了抹迷人的生動感，他闊步走到落地窗的一隅坐下，她則尷尬的提着那一大袋有保護措施的名酒放在一旁的座位上。
氣氛有些凝結，但她很清楚，那大多是來自於她的尷尬與不安。
唉，人情留一面，日後好相見，她怎麼會將話說得那麼死呢？說她沒法子幫他忙，可瞧瞧，她現在在幹麼？！
莫維奇顯然也看出她的困窘，很體貼的主動打破這股沉悶。
「我不知道妳原來是酒商的業務？」這話當然是撒謊，她的事，在來到台灣的這一個月裏，他又得知了不少。
包括她為了完成一筆交易，可以連續站崗一星期，只為了見買方的負責人一面。
二十六歲的她，已是酒商界的超級女強人，還是最美的女強人，口條佳、形象好，剛柔並濟，作風一點也不強硬派。
「其實，我們公司是綜合商業集團，只要能賺錢的生意，我們公司都賣，其中有酒類、珠寶、鐘錶、保健用品、運動器材、各式禮品，」她邊說邊從皮包里拿出一張名片后，雙手遞給他，「不過，我負責酒類業務已有三年。」
他看了上面的頭銜一眼。業務經理，要做到這個職位，肯定很辛苦吧！
一雙沉靜的黑眸往她身上打量，簡單的黑色套裝、白襯衫，看來整齊乾淨，可是也看得出來有一段歲月。目光再往下，她穿着黑色高跟鞋，一樣乾淨，不過，腳跟磨損得厲害，看來，她很節儉，且十分努力。
這傢伙一定要這麼嚴肅嗎？又在打量她什麼？
莫維奇十指交握的擱在桌上，「妳要介紹什麼酒給我？」
公事公辦嗎？夏芯瑩做了個深呼吸，希望自己看來更像一個專業級的售酒人員。「頂級餐廳當然要頂級美酒來陪襯，我選了幾款──」她隨即起身，從提袋裏先拿出一瓶酒擺放到桌上，「這一瓶是產自法國Pauillac的一級葡萄酒，2005年份的。」
她熟稔的將白色怡布、冷藏過的品酒杯一一拿上桌后，先倒了一杯交給他。
他接過手，先將杯內的酒搖漩后，觀察色澤再嗅其味后，淺嘗一口，含着再行咽下，口感雖強烈但很細緻，有橡木、香草、越橘、覆盆子……等香氣。
接下來，她又介紹了幾款等級不同的紅、白葡萄酒，大多來自法國的波爾多區，另外，還備有威士卡、白蘭地。對她帶來的這些酒，莫維奇有的淺嘗、有的只聞其味，但他很有心，請工作人員把他的筆記本及筆拿來，一一寫上品名，還有味道，夏芯瑩看到他寫得密密麻麻的。
半響后──
「我會考慮。」他內斂的回答。
就這樣？她一愣。
「我還有事要忙。」雖然很想多看她一會兒，但他不是一個因私忘公的人。
「好！」這是逐客令，可是不知怎麼的，夏芯瑩雖然鬆了口氣，但也有一股說不上來的失落感。她尷尬地起身，開始收拾桌面。
「晚上八點再過來。」他突然又開口，只因不捨得就這麼讓今天結束。
她擰眉，困惑的看向他。
「我那個時間才有空，我們再談，」他頓了一下，「相關品名、價格、供應數量等資料都先留下，我會找時間看。」
「好。」意思是，她還沒被判出局？！她竟然不知該喜該憂。
「還有，晚上別提那一袋來了。」他注意到那一袋太重了。
夏芯瑩只能點頭，卻擔心那些酒沒有一樣吸引他，他只是單純想再見她──也許只是她想太多了。
當晚，夏芯瑩提早半個小時抵達，餐廳里燈火通明，氛圍比白天更加吸引人。
但裡外只有一名保全人員，顯然莫維奇已經交代他──
「莫先生請夏小姐直接到廚房。」
她點點頭，往廚房方向走去，卻見到莫維奇一身廚師白袍的在做菜。
莫維奇只看她一眼，所有的心思就又回到流理台上的魚上。
夏芯瑩靜靜的站在一旁看着他，見他以謙卑嚴肅的神情處理好食材后，以叉子串好，在爐上開火，先是以大火燒烤，淋上醬汁后，再以小火慢烤，一再重複這動作，終於燒烤出一條香噴噴的魚肉，而他在裝盤時，更像是一名藝術家，極盡耐心的擺飾。
認真的男人最帥，鍥入人心，她突然有所感。
接着，莫維奇再從另一個鍋子裏以鍋杓舀了兩碗已煮好的濃湯，連同那兩份烤魚，以大托盤端到餐廳桌上后，他先行坐下，示意她也坐下。
她乖乖坐下，但對這兩人份的餐點有點錯愕，他是特別叫她來用餐的嗎？「這是──」
「先陪我吃個晚餐，我們再談。」
又來了！溫柔中帶着霸氣。莫可奈何的看着他開始用餐，她也只能靜靜的拿起刀叉，切起一塊魚肉放入口中咀嚼，下一秒，她的眼睛頓時瞪大，「好好吃喔！」
看她一臉驚喜，他嘴角微揚，繼續低頭用餐。
夏芯瑩其實是討厭吃魚的，因為魚刺多，而她的生活分秒必爭，一不小心容易被魚刺刺到，可是莫維奇烹燒的這條魚，鮮嫩帶甜，重點是沒有刺。
很丟臉的，她比他更快掃光所有的食物，就連那碗湯都鮮濃得好好喝，讓她一口接一口，欲罷不能。
見狀，莫維奇卻露出滿足的笑容，甚至將一口都沒喝的湯碗移到她面前。
她紅着臉兒直搖頭，再把那碗推回去，「不用了，我真的吃好飽。」
「我很開心妳喜歡我煮的東西。」
「那是你的廚藝太好了。」想來真的好丟臉，她什麼也不會。
「我的工作是發現好的食材、做出好的美食，但不是賣弄技巧，而是就食物本身的味道來提味，」說到他最愛的事，那雙黑眸閃動着動人眸光，「其實，每一道菜皆可平凡、皆可雋永，就像我遇到的人一樣，由我來決定那個人是過客，還是從此在我的人生中駐足。」
這席話別有意涵，她沒有愚蠢到聽不出來，心情也跟着浮動起來。
莫維奇深深的看着她，看得她渾身發熱，只能低下頭，好避開他那雙灼灼的視線。
「明天，擬份買賣合約過來。」他突然開口。
「咦？」她頓時抬頭。
「我們就合約內容再討論，只要沒問題就簽約。」
「是嗎？呃，當然！當然。」
她忍不住笑開懷。這代表她即可能完成一筆交易，這個月她的薪水裏將多一筆績效獎金，離她買一間房子當窩的美夢又更近了。
她眉飛色舞的表情惹他發噱，而她也意識到自己的失態，連忙收斂笑容。
「沒關係。」他又道。
她一愣。這個男人太深奧，說的話也總是讓她搞不清楚。
「在我面前，不必隱藏妳的情緒，現在跟未來都不要。」
莫維奇的黑眸閃動着認真的光芒，彷佛現在或未來，他的人生將與她交纏，他將包容、呵護她所有的一切……
剎那間，夏芯瑩的胸口一緊，感到一股悸動再次從怦然失速的心口涌了上來。
這個男人很危險，她要不保持距離，可能會掉了自己的心！她突然有了這一層領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