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第三次去H大找他那笨徒弟,卻依然被告之夏小禾同學無故曠課。細細算來,那任性的丫頭已經蹺課近一個星期了。搖頭苦笑,向老院長要來夏小禾公寓的地址,他決定上門瞧瞧這丫頭究竟在搞些什麼。
第一次踏上這棟小樓了,左司辰忍不住為那搖搖欲墜的樓梯捏一把冷汗。滿是灰塵的扶手,“咯吱”作響的階梯,幽暗而不透光線的樓面,整個兒一棟危樓。偏偏夏小禾就住在這裏。
第三次嘆息后,左司辰總算走到三樓,夏小禾小姐的香閨就在這扇斑駁的木門后。不過還好,主人還算仁慈,在門側裝了個門鈴。不然真用手去敲這樣一扇門,恐怕難保不被參差的木刺扎着。
按了下門鈴,一陣幼稚的旋律響起,依稀是“兩隻老虎,兩隻老虎,跑得快……”,聽得讓人噴飯。門上沒裝貓眼,卻有一隻小洞,洞內隱約閃過一隻亮晶晶的眸子,然後門“吱呀”一聲被打開。
“師傅,你怎麼來了呀?”夏小禾笑嘻嘻地遞過一雙毛茸茸的老虎拖鞋,推到左司辰面前,“換鞋,一個禮拜之內我不想拖地板。”
“懶丫頭。”左司辰笑笑,依言換上那雙可笑的鞋子。
“砰!”夏小禾猛一下把房門關上,揮手扇了扇風,抓起遙控將空調開到最大,嘴裏還不住嚷着,“好熱好熱,熱死我啦。”
左司辰失笑,“我這風塵僕僕,才從外面進來的還沒叫熱,你成天待在家裏,窩着空調,居然還在那裏鬼叫?”
“反正我就是怕熱。”夏小禾一邊說一邊遞上一杯清茶。
好歹也認識他蠻長日子了,她早就摸清他的脾氣。可樂之類絕對不喝,橙汁果露也不喜歡,寧願要一杯淡淡的清茶。而且不要冰的,溫溫的就好。真搞不明白,那麼熱的天,猛灌一杯冰涼的茶水,那個透心的涼呀,該有多舒服。
喝了口茶潤潤喉,左司辰道:“怎麼,還準備繼續和老院長慪氣?”
真是孩子心性。生起氣來,居然一個多禮拜都沒去學校上課。
“反正人家不想回學校去。”夏小禾嘟噥着,“再過幾天就放暑假了嘛,也沒有什麼課要上,不會把進度落下來的。”
“所以你就心安理得地窩在這斗室里?”左司辰挑眉問道。
“才不是斗室。”夏小禾嘟起嘴,“那是人家的金窩窩。”
金窩窩?左司辰抬眸四顧,進門之後是狹小的過道,放着一張桌子,大概是吃飯用的。過道邊連着兩扇小門,該是櫥衛設施。再來就是他身處的這間不到二十平米的房間,溫和柔靜的淺藍色調,傢具並不多,除了一張堆滿Kitten貓,維尼熊的小床外,就兩個櫥櫃,一個書架,外加一張椅子。像現在,他坐在椅子上,她就只能抱着小熊,窩在床上了。不過她倒有一組設備齊全的電腦,大咧咧地佔據着斗室的一角。十五寸的液晶屏幕還亮着,一篇打了一半的文檔佔據了整個屏幕。
“怎麼樣?人家的金窩窩不錯吧。”感覺到他打量的目光,夏小禾自豪地問。
“算是別有洞天。”左司辰笑道。想不到這危樓一樣的房子裏,還有這樣一間溫馨的小窩。
“就是。”夏小禾跑到電腦邊,點幾下鼠標,讓電腦寶寶安全關機。然後又抓起布袋熊,一骨碌趴到床上,眨巴着眼睛,“師傅,您老今天過來,是為了抽查徒兒的功課,還是純粹過來坐坐?”
手指一彈,一個爆栗在夏小禾的腦門上炸開,左司辰道:“笨徒弟,少給我裝蒜。”
“哎喲,痛啦。”夏小禾捂着腦袋,委屈地大叫。
“還知道痛,那還有救。”
“人家本來就有救。”
“有救你還帶頭蹺課?”左司辰瞟了她一眼,“再一個星期期末考,你全線掛科是不是?”
“什麼啦?我聰明得很,肯定能過。而且院長肯定找人帶課,絕對跟得上進度。”重重地打了布袋熊一拳,小熊的腦袋立刻凹了進去,夏小禾一抓一捏,扁了的腦袋立刻回復原樣。
“你真有理。”左司辰垂眸一笑。
溫文而含蓄的一笑,偏偏看得夏小禾心驚膽戰,她抓起小熊擋在面前,叫道:“喂,你笑得那麼陰險幹什麼?”
她可絕對不會忘記,第一次看到這樣的笑容后,她被他押着狠背了七篇美國總統演講稿,足足五個小時一刻不停地被經典英文狂轟濫炸。而這個罪魁禍首,從頭到底都在一邊閉目養神,安然得彷彿睡著了似的。
淡淡一笑,左司辰道:“小禾,現在是中午十二點,你還來得及趕去上下午的第一節課。”
“我不要。”夏小禾頭一撇,很有性格地說。
“你是要老院長親自來請你,你才肯回去上課是不是?”
咬了咬唇,夏小禾搖搖頭。她只是拉不下面子,而且,她一肚子委屈還沒消嘛。不管怎麼樣,就是不想去學校。
“既然不是,你就該回到學校去。你為了讓每個學生擁有一個公平的表現機會,甘願向常規挑戰,甚至不惜與校領導發生衝突。這是你認真,勇敢,有自己的原則。現在呢,為了這點委屈,就蹺了那麼久的課,還打算繼續蹺下去。你的原則呢,你的認真呢?都到哪裏去了?”左司辰抬眸看她,墨色的瞳孔若繁星一點,漆黑湛亮,“小禾,每個人的觀念和立場都是不一樣的。你不能說你的做法一定正確,也不能說傳承了數十年的做法全盤錯誤。你,或者是老院長,你們的出發點都是為了同學着想。既然如此,又何必再和院長慪氣?”
夏小禾低着頭,有一搭沒一搭地扯着布袋熊的耳朵,編貝般的牙齒將下唇咬出淺淺的印子,卻是一言不發。
“我先走了。小禾,該怎麼做由你自己決定。師傅相信你。”左司辰站起來,摸了摸她的腦袋,推門離去。
聽到門“嗒”的一聲被合攏起來,夏小禾心頭一煩,一把將布袋熊扔了出去。小熊撞到床對面的牆壁,彈了一下,歪歪扭扭地倒在地上。她從床上拎過另一隻兔子,用力一扯它的耳朵,對着那張兔臉齜牙咧嘴一番,又將它甩到地上與小熊做伴。
一把扯過床上的被子,夏小禾將臉埋進被子裏,足足五分鐘后,她猛地掀開被子,跳下床來,拎起小包包就往外衝去。
現在時刻,十二點三十五分,離上課時間還剩二十五分鐘……
☆☆☆www..net☆☆☆www..net☆☆☆
北京時間14點30分,夏小禾上完下午第一節的精讀課,長長地噓了口氣,在同班同學敬佩的目光下走出教室。
她忘不了,當她踏進教室時,同學們歡聲雷動的場面。在課前的五分鐘,幾乎班裏所有的同學都圍着她,告訴她他們是如何的敬佩她、如何的支持她。原來她沒有失敗,至少,還有人這樣支持着她,她的付出,也並非無人理解。那一瞬間,彷彿所有的傷心、所有的委屈,都煙消雲散了。手裏捏着班長遞上的,簽有學生會全體成員和全班同學姓名的信箋,心頭涌動着難以言喻的感動。
小禾,我們愛你!
長長的一封信,用最簡單的,卻最動人的文字做了結尾。
呼了口氣,走在校園裏,忽然覺得天很藍、風很清、空氣很清新。釋懷,原來那麼簡單。雨過天晴的感覺,那麼輕鬆、那麼美好,整個人都像要飄起來。
“真好。”夏小禾眯起眼睛笑着,喃喃自語說。唇角帶笑,她一路走着,快到校門口的時候,忽然停了下來。
不遠處的一棵梧桐樹下,斜靠着一抹清淡的身影。夏風習習,吹起他額際的幾撮髮絲,也吹走初夏的一季煩悶。那人清眸含笑,正靜靜地望着她。
“師傅。”夏小禾開心地叫了一聲,張開手臂撲過去。
“小丫頭。”左司辰一把接住她,點着她的鼻子笑道,“這下可高興了。”
夏小禾臉一紅,訥訥問道:“你怎麼會在這裏?”
“你說呢?”左司辰反問。
“呃?難道是來接我的?”夏小禾一愣,脫口問道。
左司辰但笑不語。
“可是,你怎麼就知道我一定會來上課?”夏小禾心頭激蕩一下,抬眸問道。
“我說過,師傅相信你。”揉了揉她的腦袋,左司辰輕描淡寫道。
“相……相信我?”連她自己都不能相信自己時,他竟然相信她?夏小禾怔怔地望着他,忽然眼睛一紅,低下頭去。
“傻瓜。”拉起她的小手,左司辰道,“上次答應帶你去玩的。說吧,要去哪裏?”
“啊?”夏小禾獃獃地抬頭,“去玩?”
“怎麼?不想去?那我們繼續啃原版書去。”左司辰似假還真地笑道。
“不要不要。人家要出去玩。”原版書?!夏小禾嚇了一跳,連聲說道。
“去哪?”
去哪?夏小禾想呀想,忽然眼睛發亮,重重點頭,“嗯,去買洋娃娃。”
☆☆☆www..net☆☆☆www..net☆☆☆
買洋娃娃?!
左司辰以為,她會一路直奔KITTY專賣店,或者XX精品屋,就算不是,那至少也該去大型百貨商廈。卻實在沒有想到,頂着偌大的太陽,夏小禾居然將他一路拖到小商品市場,也就是那種一個商鋪接一個商鋪,東西凌亂地擺放成一堆一堆,價格便宜到不像話,環境也嘈雜到不像話的批發市場。幾乎類似於地攤的那種。
夏小禾不畏燥熱,一個勁地往毛茸茸的絨毛玩具里鑽。間或發現一個心儀已久的玩具,發出一聲得意的歡呼,摟在懷裏蹭個不停。她自己不覺得熱,左司辰看着都替她熱起來。
“給你,好好抱着。”夏小禾咧嘴一笑,將一隻玲瓏可愛的考拉塞到左司辰懷裏。
愣愣地看着左手一隻半人高的白猩猩,右手一隻咧嘴直笑的無耳熊,懷裏還掛着一條翠綠大胖蛇的自己,左司辰無奈地苦笑。這些都是夏小禾奮鬥了近兩個小時的戰利品,不過,她似乎還有繼續掃蕩的企圖。
果然,不到半小時內,夏小禾又在成堆的玩具里挖到一隻墨綠色大海龜。她開心地把海龜拎起來,才想塞到左司辰手裏,卻發現那裏再也沒有容納她那隻大海龜的空間。
抹抹額頭上的大汗,夏小禾尷尬地笑笑,“嘿嘿,我自己拿。”
“怎麼樣?該回去了吧?”相較於夏小禾的滿頭大汗,左司辰要顯得清爽多了。即使手裏抱了一堆可笑的絨毛寶寶,他依然乾乾淨淨,不沾半點油汗。只不過臉色似乎有些泛白,隱隱流露了些許疲憊之色。初夏的驕陽,曬得他頭暈。
“不要嘛。人家還要再挑一會。”開玩笑,難得出來一次,當然要買個夠本。低頭算了一下,她右手提了只海龜,左手可還是空的。所以,至少她還可以賣一隻長耳兔拎在手裏。嗯,也許懷裏還可以抱只趴趴狗哦。
“小丫頭,少貪得無厭。”閉了閉眼,不動聲色地斂去面上的疲態,左司辰笑謔。
“才不是貪得無厭。”夏小禾扮了個鬼臉,轉身鑽入另一家商鋪。
“小禾……”左司辰吁了口氣,抬手看了看錶。將近五點了,她準備將所有的商鋪掏空嗎?笑了笑,看着她興緻勃勃的樣子,他索性不去管她,逕自找了個樹陰靠着。
傍晚將至,夏日火辣辣的太陽躲進了雲層,收斂起耀眼的光芒,湛藍的天空染上淡淡的金色,夕陽無限。夏小禾心滿意足地抱着一堆絨毛寶寶出來,眉開眼笑地望了望懷裏的灰色大胖兔,呵呵傻笑了幾聲,小心地將寶寶們抱好,她一邊朝左司辰跑去一邊叫道:“好啦好啦,讓師傅久等了。我們現在去吃飯好不好?”
靜靜垂眸,倚靠樹榦的人沒有迴音。
“咦?”夏小禾眨巴着眼睛,走進幾步,嘟噥着,“睡著了嗎?”
不至於吧,左手拎着可愛的白猩猩,右手那隻無耳熊依然咧嘴直笑着,翠綠大胖蛇好端端地掛在他懷裏。要是這樣也能睡?那未免太高級了點吧。
蹭蹭蹭,大步走上前去,將手裏的大灰兔夾在臂彎里,騰出右手,在左司辰肩上用力一拍,“醒了啦。人家好餓,要吃飯了啦。”
身子輕輕搖晃了一下,半合的眸子卻沒有睜開。緩緩地,緩緩地,彷彿失去了依持,瘦削的身子伴着滿手滿懷的絨毛寶寶滑落地面。
張着小嘴,夏小禾眼前朦朧了一下,依稀中,眼前無力滑落的身影與記憶里的一抹純白融為一體。蒼白的俊容、痛苦的痙攣、刺耳的鳴叫、慘白的病床、嗆鼻的藥味、無助的抽泣……
“啊——”驀然一聲尖叫,平地一道驚雷般,劃破初夏傍晚的沉寂。雙手一松,精挑細選的絨毛玩具散落一地,夏風吹動下,纖長的絨毛無助地拂動,彷彿呼喚着主人的懷抱。
然而,無人理會……
☆☆☆www..net☆☆☆www..net☆☆☆
大睜的眼睛,怔怔地注視着手術室外閃爍的紅燈,黯淡而毫無神采。直到如今,夏小禾依然沒有回過神來。好好的一個人,為什麼忽然就這麼暈過去?甚至,嚴重到必須急救的程度,半點徵兆都沒有呀!認識他至今,他都是那麼開朗、那麼溫暖,間或有一些頑皮的大男孩。他永遠帶着陽光般燦爛的笑容,彷彿一切都很美好。
現在卻忽然倒下了,就像林淮一樣。
她不要,再也不要失去任何人了。朋友、親人、愛人,她不要失去,不要不要……
將臉埋入掌心,夏小禾吸吸鼻子,小聲地抽泣着。哭着哭着,覺得好累,無論是身體,抑或精神。終於,沉沉地睡著了。
不知過了多久,她被“嗒”的一聲開門聲驚醒。惶然地睜開眸子,發現手術室外的紅燈已經熄滅,白大褂的醫生走了出來,似乎與護士說了些什麼。
“醫生,他怎麼樣?”夏小禾猛一下彈了起來,朝醫生衝去。
望着病床上毫無生息的人影,她小小的拳頭緊緊握了起來,指甲掐到肉里,好痛。
“先辦入院手續。”醫生一邊走一邊說。
“好。”怔怔地看着左司辰被護士推向病房區,夏小禾生澀地道。
“這次發病,是怎麼引起的?”醫生脫下醫用口罩,問道。
“不知道。”夏小禾有些茫然,“我們在逛小商品市場,本來還好好的,忽然就……”
“逛了多久?”醫生打斷她。
“多久?三個小時,或者四個小時。”
醫生一下子停下腳步,害得夏小禾幾乎沒撞上去。
他瞪大眼睛,似乎覺得不可思議,半晌,冷笑道:“三個小時,或者四個小時!不知道你們是怎麼想的?他這種病,居然在三十多度的氣溫下,頂着太陽逛了三四個小時?簡直是自找麻煩。”
“病?”夏小禾喃喃了一聲,抬眸問,“醫生,請問他究竟是什麼病?”
“你不知道?”醫生看了她一眼,“AHV綜合症,血液病的一種,主要癥狀表現為血液供氧不足,導致嚴重缺氧。屬於遺傳病範疇,估計是家族遺傳。患者平時沒有什麼大礙,但是,特別容易疲累,每天不能連續工作六小時以上,更不能有任何超過身體負荷的行為。否則,很容易發病。而一旦發病,隨時會有生命危險。”
夏小禾愣愣地看着他,似乎完全沒有反應過來。怎麼會?他一直那麼神采奕奕,一點發病的跡象也沒有。容易疲憊?難怪每次她死啃原文書的時候他都在閉目養神。那時,她還為此埋怨過他,說他沒有天良,奴役徒弟的同時,自己卻閑閑地在那兒休息。那時他只是笑着,還很得意地敲着她的腦袋,說她活該,惹得她差點跳起來捶他。現在想來,卻只覺得心裏頭酸酸的。
醫生看着她失魂落魄的樣子,表情裏帶了點同情,道:“現在什麼都別想,辦好住院手續。以後小心點就是了。”
咬着唇,夏小禾重重點頭。她以後一定會很小心很小心,絕對不讓今天的情況再次發生。
望着醫院白色的燈光,不期然又想到那首讚美詩。夏小禾雙手握拳,端端正正擺在胸口處,默默地祈禱,神呀,請你答應我,讓病痛快快離去,予師傅一生的平安。
神呀,我只要一生平凡的幸福,只要我愛的人一生的平安。
☆☆☆www..net☆☆☆www..net☆☆☆
捧着一大束海芋放在左司辰床頭,小心翼翼地插好,夏小禾托着腮幫子,在床邊坐了下來。一分鐘、兩分鐘、三分鐘……到了第五分鐘,埋頭於原文書中的人依然沒有意識到她夏大小姐的蒞臨。於是,小禾公主終於忍不住發火,一把搶過某人手裏的磚頭書,橫眉豎目地瞪起眼睛,悶悶地“哼”了一聲。
“小禾,你來了?”某人終於意識過來,望着床頭熟悉的海芋,輕輕一笑。
這幾日,每天醒來都能看見新鮮的海芋,沾着露珠,水靈靈的,含苞欲放。潔白的海芋沒有人工束扎的痕迹,也沒有被包裝紙束縛,自然而清新地躺在手工編製的翠綠竹籃里,顯然是她親手採擷的。
“你還知道人家來了呀。哼,目中無人的傢伙。”一邊將手頭一疊打印稿放下一邊不滿地嘟噥着。真是的,都和他說過不準太累了,還一天到晚捧着書啃。
聽慣了小禾的碎碎念,左司辰笑着轉移話題:“放假了呀,考試全過了吧,有沒有掛科?很丟臉的哦。”
“當然都過了。早說過小禾是很聰明的。”夏小禾開心地笑道。
“好,你最聰明。怎麼?放假了還打算繼續充電?決心不小呀。”看着那疊厚厚的文稿,左司辰笑謔。
“那當然。”夏小禾得意地道,“作為H大最聰明、最漂亮、最有才華的學生之一,本人決心在暑假好好溫書,爭取九月份順利通過H大研究生考試。”
“呵……那你可要努力了,H大的研究生考試在全國都是出了名的難。”聽她自吹自擂,左司辰覺得有些滑稽,不過,非常可愛就是了,“對了,你手裏那一大疊東西都是複習資料嗎?”
“才不是。”夏小禾一邊搖頭一邊自豪地道,“這全是我的文寶寶!帶到學校打印出來的。”
取過幾張打印稿,發現都是一些類似於武俠的文字,左司辰道:“原來小禾在寫小說?借師傅拜讀一下成嗎?”
“好呀。”夏小禾慷慨地道,“不過我寫的都是小女生看的東西,你不一定喜歡哦。另外,看完絕對不準笑我,還要交五千字書評。”
“小姐,你太狠了吧?五千字!”
“哼,要看不看隨你。不寫書評,文還給我。”夏小禾襥襥地攤開手。
“寫,我寫。”將一厚打文件收好,左司辰道,“能為小禾寫評,是在下的榮幸。”
“這還差不多。”夏小禾得意洋洋地笑起來。
左司辰笑笑,合了合眼睛。
“累了嗎?累了就快睡覺。”夏小禾幫他把床放低,將空調調到20度,然後又為他掖了掖被子。室內涼爽的溫度讓她心情愉快,單人房就是好,不但沒人打擾,設施也比普通病房好很多。
“還好,我想看看你寫的文章。”左司辰淡笑。自從發病以來,似乎比以前更容易疲累。但他卻不願意一直睡下去,人生,不是用來浪費的,總該做些別的。
“不管,要看等你睡醒再看。”夏小禾說著,忽然想起多日來徘徊腦海中的疑問,“師傅,你老實說哦,你究竟知不知道自己身體有病?”
“嗯,知道。”
“知道你還這樣漫不經心?居然陪着我曬太陽那麼久?”夏小禾忍不住吼道。天知道她有多內疚,要不是因為她貪玩,想多搜刮點絨毛寶寶,也不會害他生病。可是,她還情有可原啦,畢竟她不知道他身體不好嘛。而他,居然明知自己身體狀況的情況下還那麼死撐。他以為他在幹嗎,玩命呀?
“我以為沒有關係嘛。”無辜地眨眨眼,左司辰的眼底閃動着晶亮的光彩。
“你以為?”夏小禾有些生氣,連名帶姓地叫道,“左司辰,你知不知道,你一個人生病,會有多少人擔心難受,以後你要是再這樣不負責任,我就……我就……”
喃喃了半天,夏小禾終於道:“我就再也不認你這個師傅,再也不理你了。”
“小禾。”抬眸看她,晶亮的眼底浮現一抹異彩,他認真地望着她,道,“我答應你。”
“好,一言為定哦。以後再也不準這樣任性了。”夏小禾老氣橫秋地教訓着。
任性?!左司辰莞爾一笑,“不過,你也要答應我,別把我當成病人。”
“呃?”夏小禾一怔。
左司辰抬眸,星辰般的眼睛湛亮湛亮,“我沒有你想的那麼脆弱,小禾,相信我。”
微張着小嘴,夏小禾險些沉溺在那深不見底的眸子裏。她怔了一下,傻傻地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