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回程的路上可以說是令人難受的沉默。依爾榭根本不屑跟她開口說話,對她所表現出來的羞澀與那雙對他着迷的眼眸完全地視而不見,將他討厭她的心情完全地表露出來。
看樣子自己生動的演技瞞過他那雙眼睛了呢!梅麗貝露在心中苦笑着。她何嘗不希望能和他好好地相處呢?只是……那有什麼用?她沒有辦法確定他是否會接受自己真正的模樣,是否會接受那連親生父親都厭惡的……秘密?
看着車子漸漸地駛入山區,與他們擦肩而過的車子也漸漸地減少了,就當路上的車子只剩下他們和後面那一輛時,整個情勢瞬時起了變化。
原本跟隨在他們身後的車子突然不顧一切地衝撞上來,撞擊力之猛烈,由她被撞入依爾榭的懷中,而她原先坐的位子已經變形的情況可見一斑。
在前座開車的司機原本想要加速離開,然而前方猛然迎面而來的大卡車又讓他趕緊將方向盤打橫,打算閃過去。不料,一顆子彈卻穿過他的太陽穴,失去控制的車子就這麼衝破護欄,往山崖底下翻落。
爆炸與火花熊熊地照亮了半個山谷。
大卡車與那輛前車頭已經半毀的轎車上面的人都走了下來,來到損毀的護欄前,看着被火光照亮的谷底。
「任務成功了。」一個看似主導這場車禍的男人陰沉地笑着。
「啊……」大卡車的司機話還沒有說完,就突然伸手指着前方,也就是陰沉男子的身後,瞪大着眼,一句話也說不完整。
「怎麼了?」陰沉的男人不解地順着他手指的方向轉頭看過去,當他看見那個物體時,整個人也驚呆了。
在他們的身後,站立着一個翠綠色的身影。
由於他們的位置是在下風處,所以空氣之中根本一點風的感覺也沒有;然而,那個身影身上所穿着的衣服卻大力地飄蕩着,那一頭粲然的金髮更是在風中狂亂地飛舞着。
見鬼了!哪裏來的風?怎麼他們一點感覺也沒有?除了不停冒出的冷汗與雞皮疙瘩以外,他們的頭髮一點也沒有被風吹亂,衣服也都安安靜靜地貼在自己的身上,動都不動。然而,就只有那個女人的頭髮與衣服在飄蕩着,彷佛……彷佛那風正繞着那個女人轉似地……太……太詭異了!
而且……那張臉……應該就是剛剛和依爾榭·威廉一同在車內的名模特兒,怎麼可能出現在這裏?她……她應該是死了啊!難道……他們見鬼了?
「說!是誰指使你們來殺依爾榭·威廉的?」陰沉男子心中所想的名模特兒——梅麗貝露·羅莎琳德用着嚴厲的表情怒視着他們,與平常那副天使般的模樣大不相同。
「事關我的職業道德,恕不奉告。」雖然心中害怕到了極點,但是他還是不怕死地將自己的意思表達出來。
「是嗎?」梅麗貝露冷冷一笑,右手微微地抬起,手掌與身體距離約有二十公分左右,她整個人緩緩地向上升起,離地約有一公尺的高度。
飄……飄起來了!陰沉男子呻吟出聲,心想自己真的見鬼了。
她嫵媚地一笑,笑得冷艷,也笑得讓他們心底直發毛,「無所謂,我已經見過你們的臉,這足夠我找出幕後指使者了。」
「你……你是活人?怎麼會……難道……你不是一般的模特兒?」陰沉男子的身子已經抖得如同秋天的落葉,可是他的頭腦卻沒有打結,在他的腦海中閃過一個組織的名字。
「我叫『法國娃娃』啊!你不是知道的嗎?」邪媚地一笑,看到對方露出了恍然大悟的神情后,她伸手對着他們凌空一畫——
一陣強風吹過,剎那之間,不只是那兩個男人血濺當場,就連那輛大卡車和撞他們的驕車也在瞬間爆炸,起火燃燒。
「哎呀!太過頭了!」懊惱地看着眼前熊熊烈火,梅麗貝露喃喃地低語。「傷腦筋,老是抓不住力道。」不過既然都毀掉了,那她傷腦筋也沒有用,眼前最重要的,是那個被她放在一旁的依爾榭的情況。
剛剛,在車子墜崖的一瞬間,依爾榭因為連續撞擊而失去了意識。她則是因為被他抱在懷中,減去了許多的撞擊力,所以才能保持清醒,並施展力量逃出來;幸好如此,不然,她和依爾榭就要成為兩具焦屍了。
確定自己安全之後,她才從剛剛的突發事件中回過神來。冷靜下來后她立即發現這是一場有預謀的謀殺,而低頭看見依爾榭滿身是血的模樣,莫名的引發了她的怒火;帶着滿心的憤怒她打算懲治那些對他們不利的殺手,然而失去冷靜的自己卻忘了控制怒意,因而讓力量失控。本來,那群人是該殺的,可她沒有意思要連車子也全毀了啊!這下子該如何求救呢?
低頭大略地檢視一下依爾榭的傷口,她秀麗的眉頭重重地聚攏在一起。
依她看來,除了擦傷以外,比較嚴重的,就是頭部的傷口了;至於骨頭有沒有斷,這得到醫院診斷後才會曉得結果出來是如何。
「你撐得下去吧?依爾榭?」梅麗貝露忍不住輕聲地在他的耳邊低語,「放心,我會馬上找人來救你。」
取下別在胸前的胸針,對着胸針道:「哈羅!我是梅麗貝露,聽到請回答。」
「梅麗貝露?怎麼了嗎?」回應她的是邵靖,「不是約好明天碰面嗎?怎麼,你已經擺脫你那個公爵未婚夫了?」
「我和依爾榭遇襲了,趁着警察還沒有來,快來接我,依爾榭的傷勢看起來很嚴重的樣子。」她對着胸針冷靜地回答。對於邵靖語氣中的調侃,她只有苦笑的份。
「不行!我們可是來不及趕到。這樣吧,我們的車子目前停在聖米歇爾廣場旁,你施展力量過來沒有關係,我們會掩護你的。」
「唔……」依爾榭的呻吟聲引起了她的注意,她知道自己沒有時間猶豫,因此當機立斷地道:「好!我現在打開通道,但要有人來幫我搬依爾榭啊!」
「知道了,青龍,你到那裏去接應梅麗貝露!」她聽見邵靖如此對丈夫說道。
「通訊器別關,好讓我感應到你們的位置。」梅麗貝露有些緊張地道,她已經聽到消防車和警車的警笛聲了。
另一頭的邵靖顯然也察覺到了,她催促道:「知道了。快過來吧!小心別跑錯了地方。」
邵靖的叮嚀讓梅麗貝露的臉上露出了淡淡的紅暈,因為她很清楚自己的能力並不受自己的控制。
梅麗貝露·羅莎琳德,代號「法國娃娃」,能力是可以連接時空,瞬間來到另一個地方,類似一般大眾口中的瞬間移動;還有一個能力就是——她會用念力攻擊敵人,只是常常施力過頭,造成嚴重的損壞,所以除非必要,否則梅麗貝露是不會使用的。今天晚上這種情形幾乎是可以預見的結果,莫怪乎裴莫依老嚷着要幫她做一個能力控制器了。
梅麗貝露將胸針重新別回原來的地方,深呼吸一口氣,雙手在面前畫了個圓,眼前的景象在一般人來看是沒有什麼變化的,然而在梅麗貝露的眼中,她卻已經可以看得出兩個空間已經被她所結合,只要往前踏出一步,就可以看到青龍他們了。
她快步地走過去,在看見青龍的那一瞬間可以說是鬆了一口氣。
「快跟我走,警察馬上就要到了。」梅麗貝露這時才顯露出她內心的焦急。
迅速地將依爾榭帶離事發現場,車子駛往屬於特殊情報組織的醫院的路上,梅麗貝露撥了個電話到威廉家。
「您好,這裏是威廉家。」管家沙啞的聲音響起。
「管家,我是梅麗貝露·羅莎琳德。麻煩幫我接一下依爾榭的大哥好嗎?」梅麗貝露盡量讓聲音露出焦急地道。其實她也不必刻意地去裝,因為她內心是真的很為依爾榭的安危擔憂着,所以聲音之中自然帶着急切。
「請您稍後。」管家說完之後,悠揚的音樂響起。
不一會兒,音樂中斷,蘇威賽瑟的聲音響起,「梅麗貝露,找我有事?」
「威廉大哥……」梅麗貝露吸吸鼻子,聲音帶着哭音道:「依爾榭他受重傷了!」
「什麼?」電話的那頭傳來了好幾個抽氣的聲音,可見聽電話的不只是蘇威賽瑟一個人。
「發生什麼事情了?你們出去還不到半個小時,怎麼出事的?」不愧是經歷過大風大浪的人,面對親人危急的事情,也能不失理智地面對。
「我不知道……」她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萬分地失措,「我只知道有人開車撞我們,等我醒過來時,我人已經在朋友的車上。」
「等等!你的朋友?」精明如蘇威賽瑟一時之間也轉不過來,沒有辦法馬上消化她所帶給他的訊息,「算了!我們當面再談。你現在準備往哪家醫院?告訴我,我們會趕過去。」
用眼神徵詢過邵靖的同意之後,她故意又再度吸吸鼻子道:「聖威心醫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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聖威心醫院手術室前
急促的腳步聲由遠而近,從雜亂的腳步聲聽起來,可見來人為數頗多,而且都非常地匆忙。梅麗貝露從不穩的睡眠中驚醒,睜着朦朧的睡眼四下梭巡聲音的來源。
「梅麗貝露!」她還沒看到人影,聲音就已經先傳了過來。
「威廉大哥。」梅麗貝露忙站起身,露出滿臉的驚惶神色,想走過去,卻反而被點滴的架子給絆了一下。
「別急!」蘇威賽瑟及時在她跌倒之前扶住她,「坐下來,慢慢說。」
「是啊!你別急,慢慢說,我們會聽你說的。」雅各和伊恩臉上全都是擔憂的神色,但是他們還是很體貼地安撫着梅麗貝露。
「先告訴我,依爾榭的情況怎麼樣?」蘇威賽瑟問。
「他……」梅麗貝露匆匆地看了手術室一眼,「目前還在手術室中急救,我也不知道情況如何。」
「那事情是怎麼發生的?」
「我……我只記得有車子從後面撞我們,然後……我就不知道了。」梅麗貝露臉色蒼白地道:「等我醒過來以後,才發現我正在朋友的車上,準備往醫院的方向開去……他們說,車子掉到山谷里去,而我和依爾榭是在路邊被發現的。而且他們到的時候,除了兩輛在燃燒的車子以外,其他什麼人也沒有看見。」
「你朋友怎麼知道你在那裏?」蘇威賽瑟懷疑地問。
「他們是剛好準備到我家找我,所以才會目睹事情發生。若不是因為他們剛好經過,又發現倒在路邊的我們,也許……」說到這裏,梅麗貝露的身子瑟縮了一下,「也許是有人蓄意謀殺!天啊!是什麼人這麼殘忍?居然想要殺我和依爾榭!」
「梅麗貝露。」蘇威賽瑟憐惜地將她擁入懷中,像是哥哥哄妹妹一般地道:「你必須明白,我們威廉家族的敵人很多,像這樣的事情是時常發生的,你必須去習慣。」
「習慣……」梅麗貝露睜大了她的綠眸,「這種恐怖的事情?」
「是的。」蘇威賽瑟神情嚴肅而且近乎冷然,「在你未正式進入我們威廉家門的這段時間,我們會教你一些基本的防身功夫。」
「我不要!」梅麗貝露驚慌地推開他,「這種事情好恐怖!我不要!我不要嫁給依爾榭了!」
蘇威賽瑟的眼中閃過失望的神色,但是他很快就恢復原來冷淡的面孔,「現在已經不是你可以說不要的情況了,你必須做到,而我們也不允許你逃避!」
「我沒有逃避,我只是不想要過這樣的生活!而且……我模特兒的工作會被毀掉的!」梅麗貝露害怕地猛搖頭。
「難道你打算當一輩子的『法國娃娃』嗎?」雅各忍不住插嘴問。
「我覺得當娃娃很好啊!而且這很符合我的本性,不是嗎?」
「沒腦子的女人!」這個時候,一直沉默不語的威廉家老二亞爾芬焯·威廉低聲喃喃地念了一句。
聲音很低,但還是很清楚地傳進了每個人的耳朵里。
「你怎麼可以這樣說我?」梅麗貝露又氣又急地轉頭面對他,「我說錯話了嗎?還是你哪裏看我不順眼?別血口噴人!」
「我沒有血口噴人,我只是覺得,一個沒有經過挫折的女人是不懂得別人的辛苦的!」亞爾芬焯面無表情地道。
「你……」梅麗貝露一口氣提不上來,眼一閉,人厥了過去。
「好了,亞爾芬焯,你稍微克制一下你那火爆的脾氣和帶刺的舌頭吧!」蘇威賽瑟接住梅麗貝露癱倒的嬌軀,嘆了口氣道:「說起來也怪我不好,讓你們面臨這種危險。」
「大哥,這不是你的錯,」亞爾芬焯的面孔不再像剛剛那麼地冷漠,而是充滿熱忱,「錯的是這個不知道天高地厚的丫頭!」
「算了……」蘇威賽瑟溫和地笑了笑,對正好經過這裏的護士道:「小姐,可否麻煩再安排一間病房,她昏過去了。」
「好的,請跟我來。」護士點了點頭,領着他們到三樓的一間三人病房中。
「對不起,能不能給我們一間最好的單人病房?」蘇威賽瑟皺了皺眉頭,「我認為這位小姐並不適合住在這裏。」
護士看了看他,又看了看他懷中的梅麗貝露,這才又重新露出微笑道:「我知道了,請跟我來。」
將她安置在柔軟的病床上,護士將點滴調整了一下,又摸摸梅麗貝露的額頭,這才回身對他們發問,「請問你們與病人的關係?」
「她是我們家么弟的未婚妻。」蘇威賽瑟回答道。
「那你們請稍後,我請醫生過來一趟。」她和善地笑道,然後走了出去。
不到一分鐘的時間,就有一名醫生與剛剛的護士小姐一同走了進來。
「有什麼狀況嗎?為什麼還需要檢查?」蘇威賽瑟攔住了兩人,問着。
「總理先生,如果我沒有先看過羅莎琳德小姐的狀況的話,您要我如何回答您的問題?」醫生笑着問。
「你認得出我?」蘇威賽瑟疑惑地揚起了眉毛,好奇怪!這家醫院不管是醫生或是護士都很奇怪,看到他都無動於衷,他還以為他們都不認識他呢!
「您是法國的總理,我們怎麼會不認識您呢?」醫生和善地笑着,「不過我們醫院有醫院的規定,請先讓開,讓我看看病人。」
蘇威賽瑟側身讓他們進入,和身後的兄弟們交換了視線。
這時候,醫生道:「看樣子情況不太樂觀,萊,和院長聯絡一下。」
「怎麼了嗎?她剛才都還好好的啊?」雅各和伊恩湊到醫生旁邊問着。
「是老毛病。」醫生笑着回答,「其實我是第一次接觸羅莎琳德小姐的病症,而她的主治大夫是我們院長。」
「你們院長是誰?」米契爾忍不住好奇心地問。
「裴莫依博士。」醫生收起了檢查的器具,「這家聖威心醫院正是他在法國經營的一家醫院。」
「裴莫依?那個天才?」伊恩驚喜地張大雙眼,「梅麗貝露居然認識這樣的大人物!」
「是他?」聽到裴莫依的名字,蘇威賽瑟只是雙手環胸,一臉的若有所思。
「貝特醫生,院長的指示是要我們繼續打葡萄糖,他會儘快趕過來。」護士小姐取得裴莫依的指示,回來報告着。
「那麼,總理先生。」醫生聽完護士小姐的傳話之後,立即轉身對蘇威賽瑟道:「我們不打攪了,您若還有什麼問題,請隨時召喚護士。」
蘇威賽瑟輕輕地點了一下頭表示自己知道之後,醫生和護士小姐一同離開了病房。
「我去手術室那邊看看依爾榭的情況如何。」亞爾芬焯只想待在弟弟的身邊,他不想跟那個昏迷不醒的白痴女人共處一室。
「我們一起過去,讓她好好地休息吧!」蘇威賽瑟連想都沒有想地便如此道,弟弟的安危當然遠比這個對他們而言仍是陌生的女人來得重要。
等關門的聲音傳來,威廉兄弟的聲音愈來愈遙遠之後,原本應該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梅麗貝露突地張開了雙眸。
她坐起了身子,側耳傾聽着外面的動靜。
不一會兒,邵靖等人開門走了進來。
「怎麼樣了,查出什麼消息了沒?」梅麗貝露口齒清晰地問着,完全沒有剛才那副弱不禁風的模樣。
「你真的是愈來愈會演戲了!」邵靖笑着搖了搖頭,黑中帶着藍紫色的眼眸直直地看着她,「可是梅麗貝露,你要小心別演過頭了。」
「無別說這些,快告訴我,是誰要殺害依爾榭?」梅麗貝露沒去理會邵靖語氣中的暗示,她只急着想知道答案。
「是查到了執行人,不過,還沒有查出誰才是幕後指揮一切的人。」邵靖聳聳肩膀道。
「知道對方的動機嗎?」梅麗貝露歪着頭問。
「原因出在依爾榭的大哥蘇威賽瑟·威廉身上。」青龍接着道,「由於他強硬的作風,讓許多政要、商人們非常地不高興。」
「然後呢,這樣就可以遷怒到依爾榭的身上?」梅麗貝露不高興地蹙起了秀麗的彎月眉,「這太過分了!」
「其實不只是依爾榭,威廉家的每個人都有可能被殺,所以他們每天都活得不安穩。」青龍解釋着。
「這算什麼?」梅麗貝露忍不住替威廉兄弟叫屈,「這樣的人生有什麼意義?豈不是太痛苦了嗎?」
難怪亞爾芬焯·威廉會回她那一句——沒有經過挫折的女人是不懂得別人的辛苦!她,揚名國際的首席模特兒——代號「法國娃娃」的梅麗貝露·羅莎琳德,沒有經過什麼特別的訓練與挫折就登上了首席模特兒的地位,憑着一張天使娃娃般的臉孔輕易地奪走了眾人的眼光,沒有失敗的過程,沒有失敗的記錄。她的每一場服裝秀都是成功的,甚至連半隱退狀態的馬可爾師都願意幫她設計衣服;試想,這樣輕鬆簡單的人生誰不羨慕,誰不嫉妒?
只是……有誰知道扮演一個「娃娃」有多麼地辛苦?有誰知道她是多麼渴望有人能深入了解她的內心世界,了解她並不是個不懂人間善惡是非的娃娃?她多麼想在香榭大道上的露天咖啡座上品嘗着濃純的咖啡,有多麼想要去美國狄斯奈樂園盡情的玩耍?想要笑時可以不顧形象地大笑,想要哭時,任她哭得浙瀝嘩啦也沒有人會在意……她有太多太多的希望想去達成卻都是無能為力;是否……依爾榭也是和她一樣?被身分所苦?
好累……她已經厭倦當個任人擺弄的洋娃娃了!她渴望着自由,渴望着廣闊的天空任她翱翔。
「梅麗貝露,其實,你的心愿是可以辦得到的。」邵靖感受到她那不平衡的情緒,因此柔着聲音勸着。
「可是首先……我得先丟棄我父親的這個包袱。」梅麗貝露苦澀地一笑,「算了。先說說依爾榭目前的情況如何了?」
「有輕微的腦震蕩,左肩胛骨骨折,兩根肋骨有裂痕,就這樣了。」青龍回答。
「還滿嚴重的。」她忍不住嘆一口氣。
「梅麗貝露,現在你打算怎麼處理和他的關係?真的和他結婚嗎?」邵靖說到這裏頓了一頓,「這是『老頭子』和『小姑娘』要我問的。」
「沒有辦法,我根本沒有機會去阻止啊!」梅麗貝露低垂着頭,「我會試着和他交往看看。辦法是人想出來的,若真是不行,那我會以保護自己為優先,製造一場意外死亡。」
「小心點,梅麗貝露。」邵靖坐到她的床前,握住她沒有打點滴的手,「愛情是說來就來的,讓人完全掌握不到;往往等你發現時,卻已經是深陷其中而逃不出來了。」
「我會記住你的勸告的。」梅麗貝露朝她露出了甜美的微笑,「你們不是還在度蜜月當中嗎?盡情地去玩吧!別擔心我。」
邵靖盯着她看了好一會兒,神情有些不甘願地道:「我知道了,有什麼困難記得找我們,千萬別逞強,知道嗎?」
梅麗貝露微笑着點頭,「知道,放心吧!關於這次的事件,我會小心處理的,因為我不想再多承受另一個壓力了。」
「也許……我只是說也許,」邵靖突然有些緊張地道,「你可以試着把你的能力告訴依爾榭。」
「不!我敬謝不敏!」梅麗貝露想也不想地就回絕了她的提議,「我已經過怕了那種日子,我不希望我以後的丈夫天天用異樣的眼光來面對着我,就像……我的父親和母親。」
看到梅麗貝露黯然的神情,邵靖馬上就知道自己提了不該提的事情,她低垂着睫毛道歉,「對不起,梅麗貝露,我不是有意……」
「我知道你是關心我。」挺直背脊,她又重新展開笑靨,「別掛記着我,好好地和青龍去玩吧!」
「怎麼你跟莫依一樣,都拚命地趕人家走!」邵靖不悅地嘟起了小嘴,「都是愛情比朋友重要的典型!」
「莫依談戀愛了?」梅麗貝露為這個新消息張大了雙眼。
「差不多了吧?」邵靖回頭問着丈夫,「青龍,你說呢?」
青龍走到她的身邊,寵溺地捏捏她的俏鼻,「等我們蜜月結束不就知道了?」
「也許我有機會去探探消息喔!下個月我會去台灣參加一場服裝秀。」梅麗貝露神采奕奕地道。
「真的嗎?」聽到梅麗貝露要去台灣,邵靖整個人都亮了起來,「那別忘了告訴我莫依的最新消息喔!」
「嗯!」梅麗貝露開心地點點頭。
「好了,我們也差不多該走了,不然和威廉兄弟撞在一起就不好了。」該交代的事情都完成了,青龍想到小姑娘他們正在等他們的消息,不得不出聲提醒妻子。
「說的也是。」邵靖依依不捨地站了起來,「那……梅麗貝露,我們再聯絡嘍!要小心你的身體。」
「好,再見。」梅麗貝露笑着跟他們告別。
「再見。」
目送邵靖他們離開之後,梅麗貝露這才拖着有些沉重的身子下了床。
其實說真的,她差那麼一點點就被亞爾芬焯給激起了怒火,他那帶刺的話一個字一個字的劃過她的心房,猛烈地戳着她的痛處,所以她選擇了昏迷,因為惟有昏迷,她才能在體力即將透支,卻還要應付他們逼問的情況下逃了出來。
拖着點滴的架子,地一手扶着牆壁緩緩地移行,不知道為什麼,她想要親眼看見依爾榭已經平安的樣子。
走了沒幾步,剛好就看見威廉兄弟。
她的視線在他們臉上轉了轉,然後才將視線定在蘇威賽瑟身上。
「梅麗貝露,你怎麼來了?」蘇威賽瑟一臉的愕然,梅麗貝露那張慘白的臉與羸弱的身子讓他不能相信,她居然可以走到這裏。
「我放心不下依爾榭。」她實話實說,「我想確定他的安全。」
「你的臉色這麼蒼白,快回病房去吧!」米契爾好心地走過去扶着她。
「我想跟你們到他的病房去,好嗎?」她低聲請求着,語氣中有着不退讓的堅持。
「有這必要嗎?」蘇威賽瑟揚了揚眉毛,和依爾榭一模一樣的冰藍色眸子閃過懷疑,「你的身體不舒服,還是乖乖地回去休息吧!」
梅麗貝露根本就不知道自己的語氣已經泄露了自己的另一面,那場莫名的狙擊喚起了她的保護欲,平時壓抑在內心深處的反叛因子,因為蘇威賽瑟強硬的語氣而冒了出來,「我有體力可以支撐的!」
淡淡地掃過她那蒼白的小臉一眼,蘇威賽瑟的視線和亞爾芬焯、米契爾一一接觸之後,才道:「隨你!」
「謝謝。」她感激地道。跟着威廉兄弟一起進入電梯之中。
在確定依爾榭的傷勢,與得知他的病房位置之後,她這才安心地回到自己的病房休息。
幾乎是頭一碰到枕頭,她便進入深沉的睡眠。
等她醒過來,已經是兩天後的事情。醒過來,頭一個看見的,居然不是莫依,而是依爾榭。
「你怎麼會在這裏?」她嚇得坐起身子。
「你無緣無故地昏睡了兩天,所以我過來看看。」依爾榭面無表情地道。
「那是我的老毛病,」她撥弄了一下頭髮,「等醫生看過就沒事了。對了……你怎麼可以下床呢?不怕傷口裂開嗎?」她知道自己的身體狀況,而且貝特醫生也說了,莫依會從台灣趕過來替她進行治療。
「這一點小傷還難不倒我。」他扯了扯嘴角,將視線定在她的臉上,「既然你醒了,那我回房去了。」
「我扶你回去。」她忙着想下床。
「你還是先照顧好自己再說吧!」依爾榭的語氣中有着一絲不耐,他只是一時的衝動,才會突然想要來看昏睡不醒的她,雖然醫生一再地保證,這只是梅麗貝露的老毛病,可他就是忍不住想來看看她,可是一看見她醒過來,他卻又無法忍受她那沒有個性的樣子。「我的身體我自己會照顧!」他不耐的說。
這是什麼樣的心態呀?連依爾榭自己都不明白。
「我知道了。」她聽話地在床上坐正,卻又忍不住開口間他,「依爾榭,你……你常遇見像前天那種事情嗎?」
梅麗貝露本來想問他是否願意接受她當他的妻子,不過話到了嘴邊她又沒有勇氣說出來,只好隨便找了個話題。
「你怕嗎?」依爾榭本來想要起身離開,一聽到她問這個問題,便想到大哥對他說的話,因此便又帶着試探的心留了下來,沒有馬上離去。
「我怕……」梅麗貝露裝出一副楚楚可憐的模樣,水靈靈的眸子瞅着他,「這種生活好恐怖,我不要……」
「這恐怕是由不得你的,親愛的羅莎琳德小姐。」依爾榭沒有看出她的偽裝,反而對她的膽怯嗤之以鼻,「我是不可能宣佈婚姻無效的!儘管我們才剛剛訂婚,但是,你已經算是威廉家的人,身為威廉家的媳婦,你應該懂得什麼叫做識大體,而不是畏畏縮縮地過日子!」
梅麗貝露低下了頭,樣子看似在懺悔,實際上她卻是快氣炸了!不知道為什麼,這整個威廉家族的人說話都利得很,一個眼神一個言談都能傷人於無形,讓她必須千辛萬苦地壓着心中另一個自己的怒火,生怕一個不小心就要露出破綻,讓自己陷入萬劫不復的地獄裏。
「我知道了。」她的聲音小得不能再小,因為她不能保證自己的真實情緒不會從聲音當中泄露出來。
「嗯。」依爾榭僅只是微微地輕點頭,不再多言,便起身轉頭離去。
等依爾榭離開之後,梅麗貝露這才像泄了氣的汽球,整個人仰躺在床上,無力地閉上了雙眼。
「這樣的日子,難道真要過一輩子嗎?」淚水無聲地滑落她白皙的臉頰,「我為什麼不當個真正的『娃娃』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