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四章 哀兵
百足之蟲,死而不僵,百萬雄師,往往名不副實有的時候,百萬這樣一個名號,不過是個嚇人的頭銜而已。真正的戰士,都有一顆堅強的心。
一路之上,石頭一直把子書死死的壓在身下,雖然子書也是個槍林箭雨中走過來的馬上將軍,但和石頭比起來,力道上總還是差一截。他們**的戰馬一路奔襲了十幾里,才漸漸的放緩了腳步。這時候,卻感覺到壓在他背上的石頭越來越沉。
“石頭,石頭?咱們出來了!”子書輕喚了兩聲,卻現石頭一點反映都沒有。
子書又連喊了幾聲,現石頭依然沒什麼反應,猛然間,子書的心底,不禁掠過了一絲不安。隱約間,他已經感覺到當初在山谷之中,石頭為何會用那樣奇怪的動作把他壓在身下。戰馬依舊在奔馳,心下不安的子書,不由自主的在肩頭上摸了一把。這一抹不要緊,恰恰驗證了他心中的那一點不安。原來,自己冰冷的肩甲上,早已經染滿了漸現冰冷的鮮血。
子書知道自己背上的石頭可能已經不行了,可征戰廝殺兩年多來,石頭一直是他心中最最信任的部將,甚至可以說是他的一個大哥。因為石頭的穩重,和大局觀,是常人所難以企及的,也正是他子書一直所欠缺的一點。子書明明知道石頭可能已經沒多大希望了,因為那山谷中的佈局明顯就是衝著自己的命來的,任何人進去都可能是凶多吉少。如今,代自己受罪的卻是自己最鍾愛的部將。
“子書。。。。。豫。。。。。。”
就在子書心中悲痛難忍,懷着最後一絲希望向營地縱馬奔馳的時候,背後突然傳來了一聲沙啞衰弱的聲音。
“石頭大哥。”子書急忙定了定神,清喊了一聲石頭。原本已經渺茫的希望再一次陡然升起。
可石頭含混的吐出最後一個字之後,身體就隨着戰馬的顛簸,向一側倒了下去。
子書心中大叫不妙,急忙騰出一隻手,扶住了即將跌落馬下的石頭,嘴裏急忙喊着,
“石頭大哥,我們馬上就到,你再堅持一會。。。。。。”
一邊說著,子書一邊用手接下了自己腰間的勒甲締,在石頭的悲傷纏了一圈之後,又在自己的胸口上緊緊的系了兩扣,把石頭牢牢地困在了自己的後背上。然後繼續縱馬向著已經近在咫尺的營地狂奔而去。
短短几分鐘過後,子書這兩人一騎就遇上了前來接應自己的一隊偵察兵。心慌意亂之際,子書只得在偵察兵的引導下,繼續向自己的大本營疾馳。
這一場近似遭遇戰的戰鬥,早已經在太陽落下西山的那一刻結束了,可子書的內心既沒有戰勝后的喜悅,也全然沒有往日的平淡。有的只有悔恨和悲傷。
終於,子書回到了正在高呼慶功的大本營,衝進營地的那一刻,子書急忙用腰間的長劍割斷了自己身上的勒甲締,然後滾鞍下馬,又轉身和兩個兵丁,將已經向一旁栽倒的石頭扶了下來。然後急急忙忙的派人去召喚軍醫。此時此刻,子書才現石頭的背上插滿了深入骨髓的箭矢,整個人就如同箭豬一般。
時間不長,隨軍的大夫就滿頭大汗的跑進了安置石頭的營帳,短短几分鐘過後,只簡單檢查了幾下的大夫,突然跪倒在子書的面前,然後無奈的搖了搖頭。
“這怎麼可能,這怎麼可能,他剛才還和我說話呢,他剛才還告訴我‘別猶豫’呢!大夫,你在好好看看,你在好好看看,一定行的,石頭一定有救的。。。。。。”子書近乎狂亂低吼着,他不相信石頭已經沒得救了,他不相信石頭過不了這一關,雖然他心中的希望燈火,早就在走出葫蘆口的那一刻奄奄一息了。
“大人,不必再檢查了,石將軍他。。。。。。”跪在子書面前的大夫,欲言又止,他知道結果,也知道子書心中的感受。
子書聽了大夫口中近乎決絕的回答,霎時間如同遭遇了雷擊一般,呆在了原地。僅僅一秒鐘的時間過後,子書雙膝一軟,跪在了石頭的身體前。緊接着,所有營帳內所有人,也都跪了下來。
就這樣,就這樣跪着。。。。。。誰也沒說一句話。。。。。。
良久,子書突然微微的抬起了頭,低聲說道,
“大哥,子書不再猶豫。。。。。。”
子書說完,便在地面上連磕了三個頭,隨即站起身來,大步走出了營帳,高聲喊道,
“傳我將令,三軍掛孝,明日與炎軍決一死戰,為石將軍報仇。”
原本沉浸在勝利之中的軍營,突然安靜了下來,而一直強忍悲痛的子書,也終於流下了淚水,這淚水,沒有人看見,只有他自己知道其中的苦澀,知道其中的痛楚。。。。。。
當夜,子書命人在軍營中草草的為石頭搭起了靈棚,預備好一口上好的棺木,準備收斂石頭的屍體。石頭一輩子沒成家,也一輩子沒有女人,有的只有衷心和兄弟。此時此刻,突然暴死疆場的他,守在身邊的也只有這麼幾個一直征戰疆場的兄弟。
在子書心中,他從來都沒把石頭當過部下,也沒把石頭當成一顆上好的棋子來用。在認識石頭以前,子書偶爾也從曉昭的口中聽說過石頭這樣一個名字。而自從石頭歸入到自己的旗下之後,就成了他身邊最器重的部下。
石頭機敏,穩重。或許,石頭並不是那種奇謀頻出的儒將,也不是那種百萬軍中取上將級的煞神,可石頭卻是這天下間少有的奇異將才。如果說世界上有什麼詞彙能形容石頭這樣一個武將的話,恐怕只有“桃李不言,下自成蹊”這八個大字。
石頭帶兵三年多,從來不用什麼條條框框約束士兵,也從來不講究什麼成行成伍。可行軍打仗,石頭的部隊,卻從來都沒亂過。賞必行,罰必信,身先士卒,在子書一行人中,恐怕沒有人比石頭做的更好,在某些方面上來說,士兵更願意跟着石頭攻城略地,而不是選擇依鳴或子書作為自己的直屬長官。
除此之外,子書交給石頭的任務,無論大小,一律可以近乎完美的完成。從來都沒有失手過。
自打羅浮城中,子書建立起自己的三百人押運隊,到後來救援盧克城,計敗羅瑞,再到火燒沙林鐵甲騎兵,石頭都陪在自己身邊,而且,在葫蘆口之中,石頭還救過自己一命。再到後來兵出葫蘆口,破齊都,燒瓦倫,攻沃城,一直到四打泊城,無論哪一次石頭都功不可沒。時至今日,這一場場,一幕幕,都如同昨日剛剛經歷過的一樣,在子書的腦海里不斷閃現。可就在今天白天,一次小小的勝利之後,子書居然輕易地被陳茜引入了一個不該進的絕地之中,而恰恰又是在葫蘆口中救了自己的石頭再一次救了自己,用的,卻是他的生命。
石頭從未想過從子書,從曉昭身上得到一點點的回報,子書也從未想過石頭會離開自己的身邊,因為他知道,少了石頭,他也不會如此輕易地就擁有了半個天下。可就在賣出最後、最關鍵的一步時,這一切都改變了。。。。。。
“石頭大哥,我不會在猶豫了,你看着我,我不會在猶豫了。。。。。。”
子書仰望浩瀚的星空,喃喃自語,此時此刻,這是他唯一宣洩自己情感的辦法。。。。。。
次日,呈現在沉潛面前的,是一支雪白色包裹軍隊,而站在部隊最前面的,依舊是那個曾經和她是友非敵,而今是敵非友的子書尋,這讓陳茜心中有了些許安慰,也同樣有了些許的失落。可在子書的旁邊,卻停着一口猩紅色的大棺材。這樣的景象着實讓陳茜吃驚不小。可一驚過後,他立刻明白了子書三軍掛孝的原因,同時,也隱隱的感覺到了躺在棺材裏的到底是什麼人。
這一次,子書並沒有如之前和陳茜對陣那樣的遲疑,或是膽怯。子書先是用手輕撫了一下身旁的紅漆棺木,隨即便催馬上前,高聲喊道,
“來將上前搭話。”
話音一落,陳茜也催動戰馬,前進了幾步,盡量提高自己的嗓音回答道,
“子書將軍,怎麼不認識我了么?”嘴上雖然說著,臉上也沒什麼表情,可陳茜的心裏頭卻滿不是滋味的。他第一次感覺到子書的話語裏有這種刺骨的寒意。
“陳茜,廢話不多說,我只給你兩條路,第一條,馬上投降,陪着你的小王子回到炎國。第二,就是把你的屍體留在天明的土地上,為我死難的兄弟們陪葬。”子書高聲喊着,話語裏不帶一絲感情。他心裏不好受,他心裏仍舊隱隱的放不下陳茜這個已成往事的舊愛,可這種曾經的感覺,完全不能代替他心中的憤怒。
陳茜沒想到子書會說出這樣的話來,當下心中不由得一陣抽搐。難道自己在子書尋的心中,只有這樣的地位么?如果說她陳茜不值整個江山也就罷了,難道連一個他的部下都不如么?
可陳茜哪裏知道,躺在棺材裏的人,不僅僅是子書的部下。這種感情,她或許從未感受過,也永遠不可能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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