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豹子!豹子!”李娃兒跟梅可望一早就到豹子房間門口爆吼跟掄門。
如此天驚地動的場面恐怕連殭屍也可以吵醒了,豹子在門的另一頭卻依然八方不動、無聲無息,宛若死人。
“老大,我看他睡死了。”梅可望對李娃兒說。他和豹子及萬寶路都是李娃兒的手下,他們的幫派就是南非一路響叮噹——傳說中轟動武林、驚動萬教、金光閃閃、瑞氣千條、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的“粉紅芭比幫”。
這粉紅芭比幫的豐功偉業真要說起來,《一千零一夜》裏的四十大盜也不用混了!不過,眼下的首務之急,是喚醒寂靜死城中沉睡的巨龍,否則,依他老大的掄門之勢,猶如破竹,再不將門打開,他看豹子以後也不必再開門了,直接就可以從洞口進出,成為現代的山頂洞人。
“老大,雖然說進門之前要先敲門是基本的禮貌,但我看這分禮貌只適用於知書達禮的人類,對一隻冬眠的豹子,我們唯一要做的就是直接進去,然後把他搖醒比較實際。”
“說得太有道理了!”李娃兒一副慈禧太后等着小李子開門的矜貴姿態,大搖大擺地踏進豹子的地盤。“厚!阿望,你看豹子像話嗎?太陽都照屁股了還在做他的春秋大夢?我們一定要輕輕搖醒他沉睡的心靈。”
李娃兒一邊說,一邊像在搖昏倒在雪山裏的迷客一般,用力地搖晃他。
“老大,豹子不為所動耶。”能做到這般地步者,除死人外,僅豹子也。
“你將他的鼻子捏住,讓他不能呼吸。”
接到命令的阿望有點猶疑地伸手捏住豹子的鼻子,但還是偷偷給他留了一道生存的夾縫。
“這樣也不醒?”李娃兒奇了,明明她也伸手捂住豹子的嘴巴,七竅里有五竅是跟世界隔離的,正常人早就要被窒醒了,豹子怎麼還能睡?
她很仔細看他的臉。嗯,確實是略皺了一下眉頭,表情也不甚安穩,她露齒一笑,故意說:“哎呀,沒想到豹子被捂住口鼻還能呼吸啊?難不成他是用肚臍眼還是屁股呼吸?我一定要來大膽假設,小心求證一下。”
“老大,不行啦!”梅可望哇啦啦地叫。“不行掀豹子的棉被啦,他睡覺不穿衣服的!”
他心理一急,下手便用力十足,才一瞬間的工夫,豹子就被驚醒,像彈塗魚一般彈了起來。
“啊!”梅可望驚聲尖叫,在千分之一秒的瞬間將李娃兒滾動的眼珠子遮住。“豹子,快點遮醜!”
驚魂不定的豹子正想怒斥,他哪裏有丑好遮?再一定神瞧見屋內的人,頓時清醒了大半,連忙拉住床單,蓋住一起醒過來的兄弟,嘴裏還嚷嚷:“阿望,你幹嘛帶李娃兒來我房間?”’
李娃兒扯下梅可望的手,叉着腰對豹子吼:“幹嘛?你的房間我不能來喔?我發現你愈來愈不夠意思了!你說,你是不是去買下一個牧場?為什麼一個人獨樂樂,把我們當什麼了?”
“不能算買下一個牧場啦……”豹子一邊扯着被單,一邊偷偷穿上褲子,下半身像毛毛蟲一樣在床單下蠢動不已。
他說的真的沒有錯,他確實沒有付一毛錢買下牧場,牧場也不屬於他。
“你還裝蒜?”李娃兒瞪眼。“你不要以為我們不知道,這幾個月,你一放假老往北省去,扯到畢業典禮沒參加,連加拿大的畢業之旅也不去,我問你媽媽,她說你都是到牧場去了,還否認?”
他們上禮拜大學畢業,原本說好去加拿大旅遊,可是梅可望要準備碩士班的面試,萬寶路則是纏着她姐姐李寶瓶不放,連唯一可以跟她同游的豹子,都借口有事不去,教她怎麼不生氣?
豹子跳下床,走到相鄰的浴室刷牙洗臉,一邊解釋:“我確實到牧場忙去了,可是那個牧場並不能算是我的。”
他們兩人跟到浴室門口:“不是你的牧場你去忙什麼?難道你給人聘請了?”
“也不能這樣說。”他關起門,不讓他們偷觀。
“為什麼?”
“我又沒領誰的薪水,所以不能算被聘。”
“不是你的牧場又沒錢領,你忙屁啊?”
“說來複雜……”
“到底是怎樣?你立刻滾出來說清楚,別想尿遁!”
“我能遁去哪裏啊?”他走出來,滿臉苦笑,隨意穿上一件白色T恤,大致把情況說了一遍。
“哦?”聽完的兩人,雖然感到情況很是奇怪,但又無法具體說得上來怪異之處何在。於是問他:“那是不是表示,你有牧場使用權啊?”
“好像是沒錯,但還要徵求女人同意。”
“女人?”
“現在是牧場主人。”
“你老闆喔?”
“不是啦。”他連忙否認。“我又沒向她支領薪水,而且,她根本就不管牧場的事,好不負責任。”
“喔。”李娃兒跟梅可望兩人面面相覷,總覺得有些奇怪,只是說不上來。那個布朗先生還真是個怪人,就這樣把一切拋下?
李娃兒不想了,便興奮地說:“不管!總之,你有一個牧場,實在太棒了!大不了以後賺錢跟她買下來就是了!”
“我也是這麼想啊!”豹子實在太感動李娃兒跟他有相同的共識。
“豹子,你的老黑喬載得動我們三個人吧?”梅可望跟李娃兒閃亮的眼看着他,想去看牧場的心愿昭然若揭。
“沒問題的!”他豪氣地說。老黑喬不能的,小黑喬可以!布朗先生臨走前,將RangeRover的旗鑒吉普車留給他了,從此老黑喬可以在牧場裏安養天年,度此餘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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豹子打開車門,讓他們兩人進去。
“哇!超有氣質的中控台,這核桃木跟米色塑料勾勒出典雅明亮的基調,一看就是英國人的傑作!這觸感、氣味、質感都超一流的。”梅可望摸着真皮椅面,欽羨無比地說:“豹子,這車好貴呢,布朗先生竟然把這樣的車也留給你了?”
“我也覺得他對我好得不可思議。”
“他該不會把你當作未來女婿了吧?”李娃兒很有興緻地提出她的看法。
握住方向盤的雙手打顫了一下,過了好一會兒,豹子才說:“拜託喔,那女人瘦得前胸貼後背,丑得不得了,還有暴力傾向,誰喜歡上她誰倒霉。”
“對呀對呀。”梅可望連忙附和。“豹子才不會喜歡庸俗的女人。”
“原來你討厭暴力的女人?”李娃兒傷心地說:“想不到你心裏一直偷偷恨我?”
“我怎麼會?”豹子回答。
“對呀對呀。”梅可望再度附和:“豹子怎麼敢……呃……怎麼會討厭老大?他喜歡老大都來不及了!”
前座兩道死光,由照後鏡反射到梅可望身上,將他凍成化石……咦?這梅氏一族的特異功能什麼時候給豹子學去了?
李娃兒卻聽不出梅可望再明顯不過的暗示,只道是天下人都喜歡她,這沒什麼好奇怪的。
車子一路北上,一直到開滿紫葳花的小徑,梅可望不禁低呼;“這曲徑通幽處,紫葳花烙深啊。”他對豹子說:“這麼美的地方,一定要配上詩情畫意的名稱,如果你不介意,我想為你的牧場各處取上特別的名字。”
“我當然不介意。”反正牧場也不是他的。
“這兩旁的農舍落英繽紛,自然要叫‘紫落花居’。”
經過紫葳花道后,他們首先左彎,來到乳製品加工廠,廠房很大,連着三棟,有巨大的貯槽、冷卻過濾器、凈化均質機和充填加蓋的機器,數名員工正忙碌着,見到豹子時,很愉快地笑着跟他打招呼。
“這是化乳成金,要叫‘聚寶閣’。”梅可望頻頻點頭,感覺自己就像古人為西湖十景命名一樣,十分偉大。
於是,在逛到羊舍時,他為之命名“羚羊掛角”;逛到豬舍時,他說是“珠圍翠繞”;逛到牛舍時,他又說:“這裏是‘牛眠吉壤’。”
“是什麼意思啊?”豹子一聽,有種不是很好的感覺。
“這就是比喻好風水的葬地。豹子,你死了以後,就埋在這裏,包你子孫一世人吃不盡,妥當了。”
“你頭啦!我死了以後才不要種在牛糞下面。”
“咦,這間牛舍好與眾不同!”特別簡陋!在一整列整齊美觀的牛舍里顯得十分突兀而丑怪異常,梅可望在心理偷偷決定就叫它“醜小鴨”。
“那是我的牛舍!”豹子很驕傲地挺起胸膛。
“挺質樸的。”另外兩個人很保守地說。
“跟我的人一樣。”
“這——”不是讚美。不過兩人都沒說出口。
“這麼說,我們剛剛經過羊舍時,也有經過類似的建築……”只是比較小,比較容易令人忽略。
“那也是我的。”豹子得意地說;“我的牛跟羊,住在我們自己的屋子。”
算了,他驕傲就好!可是李娃兒和梅可望,都有一些同情牧場主人,本來是建得多麼好、多麼整齊又美觀的動物宿舍呀!怎麼忍心接受兩棟如此異軍突起的拙劣敗筆?
這牧揚的主人,想必是極為喜歡豹子,才能容忍他在這塊美麗土地上的破壞吧?
然後繞過主屋,看見排列整齊的馬廄,馬匹低頭吃草。牧馬的人看見豹子,露齒一笑,揮揮手以示招呼。
“豹子,看來你人緣不錯哩。”李娃兒笑着說。
“大家都是夥伴嘛。”
“喔,馬步生風,這裏自然要叫‘馮虛御風’了。”梅可望兀自說著,不過豹子跟李娃兒自顧聊天,沒有人問他什麼意思,他也不以為意,只是將想到的名字輸入手提電腦之中。
接着是一大片的放牧地,牧草長長,風吹草低見牛羊。他們三人一時都為這風浪捲起的千層波濤下的景緻感到十分動容,默默中車子便一路開到牧場的尾端——有機農場跟雞舍。
“阿望,還要不要命名啊?”豹子提醒他。
“當然要嘍,雞舍就叫‘雛鳳聲清’;農場叫‘麥秀園’,你們覺得如何?”
“好是好,可是念起來總有些拗口。”豹子抱怨,原本叫雞豬牛羊馬舍就好,豈不簡單明了?幹嘛要命些複雜的名稱來為難自己?
“這樣人家才會覺得你這是一個不同凡響的牧場,哪一個名勝沒有經典名稱?難道你要跟大家一樣擁有一個普通的牧場?”梅可望疑惑地看着他。
“跟大家一樣有什麼不好?”牧場本來就是一個既平凡又粗獷的地方。
“豹子,你這是什麼話?”李娃兒跳起來,用力地指責他:“難道你忘了我們的重要使命?我們是粉紅芭比幫第一代祖師,有義務將我們優良的傳統給源源不絕延續下去,直到千秋萬代,怎麼可以落入媚俗的陷阱?我們一定、一定要跟大家不一樣!”
“你說什麼就是什麼。”豹子聳聳肩,他們粉紅芭比幫一向以李娃兒馬首是瞻,從來沒有人去反駁她的話。
就在豹子的同意之下,梅可望又為小湖泊跟河流分別命名為“靜水湖”跟“流深河”。
大致逛完牧場之後,豹子就帶領他們進到主屋之中,胖胖的黑嬤嬤蘿拉看見李娃兒很高興地笑,頻頻摸她卷卷的頭髮,直說好可愛。
“豹子,嬤嬤剛烤好奶酥薄餅跟肉桂卷,你和朋友要喝茶還是咖啡?”
豹子看一下李娃兒,她說:“喝茶。”
蘿拉便轉身進去廚房忙了。
梅可望四下打量屋內高級舒適的陳設,一邊讚歎,正要為這棟屋命名之時,豹子連忙阻止他。
“這不是我的房子,我的房子是剛剛經過時你說的‘空中樓閣’。”
“咦?是嗎?”梅可望只好坐下來。本來他想將這屋子命為“金屋藏嬌”的,可是豹子又說女主人丑得不得了,讓他一時之間也感到很為難。“你說這房子的主人叫什麼名字來着?”
“什麼名字?”豹子一愣,想了一下,才說:“好像叫什麼蟾蜍的,總之很怪異的名字……喔,我想起來了,她姓藍。”
“藍色的蟾蜍?多怪異的名字。”
“可不是,她的人比名字更丑怪。”
“她長得很醜?”
“難以用言語形容。”
李娃兒沒有說話,只是愣愣地看着門口。
“李娃兒,你發獃啊?”
“不是,我只是在看——”
“看什麼?”
“藍色的蟾蜍!”
豹子一聽,差點跳了起來,並且立刻感到頭皮發麻。
那女人早不回來晚不回來,偏偏在他宴客的時間回來!這下可好,她又有借口說他佔據她的房子、吃她家的東西,然後再用惡毒的言語侮辱他、用可怕的爪子攻擊他了。
“露露露露……”梅可望也顯得很震驚十緊張和口吃的程度像見到鬼似的。
豹子硬着頭皮轉過身去,看着女人冷着冰也似的臉、寒着冰也似的眼,一句話也不說,只是狠狠地瞪着他,不得已之下他只好先開口表示歡迎:“女、女人,你回來了。”
“我的名字不叫蟾蜍,也不叫女人。”冷冷的聲音真令人寒透了心,她狠狠地掐了他一把后,連招呼也不打,便離開客廳,逕自上樓去。
“媽的!”豹子暗咒一聲。哪裏來的暴力女?吃喝她家一點茶跟幾塊餅乾是會死喔?犯得着使這麼大的力掐他嗎?饒他是銅牆鐵臂,也難敵她金剛老虎鉗的厲害。
“豹、豹子。”梅可望喚着他,聲音跟神情都有一種難以置信的不可思議:“她是露娜·藍?”
“什麼露娜蘭?我從來沒有聽過這個名字。”倒是譏笑過她是花木蘭。
“你連露娜·藍是誰也不知道?”李娃兒用一種看白痴的眼光看着他。“全世界的人都認識她,你怎麼不認識?你是眼睛茫霧還是糊到眼屎了?她哪裏丑了?她從頭到腳都美得不得了!”
“就是!”梅可望也很義正辭嚴地批判他:“露娜·藍是目前世界身價最高的模特兒之一,她工作平均每個小時就可以賺八千塊美金,追求她的富商從這裏排到斐京市也排不完,你知不知道?”
“誰有興趣知道那女人賺多少錢?她賺的錢又不是拿來給我花,我知道那麼多幹嘛?你們都被她調色盤一樣的臉給嚇到了!你說追她的人排到斐京市?想不到這世上的傻瓜這麼多。”
李娃兒跟梅可望非但沒有贊同他的話,反而用一種他才是傻瓜的眼神悲憫地看着他。
“豹子,我想,露娜·藍的中文名字應該是叫做藍玉蟾吧?玉蟾不是指蟾蜍,是指天上的月亮,露娜在羅馬神話里,就是月神的名字。”梅可望說:“她本人比熒幕上更美上幾分,就算真正的月神也不過是如此了。”
“豹子,你真好運,能跟露娜·藍住在一起,全天下男人一定羨慕死你了!阿望,對不對?”李娃兒最喜愛美麗的人了。
“是啊!”梅可望一臉懊喪,大有當日為何不是由他與布朗先生邂逅之憾。他知道豹子心裏喜歡李娃兒,卻從不知道他當真盲目至斯?靈通通的一個大美人兒給他看做一個醜八怪……明明是一起長大的說,他的審美觀究竟在什麼階段出了這麼大的岔子?
豹子聽了很不以為然!那女人頂着一臉大濃妝,誰知道她的真面目?
有一天不小心跟她在走廊相撞,他只不過說她幹嘛用背撞他,她就賞他兩個鍋貼,這樣暴力的女人,除非是被虐狂才會喜歡她。
“豹子,你可不可以幫我們跟她要簽名?”兩雙眼睛閃着光芒萬丈,交握的雙手期待地等他——
“不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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豹子很心不甘情不願地敲門。
“大小姐,我給你送點心來了。嬤嬤說,你最愛吃她做的肉桂卷了,嬤嬤要我一定要拿來給你吃。”他很強調是蘿拉叫他來的。
門很刁難地讓他等足五分鐘才拉開,她先用力踩了幾下他的腳,才把裝着肉桂卷的盤子接過去。
“蘿拉是我嬤嬤,不是你嬤嬤!你這個人的皮怎麼這樣厚?這裏是我家,不是你家,這是我家的肉桂卷,不是你的!”
豹子搔搔頭,很是無奈。他知道這個女人很愛計較,之前包括牛吃的草、羊喝的水、他踩的土跟呼吸的空氣都曾經被她攻擊數落過,連他住在樹屋這麼委屈了,她還說得活像他佔了她多少便宜似的。在這種好似理虧的情況之中,他不也任由她打罵從未還手過?真不知道她還在不滿意什麼?
“你再給我這樣一副無所謂試試看!”
“我哪有?”他微弱抗議。難怪人家說虎落平陽被犬欺,惹熊惹虎也不要惹到恰查某。眼前這隻惡犬比起非洲鬣狗怕要兇殘十倍不止,他這豹子的確不是她的對手。
“你還說沒有?我明明就看到你有!”
“那、我有……”可以了吧?
“我從來沒有見過像你這般不知悔改的頑劣分子。”
他才沒有見過像她這般無理取鬧的暴力分子……豹子在心中小聲抗議,但是他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麼,即使連他心中的抗議都不能夠理直氣壯?彷彿他好像真的很怕這女人,怕到心裏面一樣。
“你為什麼不說話?我最討厭我問話的時候人家不回話!”
“你問了我什麼?”豹子好無辜喔。
“我最討厭人家明知故問,分明是扮豬吃老虎!”
“我沒有扮豬,我是豹子,一隻雄赳赳氣昂昂,頂天立地的豹子!”豹子挺起胸,頗驕傲地再度宜稱自己的身份。
“我最討厭人家裝傻扮酷!”
“我哪有啦!”他很大聲說。這女人莫名其妙到不行,好像硬要跟他吵架似的!他雖然不能說是喜歡她,但起碼也從未想要仇視她,她打他捏他踹他侮辱他的次數超過一百零五次,他從來沒有記在心裏過,那為何她每次見到他,還要發飆使狠?
他真的不明白。
“你那麼大聲做什麼?我最討厭人家大小聲!”她更大聲。
她大小姐最討厭人家做的事起碼還有十萬八千件,他如果還在這裏跟她胡扯瞎扯,簡直是自虐兼浪費生命了。
於是,他轉過身,不去理會她,想要下樓去。她用這麼大
的分貝罵他,樓下的李娃兒跟梅可望一定聽得一清二楚,看看他們對她還有什麼海市蜃樓般不切實際的幻想!
“王頂天!”藍玉蟾怒吼:“你敢不理我?”
“不理不理,我是不理不理左衛門。”他溜得像腳底抹油,還學腊筆小新來氣她。
好氣!真的好氣!
氣到藍玉蟾每次看見這隻臭豹子,就很想像摔角手一樣,使出關節技,將他給拽到地上動彈不得。
她也不明白自己怎麼會有這麼嚴重的暴力傾向?這樣的心情跟行為,她活了二十年來從未有過,總之她一看到豹子鋼鐵般堅強的肉體,就很有打他的衝動,而且打完他之後,還可以獲得壓力的紆解,想來這是一項不錯的運動。
卻說豹子逃到樓下之後,果然看見李娃兒和梅可望用一種怪異之極的眼光望着他。
“所以說,知人知面不知心,有些外表看似柔弱的,實際上可能兇悍無比。”豹子立即抒發己見盼獲認同。
但是兩人毫無反應,待他仔細瞧來,卻發現他原本以為是怪異的眼神,正發射出不尋常的光芒,就像電視播放超級巨星現場演唱會時台下歌迷的眼神,感覺好像……似乎是……崇拜與……羨慕?
崇拜與羨慕?靠!有沒有搞錯?
“豹子,好好喔。”兩人異口同聲。尤其是梅可望,心之嚮往,簡直要流出口水。
“好?你們沒聽到她罵我?”他說,又翻起T恤,露出被她掐過的痕迹,一邊訴苦:“她還捏我打我踢我踹我!”招式多到可以出一本《武術全集》了。
“好好喔,我也好想被露娜·藍虐待,好想她捏我踢我打我踹我喔!”梅可望仍是無限嚮往神迷。
豹子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他不知道,露娜·籃既美麗又神秘,冰冷如月神,方才她經過他們時,連眼尾也沒掃他們一眼,只是將所有關愛的眼神都投注在豹子身上,怎不教人羨慕又忌妒?
“阿望,我從來不知道你有被虐待狂的傾向?”
“我才沒有被虐待狂。”梅可望糾正。“我只是想被露娜·藍虐待,被那樣美麗纖細白嫩的小手招呼到身上,是多麼美妙的享受啊!”
“嗯!”豹子麻麻地看着梅可望。“原來你是個變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