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下課鈴聲一響,蘇文就急步離開教室,往學校行政樓的人事辦公室走去。
“這學期我的學生的資料全部整理好了嗎?”蘇文問。每一學期開學的時候,人事處都會將每位學生的資料影印給這位學生選的教師,而一般情況下,教授們不會對這些感興趣,往往是拿到了所有的資料也放在一邊,等到學期結束的時候扔進垃圾筒,然後再是下一學期的學生名單及資料。在之前,蘇文也是如此。也因為這份資料的可有可無性,人事部在這件事情上也總是效率很低的,往往都是開學一個月後才弄好。可是今天,蘇文卻迫不及待地想要拿到這份資料。
“咦,蘇教授,您的資料還沒有弄好。”負責這件事情的職員道,“因為還有幾個學生要插進來,所以會晚一些。”
“那沒關係,我要找其中一位學生的資料,你先把現在我的學生的資料翻出來給我看看吧,其餘的以後再給我沒關係。”蘇文急切道。
“那位同學的名字?”也許是蘇文迫切的表情,那職員一下子就點頭同意了。
蘇文一下子愕住了。“名字?”這才發現,自己並不知道那位學生的名字。
“不知道名字嗎?”那職員已經手快地調出了所有學生的資料,“這些都是已經確定選上您的課的學生,或者蘇教授您在這裏找找吧,名單很長,您看一下,我去隔壁辦公室拿一份文件。”
蘇文坐下。一份份學生的資料在他面前出現,翻過去,不是,這個不是,那個也不是,這張照片不是他,那張照片也不是他,一頁一頁快速地翻過去,忽然,蘇文的手停住了。
在一張黑白的一寸照下面,清清楚楚地寫着那個男生的名字。藤帆。黑白的一寸照上的他頭髮短短的,眼睛仍然是大大的,漂亮的,雖然是黑白照片,但是也難掩那眼眸中的神彩飛揚,真美,真美!
蘇文的心突突跳。他手指顫抖地按下“打印”,打印機發出聲音吞進白紙,蘇文覺得自己的心也好像白紙一樣被打印機吞掉了。
剛打印出來的文字還有油墨的香氣,蘇文抓緊了那份資料,還有些微熱的紙張熨着他的手指,他感到一陣暖意,一種令人全身都想戰粟的暖意,他抓緊了資料,提起自己的公文包走出辦公室。
剛走出行政樓,蘇文不由得倒吸一口氣。在行政樓前面,鳳凰樹下,那年輕的男生雙手環着胸,正慵懶地靠在樹下,兩條健腿長長的,柔軟的額發覆在男生的額前,留下極好看的陰影。
是藤帆!
細碎的陽光從鳳凰樹葉的間隙落下來,藤帆懶洋洋地把視線投向行政樓,落到那個剛從行政樓里出來的男人身上。男人叫蘇文,他這學期的物理教授。他懶洋洋地打量着他。長度適中的短髮,沒有多大特色、平凡到會讓人忽視的面孔,白襯衫,灰色的西服,灰色的西褲,灰色的皮鞋,實在引不起人多大的注意。他好笑地看到那個男人倒抽一口氣,右手的公文包一下子掉落到地上,左手中的資料一下子散落下來。
“老師。”藤帆邁開長腿走過去,看到對面的男人的眼睛越張越大,那眸中明明白白的是驚恐的神色。那神色不由得讓他懷疑起他自己來,他有那麼可怕嗎?女生們都是說他很帥的呀。
“您的東西掉了噢,老師。”藤帆走到男人面前,俯下身要去拾撿落在地上的紙。男人像是突然回過神一般,尖叫道,“不——別撿!”
然而已經來不及了。
藤帆拿起地上的紙張,望見上面自己的照片以及自己的學生資料,“哎呀呀,藤、帆,這不就是我的資料嘛。”
“不,不是——”蘇文慌亂地奪過去。
“別的同學的資料呢?”藤帆雙手插進褲袋裏,“還是老師您只拿了我一個人的資料?”他抬眼盯着對面的男人。
“不,不是只有你一個人的。”蘇文一口否認,“你,你在這兒幹什麼?我,我要走了!”說完,他拔腿就走,想儘快離開這個是非之地。
“跑得那麼快乾嘛?”藤帆大步跟上,“老師您一下課就像逃跑一樣跑到行政樓,知不知道我跟你跟得好辛苦,現在又走得那麼快,趕着去投胎?”
“對不起,我還有事。”蘇文恨不得拔腿就逃,然而在這人來人往的路上拔腿就逃顯然是極不明智的,他只有拚命加快腳步。
藤帆一把拉住他的衣袖,把他的身體轉過來,盯着他,那視線在蘇文眼中就如同魔鬼在盯着他一般,魔鬼微笑着開口了,“老師,不賞臉讓學生我請您吃頓飯嗎?”
如同天籟一般的澄澈的聲音,透明的聲線帶着磁性,聲音進入耳中的時候似乎會引起全身的戰粟一般,然而這樣的聲音傳進蘇文的耳中,卻一下子就讓他迴響起了當年那個小男孩的哭喊聲,“壞蛋——啊——痛——”
“放開我放開我——好痛——”
“好痛——嗚嗚——”
撕心裂肺的叫聲回蕩在耳邊,蘇文果然是被逼得像發瘋了。
他拔腿就逃。
中午的校園路上來往的學生很多,所有師生都看到一向嚴謹的不會有一絲一毫出軌的舉動的蘇教授在拔腿狂奔。然而那些師生只看到蘇文狂奔的樣子,卻沒有看到他蒼白的臉色與發白的唇色,沒有看到他像是身後有鬼一般的神色。
留下藤帆在路上,望着那急速遠去的背影,這一回,他是真真正正的,若有所思。
***
一路上不知道闖了幾個紅燈。
回到家的時候,蘇文只覺全身濕冷,一摸額頭,全是汗。手中還緊緊地抓着什麼東西,仔細一看,原來是藤帆的資料,還緊緊地捏着,因為捏得太緊,皺得厲害。
他深深地呼出一口氣,慢慢地坐到書桌前,把沉重的公文包和資料全部放在書桌上。
偌大的房間靜悄悄的。
這是一間很沒有人味的房間。
房間被人居住了十二年,然而這房間還是空蕩蕩的,除了一張床,一個很大的書架,一個雜物櫃,一個書桌一張椅子,再沒有別的東西,諸如電視啊電腦啊家庭影院啊之類消譴的東西都見不到。床上的被子折得整整齊齊的,有稜有角,然而正因為整齊,卻更加的沒有人的味道。床底下當然沒有臭臭的灰襪子。書架上更是不像話,全都是厚厚得像磚頭一般的專業書籍,隨便打開一本書裏面艱澀的公式詞彙都會讓人想發瘋。正常得不像話的書架上沒有一本像是科幻雜誌PLAYBOY之類的東西。
這一切都顯示着住在這間房間裏的男人是個禁欲主義者。
“嗯……啊……嗯哈——哈……”正午的時候,窗帘卻沒有打開,外面的陽光僅有一兩縷透過窗帘的微動照進來,照在地上一條長長的陽光的痕迹,蘇文的手緊緊地抓着那份藤帆的資料,資料上黑白照片里的男生漂亮的大眼睛凝視着他,他的另一隻手抖抖嗦嗦地伸進自己的襯衫里,西服早已經胡亂地甩到椅子上,他重重地把自己的身體摔在床上,手指撫過自己的身體,“……嗯……啊……”
好熱……
好熱啊……
近乎粗暴的,揉捏自己的敏感之處,全身禁不住地不停顫抖,呼出的空氣都像是着了火一樣,熱燙得驚人,體溫在極速上升,手指撫過自己全身的動作越來越粗魯,被子早已經亂成一團了,“……嗯……啊啊……”
拉鏈早就拉開了,內褲下的手指包圍住亢奮之處的感覺讓他喘息出聲,“啊啊……”手指摩擦着,激動地熱切的急速的,全身的血似乎都流到那一處一般,熱得讓他的腦子都空白一片。
“好痛——壞蛋!壞蛋放開我——”
“好痛啊——”
忽然間耳邊就響起了那個小男孩的聲音。三歲的小男孩的生澀的身體被他急切地打開,狂亂地進入,重重地撞擊,那柔軟的小手與亂踢的腳不斷地踢打到他的臉上胸前,然而這一切都如同是最極致的愛撫一般更加地讓他陷入激狂,那又酸又甜的氣息似乎還在他的鼻息縈繞着,久久不去。
“好痛——好痛啊——”
在愈來愈狂亂的回憶當中蘇文也達到了高潮的巔峰。
“呼——”長長地喘氣漸漸地淡下來,在空氣中像是鋼琴的餘韻一樣,一絲一絲地隱入空氣,空氣中帶着縱情后的氣味。
手上粘滯的感覺是自己的體液。蘇文躺在床上,抬起手,手上的液體流下來,手的背景是天花板,雪白的沒有一絲生氣的,怔怔地望着自己的手指好長時間,蘇文忽然像回過神來一樣,低咒一聲,狠狠地抓過衛生紙,狠狠地把手擦拭乾凈,狠狠地,把殘留着自己的罪惡的淫念的證據扔進垃圾筒。
“砰——”的一聲,他打開浴室的門。
嘩——
淋浴頭的冷水澆下來。
出了一身汗的身體一下子冷下來。
我這是怎麼了?我這是怎麼了!冰涼得有些刺骨的水打在背上,蘇文把頭重重地靠在浴室的磁牆上,望着沿着他自己的頭髮不斷往下滴的水珠,那水珠和牆壁上下滑的水珠一起落下來,流到地板上,一下子匯入。
定定地看得太久了,視線就會有些模糊,在水珠模糊成白色的一片時,蘇文感受到一股極大的力量向著他撲過來,在這股強大的力量之下,他根本就連一絲絲反抗的力量都不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