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在蘇文五歲的時候,他被在大都市的父母託付在鄉下的奶奶,一直在鄉下被養大,也許是骨子裏與那些能在泥地里爬着滾着指甲黑黑地去抓着東西吃的孩子們不同,那時候的蘇文很文靜,總是靜靜地坐着看書,也因此,他總是被人稱讚,然而大人們往往忘記了,文靜的背後,往往伴隨着的是——寂寞,同時還往往跟着懦弱。
蘇文住的門前種着紫藤花,那時候的每天每月每年,蘇文都看着紫藤花長大,看着它們慢慢地爬上架子,看着它們開花,看着它們結出長着細細絨毛的果實,長大后的蘇文一直認為,這世界上的一切因緣際會都如同紫藤花一般,只要種下了一顆種子,總有一天,它會緊緊地纏繞上來,狠狠地與你糾纏。那個時候是無處可逃的。
而不幸的,蘇文不是一顆紫藤花的種子。他很靜,靜得大家往往忘了他,在他五歲的時候,他的父母生下他,為了工作,理所當然地把他給了奶奶,在他七歲的時候,父母離婚,他被判給了父親,在父親有生的那幾年裏,雖然父親小心翼翼地叫着他兒子,然而蘇文卻永遠記得在那一個陰暗的下午,他悄悄地拿着物理競賽的獎狀去父母房間的時候聽到的吵鬧聲。
當初如果不是你想要兒子,我怎麼會生下他?你養他是理所當然的!那是母親的叫聲。
我忙生意都來不及了,怎麼可能會想要這樣的麻煩!是你媽要你生的吧,不要把責任推到我頭上來!那個有些嚇人的聲音是父親的。
母親摔了一個花瓶,婚是離定了!兒子你養!我不可能帶着一個拖油瓶的!
隨後緊跟着的是父親砸爛椅子的聲音,不甘示弱的,你要結婚!我就不會結婚?我就可以帶着拖油瓶?
………
接下來的爭吵話語蘇文沒有聽到,他只看到他面前的門似乎朝着他撲過來,張牙舞爪般的,他盯着那門好長時間,然後,他靜靜地揉掉了那張鮮紅的獎狀,回到他的房間。
蘇文跟着父親的時候,因為男人總是不會注意理家,國小的蘇文的襯衫沒有乾淨過,他的飯盒總是空的,在蘇文十歲的時候,父親遭遇車禍死掉了,蘇文跟着母親生活,然而蘇文的衣服破了,破洞一直到他國小畢業,母親改嫁三次,漸漸老了,漸漸的到了更年期,漸漸的說話更加的尖銳刻薄起來,而蘇文漸漸地長大了。
蘇文的少年時期非常貧瘠蒼白,青年時期也非常的貧瘠蒼白,那時候的生活在蘇文的記憶里都是灰濛濛的一片,沒有一點亮色,僅有的一次記憶是在國中畢業的時候,蘇文十九歲,那一天下午,蘇文高考完畢,卻不想回家,胡亂遊盪到了一個幼稚園,那是一個貴族式的幼稚園,在那裏,蘇文看到了一群穿得整整齊齊的小孩子在玩耍。那個時候是接近夕陽西下的時候了,把這些小孩子帶去洗澡的年輕老師以為蘇文也是這個學校的教師,於是毫不客氣地讓蘇文幫忙料理這些小孩子。蘇文牢牢記得那個在他手裏掙扎着的小孩子生機勃勃的胳膊,踢到他衣服的小腿,紅潤的小嘴,小鹿般明亮而大的眼睛,玫瑰般的臉蛋以及讓人的鼓膜要被震聾的不要洗澡的叫聲。
蘇文的人生,就如同一條水平的線,本來一直毫無生機地在延續着,然而就在那一天,他的人生線條打了一個折。
為那個小孩子洗澡的畫面一直殘留到蘇文從夢中驚醒的時候,他發現他第一次夢遺了。
這與常情背道而馳的現象,似乎預示着蘇文的一生都將如此的黯淡、無光。
而第二天的蘇文卻鬼迷心竅般地繼續回到那個幼稚園,那個年輕的老師同樣的把蘇文當成了這個學校的教師,同樣的熱情招呼他,同樣的毫不客氣地讓蘇文幫忙。也許是認識了蘇文,昨天還在他手下吵鬧個不停的小男生不再鬧了,在蘇文的手下乖乖地洗澡,洗完澡后,本該是帶着這些小孩子去睡覺的時候,而那一天的蘇文卻把那個小男孩拉到一邊,從口袋裏掏出糖果來,那個有着一雙小鹿般明亮的小男孩毫無防備地跟着他出了校門。
在一個破舊的無人經過的小巷裏,那屬於孩童的酸甜的氣息、稚氣而尖銳的哭鬧聲、不斷踢打的四肢以及那小男孩身下流出來的殷紅的鮮血,都深深地殘留在蘇文的記憶里,如同鴉片一般。
那一天後,蘇文就再也沒有去過那個幼稚園。他也不知道那個被他強暴小男孩最後到底怎麼樣了,因為那一天當他從高潮中清醒過來的時候,那個小男孩已經慘白着臉昏迷了。而蘇文當場就駭怕地逃走了,把那個小男孩遺留在那個破舊的小巷裏,連一點事後的處理都沒有做。
而後,高考的成績下來,蘇文考入M大,離開了那個永遠令他害怕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