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節・琴都梟雄
“普通的”尚中的確不普通。
沒有人能準確的形容出,這瞬間的激戰有多迅急。
着衣的尚中和精赤着身體的張立芳,兩個人面對面的矗立在池水中,靜靜地凝視着對方。
安靜,安靜的甚至沒有呼吸聲!
尚中的側臉處,被飛打的佛珠劃出了一條血口。
“啪嗒,啪嗒”
幾滴鮮血從錐尖滴落在水中。
平舉着的鋼錐,就握在尚中手裏,鋼錐的一半,已直**張立芳的咽喉!
錐未拔出,血未噴濺,被刺者腦海中尚有些許意識。
張立芳死死的盯着“普通人”!
眼中充滿了仇恨,憤怒和絕望。
那一刻,張立芳的瞳孔在擴散。
他彷彿看見了自己的媳婦和孩子們,都在翹首等着他回去......
尚中也正在望着這個涉死的人,他的表情還是那麽平淡,平淡的幾乎沒有什麼表情。
死亡,對他來說,似乎已不是一件值得認真去考慮的事情。
他開始緩緩的,從張立芳的喉嚨里拔出鋼錐。
一寸一寸的抽出來!
就像一位專註的畫師,在一點一點的、細心的勾描着自己的作品。
張總鏢頭的屍體癱軟着,倒進水中。
冷冷的,突然一個聲音傳來!
“哼!不愧是潘家的頭號殺手。尚中,果然名不虛傳!”
“普通人”猛然側頭,眼中已凶光暴現。
就在浴堂入口處,不知何時,正赫然站立着三個人!
居中的,是個五十左右年紀的人。
此人個子不高,身着一件青紫色長袍,兩臂環抱在胸前,寬大的袖子低低的垂下,擋住了他的雙手。
圓圓的臉型,額頭光亮。小鬍子修剪的極其精緻,最有特點的是他的一雙眼睛。
他的眼睛分外明亮,眼珠特別的黑亮。
不論是什麼,彷彿只要他想看,那雙眼睛就甚至不會遺漏下,從他面前飛過的一粒灰塵!
他身旁站着一男一女,均是二十幾歲的年紀。
男的,面色冷傲,身形筆直。綠衣錦衫,手裏握着一把翠竹鞘的劍。他的劍身狹長,翠綠的竹劍鞘方正平直,劍鞘竟厚出正常尺寸的兩倍。
旁邊的女子,冷酷的眼神挑釁的直逼視着尚中。
她身穿藍衣短衫,領口直立,勁裝跑鞋。腰間扎着軟皮寬帶,一條精秀銀亮的鋼鏈懸挂腰畔。一把彎月勾,連在鋼鏈上斜插在寬皮腰帶上。
尚中知道這三個人,至少他也聽說過他們!
司馬舉,居中站立的小鬍子。唐家除了唐寧之外,第二號說了算的人物。
此人號稱過目不忘!學識廣博、博古通今。而且此人不論在商界還是江湖中,人際廣博,善於理財納賢……
自從唐寧的母親執掌生意至今,司馬始終是唐家不可或缺的人物。
他身旁的兩個人,男的叫秦文。
生於書香門第,卻自幼好武,尤其喜歡劍術。
鄉舉及第后,其家人為他託了門路,在衙門裏尋了一個抄寫文案的差事。
秦文嗤之以鼻,只帶上最喜愛的青竹鐵劍隻身來到了鳳城。
許鈴,唐寧姨娘家的堂妹。
人長得雖然俏麗,卻似天生一副倔強性格。
曾和唐寧一起,跟隨蒙古勇士學過摔跤術。
但她性情鋒芒必露,對沉穩敦厚的摔跤術並不甚感興趣。倒是對從別國傳來的,較為神秘和兇殘的鐵鏈斬、幻象忍術等更為痴迷!
尚中怎麼也沒有想到,此時此刻,這幾個人會在這裏出現!
他緩慢的,重又地垂下雙臂。淡定的望向血紅的池水,彷彿剛才這裏什麼都沒有發生過。竟似在自言自語道:“你認得我?”
司馬舉冷冷道:“不認識,沒有人見過你!至少截止目前是這樣的……”
他頓了一下又馬上接着道:“給你介紹一下!秦文,許玲!”
尚中果然也沒有猜錯,不過當他聽到這兩個名字的時候,還是禁不住又用餘光,掃視了一下這三個不速之客。
高手間,到了一定的階段,從對方的眼神、殺氣、甚至一個舉手投足的小動作上,都基本可以判定對手實力的強弱,除非有人刻意的隱含。
尚中此時,已感到了一種無形的壓力,正在如陰雲蓋頂般,徐徐的逼向了他!
“司馬先生,幸會。”尚中從牙縫裏擊出這句話。
目光如炬的司馬舉從鼻子裏發出一聲冷哼道:“不敢當,對你這樣的人,我還是少會為妙!”
尚中狠狠道道:“先生既然這般講,那你在這樣的時刻出現,就不怕我連你也一起除掉?!”
司馬舉輕聲道:“所以我在第一時間,給你介紹了我身邊這兩位的名字。”
尚中咬了咬牙道:“是高手!不過,這樣看來,我也只有試試了!”
尚中手中晶亮的鋼錐,又一次徐徐的滑出了袖子。
司馬舉身邊兩人,秦文的一隻手已按上了劍柄,許玲的手指屈伸着微動,她腰間的銀鏈亮鉤,竟如被磁場吸引般猶自在動,似隨時欲出。
兩人動作持穩,訓練有素,隨時準備發動!
司馬舉注視着面前的“普通人”,忽然乾咳了兩聲道:“也許還有一個辦法!”
尚中緩慢滑出的鋼錐,停了下來。
司馬緩緩道:“你還可以消失!就是說從此離開這裏,永遠也不能再來鳳城!”
他的目光象兩根釘子,直盯着尚中的眼睛,釘在尚中的心上!
“我沒有在這裏見過你,你也可能沒來過這裏!而且從此以後,在鳳城不會有任何人,會再見到你的人,聽到你的聲音,甚至聞到你的氣味!”司馬頓了頓,他如炬的眼睛,此時已因無奈和憤怒而充血。
冷冷補充道:“這應該已經是,最不是辦法的辦法了!”
尚中沉默良久,眼睛象死魚一樣的盯着池中的血水,他的身形竟有些顫抖。
——他敗了,從他做了殺手那天起,第一次失敗!
被頭一次見到的司馬舉,僅關鍵性的一次露面所擊敗。
——他暴露了!很明顯,他若不妥協這個條件,看來司馬是絕不會善罷甘休的!
尚中也確實沒有把握,對付的了秦文和許鈴!
司馬舉僅僅一次露面,就把他這個號稱潘家頭號殺手的人,逼走鳳城!
“好!我走。”
望着殺手離去的背影,許鈴驚愕的望向司馬。
她深信司馬對事件的應對和處理能力,似乎並未想到,司馬竟會放尚中離開!
一項沉默寡言的秦文,忽低聲問道:“先生,為何要放他走?!張總鏢頭難道這這樣憑白的死了嗎?!!”
司馬舉長長的出了一口氣,彷彿要把胸中的憤懣與無奈,全部都釋放出來。
他低低的聲音,似在嘆息道:“又能怎樣,難道你倆就有把握一定可以對付的了尚中嗎?!”
秦文握劍的手上青筋凸顯,從鼻子裏冷冷的哼了一聲!
司馬看着秦文倔強的樣子,眼中竟充滿了暖意。
他又看看許鈴,深深嘆了口氣道:“我並不是懷疑你們的能力!逼走尚中,就如同砍掉少了潘鎮的一條臂膀!如今亂世,在這樣的時候,我們唐家不可生出事端得罪東城。唐家的生意看似富麗堂煌,實則卻已如同風中殘燭,經不起太大的風浪了。下面的事情,就只有看各自的造化了!”
司馬舉忽閉上眼睛,喃喃道:“月神,保佑我們......”
許鈴用手,偷偷捅了捅秦文,示意他別再固執己見。
可此時的秦文,卻在冷冷的正注視着先生,這次他沒有說話。
他突然有種感覺——只是截止目前,他還沒有任何邏輯線索和暗示的根據......
但是他的直覺能隱約的感覺到——事情絕對不止象先生剛剛說的那樣!
先生和老闆唐寧都一定有事情在瞞着他們!!
秦文多年跟隨司馬,憑他對唐家人的了解,他們都絕不是沒有血性和正義感、膽小怕事的人。
他內心裏,忽然長生了一種似如同“棋局”已接近白熱化,即將進入絕殺階段的那種莫名的興奮!
正如同海上永恆起伏的波瀾,每逢巨浪暴風即將到來之前,往往是海面上最平靜的時候......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