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節・五糧粥鋪

詠良突然感覺喉嚨處，似被什麼東西堵着，很是傷感。

老漢憨笑道：“客官，不瞞你說。小店生意不好，從前一天多時可以賣四五鍋粥，可現在連一鍋有時候都賣不完。現在只剩下半鍋涼粥了，要不我給你熱熱去！”

老人一聽這話，眼睛裏頓時有了神采。

“有！有！小夥子，這你可來着了，我做的糯米糕是這一帶最好吃的！你等一等，我這就給你弄去！”

詠良坐在發白的木桌旁，靜靜地望着對面的“潘府南園”發愣。

不多時，一碗熱氣騰騰的粥水端了上來，一包用黃紙包好的糯米糕擺在桌上。

詠良輕聲謝過，用瓷勺淺嘗了一口。

不錯，仍是他記憶力的味道！只是糯米好像畢過去稀釋了很多。

不過至少，那味道還沒有變！

他霧蒙蒙的眼中瞬間又有了些許光彩。

人老了，最怕寂寞，更怕的就是孤獨！

這也許是人類和野獸很大的一個不同之處。可是誰又能說那野獸就不怕孤獨？！

又有誰會聽它們去傾訴？！！

老人退到一旁的角落裏，默默地往煙斗里塞着煙草，靜靜地看着喝粥的年輕人。

“怎麼樣？味道還可以吧！”老人的眼中充滿期待！

“不錯，不錯！很好吃！”詠良咽下了口中的粥水道：“只不過要是再多放一些蓮子在裏面，味道就更清香了！”

老人嘆了口氣道：“小夥子，你真會吃！一下就指出了我這粥里配料上的缺失。”

老人點着了煙袋抽了一口，接著說道：“這幾年生意不好做，配料齊了，我可就賠本了......”

這老人還是那麽的樸實！詠良放下瓷勺，注視着老人：“怎麼你這裏，現在生意很難做嗎？”

老人想了想，低聲道：“何止我這裏，現在哪裏都是一個樣子。忙活一個月下來，能保持不賠錢夠吃飯的，就算不錯的了！不少象我這樣的小鋪面，多都關門大吉了。我這小生意，多虧了老街坊的照顧，可是一年一年的，老鄰居已經越來越少嘍......”

詠良探問道：“我見城中不少大酒樓生意還不錯，您老的手藝這麼好，怎麼會沒生意可作吶？！”

老人看了看詠良，他把煙袋裏剩下的煙灰在椅子邊磕了磕，又蓄上些煙葉道：“小夥子，你是外鄉來的吧！咱家這小鋪子，怎麼比得了人家那大酒樓。人家有錢人，一頓飯就五十兩，一百兩的花銷，我這小店一個月下來，至多也最多只能賺十兩，還要交好幾種稅，近幾年還加了個人頭稅，按戶收取，一家最低按四口人收取，可我這就我一個人......要不是我託人辦事，也一個銅錢都不能少。現在蓮子多貴呀，按正確配料放的話，我就賠本了！”

老人又嘆了口氣道：“現如今這世道，人尖地薄，貨物抽條，也是沒辦法的事情啊。嗨，跟你個外鄉人說這些幹嘛？！您吃好！”

詠良看着老人孤苦無奈的樣子，心裏很不是滋味。

他放下瓷勺，把背靠在椅子上。忽然說了句沒頭沒腦的話：“老伯，現在已是秋天，石榴該成熟了！你家後園的石榴樹還在嗎？！”

老人吃驚的望着眼前的年輕人，他很奇怪！為何這外鄉的年輕人會知道他園子裏的石榴樹？！這些年以來，除了買點心的顧客，已經很少有人來家裏做客了。他的朋友，已經越來越少了......

老人上下打量着年輕人，極力的在記憶力搜索着，可是一無所獲。

“小夥子，你怎麼會知道我家園子裏還有棵石榴樹？”老人疑惑的問道。

詠良站起身，走到老人面前，輕聲道：“很多年以前，每當石榴成熟了，你就會帶我和阿夕去你的小園子摘石榴吃！我記得，那石榴很酸很甜！”

詠良頓了頓道：“梁伯！您好好看看！我是街對面簫劍庭家的孩子，我叫簫詠良。”

老人如在夢中！他不記得曾見過眼前這個年輕人，但是他卻還清楚的記得玉郎和阿夕！那是兩個很可愛的小孩！

老人顫抖着站了起來，又仔細的看了看詠良，他幾近蹣跚的走向詠良。這幾乎是他看着長大的孩子！歲月竟把他變得都已經認不出來了......

詠良上前扶住了老人！

“玉郎啊！真的是你嗎！”老人突然想起了什麼急忙道：“傻孩子，你怎麼還敢回來！大家都以為你早已經死了。前些年，官府到處的殺人，到處的找你們......”

詠良扶着梁伯坐下，輕聲道：“梁伯，您老的眼睛可還好？”

老人不知詠良為何這樣問，答道：“年歲大了，身子骨不如從前了。哦！你是說......”

“對呀！”詠良微笑着說道：“連您老都認不出我了，還有誰能認得出我來呀？！”

一老一少相視而笑。

稍後，梁伯道：“玉郎啊，你家的房產現在已經是東城潘鎮在南城的雅園了，城裏你也沒別得地方可去。這次回來，就住在我這裏吧！”

詠良忽然凝色道：“梁伯！你收容我住在你這，難道就不怕受到連累嗎？！”

老人道：“如今這世道活着也是遭罪。我這把老骨頭，死就死了吧！我不怕！”

詠良聽老人這般說，心裏竟有種說不出的難受，輕聲道：“放心吧梁伯，一切都會好起來！沒有人可以再欺負你，我也絕不會連累你的！”【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