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第七章

成芷在他低聲叫第二次時就醒了,但她不敢動,因為聽到的名字是她上輩子的,而且他還緊緊地抱着她。

不知道他心裏會不會感到怪異?

她不記得亦謙上輩子的事,所以現在的感覺是──被一個男人抱在懷裏的羞怯及尷尬。他呢?

上輩子他是紀萱,是個格格,是個女人;但是現在的他是個男人,他如何能在這二者之間調適心態?他會不會渴望被上輩子所愛的男人擁抱?自己愛的男人變成女人,他又如何滿足那種渴望?

唉,這真是造化弄人,她又該用哪種心態來對待他?用上輩子的溺愛,還是這輩子小女人的依賴?

難怪孟婆要投胎的人喝忘魂湯,忘掉一切,重新再來,什麼問題都沒有了。

他呼吸的熱氣吹在自己的頭頂,雙手像抱貴重物品般的小心,心跳聲則像敲急鼓一樣;而她的耳朵則庫陣發燒,身體還不能緊張僵硬,這真像酷刑,一點也沒有浪漫的氣氛。

「你知道嗎?我到現在都還不知道你到底發生什麼事,所有的史書我都翻遍了,連清史館的所有記戴我都看過,但就是沒人知道你怎麼了。只有宗人府的一條小小附記說,你在八國聯軍之後失蹤了……」

他耳語不斷的說著話,成芷暗暗嘆息,他正在和心目中的亦謙說話,而不是對她,聽起來還真凄愴。

雖然是自己的前世,但現在的她不是亦謙啊!她不知道真正的亦謙會怎樣想、怎樣反應,就算想安慰他也無能為力。但明旭能正視這個事實,不從她的身上找尋亦謙的影子嗎?

這就是她最大的顧慮,不肯乾脆答應和他再續前緣的原因。

與其日後失望,不如一開始就表明自己不是他所想的人,這樣是不是比較好?不會讓他失望,也不會給自己壓力。

「……我用盡所有的心力要與你相遇、相愛、相守,雖然擁有二輩子的記憶很苦,真的很苦,但為了你什麼苦都值得。感謝上蒼把你帶回我身邊,為了報答這份厚愛,我一定要竭盡所能的幫助別人,做好事、存好心……」

哇,她好驚訝,改變真多!誰抵擋得了這樣的溫柔話語?

「……我不知道你為什麼會投胎到那麼遠的地方,難道你曉得我曾經想逃到那裏去,所以你去那裏等我?你知道嗎?我在北京城裏到處找你,從沒放過任何人群多的地方,音樂會、展覽場,哪裏都去,深怕錯失任何與你相遇的機會……」

他的手撫上她的頭髮,輕輕的、充滿柔情的,她的眼睛有點濕潤。

「這二十年來,我不斷的失望再失望,我都要懷疑你是不是忘了投胎,忘了我在苦苦等候你……還好,我終於找到你,漫長的苦難終於過去了……」

她軟軟的心在抽痛,他還是不改從前的一往情深……好吧,就把自己當成亦謙,只此一次,下不為例。

「小萱──」她耳語。

他像被電擊到,全身一顫!

「對不起,讓妳吃這麼多苦,從此之後不要再回顧過去,妳要好好活在現在,往前看,聽我的話,乖……」她仍蜷在他懷裏說。

他放開她,成芷連忙裝睡,軟綿綿的讓他捧起自己的臉。

發現她不是清醒的,他萬分壓抑的顫聲喊道:「亦謙……亦謙……求求你回來,回來……」

他用輕顫的唇吻上她,讓她嘗到鹹鹹的眼淚。他哭了?

她立刻慚愧起來,不應該,太不應該了!為什麼要讓他再次嘗到失去亦謙的痛苦?自己到底有沒有良心啊?開這個玩笑太過分了!

她睜開眼睛,看着明旭。

但淚眼迷濛的他並沒發現。

這下子,她發現自己逃不開了,她已經陷在自己的謊言中,無法狠心再次傷害他,更別想輕鬆的離開他。

怎麼辦?她悔恨無比的罵自己,恨不得踹自己一腳!

他的淚濺到她的臉頰,順着面龐,滴落在她的心坎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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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個人都在自己房裏度過一個輾轉反側、難以成眠的夜晚。

大清早,成芷黑着二個眼圈走出卧室,正想到廚房做早餐,沒想到明旭已經做好,而且坐在餐桌前,瞪着自己的咖啡。

「早安,你起得真早。」她心虛的打招呼。

他竟然站起來向她道早安,還幫她拉出椅子。

「幹嘛這麼紳士,嚇人啊?」

「沒辦法,在英國念書時養成的習慣。」他不在意的說。

嗯?出國留過學?她瞄他一眼。

「為什麼沒留在歐陸發展?」

他搖搖頭,「去留學是我父親要求的,我並不想去,根本沒想過要離開北京,不得已只好快去快回,用二年的時間修完四年的課程,拿到學位就回來了。」

「哇,天才!要是我可能要用八年的時間。」她自嘲的笑着。「有機會出去,為何不留久些?可以到處看看。」

他沒回答,只問她早餐的選擇,然後殷勤的送到她面前,看着她吃早餐。

「妳今天有什麼計畫嗎?」

「我想……問航空公司有沒有位子,我的假期沒剩幾天,而且我……」說不下去了,因為他的臉色像十二月的寒冰。

「我們先不談這個問題,我有個疑問想問妳,希望妳能給我真正的答案,可以嗎?」

她的脈搏陡然加速,硬着頭皮力求鎮靜的回望他,「請說。」

炯炯有神的目光在她臉上梭巡。「我們第一次見面時,我誤會妳,所以造成很不愉快的後果;後來在醫院,妳醒來的反應,在當時我並不覺得奇怪,可現在一想,妳當時是還有些怒氣和恐懼,不過那並不太像是平常人的正常反應。如果今天我醒來看到站在我面前的是強暴嫌疑犯,我的第一個反應會是呼救,然後要人將這個男人趕出去,不讓他靠近我,再對我造成傷害。」

對厚!她的反應太溫和,真的不像正常人會做的事。

「但是妳沒有。之後我告訴妳,妳是我的前世戀人,妳很平靜的接受,而且是很容易的,沒有疑問、沒有好奇的接受我的說法,這讓我不得不懷疑,其實妳知道我所說的前世戀人是什麼。」

又說對了!她應該表現出懷疑的態度,一再追問才是。

「再來,我提議住到我家,妳也是一點異議都沒有的接受……」

「那是我想省錢!」她連忙搶白。

他笑着搖頭,「如果妳是這種愛貪便宜的人,就不會在付醫療費時和我頑抗到底,堅持自己付掉那一大筆錢。」

「我……我有保意外險,回去可以……可以領保險費。」

「這不是重點,重點是妳相信我,接受我的安排。回到家后,雖然妳因為只有我們倆獨處不太高興,但妳還是信任我,對我沒有像對陌生男子應有的警覺性,看電視時還靠在沙發上就睡著了。

如果妳真的不認識我,不知道我是誰,我想依妳怕生的個性,妳決不會如此鬆懈,所以……」他靠前直視她的瞳眸,「綜合以上各點,我得出一個結論,那就是──妳其實知道我是誰,知道我們之間曾發生過什麼事,對還是不對?」

她低下頭看着牛奶杯。怎麼辦?要怎樣回答?

他沒得到任何回答,卻從她默不作聲的反應得到真正的答案。

他的臉色一變,浮現深受傷害的表情。「所以……昨天晚上妳是故意戲弄我?」

她很想逃避這個問題,假裝不知道他在說些什麼,但是非分明的天性不允許她這樣做,縱然自己的出發點是好意。

她的沉默又說出答案。

「妳……妳……戲弄我看我出醜……」他的表情十分痛苦。

她立刻抓住他的手,「我不是這個意思!我並不想傷害你,我只是不要你再繼續痛苦……」

「可是妳真的傷到我,傷得很重!妳不肯承認妳是我上輩子的戀人,卻又假裝是他──不,妳根本就知道所有的事,但是不想讓我知道,妳從一開始就打算不要重續舊情,對不對?」他激動得滿臉通紅,甩掉她的手,推開椅子站起來背對她。

「不是,不是的,不是你想的那樣……」她連忙起身站到他身後,輕拉他的袖子,「我只是不知道該怎麼面對你……」

他握緊拳頭,沒有答話。

「我真的不是要傷害或嘲笑你,我是知道亦謙的長相、他說話的樣子,但是我不知道他在想什麼,為什麼這樣做、那樣說,亦謙對我來說,就跟陌生人一樣,我並不熟悉,不像我寄生的紀萱那樣完全了解……」她停下來等候他的反應,發現沒有,於是她繼續說:

「如果今天我是紀萱來投胎的,而你是亦謙,那我就能完全明白如何和你應對,不會讓你失望;但我不是,所以我怕你在我身上找不到亦謙的影子而失望,我寧可不讓你心存期望,也不要讓你日後對我感到失望。」

他僵硬的姿勢終於放鬆了些。

「我並沒有說我不要和你再續前緣,就是因為我感受到紀萱愛亦謙的所有情感,所以我能了解你對我的情意,因此我沒有拒絕你、沒有排斥你,純然放心的接受你的安排和照顧,是不?」

「我只是希望你看着我時,是看到成芷,而不是亦謙……」她將額頭輕輕靠在他背上。

「你能接受一個完全不記得前世,而且因生長環境不同,有不同的思想、做法的我嗎?你能接受和亦謙完全不同的我嗎?最重要的是,萬一我沒辦法回報你的愛時,那該怎麼辦?」

他冷冷的問,「什麼意思?」

「萬一這輩子的我沒有愛上你,那該怎麼辦?萬一我只想和你當朋友呢?所以我選擇隱藏我已經完全知道上輩子的事,這樣至少你不會將所有的情感全傾巢而出倒在我身上。亦謙已經負你上輩子了,萬一這輩子我再負你一次,該怎麼辦?你承擔得起這種打擊嗎?而我又該如何自處,才不會良心不安?」

他放軟表情轉過身來,將手輕放在她肩上,「妳又想太多了,我自己都和上輩子的紀萱有一百八十度的不同,又怎麼會要求妳和亦謙完全相同呢?」

他用手指抬起她的下巴,「我也不要上輩子那種痛苦絕望的愛情,我只要妳願意接受我的感情,給我機會來得到妳的心,這樣就好。」

「關於昨晚的事,我向你道歉。我不是要惡作劇,我只是希望你不要再沉迷於過去的痛苦中,忘掉那些陳年舊事,往前看未來,而不是要讓你再經歷失去亦謙的傷心。我承認我的做法太粗糙,反而造成很重的傷害,你能原諒我嗎?」

他柔柔的注視着她誠摯的眸子,「我原諒妳,但是妳要給我機會,這樣公平吧?」

成芷微笑着點頭。二人坐回餐桌前,繼續未完的早餐。

「妳是什麼時候知道過去發生的事?我不相信妳是在知情的狀況下,對我造成那麼嚴重的傷害。」

「嚴重的傷害?」她歪着頭問。

他的耳尖紅了。「妳的膝蓋,害得我三天走路都很痛苦。」

她拿起餐巾紙遮住自己忍俊不住的笑容。「這教會你不要隨便看別人的胸部,至少先問過才可以。」

「回答我的問題。」他假裝正經的樣子,一張俊臉卻脹得通紅。

「那時候我真的還不知道你是誰,所以才會對你痛下毒手。」

「所以妳是在昏迷的時候知道的?那時究竟發生什麼事?」

成芷停住笑容,咬着下唇想半天。該告訴他嗎?算了,遲早要讓他知道的。

「我是被亦謙的鬼魂嚇昏的。」

明旭的臉色變了。「在哪裏?」

「在假山後面。你沒回去過恭王府嗎?」

「我沒踏入假山那裏,我……」他緩緩搖頭。

她了解,假山底下就是紀萱的葬身之所,他不想勾起當年的回憶。

「所以紀萱還在裏面,你沒替她收屍?」

他忽然橫過桌面,握住她的手,「不談她,我就是她,妳在哪裏見到亦謙?」

她莫名其妙的火氣上升。「你讓她獨自在那又暗又冷的地方過那麼多年?!」

「我說了,我就是她,我在這兒……」

她火大,甩開他的手,轉頭不理。

他急急站起,走到她身旁蹲下,拉拉她的手。

「求求妳,告訴我,他在哪裏?」她還是不看他,也不作聲。

「那妳要我怎麼做?去替她收屍?有必要嗎?找不到亦謙單單埋葬她有什麼用,和現在有什麼差別?」

她轉過頭來,「你的意思是說,要找到亦謙來和她合葬?」

「那是我唯一能做的事。」

低頭看着他的尾長丹鳳眼,「你知道嗎?你好傻,為什麼要堅持長得像他,這不是時時刻刻讓自己難過?」

「那是我上輩子的心愿,這樣我至少還可以天天看到他。」

她伸手撫上他的臉,透過掌心傳達滿心的憐惜。

「這樣不就變成自戀狂了嗎?」他按住她的手掌時,她問。

「不,我一直認為這是我心愛的人的臉,不是我的,所以被我的臉孔吸引來的女生,我都討厭。」

她無言的搖頭,想不到換了一具軀體,還是一樣死心眼。

他索性坐在地板上,按着她的手,不讓她縮回。

「快告訴我,妳是在哪裏被自己嚇昏的?」

她微皺眉,「不是被我自己,我是我,他是他,我已經來投胎,怎麼還會有靈魂留在舊時地?」

「妳沒聽說過人有三魂七魄?三魂就是天魂、地魂、人魂,每一世的人魂都是由母胎中培養生出;而天魂和地魂則是古老的靈魂,它們會繼續投胎,但每世的人魂則不會,所以留在當地的就是當年亦謙的人魂,也就是妳上一輩子的原靈。」

是這樣?所以才會自己嚇自己,還嚇昏了?

「我是在假山後面的花園裏看到他,當時他趴在地上,我還以為是你昏倒在那裏。後來看到他胸前有好大一個傷口,幾乎整個胸膛都被打爛了,才知道他是鬼,就昏倒了。」

「他有說話嗎?」

「好像有,等等,讓我想一想……好像說了句『找到她,帶她到我這裏來』,當時我還不明白……喂,你怎麼又……」她翻白眼。

他把頭埋入膝蓋中間,不讓她看見。

就是這麼麻煩,她都不知該如何評判他的行為,說他是男人,卻是女人的靈魂;說他是女人,卻又是貨真價實的男人軀體。

「是我的天魂、地魂在哭,人魂是男的沒哭。」他聲音哽咽的說,「後來怎樣了?」

她做個鬼臉,他還真是死鴨子嘴硬。「後來我就回到紀萱跌下馬的那一年,我不知道那是哪一年。」

「那是八國聯軍的前一年,也就是一八九九年,那一年我十七歲……」他抬起仍有點紅的臉。

「是紀萱十七歲,我跑到她的軀體裏,看着一切發生,直到她死在地窖里,整整一年的時間。」

他怔怔的望着她,像是在回憶。

「我在紀萱的身體裏看着周遭發生的事情,那種感受很真實。我知道我會有這樣奇特的遭遇是因為紀萱用金剛杵許願的結果,她到死都還在怨亦謙的絕情,既然我是亦謙來投胎的,只好接受這樣的詛咒。」她瞄一下自動握上來的手。

「我原本以為那是別人的故事,只要輕鬆的看着就可以,但就算是以看電影的心態,我仍然被他們的互動影響,跟着他們的情感起伏跌蕩。紀萱哭,我也跟着哭,她生氣、羞怯、高興,我無一不感受到,這樣活生生的過一年日子,我只能用心力交瘁來形容。」

他的眼裏閃爍着理解的光芒。

「紀萱在最後的時刻,我也覺得自己快死了,我不知道該怎樣表達那種痛苦,當時我告訴我自己,絕不要再過一次這樣的日子,我不要像她那樣愛得寧願投火自焚,也不頤放棄。

我知道她情深似海,願生生世世永相隨的決心,但這種愛讓我膽戰心驚,如果我達不到這種標準時,怎麼辦?」

「妳只要不要像上輩子那樣拒絕我就可以了,請不要給自己太多壓力。」

「我才不可能像他,他是個懦夫,不敢愛,又不願放棄,徒增二人的痛苦……」

「不是的,妳不要怪他!」他馬上反駁。

「你看,你到現在還是替他說話,你愛的人是他,難道你要一輩子拿他和我比較?我是我,他是他,我不知道他用什麼心思來吻你、來抱你;更不能理解他為何堅守叔侄的界限,卻又猶豫不決,不能慧劍斬情絲,這樣一個矛盾的人令我無法認同。早知如此,何必當初?」

「你誤會了!我的奶娘在我八歲時去世,從此沒人敢勸阻我們要避嫌,除去你讀書、習武的時間,我們幾乎朝夕相處,那時情苗已經深種。一直到你十五歲時,有天你給我一顆捨不得吃的貢糖,我說這糖好好吃,可看你一副垂涎欲滴的樣子,我不忍獨吞,於是叫你靠過來,要分一半給你,誰知我們的唇一相觸,兩個人畢乓惶野煙僑四悖闥狄垢遙謔悄鬮橇宋遙飧鑫侵螅頤塹那楦邢衿仆戀撓酌紓燜偕こ橐丁

你十六歲時告訴阿瑪要娶我為妻,阿瑪拒絕了,他告訴你叔侄不可以結婚,因為血源太近,將來可能會生下痴兒;而且這也違反人倫,那時候你才知道我們之間的感情是被禁止的。

我永遠記得那天,從來不哭泣的你流着淚告訴我,我們絕對無法結合,沒有結果;我說我不在乎別人怎麼說,但你罵我,要我永遠不要再有這種想法。從那天過後,你變得得陰陽怪氣,不斷的躲避我,不和我見面。

我受不了這種改變,開始非常任性、嬌縱、性情暴躁,處處與你為難、找你麻煩,後來的事,我想你都知道了。」

他用帶有前世艷麗眼神的雙眼看着成芷。

「他們的感情因為是被禁止的,所以才會那樣濃烈,但是這種感情不會出現在我們之間。我想亦謙虧欠你的,我必須代替他來償還,我不會拒絕接受你成為我的……我的男朋友,但是感情這事不像數學公式,一定會有答案。」

她勇敢的迎向他的注視,「我不能保證一定會愛上你,和你有結果,你了解我的意思嗎?」

「天啊!」他用手壓着太陽穴。「我上上輩子到底是怎樣傷害過妳,使得老天爺必須用兩輩子來懲罰我,讓我這二輩子要苦苦哀求妳的愛?」

她惻然心憐。「不是這樣的,也許這輩子你這麼做,會變成我欠你,下輩子換我來還你。」

他苦笑,「我喜歡妳這種說法,這樣我就有下輩子再和妳相愛的保證書。」

她再次伸手撫摸他的臉,「你真的好傻,這麼痛苦的感情你還要……」

「我甘之如飴。妳知道嗎?從前妳就喜歡摸我的臉……」

她像被針刺到馬上收回,臉上尷尬的笑着,「對不起……」

「不要道歉,早知道就不說了。現在我明白妳的顧慮了,還有別的問題嗎?」

她不自然的看他一眼,「有,你有性別認同的問題嗎?」

「這妳就別擔心了,妳是女人,我是男人,就這樣。我在六歲之前就被我父母教養成男孩的個性了,所以我沒有這種問題,只是我真的想不到妳會變成女人,因為從前的妳是那樣的高傲……多年來我一直找錯對象,也對自己生為男人感到非常痛苦,看到妳,我所有的憂慮都沒有了,感謝老天爺!」

「如果我是男人,你怎麼辦?」

「照辦!然後帶妳到三藩市公證結婚,妳不可以說不,現在已經是二十一世紀了。」

她苦笑着,面對如此強勢的人,能怎麼辦?

「現在我把妳的顧慮全弄懂了,再來,妳就接招吧!呵,坐在地板太久,腳都麻了,麻煩妳拉我起來。」

成芷不疑有它,站起來握住他的手用力一拉,他站起來順勢倒向她,結結實實的將她抱個滿懷,然後靠近她的耳旁輕聲說:「我絕不會讓妳不愛上我,我們開車看地圖,走着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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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芷向公司多請半個月的事假,留在北京。

明旭也請假陪伴她到處遊玩,兩人幾乎踏遍北京城。

剛開始時,他不斷的接到手機,後來乾脆關機,才能輕鬆的和她到處參觀。

這天,明旭打算帶她到王府井大街去玩,「順便」去看他的父母。

「這王府井大街是一條很古老的街道,從明代開始就有,所以商店、百貨行等等很多,很繁榮,是熙攘的商業鬧市,古董店也不少。」

「太好了!」她高興的說:,這下我可以到處挖寶藏,好好地血拚一下!」

正說著,他們在逃生梯門前的轉彎處,遇到一個正彎腰收拾公用垃圾桶的人。

「啊!明先生,您好,要上班了?您今天有點晚呢!」那人堆滿笑容,親切的說著。

成芷感到明旭的手指突然收緊,她轉過頭仔細看那個人,那人看起來好面熟,但令人覺得不舒服。他是個五、六十歲的老人,體型肥胖,臉色臘黃,一雙眼睛露出的神態,就像毒蛇盯着獵物一樣,讓人感到討厭又害怕。

「你們剛才在說什麼寶藏?是不是恭王府裏頭挖到的?」那人追問。

明旭稍點下頭,就拉着她往電梯而去。

那人一路看着他們走開,嘴裏輕聲的自言自語,「我就說嘛,恭王府里一定埋有寶藏!」

進了電梯,他才鬆開緊握的手。

「你有點緊張,你不喜歡他?我也是。」她輕聲說。

他轉過頭來說:「他讓妳想起誰?努力想一想。」

她在記憶里搜尋,「啊,紀萱的大哥!」

「就是他,我上輩子的哥哥。我不懂為什麼這輩子他還會出現在我身旁,還對我虎視眈眈,注意我的一舉一動?真令人生氣!」

「他是誰?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裏?」

「這棟大樓的清潔工人。不管他,快點,爸媽正等着我們回去吃午飯。」

「爸媽?誰的爸媽?你臉皮可真厚!」

他俯下臉,溫柔的說:「等看到他們,妳就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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